林昱回到省博物馆，直接进了荀馆长的办公室，把一张纸递到正在办公的荀馆长面前。荀馆长抬起头：

“实习鉴定写来啦？”

没有回答。馆长抬起头，面前的林昱脸色凝重。扫了一眼递过来的纸，才发现是一张辞职申请。他难免有点诧异：

“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去弄实习鉴定的吗？怎么弄来了一张辞职申请？”

林昱低着头，一声不吭。

荀馆长皱了皱眉头：“到底怎么啦？是不是在我这儿受委屈啦？早上来不还是好好的吗？”

林昱抬起头，不知不觉间，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泪光：“荀馆长，宫队牺牲了……”

“什么？你说什么？”

“宫队，文物局文物稽查大队队长宫楷牺牲了！”

荀馆长站起身，用手指着林昱：“真的？”

“我刚从医院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

“宫队和安队去凤尾坡抓盗墓分子，在救一位巡护员时，宫队坠了崖……”

荀馆颓然坐下，半晌才说：“昨天晚上老宫还跟我通电话，打听你在这边情况来着，真是没想到！这些盗墓分子是何等猖獗，每年我们国家的文物被盗窃、被损坏的情况，令人触目惊心，如果不是老宫这些人防护着，这些历史的根茎，恐怕早就断得差不多了。唉，可惜呀，老宫，当年我搞文物调研的时候，老宫为我提供了那么多方便。老锹呢？有没有抓着？”

林昱摇摇头：“老锹没有去凤尾坡。现在推测，若萱陵在凤尾坡的谣言就是老锹散布的，他是在使用调虎离山的计策，转移专案组的注意力。”

“那你现在打算去哪里呢？”

林昱眼睛瞧向窗外的花坛，那里有一株半大的松树孤独地站立着：

“老宫虽非我杀，实际上是因我而死。如果我当初没有辜负老宫的重托，如果我早点找出若萱陵的线索来，也许老锹早就被抓住了，他就没法使用什么调虎离山计，老宫他们也就不会去什么凤尾坡，老宫就不会死。”

荀馆长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实，老宫的牺牲，和你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你不必过于自责。”

林昱执拗地说：“不，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一辈子都会这么想，一辈子都会为此自责、愧疚、悔恨……至少，我辜负了宫队的期望，辜负了安队的期望，辜负了所有的昔日战友们的期望，也辜负了柳烟尘柳先生的期望，连我的先祖也会对我失望。”

荀馆长说：“尽管我还是认为你不必这样自责，但你的这种想法令我感动。你是打算归队吗？”

林昱摇摇头：“我是这支队伍里的逃兵，我没有脸就这样回去。保护若萱陵，抓住老锹，一直是宫队的心愿。我要去找老锹。我可能仍然会先去找若萱陵，找到若萱陵，就等于找到了老锹，安队他们就可以带人去抓他了。铲除了老锹，若萱陵就暂时安全了。等有一天我找到若萱陵，我才有脸回到过去的队伍里，才有脸面对昔日的战友们，才有脸面对老宫的在天之灵。”

荀馆说：“小林，你有这样的思想认识，我很佩服。但是……”

林昱的脸忽地胀得通红：“荀馆，我不想谈什么思想认识，我跟这个时代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一提起什么思想认识就心烦，我只想谈良心。老宫对我，算是有仁有义了，我都离了队，他还不计前嫌，想办法帮我进入省博，为我实现心愿。而我做了什么？我明白他对我好的目的，无非是想感动我，指望我能再为专案组做点事，他不是为他自己，他是为了若萱陵，为了保护文物。可是，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都没能看到我的感动。在这一点上，老宫是死不瞑目的。在这一点上，我是个没有良心的人。我这样的人，做人是不合格的，在朋友们面前是抬不起头的，江湖上不是常讲为朋友两胁插刀吗？今天就算为了老宫，我也豁出去了。何况，若萱陵，实际跟我们林家的祖坟差不多，而我又是学考古的，我没有理由逃避责任。”

荀馆长说：“你想去哪里找若萱陵？那个陵不是一直没有找到吗？”

林昱摇摇头：“柳凝丝此刻就在我老家，她是若萱娘娘的后人，她的妈妈跟老锹关系不一般。我打算先回趟老家，去找柳凝丝，让她再想想办法，我不信她妈妈真的会丢下她不管，只要找到她的妈妈，我估计离找到老锹也不远了。我还打算去找老锹的儿子，他的儿子前几天找过我，我要试试能不能从他的身上打开缺口。我现在心很乱，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但我现在就要动起来，坐在这儿等一分钟，我心头对老梁的愧疚就增加一分。”

荀馆长说：“你不会是单枪匹马去挑战老锹团伙吧？这不行，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不能逞堂吉诃德之勇，必须依靠组织！”

林昱站起来身：“荀馆，我走了。谢谢您这几天来对我的关照。”

说着，林昱转身朝门外走去。荀馆绕过办公桌，追到门口：

“小林，你什么时候回来，省博的位置，永远为你保留！”

荀馆长曾听宫队生前说过，区公安局和区文物局为侦破老锹团伙成立了专案组，林昱曾经是专案组成员。荀馆长当然明白林昱的举动意味着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他不能不跟专案组通气。可是他没有专案组其他成员的电话，他手机里倒仍保存着宫队的手机号，但宫队已经不在了。所以林昱一出办公室，荀馆便直接拨打了区文物局长的电话。 +AHM3R55KXjIuV5zu694uoyfBM4ufQ96CZQufugUtXQcZubYqY+796geIf2wuwO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