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与父亲商谈好一切,便起身告辞,回到房中,从内室走出一位绝色佳人,她莲步轻移,迎至吕不韦面前,施之以礼。吕不韦定眼一瞧,正是自己的姬妾赵姬。
吕不韦同赵姬落座,闲话几句之后,便转入正题,他同赵姬分析了一下如今的天下大势,又把自己近日结交秦公子异人的事详述了一遍。赵姬虽然流落风尘,但是到底是豪门出身,她对吕不韦的做法颇为赞赏,如果吕不韦真能得偿所愿,辅助秦公子异人登上王位,那么所得富贵必然不可计量。吕不韦见自己的做法得到了赵姬的认可,便接着说道:“但是我却担心,只是靠着我一个人的力量未免太孤单了,若异人公子他日登上王位,身边必然有更多令他欢喜的臣子姬妾,只怕到时异人忘却了我这个故人,倘若能再得一人相助,那么我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赵姬柳眉一蹙,道出疑惑:“不知公子欲得何人相助?”
吕不韦颇有深意地把目光投在赵姬身上,看得赵姬后背发冷:“夫君所指,莫非是妾身?”
吕不韦点点头:“我欲将你嫁于异人公子,你可愿意?”
赵姬听了,面孔顿时变得煞白:“妾身虽然出身风尘,也知道一女不事二夫的道理,如今妾身已经委身事君,况且已经身怀有孕,你怎能抛弃了妾身令奴嫁于他人?”语罢哽咽,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吕不韦急忙安慰,伏在赵姬的耳边说道:“你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一个商人的姬妾罢了,但是异人可是一个王孙,将来还很有可能成为秦王,现在他正处在低潮期,身边无甚喜欢之人,如果你能得到他的欢心,那么将来做王后又是什么难题呢?何况你现在又有了身孕,如果将来生下来的是一个男孩,那就是公子异人的第一个儿子,他会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将来等孩儿登上王位,你和我就是秦王的父母了,到那时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如果你还顾念我们的夫妻之情,那就从了我的心愿,不要声张出去……”
赵姬听闻吕不韦已话及于此,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夫君所谋求的是天下,妾身不敢反对,但是我们之间的夫妻情谊,就要这样割舍吗?”
吕不韦说道:“你若这般舍不得我,那么等我们得到了秦国天下,便再续前缘,重为夫妇,再不分离,难道不是更好吗?”
赵姬这才止住了哭泣,同吕不韦同回寝舍,是夜,二人分外恩爱。
数日后,公孙乾和异人到吕府做客。吕不韦早已令人摆下宴席。公孙乾望着桌上的珍馐百味,心中大为欢畅,三人举杯畅饮,酒过三巡,皆略有醉意。就在这时,吕不韦说道:“这几日不韦在坊间觅得一美人,能歌善舞,如今得闻贵客前来寒舍,欲向二位献上一杯酒,莫嫌唐突!”
公孙乾连连摆手,道:“先生多虑了!”异人听闻有美女到来,也放下了酒杯,他自幼为质于赵国,尚未娶妻,又因经济窘迫所以极少到勾栏处寻欢,此刻得闻有美人现身,早已心向往之。
于是吕不韦便令人唤赵姬出来。且听得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一位美人挑起帘栊走入房中,来者正是赵姬,赵姬低垂螓首,莲步轻移,走近桌旁,对着公孙乾和异人行礼,两人连忙起身还礼。
吕不韦对赵姬说:“这些时日以来你一直惦记着贵客,如今贵客来了,你就敬他们一杯酒吧!”
赵姬允诺,端起盛满酒的金卮,敬献公孙乾和异人。异人这时看清了赵姬的容貌,顿时三魂七魄已散去大半,心中暗道好一位美人!只见赵姬云鬓轻挑,眉目如画,朱唇微启,肌肤胜雪,果然标致得紧。异人迷迷糊糊地接过酒来,一饮而尽。赵姬接过金卮,一转身,乐师们已经奏响了音乐,赵姬在音乐声中翩然起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目光流转之间,赵姬看到异人发呆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息,看来夫君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半,可是这也就意味着她马上要离开他,投入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一曲舞毕,再看公孙乾,已经醉倒在卧榻之上。赵姬再次上前奉酒,异人痴痴地看着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赵姬奉完了酒,便行礼告退。异人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姬,直到赵姬的身影消失,这才把目光重新转移到宴席上,但是此刻的他已然没有心思再去享受珍馐美酒,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吕不韦心中暗喜,他当然知道异人心中在想什么,但是依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公子?公子?”吕不韦轻唤了两声,异人这才惊醒过来,连道失礼。
吕不韦问道:“公子看上去心事重重,不知所为何事?”
异人见吕不韦问起,心中颇为纠结,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可是自己竟然喜欢上了吕不韦觅得的女人,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但是如果就这样罢了,他又实在不甘心,人生短短几十年,若不能得美人相伴,又有何意义可言!想到这里,异人把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吕不韦说道:“先生于我有再造之恩,原不敢再有所请求,奈何异人孤身一人质于赵国,寂寥无比,请先生将赵姬赐予异人为妻,异人此生再无他念,请先生成全!”
吕不韦听了,故意装作很愤怒地说:“公子莫要太过分了,不韦为了帮助公子,倾尽全力招待公子,还拿出全部家当意欲改善公子处境,公子竟然想要夺取我心爱之人,这是什么道理?”
◆战国·镂空龙纹玉饰
异人听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看样子吕不韦真的很生气啊,如果因为一个女人坏了大事,那就太不妙了,于是连忙借口托词:“请先生见谅,异人只是酒醉之后念及独处之苦,所以有此念头,绝对不是想让先生割爱相让,方才醉酒之言,先生请不要怪罪!”
吕不韦听了又是一声叹息,伸手扶起异人,道:“公子说的是哪里话呀,我倾尽全力为公子筹谋归国之事,即便是散尽千金也毫不在乎,更何况是一个女子呢?只不过赵姬年纪尚幼,一时之间还不知她心意如何,这样吧,你先回府,待我仔细问了她的意愿之后,若她愿意,我就把她送到公子府上,侍奉公子左右。”
异人听了再三道谢,拜别了吕不韦,登车而去。
是夜,吕不韦入赵姬房中,对她说道:“我已探明异人口气,他对你十分倾慕,一再向我请求要纳你为妻,你愿意吗?”
赵姬听了又流下了眼泪,身为一个女人,命运不能为自己所主宰,她还有何话可说呢?
对于赵姬的心事,吕不韦当然了解,但是他更看重自己和吕氏家族的利益。美人固然可人,但若是日后得了天下,还怕找不到比赵姬更美的女人吗?于是对着赵姬又是劝慰了一番,并再次描绘了两人以后美好的前景,赵姬终于止住了哭泣,两人入塌安寝,一夜无话。
第二天,吕不韦到异人处,落座之后,与异人和公孙乾寒暄了几句,便转入了正题:“昨日我同赵姬说了公子之意,赵姬听了只是哭泣,经过我再三劝慰,她勉强同意了我的建议。”
异人听吕不韦说赵姬同意嫁给他,心情立刻从紧张转为欣喜,连忙对着吕不韦再三行礼道谢。
公孙乾也连声道好:“既然有这种好事,那就是由我做媒为异人公子摆下喜宴。”。
吕不韦又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就把赵姬送到公子府上陪伴于你!不过为了公子和赵姬的名声,希望先生和公子不要对外人说赵姬原是我吕不韦的姬妾。”二人听了连连称是。
异人兴奋难以自抑:“先生对我的情义,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一切说定,吕不韦起身告辞,回到府中,到了傍晚时分,马车载着赵姬来到异人的府中,此刻,异人府中已经摆下喜宴招待一众友人。很快,赵姬从车上下来,经过刻意装扮的赵姬看上去更加明艳动人,异人几乎看得痴了。
吕不韦眼见自己的心爱之人就要与他人成亲,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但是他到底是个做大事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一切照足了礼节为异人举办了婚礼。
礼毕之后,异人牵着赵姬的手离开,吕不韦定定地看着赵姬同异人离开,突然看到赵姬转回了头,恋恋不舍地望了他一眼,那眼中,仿佛有泪光。
吕不韦垂下眼眸,只是轻轻地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