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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从战果上来说,凤尾坡之役算是大获全胜,所有在那里活动的盗墓贼无一逃脱,一网打尽。可是,专案组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开怀,所有人的情绪都降到了冰点,因为专案组副组长老宫已经无法挽救了。

老宫是在第一时间被送到本市最好的医院的。经过紧急诊治,医生发现老宫的骨头几乎都摔碎了,大脑也严重受损。本市最权威的医学教授郑重宣布,伤者摔得太厉害了,已经回天无力。

区公安局、区文物局的领导,还有老宫的妻子刘大姐都围在病床前,眼睁睁地看着老宫的生命正渐行渐远。刘大姐已经不会哭了,这大概就是一个人悲伤到了极点以后的表现。她只是紧紧握住老宫同样严重摔伤已经渐凉的手,仿佛在同死神拔河一样,企图把老宫拔到奈何桥的这边来。可是谁都明白,尽管屋里有这么多人,有不少人身上还带着枪,但,就算带着核弹来,那也是无法击退死神的。

所有的人中,最内疚的是安队。如果不是鬼手梁没有进洞,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可自己事先为什么就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呢?为什么就没有多派几个得力人手,专门盯住鬼手梁呢?为什么没有在通往猴头坡的路上,多设一道伏兵呢?甚至,在老宫提出去猴头坡看另一座小墓的时候,就没有阻止呢?这么多的为什么中,哪怕只有一处事先注意到了,老宫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然而,现在提再多的为什么也没有用了,哪怕是十万个为什么!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弥留中的战友的面孔,他知道,现在是看一眼少一眼,看一秒少一秒。突然,他看见老安的嘴唇动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瞪大眼睛继续盯着战友的嘴唇。没错,老宫的嘴唇的确动了一下,瞧,还在动!他喊道:

“老宫,老宫嘴唇在动,老宫要说什么!”

有几个人诧异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看走眼了。可是紧接着小王也叫起来:

“没错,老宫的嘴巴的确在动!”

安队喊道:“老宫,你想说什么,跟我说,我听着!”

他粗暴地拨开一个挡到他面前的肩膀,把耳朵埋到老宫的嘴唇上。众人都看到,老宫的嘴巴的确在微微翕动着。安队的耳朵几乎紧挨着老宫的嘴唇:

“什么?早?什么早?老宫,早什么?”

这时,从安队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啜泣。刘大姐泣不成声地说:

“他说的是大红枣。他的意思是说,明天早上给他老娘熬小米粥的时候,加上几颗大红枣。老人家这段时间手足发凉,气血不足,他想加上几颗大红枣,给老人家补补身子。今天早上熬粥的时候,他本来想加上几颗红枣,可是家里的红枣用完了,昨天在局里加班回来得晚,忘了买……”

仿佛是听懂了妻子的话,老宫的嘴角漾起一丝笑意,再也不会动了。

刘大姐那一直憋到此刻的悲伤,这才无可遏止地迸发出来:

“老宫——”

这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划破了屋内所有男子汉们强绷着的伤心,顷刻间,所有人的热泪都夺眶而出!

大夫闻声赶来,又是一番检查后,摇了摇头。大夫困惑地说:

“奇迹,真是奇迹。按理说,我们第一次抢救结束后,他已经没有了生命迹像,可是刚才……我从医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安队哽咽着说:“他是放不下他老娘……”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间悲痛欲绝的抢救室门口,悄悄地站立着一个人,林昱。他也早已泪流满面,他用牙齿紧紧咬住颤抖的嘴唇,咬得那么紧,嘴唇被咬得发白,已经快咬出血来了。他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不远处病床上的老宫。他很想走到病床边去,给老宫深深鞠上一躬,不,给他跪下,给这位虽已逝却长存的文物人跪下。但是,他没有勇气,他觉得自己此刻是那么渺小,渺小到连给一个逝者下跪的勇气也没有。

林昱是偶然得知老宫的情况的。

才去省博物馆上班几天,博物馆荀馆长对林昱的表现就十分满意,这小伙子勤劳、踏实,要水平有水平,干劲有干劲,还不爱多嘴,这么好的员工,到哪儿找去。领导可不知道,林昱之所以只知道埋头干事,是想通过不停的劳动来冲淡内心里失恋的苦闷,劳动其实只是他缓解内心痛楚的一种方式罢了。

今天上午,林昱正在整理文物的时候,荀馆长挟着包从他身边走过,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他说,馆里要为所有临时人员建立人事档案。他让林昱抽空去趟文物局,找老宫弄一份实习鉴定回来,要写得漂亮一点,这样馆里以后正式招人的时候,有可能为他加点分。荀馆拍着他的肩说,小伙子不错,好好干,馆里需要你这样踏踏实实的年轻人。荀馆的话犹如一缕春风,为林昱一直痛苦的内心带来一股舒坦,当然嘴里免不了说上几句谦虚的话。

虽然荀馆说这件事不着急,可望着荀馆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林昱突然产生了立即去一趟文物局的念头,实际上他就是想回文物稽查大队看看,看看才相处了几天的队长老宫和其他前同事们。这个念头一冒出,就像急速膨胀的汽球一样,堵得他心神难宁。他立即放下手头工作,跟馆里请了假,赶往文物局。

当他到达文物局的时候,正好看到局领导匆匆登上汽车,向外急急驶去。他目送着领导的车,问门卫老傅:

“老傅,领导们那么匆忙,是有什么事儿吧?”

老傅瞪大眼睛:“你不知道吗?老宫从崖上摔下来了,听说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

林昱怀疑自己听错了,声音不知不觉高了几分:

“哪个老宫?”

“文物稽查大队宫队呀!你才攀个高枝儿,就连自己的老领导也忘啦?”

林昱失声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抓盗墓贼呗!”

老傅气得对林昱连连翻着白眼,朝远处走了几步,再也不想理会这个薄情的年轻人了。

一股寒气从林昱脚底板升起,直透头顶。他拔腿朝街上跑去,打算拦一辆出租车。跑了几步才忘了该去哪所医院。他停下脚步,朝着老傅声嘶力竭地喊道:

“老傅,哪所医院?”

老傅被林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个小伙子虽然只在局里呆了几天,在他的印象中从来都是文质彬彬的,可从来没有听他发出如此非同寻常的声音过。他也声嘶力竭地回应道:

“医大附院!”

终于有专案组的前同事发现了林昱,可是,没有人和他说话,仿佛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甚至他根本就不存在,连一个虚无的影子都算不上,跟空气差不多。大家都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决不肯再看第二眼。这一眼是那样陌生,那样冰冷。林昱决不会怪这些前同事们为什么这样冰冷,因为他是一个逃兵!如果他没有逃跑,而是如同老宫生前所期望的那样,在专案组里起到应有的作用的话,那么老宫很可能就不会躺在这里,他仍然会像从前那样,扯着大嗓门,领着文物稽查队员同各式各样的打文物主意的家伙们打交道,想吼谁就吼谁,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给老娘熬一锅小米粥,再丢上几颗红枣……但现在这一切,老宫都感觉不到了。

林昱一个人蹲在墙边,各种脚步在他面前经过。这些脚步中,有陌生人的脚步,有前同事的脚步,有医护人员的脚步,从他面前过去的,还有载着老宫冰凉遗体的手推车的“脚步”。这些脚步没有一个在他面前停下来,哪怕是站一站。他觉得,世界仿佛已经把他遗忘了。

他不知道在医院那热闹而又寂寞的墙边蹲了多久,等他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双腿已经发麻了。他是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出医院的,先后至少有一名护士和一名保安关切地迎上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用冰冷而生硬的摇头方式拒绝了。他的目光同样冰冷而生硬,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仿佛要用这冰冷而又生硬的目光去刺穿什么似的,把那些打算来帮助他的人止步在三尺开外,心里油然产生一种警惕。 e/JSfdnfBrPO/zxx/V/05caZGSpWgg+MEAnImIgdBpQS0CayBjmgkjz2KRcjgvQ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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