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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悔第三十三

1.魏文帝忌弟任城王骁壮,因 在卞太后閤 共围棋,并啖 枣,文帝以毒置诸枣蒂中。自选可食者而进。王弗悟,遂杂进之。既中毒,太后索水救之。帝预敕 左右毁瓶罐,太后徒跣 井,无以汲。须臾,遂卒。复欲害东阿,太后曰:“汝已杀我任城,不得复杀我东阿。”

魏文帝曹丕忌讳他的弟弟任城王曹彰骁勇善战,趁在卞太后那里一起下围棋吃枣的契机,文帝先把毒药放在枣蒂里,自己挑那些没毒的吃。任城王没有察觉,就把有毒、没毒的混着吃了。中毒以后,卞太后要找水来解救他。可是文帝事先命令手下的人把装水的瓶罐都打碎了,卞太后匆忙间光着脚赶到井边,却没有东西打水,不一会儿任城王就死了。魏文帝又要害东阿王曹植,卞太后说:“你已经害死了我儿曹彰,不能再害我儿曹植了!”


2.王浑后妻,琅邪颜氏女。王时为徐州刺史,交礼拜讫,王将答拜,观者咸曰:“王侯州将,新妇州民,恐无由答拜。”王乃止。武子以其父不答拜,不成礼,恐非夫妇,不为之拜,谓为“颜妾”。颜氏耻之,以其门贵,终不敢离

王浑的后妻是琅邪颜家的女儿。王浑当时任徐州刺史,颜氏行完交拜礼,王浑刚要答拜,旁观的人都说:“王侯是一州之刺史,新娘是一州之百姓,恐怕答拜不合理。”王浑于是就停止了答拜。王武子认为自己父亲不答拜,就还没有成婚,恐怕不算夫妻,也就不拜后母,只称她为“颜妾”。颜氏认为这是耻辱,只是因为王浑门第高贵,终究不敢离异。


3.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 ,可复得乎?”

平原内史陆机在河桥兵败后,受到卢志的谗害,最终被杀害。临刑时叹息说:“想听一听故乡华亭的鹤鸣,还能听得到吗?”


4.刘琨善能招延,而拙于抚御 。一日虽有数千人归投 ,其逃散而去,亦复如此,所以卒无所建。

刘琨擅长招揽人才,却不善于安顿和抚恤他们。一天之内虽然有几千人前来投奔他,可是逃跑的也有这个数目,因此他最终没有什么建树。


5.王平子始下,丞相语大将军:“不可复使羌人东行。”平子面似羌。

王平子刚从荆州下建康,丞相王导告诉大将军王敦说:“不可再让那个羌人到东边来了。”因为王平子脸长得像羌人。


6.王大将军起事,丞相兄弟诣阙谢。周侯深忧诸王,始入 ,甚有忧色。丞相呼周侯曰:“百口 委卿!”周直过不应。既入,苦相存救。既释,周大说,饮酒。及出,诸王故在门。周曰:“今年杀诸贼奴,当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大将军至石头,问丞相曰:“周侯可为三公不?”丞相不答。又问:“可为尚书令不?”又不应。因云:“如此,唯当杀之耳!”复默然。逮周侯被害,丞相后知周侯救己,叹曰:“我不杀周侯,周侯由我而死,幽冥中负此人!”

大将军王敦起兵作乱,丞相王导兄弟到朝廷请罪。武城侯周特别担忧王氏宗族,刚进宫时,表情很忧虑。王导招呼周说:“我一家百口人的性命就拜托你了!”周照直走过去,没有回答。进宫后,他极力援救王导。赦免以后,周极为高兴,喝起酒来。等到出宫,王氏族人仍然在门口。周说:“今年把乱臣贼子都消灭了,我应该拿到像斗大的金印挂在胳膊肘上。”后来王敦攻陷石头城,问王导说:“周侯可以做三公吗?”王导不回答。又问:“可以做尚书令吗?”王导又不回答。王敦就说:“既然这样,只该杀了他罢了!”王导仍旧默不作声。等到周被害后,王导才知道周救过自己,他悔恨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到了阴曹地府我也对不起他!”


7.王导、温峤俱见明帝,帝问温前世 所以得天下之由,温未答。顷,王曰:“温峤年少未谙,臣为陛下陈之。”王乃具叙 宣王创业之始,诛夷 名族,宠树 同己 ,及文王之末高贵乡公事。明帝闻之,覆面著床 曰:“若如公言,祚 安得长!”

王导和温峤一起谒见晋明帝,明帝问温峤西晋能统一天下的原因是什么。温峤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王导说:“温峤年轻,还不熟悉这一段的事,请允许臣为陛下陈述吧。”王导就一一叙说晋宣王开始创业的时候,诛灭有名望的家族,宠幸并栽培赞自己的亲信,以及文王晚年杀高贵乡公的事。晋明帝听后,掩面伏在坐床上,说:“真如所说,晋朝的国运怎能长久呢!”


8.王大将军于众坐中曰:“诸周由来 未有作三公者。”有人答曰:“唯周侯邑五马领头而不克 。”大将军曰:“我与周洛下 相遇,一面顿尽 。值 世纷纭 ,遂至于此!”因为流涕。

大将军王敦在大庭广众中说:“周氏宗族从来没有人做过三公。”有人回答说:“只有周侯相去不远,可惜功亏一篑。”王敦说:“我和周在洛阳相会,一见面即成知交,真情相待。只是赶上世事混乱,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于是为他流下泪来。


9.温公初受刘司空使劝进,母崔氏固 之,峤绝裾 而去。迄于崇贵 ,乡品 犹不过 也。每爵,皆发诏

温峤当初受司空刘琨委派过江,劝说晋元帝即帝位,他母亲崔氏坚决阻止他去,温峤不顾一切扯断衣襟走了。一直到他显贵以后,乡里品评举用人才,仍然不能接受他违逆母亲的做法。因此每当给他晋升官爵,都要由皇帝发布命令来解释说明。


10.庾公欲起周子南,子南执辞愈固 。庾每诣周,庾从南门入,周从后门出。庾尝一往 至,周不及去,相对终日。庾从周索食,周出蔬食,庾亦强饭,极欢。并语世故 ,约相推引 ,同佐世 之任。既仕,至将军二千石,而不称意。中宵慨然曰:“大丈夫乃为庾元规所卖!”一叹,遂发背 而卒。

庾亮庾元规想要起用周子南做官,周子南执意推辞,而且态度越来越坚决。庾亮每次去拜访周子南,庾亮从大门进来,周子南就从后门出去。有一次庾亮一下子突然到来,周子南来不及躲开,就和庾亮面对面坐了一整天。庾亮向周子南要饭吃,周子南拿出粗茶淡饭,庾亮也勉强吃下,特别高兴。两人谈论世俗之事,约定互相推荐,共同担负起辅佐朝廷治理天下的重任。周子南出来做官后,升为将军、郡守,却不称心。夜半感慨地说:“大丈夫竟被庾元规出卖了!”一声长叹,终于背疮发作而死。


11.阮思旷奉大法 ,敬信甚至。大儿年未弱冠,忽被 笃疾。儿既是偏所爱重,为之祈请三宝 ,昼夜不懈。谓至诚有感者,必当蒙佑。而儿遂不济。于是结恨释氏,宿命都除。

阮思旷信奉佛教,虔诚信奉到了极点。大儿子不满二十岁,忽然患了重病。这个儿子既是自已特别喜爱和看重的,就为他祈请三宝保佑,昼夜坚持不懈。自认为信仰最虔诚,就能有所感应,必定感动三宝,得到保佑。可是这个儿子最终也没救过来。于是他就与佛教结怨,把原来信奉的宿命论全都抛弃了。


12.桓宣武对简文帝,不甚得语 。废海西后,宜自申叙 ,乃豫 撰数百语,陈废立之意。既见简文,简文便泣下数十行。宣武矜愧 ,不得一言。

桓温面对简文帝时,不是很会说话。废黜海西公后,他应当亲自申奏说明,便预先构思好了几百句话,陈说废黜旧君、拥立新君的本意。见到简文帝后,简文帝就泪流不止。桓温感到惭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13.桓公卧语曰:“作 此寂寂 ,将为文、景 所笑。”既而屈起 坐曰:“既不能流芳后世,亦不足 复遗臭万载邪?”

桓温躺在床上和他的亲信说道:“像这样无声无息、无所作为,恐怕将会被文帝、景帝所耻笑。”接着一下坐起来说:“既不能流芳百世,难道还不能遗臭万年吗?”


14.谢太傅于东船行,小人 引船,或迟或速,或停或待。又放船从横 ,撞人触岸。公初不呵谴,人谓公常无嗔喜。曾送兄征西葬还,日莫 雨,驶小人皆醉,不可处分。公乃于车中手取车柱撞驭人,声色甚厉。夫以水性沉柔 ,入隘 奔激 ,方之人情,固知道迫隘 之地,无得保其夷粹

太傅谢安曾坐船东行,船夫驾驭小船,有时慢,有时快,有时停下,有时等候,有时又放任不管,由船任意飘荡,撞着别人的船,碰着河岸,谢安从不喝斥、责备,人们认为谢安常常喜怒不行于色。他曾经给他哥哥镇西将军谢奕送葬回来,正赶上天晚了,雨又急,赶车的人都喝醉了,掌握不住车子。谢安于是从车厢中拿下车柱撞击赶车人,声色俱厉。按道理水的本性是深沉柔和的,可是一旦流入狭窄的地方就要奔腾激荡,拿人之常情来和水相比,自然会懂得人逢险境,就没法保持自己平和纯粹的姿态了。


15.简文见田稻,不识,问是何草?左右答是稻。简文还,三日不出,云:“宁有赖其末 而不识其本 !”

简文帝看见田里的稻子,不认识,问是什么草,近侍回答是稻子。简文帝回到宫里,三天没有出门,说:“哪里有依靠它的末梢活命,而不认得它的根本的呢!”


16.桓车骑在上明畋猎 ,东信 至,传淮上大捷。语左右云:“群谢年少大破贼。”因发病薨 。谈者以为此死,贤 于让扬之 荆。

车骑将军桓冲在上明打猎,东边的信使到了,送来淮上大捷的消息。桓冲对随从说:“谢家的年轻人大败贼寇。”于是发病死了。当时的舆论认为这样羞惭而死,比起当年让出扬州刺史到荆州去,更加贤明。


17.桓公初报破殷荆州,曾 讲《论语》,至“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处”,玄意色甚恶。

桓玄刚刚接到打败荆州刺史殷仲堪的报告时,恰好讲解《论语》讲到这句:“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处”,桓玄听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7KRxgIzyzrQXl5t+HW+0penKwbCE4dQkLQjFIFt2/0ttphDJ0+SpunC+fE9My0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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