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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第一

1.陈仲举言为士则 ,行为世范 ,登车揽辔 ,有澄清天下之志。为豫章太守,至,便问徐孺子所在,欲先看之。主簿白 :“群情欲府君先入廨 。”陈曰:“武王式商容之闾 ,席不暇暖。吾之礼贤,有何不可!”

陈仲举的言行,是士人的准则,是世间的典范。他曾登上官家的公车,手握缰绳,怀有扫除奸佞,澄清天下,使之重归清平的志向。他赴任豫章太守时,刚一下车便问徐孺子的所在,想要先去看他。主簿禀告说:“大家都希望府君先进官署。”陈仲举说:“周武王即位后,席子还没坐暖,就立即去拜访商容。我这样礼贤,又有何不可呢!”


2.周子居常云:“吾时月不见黄叔度,则鄙吝 之心已复生矣!”

周子居常说:“我如果一连几个月见不到黄叔度,那么鄙陋悭吝的念头便会再次冒出来。”


3.郭林宗至汝南,造 袁奉高,车不停轨,鸾 不辍 ;诣 黄叔度,乃弥日信宿 。人问其故,林宗曰:“叔度汪汪如万顷之陂 ,澄之不清,扰之不浊。其器 深广,难测量也。”

郭林宗到汝南,造访袁奉高,车子还没停稳,车铃还未停响,立即就走了;拜访黄叔度时,竟然整日逗留,连住了两晚。别人问他其中的原因,郭林宗说:“黄叔度如万顷广阔的池水,不会因为澄清它而显得更加清澈,也不会因为扰乱它而显得更加浑浊。其器度深厚宽广,难以测量。”


4.李元礼风格秀整,高自 标持 ,欲以天下名教 是非为己任。后进之士有升其堂者,皆以为登龙门

李元礼气度娴雅,格调严整,常常自视自高,要将天下名分是非判定作为自己的使命。后辈读书人有能够进入李元礼的厅堂之人,都认为是登上了龙门,声望大增。


5.李元礼尝叹荀淑、钟皓曰:“荀君清识 难尚 ,钟君至德可师。”

李元礼曾经赞叹荀淑、钟皓说:“荀淑的见识高明,难以超越,钟皓的品德高尚,值得引以为师。”


6.陈太丘诣荀朗陵 ,贫俭无仆役,乃使元方将车 ,季方持杖后从,长文尚小,载著车中。既至,荀使叔慈应门,慈明行酒,余六龙 下食 ,文若亦小,坐著膝前。于时太史奏:“真人 东行。”

陈太丘拜访荀朗陵,因为家贫节俭,没有仆人可供役使,就让长子元方驾车,幼子季方拿着仪仗在后面跟从,孙子长文还年幼,坐在车中。到了荀家,荀朗陵让三子叔慈迎接客人,六子慈明给客人倒酒,其他六个孩子布菜,孙子文若也还幼小,坐在荀朗陵膝上。当时的太史知道了就上奏说:“有品德高尚的人向东出行,这是应验天象的好兆头。”


7.客有问陈季方:“足下家君太丘有何功德而荷 天下重名?”季方曰:“吾家君譬如桂树生泰山之阿 ,上有万仞之高,下有不测之深;上为甘露所沾,下为渊泉所润。当斯之时,桂树焉知泰山之高,渊泉之深,不知有功德与无也。”

有人问陈季方:“您的父亲陈太丘何德何能,却担当了天下如此重大的名声呢?”季方说:“我父亲就好比是生长在泰山山坳之中的桂树,上边有万仞的高峰,下边有不可测量的深谷;上面受到甘露的浇灌,下面得到渊泉所浸润。这时的桂树怎么能够知道泰山的高度,渊泉的深度呢?因此,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不是有功德。”


8.陈元方子长文,有英才 ,与季方子孝先各论其父功德,争之不能决。咨 于太丘,太丘曰:“元方难为兄,季方难为弟。”

陈元方的儿子长文,有杰出的才华,与陈季方的儿子孝先,各自争论称颂自己父亲的功业和德行,争论不能决断。于是便去询问祖父陈太丘,陈太丘回答说:“元方难做兄长,季方难做弟弟,二人难分伯仲,不相上下。”


9.荀巨伯远看友人疾,值胡贼 攻郡,友人语巨伯曰:“吾今死矣,子可去。”巨伯曰:“远来相视,子令吾去,败义以求生,岂荀巨伯所行邪 ?”贼既至,谓巨伯曰:“大军至,一郡尽空,汝何男子,而敢独止?”巨伯曰:“友人有疾,不忍委 之,宁以我身代友人命。”贼相谓曰:“我辈无义之人,而入有义之国 。”遂班军而还,一郡并获全。

荀巨伯从很远的地方来看望生病的朋友,正值胡人入侵攻打郡县,朋友对荀巨伯说:“如今我就要死了,你快离开这里吧。”荀巨伯回答说:“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探望你,你却让我离开,这样败坏道义而苟且偷生,岂是我荀巨伯所为?”胡人到后,对荀巨伯说:“大军到来,整个郡县都逃空了,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独自留下?”荀巨伯说:“我的朋友病重,我不能抛弃他而独自逃离,宁愿用我自己的生命来代替我的朋友去死。”胡人相互议论说:“我们都是不讲究道义的人,竟来到了讲求道义的地方。”于是撤军走了,整个郡县都获得了保全。


10.华歆遇子弟甚整 ,虽闲室之内,严 若朝典;陈元方兄弟恣 柔爱之道。而二门 之里,两不失雍熙 之轨 焉。

华歆对待子侄晚辈十分严肃,即便是闲处在家中时,也像在庙堂上参加典礼一样庄重恭敬。陈元方兄弟之间随和友爱,无拘无束地相处。但是华、陈两家都不失和谐安乐,各自有各自的规矩法度。


11.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 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管宁、华歆一同在园圃中锄地种菜,看到地上有一片金子,管宁不以为异,像平时一样地挥动锄头,并没有把金子看得与瓦片、石头有什么不同,华歆却把金子捡起来,扔掉了。管宁和华歆也曾坐在一张席子上共同读书,这时,有乘坐华丽马车的官员从门外经过,管宁照样读书,华歆扔下书本,跑出去看。于是管宁与华歆割断席子分开来坐,说:“你不再是我的朋友!”


12.王朗每以识度推 华歆。歆蜡日 尝集子侄燕饮 ,王亦学之。有人向张华说此事,张曰:“王之学华,皆是形骸之外,去之所以更远。”

王朗经常推崇华歆的器识风度。华歆曾在年末祭神的日子召集子侄宴饮,王朗也学华歆这样做。有人向张华说及此事,张华说:“王朗效仿华歆,学的都是外在皮毛,长此以往,他与华歆的距离只会南辕北辙,越来越远。”


13.华歆、王朗俱乘船避难,有一人欲依附,歆辄难之。朗曰:“幸尚宽,何为不可?”后贼追至,王欲舍所携人。歆曰:“本所以疑,正为此耳。既已纳其自托,宁可以急相弃邪?”遂携拯如初。世以此定华、王之优劣。

华歆和王朗一同乘船避难,有一个人想要跟从他们,华歆感到为难,拒绝了他。王朗说:“幸好船中尚且宽裕,为什么不让他搭船呢?”随后贼兵追上来了,王朗就想抛弃这个人。华歆说:“我之前担心的正是这种局面。现在既然接纳了他,难道可以因为事态紧急就抛下他吗?”于是就像之前一样,带着这个人。世人根据这件事来判定华歆、王朗的品行好坏。


14.王祥事后母朱夫人甚谨 。家有一李树,结子殊好,母恒使守之。时风雨忽至,祥抱树而泣。祥尝在别床眠,母自往暗斫之 ;值祥私起 ,空斫得被。既还,知母憾之不已,因跪前请死。母于是感悟,爱之如己子。

王祥侍奉后母十分恭敬。家中有一棵李子树,结出的果子特别好吃,后母常常让他去守护李树。有时风雨突然来临,王祥想起后母之命,便抱着树哭泣。王祥也曾在别的床上睡,后母暗中拿刀要砍他,恰好王祥小便起夜,后母砍在被子上,落空了。王祥回来后,得知后母对他的愤恨,便跪在后母面前,请求一死。后母由此感动醒悟,从此便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王祥。


15.晋文王称阮嗣宗至慎,每与之言,言皆玄远,未尝臧否人物

晋文王司马昭说阮籍言行十分谨慎,每每与他交谈,他的话都玄妙悠远,从没有评论过他人的是非长短。


16.王戎云:“与嵇康居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 。”

王戎说:“与嵇康相处二十年,从没见过他脸上有喜悦或生气的脸色。”


17.王戎、和峤同时遭大丧,俱以孝称。王鸡骨支床 ,和哭泣备礼 。武帝谓刘仲雄曰:“卿数省王 、和不 ?闻和哀苦过礼,使人忧之。”仲雄曰:“和峤虽备礼,神气不损;王戎虽不备礼,而哀毁骨立。臣以和峤生孝,王戎死孝。陛下不应忧峤,而应忧戎。”

王戎、和峤同时遭逢父母大丧,两人都以孝顺著称。王戎瘦骨支离,精神涣散,卧床不起,和峤痛哭流涕,礼数完备。晋武帝问刘仲雄说:“你常常去看望王戎、和峤二人吗?听闻和峤治丧,哀伤痛苦超过了礼数,让人担心啊。”刘仲雄说:“和峤虽然哀苦过礼,但是精气神还没有受损;王戎虽然不顾礼数,但是哀痛毁伤身体,以至于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因此,和峤是以生尽孝,而王戎是以死尽孝。陛下不应该为和峤而担忧,反倒应该担忧王戎。”


18.梁王、赵王,国之近属,贵重当时。裴令公岁请二国租钱数百万 ,以恤中表 之贫者。或讥之曰:“何以乞物行惠?”裴曰:“损有余,补不足,天之道也。”

梁王司马肜和赵王司马伦,都是皇室的近亲,位尊权重。裴令公每年都请求梁王、赵王从各自的封地租税中拿出几百万钱,用来抚恤中表亲戚中的贫困者。有人讥笑他说:“为什么要乞讨别人的钱财,来施行自己的恩惠呢?”裴令公回答说:“减损多余的,弥补不足的,这是天道。”


19.王戎云:“太保居在正始中,不在能言之流;及与之言,理中 清远,将无 以德掩其言。”

王戎说:“太保王祥处于正始年间,并不擅长清谈,不在清谈名士之列;等到同他交谈时,他所说的道理无不恰到好处,清平而又玄远,莫非是因为他的德行高尚,而掩盖了他的善谈才能?”


20.王安丰 遭艰 ,至性过人。裴令往吊之,曰:“若使一恸 果能伤人,濬冲必不免灭性 之讥。”

王戎遭逢父母大丧,哀痛之情超越了常人,裴令公前往吊唁,说:“如果你过度悲恸,以致于毁伤性情,你不免要背负违背圣人“毁不灭性”这一教诲的讥讽了。”


21.王戎父浑,有令名 ,官至凉州刺史。浑薨 ,所历九郡义故 ,怀其德惠,相率致赙数百万 ,戎悉不受。

王戎的父亲王浑,有美好的名望,官居凉州刺史。王浑去世时,他曾履历过的郡县的旧识,都感念他的德行恩惠,相继送来用于治丧的钱财几百万钱,王戎全都没有接受。


22.刘道真尝为徒 。扶风王骏以五百匹布赎之,既而用为从事中郎 。当时以为美事。

刘道真曾是服劳役的刑犯。扶风王司马骏用五百匹布来赎买他,不久又任用他为从事中郎。当时的人们将这件事传为美谈。


23.王平子、胡毋彦国诸人,皆以任放为达 ,或有裸体者。乐广笑曰:“名教中自有乐地,何为乃尔也 ?”

王平子、胡毋彦国等人,都以任性放纵为豁达之理,甚至有赤身裸体者。乐广笑着说:“礼法教化中自有快乐境地,为何非要如此呢?”


24.郗公值永嘉丧乱 ,在乡里,甚穷馁 。乡人以公名德,传共饴之 。公常携兄子迈及外生周翼二小儿往食 ,乡人曰:“各自饥困,以君之贤,欲共济君耳,恐不能兼有所存。”公于是独往食,辄含饭著两颊边,还,吐与二儿。后并得存,同过江。郗公亡,翼为剡县 ,解职归,席苫于公灵床头 ,心丧终三年。

郗鉴遭逢永嘉之乱时,流落乡里,穷困饥饿。乡里人因为他的名望德行,轮流供给他饭食。郗鉴常常带兄长的儿子郗迈和外甥周翼两个孩子同去,乡里人说:“我们都各自饥饿交困,因为您的贤德,想要一同周济您,恐怕不能同时兼顾两个孩子。”郗鉴就自己一个人去吃,吃饭时总是把饭含在两颊,回来后再吐出来给两个孩子。后来两个孩子都幸存下来,一同渡江南下。郗鉴死时,周翼为剡县县令,立即解职还乡,在郗鉴的灵床前铺上草席,以父母之礼为之守丧,后又服心丧三年,以示哀悼。


25.顾荣在洛阳,尝应人请,觉行炙人有欲炙之色 ,因辍己施焉 。同坐嗤 之。荣曰:“岂有终日执之,而不知其味者乎?”后遭乱渡江,每经危急,常有一人左右己 。问其所以,乃受炙人也。

顾荣在洛阳时,曾受人之邀赴宴,发现端送烤肉的人有想要尝尝烤肉的神情,便停下来不吃,把自己的烤肉给了这个人。同坐的人笑话他。顾荣说:“哪有整天烤肉,却不知道其中滋味的人呢?”后来遭遇战乱,渡过长江后,每到危急之时,经常有一个人帮助自己。问他所以然,原来他就是接受烤肉的那个人。


26.祖光禄少孤贫,性至孝,常自为母炊爨 作食。王平北闻其佳名,以两婢饷 之,因取为中郎。有人戏之者曰:“奴价倍婢 。”祖云:“百里奚亦何必轻于五羖之皮 邪!”

祖光禄年轻的时候孤苦贫寒,天性十分孝顺,经常为母亲烧火做饭。王平北听到他的美名,送给他两个婢女,并选拔他为中郎。有人调侃说:“男奴的身价是女奴的一倍。”祖光禄说:“百里奚的身价怎么能比五张黑色公羊皮还轻贱呢?”


27.周镇罢 临川郡还都,未及上住 ,泊青溪渚 ,王丞相往看之。时夏月,暴雨卒至 ,舫至狭小 ,而又大漏,殆 无复坐处。王曰:“胡威之清 ,何以过此!”即启用为吴兴郡。

周镇被免去临川郡守的职务,回到都城,还没来得及上岸落脚,船停泊在青溪旁,丞相王导前往看望他。当时正值夏天,暴雨突至,船十分狭小,而且漏得厉害,几乎没有可以坐的地方。王导说:“胡威的清廉也不过如此吧!”于是即启用周镇为吴兴郡守。


28.邓攸始避难,于道中弃己子,全弟子 。既过江,取一妾 ,甚宠爱。历年后,讯其所由 ,妾具说是北人遭乱,忆父母姓名,乃攸之甥也。攸素有德业,言行无玷,闻之哀恨终身,遂不复畜 妾。

邓攸当初躲避战乱,在途中舍弃了自己的孩子,保全了弟弟的孩子。渡江之后,娶了一个小妾,十分宠爱她。数年后,问起她的出身来历,小妾说起她是北方人,遭遇了战乱,回忆起父母的姓名,原来竟是邓攸的外甥女。邓攸素来保有德行功业,言语行为没有半点过失,听闻这件事后哀痛悔恨终身,从此不再纳妾。


29.王长豫为人谨顺,事亲尽色养 之孝。丞相见长豫辄喜,见敬豫辄嗔 。长豫与丞相语,恒以慎密为端 。丞相还台 ,及行,未尝不送至车后。恒与曹夫人并当 箱箧 。长豫亡后,丞相还台,登车后,哭至台门;曹夫人作簏 ,封而不忍开。

王长豫谨慎孝顺,侍奉双亲总是和颜悦色。丞相王导见到长子长豫就高兴,见到次子敬豫就嗔怪。长豫和王导说话,总是以谨慎周密为根本。王导将要回衙署时,长豫没有一次不是送到车后的。长豫常常和母亲曹夫人一起整理箱子。长豫死后,王导回衙署登车后,一直哭到衙署门口;曹夫人整理箱子的时候,也把箱子封起来,再也不忍心打开。


30.桓常侍闻人道深公者,辄曰:“此公既有宿名 ,加先达知称 ,又与先人至交 ,不宜说之。”

桓常侍听闻有人在谈论法深和尚,就说:“这位法深和尚久有名望,再加上前辈们对他赞许称道,又与先父是至交,所以不应该在背后议论他。”


31.庾公乘马有的卢 ,或语令卖去。庾云:“卖之必有买者,即复害其主。宁可不安己而移于他人哉?昔孙叔敖杀两头蛇以为后人 ,古之美谈。效 之,不亦达乎?”

庾公的坐骑中有一匹的卢马,有人劝他卖掉这匹马。庾公说:“卖掉它必定会有买它的人,那就是害了买主。难道可以因为这匹马对我不利而将灾祸转嫁他人吗?从前有孙叔敖为后人杀掉两头蛇,传为美谈,我仿效他,难道不算是通达事理吗?”


32.阮光禄在剡,曾有好车,借者无不皆给。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阮后闻之,叹曰:“吾有车,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车为?”遂焚之。

阮光禄居住在剡县时,曾经有一辆好车,凡有人来借,没有不借给的。有人安葬母亲,想要借车却又不敢言语,阮光禄听后,叹息说:“我有车子,人们却不敢借用,要这车子还有什么用呢?”于是将车子烧掉了。


33.谢奕作剡令,有一老翁犯法,谢以醇酒 罚之,乃至过醉而犹未已。太傅时年七八岁,著青布绔 ,在兄膝边坐,谏曰:“阿兄,老翁可念 ,何可作此!”奕于是改容 曰:“阿奴 欲放去邪?”遂遣之。

谢奕任剡县县令时,有一位老人犯了法,谢奕用烈酒惩罚他,以致饮酒过量还未停止。后来的太傅谢安当时才七八岁,身穿青布裤子,坐在兄长谢奕的膝旁,劝阻道:“兄长,老人家可怜,为何要这样做呢?”谢奕于是脸色缓和下来,说:“你想要放了他吗?”于是将老人放走了。


34.谢太傅绝重褚公,常称“褚季野虽不言,而四时 之气亦备。”

谢安十分敬重褚公,常常称赞他说:“褚季野虽不说话,但是心里清楚,就像四季的气象一样无不具备。”


35.刘尹 在郡,临终绵惙 ,闻阁下祠神鼓舞 。正色曰:“莫得淫祀 !”外请杀车中牛祭神。真长答曰:“‘丘之祷久矣。’ 勿复为烦。”

刘尹在丹阳郡任职时,临终之际,气息微弱,病势危急,听闻楼阁之下有击鼓舞蹈的声音,便严厉地说:“不要弄违背礼制的祭祀!”外面有人请求杀掉驾车的牛,来祭祀神明。刘尹回答说:“我也像孔子说的那样,祈祷很久了。不要再弄那些麻烦的事了。”


36.谢公夫人教儿,问太傅:“那得初不见君教儿 ?”答曰:“我常自教儿。”

谢安夫人经常教导儿子,一次她问太傅谢安:“怎么从未见夫君教导儿子?”谢安回答说:“我常常用自己的言行来影响儿子。”


37.晋简文为抚军时,所坐床上尘不听 拂,见鼠行迹,视以为佳。有参军见鼠白日行,以手板批杀之,抚军意色不说 。门下起弹 ,教曰:“鼠被害尚不能忘怀,今复以鼠损人,无乃不可乎?”

晋简文帝司马昱做抚军大将军时,所坐的坐榻上的尘土不让拂拭,看见老鼠爬过的痕迹,反而觉得更好。有个参军看见老鼠白天横行,用手板拍死了它,司马昱脸色不高兴了。下属立即起来弹劾这位参军,司马昱教导他说:“老鼠被害的事情尚不能忘怀,现在又因为老鼠而损伤到人,岂不是更不应该吗?”


38.范宣年八岁,后园挑菜,误伤指,大啼。人问“痛邪?”答曰:“非为痛,身体发肤,不敢毁伤 ,是以啼耳。”宣洁行廉约,韩豫章遗 绢百匹,不受;减五十匹,复不受。如是减半,遂至一匹,既终不受。韩后与范同载,就车中裂二丈与范云:“人宁可使妇无裈邪 ?”范笑而受之。

范宣八岁的时候,在后园挑菜,误伤了手指,大声啼哭。别人问他痛吗?他回答说:“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敢有所损伤,所以才哭的。”范宣品行高洁,廉洁节约,韩豫章赠送他绢布百匹,范宣不接受;减为五十匹,还是不接受。就这样再减一半,一直减到一匹,范宣最终还是不接受。韩豫章后来与范宣同坐一辆车,在车中当场撕下两丈布给范宣,说:“一个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妻子没有裤子穿呢?”范宣笑着收下了。


39.王子敬病笃,道家上章 ,应首过 ,问子敬:“由来 有何异同得失 ?”子敬云:“不觉有余事,唯忆与郗家离婚 。”

王献之病危之际,道士上章请求神灵祛病,并应当交代以往的罪过,道士问王献之:“这一生可有什么过失?”献之说:“我不觉得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回忆起与郗家离婚之事。”


40.殷仲堪既为荆州,值水俭 ,食常五碗盘,外无余肴 。饭粒脱落盘席间,辄拾以啖之 。虽欲率物 ,亦缘其性真素 。每语子弟云:“勿以我受任方州,云我豁 平昔时意,今吾处之不易 。贫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 !尔曹其存之。”

殷仲堪出任荆州刺史后,遭遇水灾,年成歉收,他吃饭时常常只用五碗盘装菜,除此再也没有别的荤菜了。如果饭粒掉在桌子上,他就捡起来吃掉。虽然是想给人们做表率,但也是源自他真实坦率的性情。殷仲堪每每与子侄们说:“不要因为我受任封疆,就舍弃了平日里的本分,现在的我没有改变。贫寒是君子的本分,怎能一登上高枝就忘本呢?你们一定要牢记我的话。”


41.初,桓南郡、杨广共说殷荆州,宜夺殷觊南蛮以自树。觊亦即晓其旨 。尝因行散 ,率尔去下舍 ,便不复还,内外无预知者。意色萧然 ,远同斗生 之无愠。时论以此多之。

起初,南郡公桓玄与杨广一同劝说荆州刺史殷仲堪,应当夺去殷觊的南蛮校尉之职以及他所管辖的地区,以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殷觊也知道他们的意图,常常借着行散,很随意地离开自己的住处,便不再回来,里里外外都没有一个人预先知道这件事。他的神态脸色安静端详,就像是春秋时期的令尹子文,人生起落也没有喜怒之色。当时的风评多以此来称道他。


42.王仆射在江州 ,为殷、桓所逐,奔窜豫章,存亡未测。王绥在都,既忧戚在貌,居处饮食,每事有降。时人谓为“试守孝子”

王愉担任江州刺史时,被殷仲堪、桓玄二人所逐杀,逃到豫章郡,生死未卜。儿子王绥人在京都,听到消息就满面愁容,又在起居饮食方面有所节制。当时的人称他为“试守孝子”。


43桓南郡既破殷荆州,收殷将佐十许人,咨议罗企生亦在焉。桓素待企生厚,将有所戮,先遣人语云:“若谢 我,当释罪。”企生答曰:“为殷荆州吏,今荆州奔亡,存亡未判 ,我何颜谢桓公!”既出市 ,桓又遣人问:“欲何言?”答曰:“昔晋文王杀嵇康,而嵇绍为晋忠臣。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桓亦如言宥之 。桓先曾以一羔裘与企生母胡 ,胡时在豫章,企生问至 ,即日焚裘。

南郡公桓玄攻破了荆州刺史殷仲堪,收俘其将领属下十余人,咨议参军罗企生也在其中。桓玄素来对待罗企生优厚,当他将要处决一些人的时候,先派人询问罗企生:“你如果向我谢罪,我就放了你。”罗企生回答说:“我作为殷仲堪的下属,如今他逃亡在外,生死不明,我有何颜面向您赔罪呢?”将要进入刑场时,桓玄又派人问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企生回答说:“从前晋文王司马昭杀嵇康,而他的儿子嵇绍却成为晋的忠臣。我想请求你赦免我弟弟侍奉老母亲。”桓玄答应了他的请求,就放了他的弟弟。桓玄之前曾经送给罗企生的母亲胡氏一张羔羊皮袍,胡氏当时在豫章郡,罗企生被杀的消息传到豫章时,胡氏当日就烧掉了皮袍。


44.王恭从会稽还,王大看之。见其坐六尺簟 ,因语恭:“卿东来,故应有此物,可以一领及我。”恭无言。大去后,既举所坐者送之。既无余席,便坐荐 上。后大闻之,甚惊曰:“吾本谓卿多,故求耳。”对曰:“丈人 不悉恭,恭作人无长物 。”

王恭从会稽归来,王忱去看望他。王忱看见王恭坐在六尺长的竹席上,便对他说:“你从东边回来,想必还有这样的东西,可以送一条给我。”王恭没有回应。王忱离开后,王恭就将自己所坐的那条竹席送给了他。王恭并没有多余的席子,于是就坐在草垫上。后来王忱听说了,十分惊讶,说:“我本来以为你有很多,所以才向你要的。”王恭回答说:“看来您不了解我,我做人向来没有多余的东西。”


45.吴郡陈遗,家至孝。母好食铛 底焦饭,遗作郡主簿,恒装一囊,每煮食,辄贮录 焦饭,归以遗 母。后值孙恩贼出吴郡,袁府君即日便征。遗已聚敛得数斗焦饭,未展 归家,遂带以从军。战于沪渎 ,败,军人溃散,逃走山泽,皆多饥死,遗独以焦饭得活。时人以为纯孝之报也。

吴郡的陈遗在家十分孝顺。母亲喜爱吃锅底的焦饭,陈遗作吴郡主簿时,总是随身携带一个口袋,每每煮饭时,就储藏焦饭,回来以后送给母亲。突然遇到孙恩进攻吴郡,府君袁山松当日便出征。陈遗已经收集了几斗焦饭,还未来得及回家,便带着焦饭跟随军队出发了。沪渎战败后,官兵们都溃散逃到山林水泽之中,大多都饿死了,只有陈遗靠着焦饭得以存活。当时的人都认为这是他至孝的回报。


46.孔仆射为孝武侍中,豫蒙眷接 。烈宗山陵 ,孔时为太常,形素羸瘦 ,著重服 ,竟日涕泗流涟,见者以为真孝子。

孔安国任孝武帝侍中,受过孝武帝的关怀厚待。孝武帝死时,孔安国任太常,他的身体向来瘦弱,身穿重孝,整日眼泪鼻涕不断,看到的人都认为他是真正的孝子。


47.吴道助、附子兄弟居在丹阳郡后,遭母童夫人艰 ,朝夕哭临 ,及思至 ,宾客吊省,号踊 哀绝,路人为之落泪。韩康伯时为丹阳尹,母殷在郡,每闻二吴之哭,辄为凄恻,语康伯曰:“汝若为选官 ,当好料理此人。”康伯亦甚相知。韩后果为吏部尚书,大吴不免哀制 ,小吴遂大贵达。

吴道助、附子两兄弟居住在丹阳郡府的后面,遭逢母亲童夫人大丧,早晚祭拜痛哭,到了披麻戴孝,宾客前来吊唁的时候,大哭跺脚,悲痛欲绝,连路人都为之落泪。韩康伯当时是丹阳尹,母亲殷氏住在郡府,每每听到二吴的哭声,都为之动容,她对韩康伯说:“你如果当了选官,应该好好安排他们兄弟。”韩康伯对他们也十分了解。韩康伯后来果然成为吏部尚书,可是哥哥却因悲伤过度,守孝而死,弟弟最终显贵通达。 vKhWMTFPLOnAxwXwmj8OUdcaGrelt8a0+lFeAui9uYcmu0RrUmDcdrITd4JYmZ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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