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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逸第十八

1.阮步兵 闻数百步。苏门山中,忽有真人 ,樵伐者咸共传说。阮籍往观,见其人拥膝岩侧,籍登岭就之,箕踞 相对。籍商略 终古 ,上陈黄、农 玄寂 之道,下考三代 盛德 之美,以问之,仡然 不应;复叙有为之教 、栖神导气之术 ,以观之,彼犹如前,凝瞩 不转。籍因对之长啸。良久,乃笑曰:“可更作。”籍复啸。意尽退,还半岭许,闻上{口酋}然 有声,如数部鼓吹 ,林谷传响,顾看,乃向人 啸也。

阮籍的啸声能在百步之外听到。砍柴的人都互相传说,苏门山中出现了得道的高人。阮籍前往观看,看到这个人在山岩旁边抱膝坐着,阮籍就登上山岭靠近他,两个人都随意相对而坐。阮籍评论上古的历史,上述皇帝、神农的玄远幽寂之道,下讲夏商周三代的大德美政,用这些事情来问他,那个人昂着头没有回答。阮籍再叙述儒家有为的学说,道家凝聚心神,引导气息的方法,来观察他的反应,那个人仍然像先前一样,目不转睛。阮籍于是对着他吟啸,过了很久,他才笑着说:“可以再来一次吗?”阮籍就又吟啸。阮籍尽兴,就离开了,刚到半山腰的地方,听到山上的吟啸十分悠扬,好像很多乐器在演奏,声音在山林幽谷之间传播回响。阮籍回头一看,竟然是刚才那个人。


2.嵇康游于汲郡山中,遇道士 孙登,遂与之游。康临去,登曰:“君才则高矣,保身之道不足。”

嵇康在汲郡山中游玩,遇到了在此隐居的孙登,于是和他一起游玩。嵇康将要走的时候,孙登说:“你的才华虽然很高,但是保全自身,却不擅长!”


3.山公将去选曹 ,欲举嵇康,康与书告绝

山涛将要离开选曹的官职,想要举荐嵇康来顶替自己;嵇康就写了一封信宣告与山涛绝交。


4.李廞 是茂曾第五子,清贞 有远操,而少羸病 ,不肯婚宦 。居在临海,住兄侍中墓下。既有高名,王丞相欲招礼之,故辟为府掾。廞得笺命 ,笑曰:“茂弘 乃复以一爵假人。”

李廞是李茂曾的第五个儿子,心性纯雅,有远大的志向,但是小时候羸弱多病,不肯成亲做官。在临海郡的时候,就住在兄长的墓地旁。他有很高的名气,丞相王导想要礼聘他,特意让他做丞相府的属官。李廞得到授官文书,笑着说:“王导竟然送一个官爵给我。”


5.何骠骑 以高情避世,而骠骑劝之令仕,答曰:“予第五之名,何必减骠骑?”

骠骑将军何充的弟弟何准有着高尚的情操,希望远离世事,而何充却劝他去入仕做官。何准说:“我何老五的名望,未必比不上你吧!”


6.阮光禄 在东山,萧然 无事,常内足于怀。有人以问王右军,右军曰:“此君近不惊宠辱 ,虽古之沉冥 ,何以过此?”

阮裕曾住在东山,冷落寂寞,虽无所事事,但内心仍感到满足。有人把这件事问王羲之,王羲之说:“这个人才是真的荣辱不惊,即使是上古的高士,又怎会超过这样的境界呢?”


7.孔车骑 少有嘉遁 意,年四十余,始应安东 命。未仕宦时,常独寝,歌吹 自箴诲 。自称孔郎,游散名山。百姓谓有道术,为生立庙,今犹有孔郎庙。

车骑将军孔愉年轻的时候,有过隐居不仕的想法,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才接受安东将军司马睿的任命。还没有出仕的时候,时常一个人住,吟啸讽诵,自我告诫教诲。自称孔郎,遨游名山。百姓都认为他有道术,为他立庙,到现在还有孔郎庙。


8.南阳刘驎之,高率,善史传,隐于阳岐。于时苻坚临江,荆州刺史桓冲将尽谟 之益,征为长史,遣人船往迎,赠贶 甚厚。驎之闻命,便升舟,悉不受所饷,缘道以乞 穷乏,比至上明亦尽。一见冲,因陈无用,翛然 而退。居阳岐积年,衣食有无,常与村人共。值己匮乏,村人亦如之。甚厚,为乡闾 所安。

南阳的刘驎之为人高尚真率,精通史传,隐居在阳岐村。当时苻坚兵临长江,荆州刺史桓冲率兵抵御,想聘请刘驎之为长史,并派人用船去迎接他,还赠送了很多的礼物。刘驎之接受任命,就登上了船,对桓冲所送的礼物全然不接受,而是沿途都送给了穷苦的人,一直到了上明城,就全送完了。他一见到桓冲,就说自己是无用之人,然后潇洒地告退走了。他在阳岐村住了很多年,吃穿常常和村里人分享。遇到自己短缺的时候,村里人也是同样地帮助他。他为人厚道,所以成为乡里人乐意交往的人。


9.南阳翟道渊 与汝南周子南 少相友,共隐于寻阳。庾太尉说周以当世之务,周遂仕。翟秉志弥固。其后周诣翟,翟不与语。

南阳的翟道渊和汝南的周子南年轻的时候是朋友,一起在旬阳隐居。庾亮以时世需要劝说周卲,周子南就去做官了。翟道渊还秉承着意志一直隐居不仕。之后周子南去拜访翟道渊,翟道渊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10.孟万年 及弟少孤 ,居武昌阳新县。万年游宦 ,有盛名当世。少孤未尝出,京邑人士思欲见之,乃遣信报少孤云:“兄病笃”。狼狈至都,时贤见之者,莫不嗟重。因相谓曰:“少孤如此,万年可死。”

孟万年和他的弟弟孟少孤,住在武昌的阳新县。孟万年外出做官,获取了很大的名声。孟少孤从没离开过,京城的人都想要见他,就写信给孟少孤,说:“你的哥哥病重了。”孟少孤匆忙地感到都城,当时的贤人但凡是看过他的,没有一个不赞叹敬重的。于是互相说:“孟少孤如此优秀,孟万年就算是死,也没有遗憾了啊。”


11.康僧渊 在豫章,去郭 数十里立精舍 。旁连岭,带长川,芳林列于轩庭 ,清流激于堂宇。乃闲居研讲,希心 理味 。庾公诸人多往看之,观其运用 吐纳 ,风流转佳。加已处之怡然 ,亦有以自得 ,声名乃兴。后不堪,遂出。

高僧康僧渊在豫章郡的时候,在距离外城几十里的地方建造了讲经修持的精舍。精舍旁边连接着山岭,四周环绕着河流,长廊庭院里长满了花花草草,清澈的流水在厅堂屋宇周围激荡。他就悠闲地住在这里研习讲论佛理,潜心体会。庾亮等人常去看他,观察他运用吐纳养生之术,其风度神采更加优雅。加上他处身于此非常自在,颇为得意,于是名声大震。后来他终于忍受不了外来的搅扰,就离开了精舍。


12.戴安道 既厉操 东山,而其兄 欲建式遏 之功。谢太傅曰:“卿兄弟志业,何其太殊?”戴曰:“下官不堪其忧,家弟不改其乐。”

戴安道隐居在东山,磨练操守,而他的兄长戴逯还想要为国家建功立业。谢安说:“你们兄弟俩的志趣,为什么会迥然不同呢?”戴逯说:“我如果处于贫困境地就会经不起忧苦,而舍弟虽然隐居,贫困却能不改其乐。”


13.许玄度隐在永兴南幽穴 中,每致四方诸侯之遗。或谓许曰:“尝闻箕山 人似不尔耳。”许曰:“筐篚苞苴 ,故当轻于天下之宝 耳!”

许玄度曾经隐居在永兴南边的深洞之中,经常招致四方的长官给他送来馈赠。有人对他说“我曾听说,隐居箕山的人似乎不这样。”许玄度说:“给我的礼物不过是竹筐装着的食物,比起尧帝要禅让天下,自然微薄多了。”


14.范宣未尝入公门 。韩康伯与同载,遂诱俱入郡,范便于车后趋下。

范宣平生从未进过官府的门。韩康伯曾跟他乘坐一辆车,于是引诱他一起进入衙门,范宣察觉后立即下车,从后边小跑溜掉了。


15.郗超每闻欲高尚隐退者,辄为办百万资,并为造立居宇。在剡,为戴公 起宅,甚精整。戴始往旧 居,与所亲书曰:“近至剡,如官舍。”郗为傅约亦办百万资 ,傅隐事差互 ,故不果遗

郗超每次听说志向高远,想要隐居的人,总是给他们备办百万钱财,并且为他们建造住宅。在剡县,为戴逵建造房屋,十分精致整洁。戴逵刚住进去的时候,给亲人写信说:“最近到了剡县,就像住在官衙里一样。”郗超为傅琼也备办了百万钱财,傅琼隐居之事后来被拖延了下来,所以馈赠也没能成为现实。


16.许掾好游山水,而体便登陟 。时人云:“许非徒有胜情 ,实有济胜之具 。”

许询喜欢游山玩水,而且身体矫健便于攀登。当时的人说:“许询不仅是有高雅的情怀,还有游览名山胜景的条件。”


17.郗尚书 与谢居士 善,常称:“谢庆绪识见虽不绝人 ,可以累心 处都尽。”

郗愔和谢傅交好,总是称赞他说:“谢傅的见识虽没有超越一般人,但令人们感到牵累的尘俗之事却都被去除了。” bJ57/QEySQp+Fo5KUknyj1NJ8lmN2fSHFKR1Kmvg8FIJAh30FPkALzJpCNKvpAd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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