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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汽车驶到山下,孙红菊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换了一辆车,理由是防止鬼手梁在她解救两个年轻人的时候,趁机在车上安装定位器,也防着警察追踪。

两个小时候后,孙红菊终于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一个名叫史家坟的小镇。孙红菊没有急于进入小镇,而是在镇口观察了一阵,这才朝镇内驶去。汽车开得很快,径直穿镇而过,原来,孙红菊要去的临时落脚点,在镇子的东头。但每次来到这里,她都会从镇子的西头进入,一路上还不时观察后视镜,也是为了防止被人跟踪。

不大功夫,汽车便驶到镇郊结合部的一座陈旧的小院前,只见小院前挂着一只招牌,上面写着几个俊秀而又遵劲的字“三阳画室”,一看就是毛笔手书,很有几分功力。鲍翰林诧异地想,画室里一般住的是画家呀,孙姨怎么会带他们来这里呢?难道孙姨又和画家好上了?

锈迹斑斑的铁门关闭着。孙红菊在车内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没有异常情况,这才下了车,推开院门,再重新上车,载着两个年轻人驶入院内,再重新关上门。从孙红菊这一系列谨慎的表现,两个年轻人不难体会出,孙红菊的警惕性有多么高。

站在院中,鲍翰林和柳凝丝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翰墨味儿,是从左间的一间屋子里飘出来的。大凡爱读书的人,对翰墨的芬芳天生有一股好感。柳凝丝也一样,柳家是诗书世家,世代都爱读书,父亲柳烟尘生前的书法就很有功底。或许正是由于这股翰墨味,柳凝丝那悲伤的心境竟然开朗了不少。

“走吧。”孙红菊没好气地对女儿说,“傻戳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进屋去?”

二人跟着孙红菊,朝那间飘着翰墨味儿的房间走去。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间画室,因为房门上同样有几个颇具功力的手书汉字“翰墨斋”。推开房门,便见到一个男子正站在一张宽大的画桌前,半埋着头,专心描绘着一幅仕女图。此人一袭雪白的中式褂衫,五旬年纪,面色白净。那握笔的手上沾了一点墨汁,却也更衬托出手指的修长白净。看得出,这个是极爱干净的人。而从那握笔的架势,还有那一笔干净利索而又准确传神的勾勒上可以看出,此人在画技上已浸淫多年。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已经完稿的仕女图,也无一不是结构井然,用笔流畅,细腻传神。

这时,作画的男子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鲍翰林和柳凝丝。一接触到男子的眼神,鲍翰林便像被一道强劲的寒流击中似的,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怎么也无法把这熟悉的眼神和这陌生的面孔联系起来。紧接着着,男子发出的声音,又使得他被击中了第二道“寒流”,这个声音,是他听了十几年的早已深深刻入他生命中的声音。就算世上什么都消失了,但这眼神,这声音,依然会深深地留在他的生命里,无法剥离。

男子微笑着说:“翰林,我是你爸爸鲍秋生呀。”

这不高的声音宛若一声惊雷,“炸”得鲍翰林一阵眩晕。尽管早就听说爸爸在国外整了容,但在他的脑海中,父亲的形象仍然完全是过去的样子,巨大的反差,如何能使鲍翰林一下子转过弯来?他脸色煞白,紧紧抓住旁边的椅子背,以免自己跌倒。他不知道该如何应答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尽管实际上那一点也不难。他不由得看了旁边的孙红菊和柳凝丝一眼,孙红菊倒还像往常那般镇静,她早已接受了老锹的巨变。而柳凝丝只觉得双腿一软,后退了一步。对于老锹,虽然小时候只见过几面,但那面容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天哪,他就是老锹?这就是在盗墓江湖上叱咤风云、夺去柳家世代相传的玉蟾、逼得爸爸投河自尽的老锹?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男子又朝着柳凝丝笑道:“凝丝,我是你秋生伯伯,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鲍翰林颤抖着说:“爸爸,真是你吗?”

男子看着两个人,点了点头,弯下腰,提起一只裤管,里面赫然露出一条假腿来。两个年轻人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都早就知道,老锹年轻的时候,在一次和其他盗墓贼的拼斗中,被打断了一条腿,装上了假肢。别的可以作假,这条假腿却假不了,假腿此时成了老锹最好的身份证明。

老锹叹了口气,说:“没办法,为了躲开警察,我只好在国外整了容。这一整容,把你们都吓着了。我的面容虽然变了,可我的眼神,声音,还有这条假肢,都没有变呀。”

尽管心里已经认同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就是以凶残狡诈著称的老锹,但是,柳凝丝心里仍旧无法一下子把过去的老锹与眼前的这个文质彬彬的陌生男子联系起来。眼前的这个男子连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慈祥,还带着一种说不尽的伤感。不知道为什么,原来鲍翰林对父亲抱着一肚子怨气,可现在一见到父亲,那憋了十来年的怨气竟一下子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难过,毕竟父子连心哪!他知道,父亲这么多年来太不容易了,如果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谁会生生把一张父母赐予的脸割掉,换成一张连亲生儿子都认不出的陌生的面孔?他几乎要掉下泪来:

“爸爸,您怎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老锹原地转了一圈,不知是故作潇洒,还是他从来就是这般潇洒:

“我这样有什么不好吗?这样谁还能认出我是盗墓贼老锹呀?哦,你是问我怎么迷上了画画儿吧?儿子,实不相瞒,老爸我以前在掏墓的时候,有时候会掏到一些古字画,那个时候我就迷上了这些古字画。我想,如果将来我不掏墓了,我就去学着画画,我要像那些古代的大画家那样,成为一名志趣高雅的人,再也不去当什么盗墓贼。儿子,千万不要以为你爸爸天生就喜欢盗墓,其实,没有人比我更讨厌那种比地老鼠还肮脏的勾当,现在也是,我是没有办法才走了那条路。瞧,现在我学着画些画儿,多好。平时就在画室里呆着,兴趣来了,就背着画夹到山野里去吹吹风写写生,这种日子多干净!”

柳凝丝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念头,鲍翰林上回想见父亲却没有见着,这回可算见着了。如果他当面劝说父亲放弃盗墓,情况会怎么样呢?她这个念头刚转完,便见到鲍翰林扑通一声,跪倒在老锹面前,仿佛鲍翰林跟她心有灵犀似的,她不由得惊住了。奇怪的是,对于儿子的这个异乎寻常的举动,老锹倒似乎并不怎么吃惊。鲍翰林声音颤抖着说:

“爸,儿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今天,我求您一件事。”

老锹竖起一只巴掌,把儿子后面的话挡住。他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才又重新睁开眼睛:

“翰林,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爸爸不笨,上次你约我出来吃饭,我就猜到你的心思了。爸爸虽然很为难,但是,爸爸依然理解你,并且欣赏你。为了心爱的女人,你连命都敢豁出去,是条汉子。而我为了自己的一点债务,为了另外两个人,差点害得你们两个丢了性命。其实,从我知道你们俩落到鬼手梁手里起,我就一直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如此程度。我想明白了,我干这样的事情不值得,我不能为了我自己,为了另外两个人,而害得你们不幸福。翰林,你毕竟是我的儿子,是我唯一的儿子。如果为了掘个墓,而害得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将来没法面对你妈的在天之灵。”

老锹说着,深深看了儿子和旁边的柳凝丝一眼,转身走到屋子的角落,打开一只密码箱,双手捧起一样东西,来到柳凝丝面前。柳凝丝一见那东西,立刻“啊”地叫出声来,不由得自主地后退一步,那后退的一脚还没有站稳,又急忙朝前跨进一步,两只手朝老锹伸去。

老锹手上拿着的,是一只深褐色的紫檀木匣子,跟柳家祖传的那只紫檀木匣子一模一样!柳凝丝那朝前伸着的手又缩了回来,疑惑地想,这真是咱们家的那只木匣吗?老锹真的就这样还给我了吗?这是老锹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为什么会还给我?

鲍翰林也被父亲的举动惊呆了,父亲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只有孙红菊仿佛早就了解老锹的举动似的,抱着双臂,在一旁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幕。

老锹把木匣递向柳凝丝:“没错,凝丝,这就是还给你的。你打开看看,是不是你们家的东西。”

柳凝丝的心怦怦狂跳着,伸手接过木匣,想去打开匣侧的开关。因为激动的缘故,摸索了几次,那盒盖才啪地一下弹开。才朝匣内看了一眼,柳凝丝便顿时感到一阵窒息。只见里面趴着一只约摸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东西,晶莹剔透,柔和如脂,通体润泽,浑身散发着黄橙橙的光泽。虽然柳凝丝只是在小时候妈妈试图偷走玉蟾时,见过玉蟾一次,但从那以后,玉蟾的形象便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因为孙红菊很早就贩卖文物,有时候会拿一些文物回家,柳凝丝打小是见过不少文物的,其实包括一些玉器,而女孩子对玉有一种天生的喜爱。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一种玉器的能够比得上她家祖传的玉蟾,无论是质地还是雕刻。因此现在只看了玉蟾一眼,她就断定,这就是她家的东西!

柳凝丝啪地盖上盒子,将盒子紧紧抱在怀里,抬头疑惑地看着老锹。老锹微笑着说:

“孩子,你不用紧张,这就是还给你的。”他扫了旁边的鲍翰林一眼,鲍翰林也正满腹疑窦地看着他,“你们一定会感到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可能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在马来西亚欠下了巨额债务,外面人都在说,那是我的赌债,其实,这里面不光是赌债,更多的是因为投资失利欠下了钱,因为我想做点正经生意,让我的子孙后代花点干净的钱,不要以为老锹的心像那黑洞洞的坟墓一样,都是黑的,老锹也想做个好人!翰林小的时候,因为他爸爸是个盗墓贼,所以没少受同学的岐视,这些我不知道吗?我都知道,一想起这些,我心里就特别地疼,比被守护墓室的毒蛇咬了还疼!”

老锹心情激动,一边说一边在屋内踱来踱去。

“可是我没有办法改变,因为老锹那盗墓贼的恶名,已经在世上流传几十年了,人们一提起老锹,就会联想到这是个成天钻死人墓、发死人财的家伙。所以,我才会支持翰林出国,出了国,谁都不认识翰林,也就不会再有人岐视他了。你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可能也看到了,我这间画室的名字,取的是‘阳光画室’,为什么不取别的名字?就是一个原因,我再也不想钻黑洞洞的死人墓了,我想过上阳光灿烂的日子!”

谁也不会想到,老锹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来。鲜血呼地一下涌上鲍翰林的面孔,他的脸胀得通红,父亲的话,一下子戳中了他心中的最痛处。他结结巴巴地问:

“可是您,您为什么要回来,回来……”

老锹替儿子把不太好问的话说了出来:“翰林,你是想问我,我为什么要回来掏若萱娘娘的墓,对吗?外面的传言是对的,我欠下的那些债中,绝大多数是高利贷的。债主是马来西亚当地最厉害的人物,谁也惹不起。因为还不上债,债主把你在马来西亚的新妈妈还有你的妹妹都带走了。”

因为老锹提到了他在马来西亚那边的新妻子,孙红菊气得在旁边连连翻着白眼。老锹仿佛没看见似的,继续说:

“债主早就知道我原来是干什么的,也早就探听清楚若萱陵的价值,他们给我一笔活动经费,打发我回国掏若萱陵,只要我有一天还不上债,她们就一天得不到自由,我老锹也永远翻不了身。可我没有想到,这会给凝丝家带去那么大的灾难,连凝丝的爸爸也……”

一想到父亲,柳凝丝的眼中便迸射出泪花。老锹充满歉意:

“对不起,孩子,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变也变不了啦。我也没有想到,你爸爸会这么脆弱,怎么一下子走上了绝路呢?这段日子,我表面上天天躲在这里画画,其实心里一直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我想明白了,为了一个若萱陵,我已经害得凝丝家破人亡,害得你们两个差点分手,还害得你们被绑架。我不能光为了马来西亚的妻子和女儿,而让你们不幸福。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欠翰林很多,打小儿不但没时间照顾他,还害得他一直背负着盗墓贼儿子的恶名,受尽别人的白眼。现在翰林长大了,我不能继续做对不起他的事了,不然的话,我也对不起翰林那过世的妈妈。说句不怕别人骂的话,这边是儿子,那边才是个女儿,谁轻谁重,我拎得清。”

柳凝丝心潮起伏,难以自以,心中一会儿跳出父亲的样子,是啊,父亲也太脆弱了,怎么会走上绝路呢?一会儿又想到自家的祖陵,这下子祖坟总算能够保住了。她抱紧怀里的东西,觉得自己恍惚身处梦境一般,犹自不敢相信地问:

“鲍叔叔,您,您真的不动我们家的坟了?”

老锹苦笑了笑:“孩子,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如果我真的想动你们家的坟,我会把玉蟾还你给你吗?”

父亲的话,让鲍翰林眼眶阵阵发热。他哽咽着问:

“爸,那,妹妹在马来西亚那边怎么办呢?”

老锹说:“我想过了,等我们出去了,我就把这些情况报告给当地的中国领事馆,他们会帮我们的。毕竟你的新妈妈和你的妹妹都是中国人嘛。对了,这段日子你们都不要出去,因为我一直是国内警察的通缉对象。红菊也早就被他们注意到了。只要他们一发现我藏在这里,一定会来抓我。”他又把目光投向柳凝丝,“凝丝,听我一句劝,带着玉蟾,跟我们出去。一则,你和翰林相处了这么多年,除了你,翰林心里从来没有装进过第二个女孩子。二来,我也盼着你能成为我鲍家的儿媳妇。虽然我鲍秋生眼下遇到点困难,但你们的小日子不会受到影响。三来,这只玉蟾只要一天留在国内,盗墓贼们就会一天盯着不放。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呀。今天我们好不容易才用一个假墓址哄过了鬼手梁,明天呢?若萱陵和玉蟾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这一代的贼偷不着,下一代的贼也会来,迟早有一天,若萱陵会被他们找到。到了国外,你和翰林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住下来,这才是保护你们家祖陵的最可靠的法子。而且,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家庭背景,没有人再给你们白眼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柳凝丝的脸上。柳凝丝看看老锹,看看妈妈,又看看翰林。终于,她点了点头,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鲍翰林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没有想到,他费了多少周折没能实现的愿望,父亲一下子就替他实现了。

孙红菊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呆在这儿了,我也累了,我不想再担着什么孙二娘的恶名了,我再也不愿意成天跟人打打杀杀了。我也是个女人,我也向往安安稳稳的日子。出去以后,我要学刺绣,以后老锹画他的他画儿,我绣我的花,这才是女人该干的活儿。我现在真后悔,以前怎么没有好好学一学柳绣?家里有着现成的师父,却没放在眼里。凝丝,待会儿你就教我。”

不知怎么的,听了母亲的话,柳凝丝竟然有些激动。在她的记忆中,母亲从来都没对家传刺绣感过兴趣,她感兴趣的,就是在外面“打江山”,为此父亲在世时没少埋怨她。小时候她曾经一心盼着母亲能陪着她一起刺绣,可这个愿意一直没能实现。现在母亲居然对刺绣感兴趣了,她能不高兴吗?她爽快地应道:

“哎!” aa9Ae4I4EaXGSLPdqXN85RyuVxgBJ5h5OZon3yfpvMZw96yBsoSTYw5CYtNx1T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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