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是到他们所常来的一个茶室里来。在这茶室里他们拣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南向的座位,两个人在一台小圆桌的两面对坐下来,吃汽水,吃冰淇淋。
他们来的时候客还少些,等到他们坐了半点多钟,客渐渐的多了。他们见茶室里的人数渐多了,就叫走堂的清了账,两个人出来在公园里并着肩找比较幽静的地方去散步。在公园里的花径上,在葡萄架下,在清水池畔也遇着几对的男男女女。
“走累了,你们在这里歇歇吧。”他们走到池畔小山上的六角茅亭中来了。亭里有个圆形石桌和几张石条凳,这时候抱霞儿的不是苔莉是克欧了。
“你多抱她,她不久就会叫你做爸爸的。”苔莉在一张石凳上坐下来笑向克欧说。
“叫不叫爸爸不要紧,但霞儿的确帮助了我们不少。抱着小孩子出来,他们就不很注意我们了。”
“为什么?”
“要问你了。”克欧此时只能一笑了。
“他们猜你是霞儿的爸爸?”
“……”克欧觉得自己的双颊有些发热。幸得亭子里的电灯光暗暗,没有给苔莉看见。
“是的,欧叔叔,你怎么还不结婚?”
“学生时代能够结婚么?并且也还没有发见可以和我结婚的人。”
“你不着手找,那就永不会发见你的理想的女性。”
“……”克欧只含笑不说话。
“听说做小说家的都是多妻主义者。你虽没有结婚,可是你恐怕在暗中活跃吧。”
——你的丈夫才是多妻主义者呢。克欧心里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苔莉可怜。因为苔莉像不知道她的丈夫的秘密,还当自己是个有家庭的幸福者。
“你真的还没有和谁恋爱过?”苔莉再笑着问克欧。
“这时候还谈不到这些事。”克欧只摇摇头。
“我替你做个媒好么?”
“是哪一个?”
“呵呵,你还是想有个女性。真的,上了二十岁的男子也和女人一样吧,没有不渴想异性的吧。”苔莉在狂笑。
“只问一问,怎么就说是渴想呢?”克欧苦笑着说。
无邪的苔莉说的话都是这样不客气的。克欧就很想说,“就现在的我说,相知最久的只有你苔莉一个人。”但他终不敢说出口,他怕说出来引起了她的轻视。
“我们回去吧。夜深了。等到警察来干涉,说我们是密会的野鸳鸯时就不妙了。”苔莉又狂笑。
“有霞儿替我们作证。”克欧也笑着说。
“莫太高兴了。附近的警察有认得霞儿的爸爸的哟。”苔莉这么一说,克欧更觉得双颊发热得厉害。
“所以我说,她可以证明我们是乘凉来的。”
“你真辩得巧。算了,你把霞儿抱过来。”苔莉站起来了。克欧抱着霞儿走近她。一阵有刺激性的香气向克欧的鼻孔扑来。她把霞儿接抱过去时,克欧的手触着苔莉的汗腻的手了。只一瞬间,他像着了电,心脏不住的在跳跃。同时他也感着一种微妙的快感。
离开了六角的茅亭,他们沿着小山坡的草径慢慢的步下去。由小径和坡下的通路相联络的是一段倾斜很急的石径。克欧走到她的前头。
“让我抱霞儿吧。”
“不,我自己慢慢的下去。”
“那我牵你下去好吗?怕滑倒下去不得了。”克欧有了刚才的微妙的快感的经验,希望再有这机会触触她的汗腻的手。
苔莉看见他伸出手来,忙向路侧一退,她像怕他在这薄暗中对她有意外的举动。克欧看见她退避,很失望的也不好意思的先跑下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