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梁和他的手下对于凤栖岭都不陌生,都已经在那里转悠过不止一次了。出了采石场往西四十里,一座秀美的山岭便遥遥在望。孙红菊却朝北一指,公鸭嗓子里蹦出一句话,不容置疑:
“错了,往北!”
鬼手梁疑惑地说:“往北?凤栖岭在西边啊。”
孙红菊轻蔑地瞥了鬼手梁一眼,笑了笑,说:“凤栖岭像什么?”
鬼手梁说:“凤凰。”
“凤凰的身子在哪个方向?”
“西边。”
“所以,掏墓的都去西边找若萱陵,对不对?”
“是啊。”
“可是谁也没有找到。”
“那,墓到底在不在凤栖岭。”
“在,当地老人讲,若萱娘娘就栖息在凤栖岭,这是真的。”
鬼手梁都给绕晕了:“可是,为什么在这里找不到她的墓呢?”
“你想想看,什么人才能称为凤?”
鬼手梁搔了搔脑袋:“龙凤龙凤,龙是指皇上,凤是指皇妃,当然只有皇帝的老婆才能称为凤喽。”
“若陵娘娘能算是凤吗?”
“信王也是龙子龙孙,他的老婆也能算吧?”
“算个屁!”孙红菊破口大骂,“就算是,她也只能算是凤凰身上的一根小尾巴。那真正的凤凰,是皇上的老婆,信王是皇上吗?要是若萱也敢抢这风头的话,那她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有道理。”
“你再看看凤栖岭的北边,那是什么?”
“有点像凤凰尾巴。那你的意思是,若萱陵在凤栖岭的尾巴那儿?”
“实不相瞒,一开始,老锹也像别人一样,在凤栖岭的南坡那儿挖,干我们这一行的都知道,古人墓葬讲究个前照后靠,南坡前面有个浴凤池,后面又是凤栖岭最高的山头,那是真正的风水宝地啊。既然把这里叫做凤栖岭,那若萱娘娘不葬在那儿,葬哪儿?可是后来老锹觉得不对劲,那么多人在那儿挖,为什么啥也没挖着?后来老锹就装成文物保护工作者,去这附近的村里的去打听,结果你猜怎么着?”
鬼手梁早听得瞪大了眼睛:“怎么着?”
“听村里的老人们说呀,当初若萱娘娘倒也的确打算葬在南坡,虽然她的身份比皇帝的老婆还是差了点,可反正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皇帝皇妃们也不会葬到这儿来,没人和她争,空着也是空着。可是后来,信王还是把若萱娘葬在了的别的地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信王想趁着这个机会,向皇上表示一下谦虚,显摆一下他们家的美德呗。意思是他信王家的人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就算在远离京城的地方,也照样讲礼节、讲规矩。嘿,要说还得是老锹,居然能想到装成文物保护工作者去村里打听,要是换作一般人,肯定问不出来,村里人也防着别人来盗墓呢。”
鬼手梁的眼睛转了转:“照你的意思,若萱娘娘葬到凤凰尾巴那儿去了?”
孙红菊说:“凤凰尾巴其实棒棒的。都说翘尾巴翘尾巴,你仔细瞧瞧,那里的地势其实比凤凰身子还高,尾巴下也有一道溪流,虽说比不上浴凤池那么大,其实比浴凤池还秀气。”
鬼手梁仔细打量着凤栖岭的环境,不禁叹服:“唉,这凤栖岭方圆至少十几平方公里总是有的吧?就数凤凰尾巴伸得最远,谁能想到,若萱娘娘会放着好好的浴凤池边不葬,偏要葬到那凤凰尾巴那儿去呢?”鬼手梁又不放心地问,“我说,老锹不会已经把若萱陵里面掏空了吧?他可是第一个发现若萱陵的。”
孙红菊撇了撇开嘴,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呀?早先就听说,文物稽查队已经知道若萱陵在哪儿了,我们都以为这里肯定被文物队盯上了呢,所以吓得一直没敢动弹。可是暗中观察了几天,这里根本就没发现什么稽查队,也不知道这稽查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正准备这两天就动手吧,你偏又横插了这一杠子。我说,若萱陵的位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知道。真的挖开了陵,大伙儿可得给老锹多分点,他可还欠着那么多债呢。”
鬼手梁瞪着眼睛说:“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呢!这事儿天知地知,然后就咱们两家知道,掏来了宝贝,也是咱们两家平分。”
“我是说万一。”
鬼手梁大度地说:“放心,万一分的人多,就让老锹多拿一份,陵是他找到的嘛。我也早就想好了,这回掏陵,不像以前两个人搭裆,这回至少是两路人马呢。咱们可得事先约束好各自的手下,可别陵还没挖开,自己倒先打起来了。到时候就派两个代表下去,其他都负责监视,掏上来的东西,再按讲好的章程分。”
孙红菊一拍巴掌:“就按这法子办!”
两辆汽车在山路上起起伏伏,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到了凤栖岭尾巴部位。但是车并没有停下来,车上的人也没有下来,而是装着旅游踏青的样子,继续朝前开着。实际上,这班盗贼是在观察山上有没有文物稽查人员。确信没有危险后,汽车才又绕了回来,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山坳处。
孙红菊并没有急着带大家上山,而是站在山坡上,朝上面一指,说:
“鬼手梁,你是个老发丘了。你看这儿的风水,是不是个埋人的好地方?”
鬼手梁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不断点头。老花头说:“不错,不错,不到这儿来,还真看不出,这里的确是处风水宝地。”
孙红菊说:“这里虽然地处凤尾位置,但是凤尾形成了一处自然的弯曲,正好把前面的一处坡地抱住了,这个坡,就叫做凤尾坡。你们看,凤尾坡的地势不但很高,而且坡上也干燥,坡地前的这道凤尾溪,那既是若萱陵的围脖,又是若萱娘娘的镜子。山青水秀,前照后靠,又不招人眼,好风水,好风水。”
老花头不失时机地捧了一下孙红菊:“哎呀孙二娘,瞧您这风水修为,快赶上当年的风水王阴阳眼了!”
鬼手梁不动声色地说:“风水倒是不错,但风水好的地方多了,并不见得都会埋人呀。”
孙红菊一挥手:“没关系,眼见为实,带上洛阳铲,跟我走!”
两个人正说着,冷不防柳凝丝从后面那辆车上跳下来,冲到孙红菊面前,一把抱住孙红菊,哭喊道:
“妈妈,您不能这样啊,那是咱家的祖坟!”
孙红菊一挥手,啪地一声,结结实实打了柳凝丝一个耳光,又狠狠搡了她一把,把她搡倒在地。鲍翰林赶紧跳下车,冲过来扶起柳凝丝:
“凝丝,小心!”
柳凝丝还想挣扎着拉住孙红菊:“妈妈,您不能这样,爸爸在九泉之下会哭的!”
孙红菊余怒未息:“住口,死丫头,你懂什么?你以为这地下的东西生来就是我们家的?那也是老祖宗从别人手里得来的,原本就属于不义之财。既然是不义之财,那就谁都可以得,你不挖,别人也得挖,懂吗?”她扭头冲着鬼手梁的手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拉车上去!”
鬼手梁的手下簇拥过来,连推带搡,把柳凝丝和鲍翰林弄上汽车,砰地一下关上车门。
鬼手梁吩咐手下:“你们等在这里,侍候好两位贵客。我和孙姐往上跑一趟!”
手下当然明白鬼手梁这声“侍候”的含义,早就虎视眈眈地围在了两个人质所乘的汽车旁。孙红菊在前面引路,鬼手梁扛着一把长长的洛阳铲跟在后面。不大功夫,两个人来到溪上面的坡地中间。孙红菊用脚跺了跺脚下的坡地:
“这土厚不厚?打一铲试试。”
鬼手梁双手握紧洛阳铲,使出浑身力气朝下面插去,孙红菊也上来帮忙。在两个人的合力重压之下,差不多一人高的洛阳铲几乎全部钻进了土里。随后,两个人又合力将铲子拔了出来。鬼手梁弯下腰,对着铲头带出的土仔细观察着,又凑到鼻子处闻了又闻,那一直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不错,下面的土是五花土,还有点粪臭味。古人夯土,喜欢和点小孩子的粪便,估计这就是若萱陵的夯土。”他又手抱拳,冲着孙红菊一拱手,“孙姐,多有得罪。见了老锹,代小弟问好。日后如果有缘相见,鬼手梁再当面谢罪。”
说着,他冲坡下一挥手:“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