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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藻第九

1.汝南陈仲举、颍川李元礼 二人,共论其功德,不能定先后。蔡伯喈 评之曰:“陈仲举强于犯上 ,李元礼严于摄下 ,犯上难,摄下易。”仲举遂在“三君 ”之下,元礼居“八俊 ”之上。

汝南的陈仲举和颍川的李元礼二人,就功业德行而论,大家都难以评定高下。蔡邕评论二人说:“陈仲举强在敢于冒犯上司,而李膺的严厉表现在管束下属。冒犯上司困难,管束下属容易。”因此陈蕃排在三君的末位,李膺高居八俊之首。


2.庞士元 至吴,吴人并友之 。见陆绩 、顾劭 、全琮 ,而为之目曰:“陆子所谓驽马有逸足 之用,顾子所谓驽牛可以负重致远。”或问:“如所目,陆为胜邪?”曰:“驽马虽精速,能致一人耳。驽牛一日行百里,所致岂一人哉?”吴人无以难。“全子好声名,似汝南樊子昭 。”

庞统到了吴地之后,这里的人都来和他交友。他看到陆绩、顾劭和全琮三人,便对三人评论道:“陆绩就好似劣马可以为人代步。顾劭就好似笨牛可以负重跑远路。”有人问:“如你所说,意思是陆绩比顾劭更厉害吗?”庞统回答说:“劣马虽然精擅于速度,但只能承载一个人。笨牛一天行百里,他所承载的又何止一人呢?”吴人无言以对。庞统接着又说:“全琮重视名声,就好比汝南的樊子昭。”


3.顾劭尝与庞士元宿语,问曰:“闻子名知人 ,吾与足下孰愈 ?”曰:“陶冶 世俗,与时浮沉 ,吾不如子;论王霸 之余策,览倚 之要害,吾似有一日之长 。”劭亦安 其言。

顾劭曾经和庞统彻夜交谈,他问庞统:“听说你以知人而闻名,我和你谁更强呢?”庞统说:“熏陶教化世俗,追随世俗方面,我不如你。而论及王霸之道、观察福祸因果,我似乎比你更胜一筹。”顾劭认为庞统说的很在理。


4.诸葛瑾 、弟亮及从弟诞 ,并有盛名,各在一国。于时以为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诞在魏,与夏侯玄齐名;瑾在吴,吴朝服其弘量

诸葛瑾、弟弟诸葛亮、及族弟诸葛诞三人,都享有盛名,各自在一国担任要职。当时人认为蜀国得到了三人中的龙,吴国得到了三人中的虎,魏国得到了三人中的狗。诸葛诞在魏国与夏侯玄齐名;诸葛瑾在吴国,吴国朝廷上下都钦佩他宏大的器识。


5.司马文王 问武陔:“陈玄伯 何如其父司空 ?”陔曰:“通雅博畅 ,能以天下声教 为己任者,不如也;明练简至 ,立功立事,过之。”

司马昭问武陔:“陈玄伯跟他父亲比怎么样?”武陔说:“若论明达雅正、渊博通畅,致力于教化天下,陈玄伯不如他的父亲;若论行事精明干练、,建功立业,陈玄伯超过了他的父亲。”


6.正始中 ,人士比论,以五荀方 五陈:荀淑方陈寔,荀靖 方陈谌 ,荀爽方陈纪,荀彧 方陈群 ,荀觊 方陈泰。又以八裴方八王:裴徽方王祥,裴楷方王夷甫 ,裴康 方王绥 ,裴绰 方王澄,裴瓒 方王敦,裴遐方王导,裴頠 方陈王戎,裴邈方王玄。

正始年间,名人们品评人物,用五荀来比拟五陈:荀淑比拟陈寔,荀靖比拟陈谌,荀爽比拟陈纪,荀彧比拟陈群,荀觊比拟陈泰。又用八裴来比拟八王:裴徽比拟王祥,裴楷比拟王夷甫,裴康比拟王绥,裴绰比拟王澄,裴瓒比拟王敦,裴遐比拟王导,裴頠比拟陈王戎,裴邈比拟王玄。


7.冀州刺史杨淮二子乔 与髦 ,俱总角为成器 。淮与裴頠、乐广友善,遣见之。頠性弘方 ,爱乔之有高韵 ,谓淮曰:“乔当及卿,髦小减 也。”广性清淳,爱髦之有神检 ,谓淮曰:“乔自及卿,然髦尤精出 。”淮笑曰:“我二儿之优劣,乃裴、乐之优劣。”论者,以为乔虽高韵,而检不匝 ;乐言为得。然并为后出之俊。

冀州刺史杨淮的两个儿子杨乔和杨髦,小时候就都已成材。杨淮和裴頠、乐广二人都很友善,就让两个儿子去见他们。裴頠为人旷达正直,喜欢杨乔高雅的气质,就对杨淮说:“杨乔能够赶上你,杨髦就差点了。”乐广性子高洁淳朴,喜欢杨髦的精神操守,于是对杨淮说:“杨乔自然是能够赶得上你的,但是杨髦更加杰出。”杨淮笑着说:“我两个儿子的优劣,就是裴頠、乐广你们的优劣啊。”当时的人们评价此事,认为杨乔虽然有高雅的气质,但操守却不完备;乐广的话更为合适。不过兄弟二人都是后起之秀。


8.刘令言 始入洛,见诸名士而叹曰:“王夷甫太解明 ,乐彦辅 我所敬,张茂先 我所不解,周弘武 巧于用短,杜方叔 拙于用长。”

刘令言刚到洛阳时,看到诸位名仕感叹道:“王衍人太过聪颖精明,乐广是我所敬重的,张华是我所不了解的,周弘武巧妙地运用他的短处,而杜方叔则不擅长用自己的长处。”


9.王夷甫云:“闾丘冲 优于满奋、郝隆 。此三人并是高才,冲最先达 。”

王夷甫说:“闾丘冲比满奋、郝隆更为优秀。这三个人都是高才,其中闾丘冲最为突出贤达。”


10.王夷甫以王东海 比乐令 ,故王中郎作《碑》云:“当时标榜,为乐广之俪 。”

王夷甫把东海太守王承比作乐广,于是中郎王坦之作《碑》道:“当时颂扬,王承和乐广齐名。”


11.庾中郎 与王平子 雁行

中郎庾敳和王平子齐名一时。


12.王大将军在西朝 时,见周侯 辄扇障面不得住。后度江左 ,不能复尔 ,王叹曰:“不知我进,伯仁退?”

王敦在西晋的时候,一看见周,就用扇子不停地遮脸。后来渡江到了东晋,就不再如此了。王敦感叹道:“不知道是我进步了,还是周退步了?”


13.会稽虞{马斐} ,元皇 时与桓宣武 同侠 ,其人有才理胜望 。王丞相 尝谓{马斐}曰:“孔愉有公才而无公望,丁潭 有公望而无公才,兼之者其在卿乎?”{马斐}未达 而丧。

会稽的虞{马斐},在晋元帝时期和桓彝是同僚,为人颇有才思名望。王导曾经与虞{马斐}说:“孔愉有您的才华却没有您的名望,丁潭有您的名望却没有您的才能,二者兼有的也就您了吧?”可惜虞{马斐}还未显贵便去世了。


14.明帝问周伯仁:“卿自谓何如郗鉴?”周曰:“鉴方臣,如有功夫。”复问郗,郗曰:“周觊比臣,有国士门风 。”

晋文帝问周伯仁:“你自认为与郗鉴比如何?”周伯仁答:“郗鉴与臣相比,似乎更有修养。”晋明帝又问郗鉴,郗鉴说:“周与我相比,更有国士风范。”


15.王大将军下,庾公问:“闻卿有四友,何者是?”答曰:“君家中郎 、我家太尉 、阿平 、胡毋彦国。阿平故当最劣。”庾曰:“似未肯 劣。”庾又问:“何者居其右 ?”王曰:“自有人。”又问:“何者是?”王曰:“噫!其自有公论。”左右蹑 公,公乃止。

大将军王敦东下京都,庾亮问他:“听说您有四位朋友,他们是谁呢?”王敦回答说:“是你家的中郎,我家太尉、阿平和胡毋彦国。阿平应是四人中最差的。”庾亮说:“似乎未必最差。”庾亮接着又问:“哪一位比较强呢?”王敦说:“当然有了。”庾亮又问:“那是谁呢?”王敦说:“噫!这事自有公论。”身边的人踩了庾亮的脚,庾亮才停止了发问。


16.人问王丞相 :“周侯 何如和峤 ?”答曰:“长舆嵯峨 。”

有人问王导:“周侯与和峤两人相比怎么样?”王导回答:“和峤更为出众。”


17.明帝问谢鲲:“君自谓何如庾亮?”答曰:“端委庙堂 ,使百僚准则 ,臣不如亮;一丘一壑 ,自谓过之。”

晋明帝问谢鲲:“你自认为和庾亮比如何?”谢鲲答道:“在朝堂之上朝服端正,让百官都学习效法方面,我不如庾亮;而在隐居不仕、放情山水方面,我自认为比庾亮强。”


18.王丞相二弟不过江 ,曰颍 、曰敞 。时论以颍比邓伯道 ,敞比温忠武 。议郎、祭酒者也。

王导的两个弟弟没有过江南渡,一个是王颍,一个叫王敞。当时的人议论,将王颍比作邓伯道,王敞比作温忠武。颍、敞二人分别担任议郎、祭酒。


19.明帝问周侯:“论者以卿比郗鉴,云何?”周曰:“陛下不须牵比。”

晋明帝问周:“有人把你与郗鉴相比,你认为怎么样?”周回答道:“陛下您没必要拿我来跟他比。”


20.王丞相云:“顷下论以我比安期 、千里 。亦推此二人;唯共推太尉 ,此君特秀 。”

王导说:“目前大家都将我比作王安期、阮千里二人,我也很推崇他们两个。只是大家更应该推重王衍,此人特别优秀。”


21.宋祎 曾为王大将军妾,后属谢镇西 。镇西问祎:“我何如王?”答曰:“王比使君 ,田舍 、贵人耳。”镇西妖冶故也

宋祎曾经是王敦的爱妾,后来跟了谢尚。谢尚问宋祎:“我跟王敦比怎么样?”宋祎说:“王敦跟您比,就好像是一个乡巴佬、一个贵人。”这是因为谢尚长得妖艳动人。


22.明帝问周伯仁:“卿自谓何如庾元规 ?”对曰:“萧条方外 ,亮不如臣;从容廊庙 ,臣不如亮。”

晋明帝问周:“你和庾亮比,你认为如何?”周回答道:“在超脱世俗、自在逍遥方面,庾亮是比不上我的。但论在朝堂之上的雍和从容,我是不如庾亮的。”


23.王丞相辟王蓝田为掾 ,庾公 问丞相:“蓝田何似?”王曰:“真独简贵 ,不减父祖,旷然澹处 ,故当不如尔。”

王导征召蓝田侯王述为属官,庾亮问王导:“王蓝田是什么样的人?”王导说:“王述的真率突出、简约尊贵,不比他的父亲和祖父差。但在心胸开阔、淡泊名利方面,也就不如他们了。”


24.卞望之云 :“郗公 体中有三反 ,方于事上 ,好下佞 己,一反;治身清贞 ,大修 计校 ,二反;自好读书,憎人学问 ,三反。”

卞壶说:“郗鉴自身有三处相互矛盾的地方。侍奉皇帝刚正,却喜欢属下奉承自己,这是第一个矛盾;自己修身、清廉正派,对别人却处处讲究、斤斤计较,这是第二个矛盾;自己喜欢读书,却不喜欢别人学习精进,这是第三个矛盾。”


25.世论温太真 是过江第二流之高者。时名辈 共说人物,第一将尽之间,温常失色。

世人评论温峤是南渡过江人物中第二流的佼佼者。当时的名流们讨论人物时,在第一流人物快要说完时,温峤常常变了脸色。


26.王丞相云:“见谢仁祖 ,恒令人得上 。与何次道 语,唯举手指地曰:‘正自尔馨 。’”

王导说:“一看到谢尚,就会让人超凡脱俗、积极向上。跟何充说话,只会用手指着地面说:‘正合我意。’”


27.何次道 为宰相,人有讥其信任不得其人 。阮思旷 慨然曰:“次道自 不至此。但布衣 超居宰相之位,可恨唯此一条而已。”

何充担任宰相,有人讥讽他用人不当。阮裕感慨说道:“何充本来还不至于此。本是一介平民,却突然位居宰相之位,其可遗憾的也就是这一条而已。”


28.王右军少时,丞相云:“逸少何缘 复减万安邪?”

王羲之小的时候,王导就说:“逸少为什么还不如万安呢?”


29.郗司空 家有伧奴 ,知 及文章,事事有意 。王右军向刘尹称之。刘问:“何如方回 ?”王曰:“此正 小人有意向 耳,何得便比方回?”刘曰:“若不如方回,故是常奴耳。”

郗鉴家中有来自北方的奴仆,懂得文章,每件事都能领会其中一些意趣。王羲之对刘真长称赞他。刘真长就问:“这奴仆跟郗鉴的儿子方回比如何?”王羲之回答道:“这奴仆不过是小人有些志向而已,怎么能跟方回比?”刘真长说:“要是他比不上方回,也就不过是个普通的奴仆罢了。”


30.时人道阮思旷:“骨气不及右军 ,简秀不如真长 ,韶润不如仲祖 ,思致不如渊源 ,而兼有诸人之美。”

当时人这样评价阮裕:“气度风骨不如王羲之,简约秀雅不如刘真长,美好温润不如王濛,才思情趣不如殷浩,却一人兼有他们众人之美。”


31.简文云:“何平叔 巧累于理 ,嵇叔夜 俊伤其道 。”

简文帝说:“何晏言巧虚夸,连累到他的率真之理。嵇康的才智出众,却妨碍了他的冲虚恬淡之道。”


32.时人共论晋武帝 出齐王 之与立惠帝 ,其失孰多?多谓立惠帝为重。桓温曰:“不然,使子继父业,弟承家祀,有何不可?”

当时人都谈论晋武帝让齐王司马攸回封地和确立司马衷为太子这两件事情中,哪一件事的失误大。多数人都说立司马衷为太子的事情失误更大。桓温说:“不是这样,让儿子继承父业,让弟弟传承香火,有什么不行?”


33.人问殷渊源 :“当世王公以卿比裴叔道 ,云何?”殷曰:“故当以识通暗处 。”

有人问殷浩:“现在的王公贵族把你比作裴遐,你觉得怎样?”殷浩说:“应该是由于我们都通晓隐秘幽深的玄理。”


34.抚军问殷浩:“卿定何如裴逸民 ?”良久答曰:“故当胜耳。”

抚军大将军会稽王司马昱问殷浩:“你跟裴比到底怎么样?”过了好长一会儿,殷浩才回答道:“我当然是胜过他的了。”


35.桓公少与殷侯齐名,常有竞心 。桓问殷:“卿何如我?”殷云:“我与我周旋 久,宁 作我。”

桓温年轻的时候和殷浩齐名,常有与其争胜之心。桓温问殷浩:“你跟我比如何?”殷浩说:“我和自己商量了很久,我宁可做我自己。”


36.抚军问孙兴公:“刘真长何如?”曰:“清蔚简令 。”“王仲祖何如?”曰:“温润恬和 。”“桓温何如?”曰:“高爽迈出 。”“谢仁祖何如?”曰:“清易令达 。”“阮思旷何如?”曰:“弘润通长 。”“袁羊 何如?”曰:“洮洮清便 。”“殷洪远 何如?”曰:“远有致思 。”“卿自谓何如?”曰:“下官才能所经,悉不如诸贤;至于斟酌时宜,笼罩 当世,亦多所不及。然以不才,时复托怀玄胜 ,远咏《老》、《庄》,萧条高寄 ,不与时务经怀 ,自谓此心无所与让 也。”

抚军大将军司马昱问孙兴公:“刘真长这个人怎么样?”孙兴公回答说:“清雅有才思,简约而美好。”司马昱又问:“王濛怎么样?”孙兴公回答:“温和柔润,恬静平和。”“桓温怎么样?”孙兴公说:“高俊豪迈,超群出众。”“谢尚怎么样?”孙兴公说:“清正平易,美好通达。”“阮裕怎么样?”孙说:“宽大柔润,精深广阔。”“袁乔怎么样?”答:“谈吐清雅,滔滔不绝。”“殷融怎么样?”答:“颇有玄远的才思。”“你认为你自己怎么样?”孙兴公说:“说到上述才能,我全都比不上各位贤人;至于考虑时势所需,全面把握时局,大多也赶不上他们。然而以我之不才,时常寄怀于超脱的境界,咏怀《老子》《庄子》,逍遥自在,寄情高远,不被世事打扰自己的心志,我自觉这种胸怀是没有谁可推让的。”


37.桓大司马下都,问真长曰:“闻会稽王 语奇进,尔 邪?”刘曰:“极进,然故是第二流中人耳。”桓曰:“第一流复是谁?”刘曰:“正是我辈耳!”

桓温来到京都建康,问刘真长:“听说会稽王司马昱清谈进步很快,是这样吗?”刘真长说:“进步极大,但仍然是第二流人物而己。”桓温问:“第一流的又是谁呢?”刘真长回答:“正是我们啊!”


38.殷侯既废,桓公语诸人曰:“少时与渊源共骑竹马 ,我弃去,已辄取之 ,故当出我下。”

殷浩被废为庶人之后,桓温对人们说:“小的时候我经常和殷浩一起骑竹马玩,我丢弃不要的竹马,他总是立即捡走,由此看来,他该当在我之下。”


39.人问抚军:“殷浩谈竟何如?”答曰:“不能胜人,差 可献酬群心 。”

有人问司马昱:“殷浩的清谈到底怎么样?”司马昱回答道:“虽不能胜人之口,服人之心,但还算可以使人们获得满足。”


40.简文云:“谢安南清令不如其弟 ,学义 不及孔岩 ,居然自胜。”

简文帝说:“谢奉论清秀美好比不上他弟弟,论才学议理比不上孔岩,但他竟然能以放任率真胜过二人。”


41.未废海西公时(海西公:晋废帝司马奕。),王元琳问桓元子 :“箕子 、比干 迹异心同,不审 明公孰是孰非?”曰:“仁称 不异,宁为管仲。”

海西公司马奕还没有被废黜时,王元琳问桓温:“箕子、比干的事迹虽然不尽租同,但心意相同,你认为谁对谁错?”桓温回答:“仁人的称呼没有什么不同,我宁愿做管仲那样的人。”


42.刘丹阳、王长史在瓦官寺集,桓护军亦在坐 ,共商略西朝及江左人物 。或问:“杜弘治何如卫虎 ?”桓答曰:“弘治肤清 ,卫虎奕奕神令 。”王、刘善其言。

刘真长、王濛在瓦官寺聚会,护军将军桓伊也在坐,他们共同讨论两晋人物。有人问:“杜乂和卫玠相比如何?”桓伊答:“杜乂容貌清丽,卫玠神采弈弈。”王濛、刘真长都认为他说的好。


43.刘尹抚王长史背曰:“阿奴比丞相,但有都长 。”

刘真长拍着王濛的背说:“你跟王导比,只不过是外表娴雅美好罢了。”


44.刘尹、王长史同坐,长史酒酣起舞。刘尹曰:“阿奴今日不复减向子期。”

刘真长和王濛一起坐着,长史王濛醉酒,跳起了舞。刘真长说:“你今天的风度,不比向子期逊色。”


45.桓公问孔西阳 :“安石何如仲文 ?”孔思未对,反问公曰:“何如?”答曰:“安石居然不可陵践 其处 ,故乃 胜也。”

桓温问西阳侯孔严:“谢安跟殷仲文比如何?”孔严想了想没有回答,反问桓温:“您看如何呢?”桓温回答道:“谢安的处事之道不可被欺凌,因此,他自然胜过殷仲文。”


46.谢公与时贤共赏说 ,遏、胡并在坐 ,公问曰 :“卿家平阳 何如乐令 ?”于是李潸然流涕曰:“赵王篡逆 ,乐令亲授玺绶 。亡伯雅正 ,耻处乱朝,遂至仰药 ,恐难以相比!此自显于事实,非私亲之言。”谢公语胡儿曰:“有识者果不异人意。”

谢安和当时的贤人一起品鉴人物,谢玄和谢朗也都在场。谢安问李充:“你的伯伯李重跟乐广比怎么样?”这时李充忽然泪流不止地说:“赵王司马伦废惠帝自立为帝,乐广亲自将玺绶传给他。我的伯父为人刚正,耻于身处混乱的朝堂,于是服毒自尽,恐怕是难以跟乐广比啊。这是很明显的事实,不是我偏袒亲人的自私之言。”谢安跟谢朗说:“有见识的人果然不违背人心。”


47.王修龄 问王长史:“我家临川 ,何如卿家宛陵 ?”长史未答,修龄曰:“临川誉贵 。”长史曰:“宛陵未为不贵。”

王胡之问王濛:“我家王羲之跟你家的王述相比如何?”王濛还没有回答,王胡之自己就接着说:“我家王羲之的声誉厚重。”王濛说:“我家王述的声誉也不见得不厚重。”


48.刘尹至王长史许清言 ,时苟子 年十三,倚床边听。既去,问父曰:“刘尹语何如尊 ?”长史曰:“韶音令辞 不如我,往辄破的 胜我。”

刘真长到王濛家清谈,当时王濛之子王脩才十三岁,就倚在床边听着。刘真长走后,他就去问父亲:“真长谈玄跟您比如何?”王濛说:“在美好的音调、言辞方面他是不如我的,可在辩论的时候他总能切中要害,这方面是胜过我的。”


49.谢万寿春败后,简文问郗超:“万自可败,那得乃尔失士卒情?”超曰:“伊 以率任 之性,欲区别智勇。”

谢安的弟弟谢万在寿春战败之后。简文帝问郗超:“谢万自然是可能战败的,但怎么会如此失军心呢?”郗超回答道:“他这个人性情放任,却想以此来区别智谋和勇敢。”


50.刘尹谓谢仁祖曰:“自吾有四友 ,门人 加亲。”谓许玄度曰:“自吾有由 ,恶言不及于耳。”二人皆受而不恨

刘真长对谢仁祖说:“自从我有了四位好友,我的门人就更加亲近我了。”刘真长又对许玄度说:“自从我有了仲由,耳边就再也没有恶言恶语了。”谢仁祖、许玄度二人都接受了这种说法而且没有不满。


51.世目殷中军 :“思纬淹通 ,比羊叔子 。”

世人评价殷浩:“思维广博通达,可以比得上羊祜。”


52.有人问谢安石、王坦之优劣于桓公。桓公停 欲言,中悔,曰:“卿喜传人语,不能复语卿。”

有人向桓温询问谢安和王坦之的优劣。桓温正准备说,却中途反悔,说道:“你喜欢四处宣扬,我不能对你说。”


53.王中郎 尝问刘长沙 曰:“我何如苟子?”刘答曰:“卿才乃当不胜苟子,然会名处 多。”王笑曰:“痴!”

王坦之曾经问刘奭:“我跟王苟子比如何?”刘奭回答道:“你当然不能胜过苟子,但领会名理的地方却比他多。”王坦之说:“痴。”


54.支道林问孙兴公:“君何如许掾 ?”孙曰:“高情远致 ,弟子早已服膺 ;一吟一咏 ,许将北面 。”

支道林问孙兴公:“你跟许询比如何?”孙兴公说:“在高尚的情操、深远的志趣方面,我早就对他心服口服;而在吟诗作赋方面,许询将会输给我。”


55.王右军问许玄度:“卿自言何如安石 ?”许未答,王因曰:“安石故相为雄,阿万当裂眼争邪?”

王羲之问许询:“你自认为你与谢安、谢万二人比如何呢?”许询没有回答,王羲之因此又说:“谢安、谢万自然可以称雄,谢万却应当怒目相争。”


56.刘尹云:“人言江虨田舍,江乃自田宅屯 。”

刘真长说:“人们都说江虨土里土气,江虨本来就拥有土地、住宅和村庄。”


57.谢公云:“金谷 中苏绍 最胜。”绍是石崇 姊夫,苏则孙,愉子也。

谢安说:“金谷园诗会中,以苏绍为最佳。”苏绍是石崇的姊夫,苏则的孙子,苏愉的儿子。


58.刘尹目庾中郎 :“虽言不愔愔似道 ,突兀差可以拟道 。”

刘真长品评庾敳:“虽然他所说的不像老庄义理那样和悦,但是言语突出还是能够与得道之语相比拟。”


59.孙承公云:“谢公清于无奕 ,润于林道 。”

孙承公说:“谢安比谢奕高雅,比陈逵温润。”


60.或问林公:“司州 何如二谢 ?”林公曰:“故当攀安提万 。”

有人问支道林:“司州刺史王胡之,跟谢安、谢万二人比如何?”支道林说:“那当然是高攀了谢安,提携了谢万了。”


61.孙兴公、许玄度皆一时名流。或重许高情,则鄙孙秽行 ,或爱孙才藻 ,而无取于许。

孙兴公和许玄度都是当时的名士。有的人看重许许玄度高尚的情操,鄙夷孙兴公污秽的行为。有的人则喜爱孙绰的才华文采,而认为许玄度一无可取。


62.郗嘉宾 道谢公:“造膝 虽不深彻,而缠绵纶至 。”又曰:“右军诣 嘉宾。”嘉宾闻之曰:“不得称诣,政得谓之朋耳 。”谢公以嘉宾言为得

郗超评价谢安:“谈论虽然不够深刻透彻,但是周详备至、思路清晰。”又有人说:“王羲之造诣高于郗超。”郗超听说之后说:“不能说是他的造诣高,只能说是同等而已。”谢安认同郗超的话。


63.庾道季 云:“思理伦和 ,吾愧康伯 ;志力强正 ,吾愧文度 。自此已还 ,吾皆百 之。”

庾龢说:“论思路清晰和畅,我比不上韩康伯;论意志力坚强,我比不上王坦之。除此之外,我都超过他们的百倍。”


64.王僧恩 轻林公 ,蓝田 曰:“勿学汝兄 ,汝兄自不如伊。”

王僧恩轻视支遁,蓝田侯王述说:“你不要学你哥哥,你哥哥本就不如他。”


65.简文问孙兴公:“袁羊何似?”答曰:“不知者不负其才,知之者无取其体 。”

简文帝问孙绰:“袁羊这人如何?”孙绰说:“不了解他的人不会辜负他的才能,了解他的人不会认可他的品德。”


66.蔡叔子 云:“韩康伯虽无骨干,然亦肤立 。”

蔡叔子说:“韩康伯虽然看起来没有骨架子,但外貌还是说得过去的。”


67.郗嘉宾问谢太傅 曰:“林公谈何如嵇公 ?”谢云:“嵇公勤著脚 ,裁 可得去耳。”又问:“殷 何如支?”谢曰:“正尔 有超拔 ,支乃过殷;然亹亹 论辩,恐殷欲制支。”

郗问谢安:“支遁玄谈,跟嵇康比如何?”谢安说:“嵇康需要努力向前赶,才能赶得上支遁啊。”郗嘉宾又问:“殷浩跟支遁比呢?”谢安回答:“支遁恰好有超凡脱俗的气度,超过殷浩。但在清谈方面,殷浩洋洋洒洒,恐怕可以制服支遁。”


68.庾道季云:“廉颇、蔺相如虽千载上死人,懔懔(懔懔(lin,三声):严正的样子。)恒如有生气;、李志虽见 在,厌厌 如九泉下人。人皆如此,便可结绳而治 ,但恐狐狸猯貉 啖尽。”

庾道季说:“廉颇、蔺相如虽然是千百年前的亡人,但仍然正气凛然、颇有生气。曹蜍、李志虽然现在还活着,却精神不振,像是九泉之下的死人。如果人人都像曹蜍、李志这样,还不如回到古代过结绳记事的日子,只是怕会被各种猛兽吃光啊。”


69.卫君长是萧祖周妇兄,谢公问:“君家 道卫君长云何?”孙曰:“云是世业 人。”谢哀叹:“殊不尔,卫自是理义 人。”于时以比殷洪远。

卫君长是萧祖周妻子的小哥哥,谢安问孙僧奴:“您认为卫君长此人如何?”孙僧奴说:“是一个会建功立业的人。”谢安叹息道:“根本不是如此,卫君长是名理、经义中人。”当时的人都将他比作殷融。


70.王子敬问谢公:“林公何如庾公 ?”谢殊不受,答曰:“先辈初无论,庾公自足没 林公。”

王子敬问谢安:“支道林跟庾亮比如何?”谢安很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比较,回答道:“先辈们当初没有议论过,庾亮本来就足以超过支道林。”


71.谢遏 诸人共道“竹林”优劣,谢公曰:“先辈初不臧贬‘七贤’。”

谢玄等人共同讨论竹林七贤的优劣,谢安说:“先辈们当初都没有轻易褒贬过七贤。”


72.有人以王中郎 比车骑 ,车骑闻之曰:“伊窟窟 成就。”

有人用王坦之来比拟谢玄,谢玄听说之后说:“他勤奋努力,应该有成就。”


73.谢太傅谓王孝伯 :“刘尹亦奇 自知,然不言胜长史 。”

谢安对王孝伯说:“刘真长很有自知之明,但是他从不说自己胜过王濛。”


74.王黄门 兄弟三人俱诣谢公, 多说俗事,子敬 寒温而已。既出,坐客问谢公:“向三贤孰愈?”谢公曰:“小者最胜。”客曰:“何以知之?”谢公曰:“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 。推此知之。”

王徽之兄弟三人一起去拜访谢安,子猷何子重总是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王献之只是寒暄几句而已。他们出去后,在座的客人问谢安:“刚才的三位中哪一个最好?”谢安说:“小的那个最好。”客人说:“你是如何知道的呢?”谢安说:“善人真诚正直说话少,浮躁的人轻浮说话多,因此而推断。”


75.谢公问:“君书何如君家尊?”答曰:“固当不同。”公曰:“外人论殊不尔。”王曰:“外人那得知。”

谢安问王子敬:“你的书法跟你父亲比怎么样?”王子敬回答:“当然不同。”谢公:“外人评论根本不是这样的。”王子敬说:“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76.王孝伯问谢太傅:“林公何如长史?”太傅曰:“长史韶兴 。”问:“何如刘尹?”谢曰:“噫!刘尹秀。”王曰:“若如公言,并不如此二人邪?”谢云:“身 意正尔也。”

王恭问谢安:“支遁跟王濛比如何?”谢安说:“王濛有美好的兴致。”王恭问:“那支遁跟刘真长比呢?”谢安回答:“噫!刘真长更优秀!”王恭说:“要是真如您所说的,他都不如这两个人吗?”谢安说:“我的意思就是这样啊。”


77.人有问太傅:“子敬可是先辈谁比?”谢曰:“阿敬近撮 王、刘之标 。”

有人问谢安:“王子敬能够与先辈中的谁相比?”谢安回答:“子敬最接近王濛、刘真长的风度。”


78.谢公语孝伯:“君祖 比刘尹,故为得逮 。”孝伯云:“刘尹非不能逮,直 不逮。”

谢安对王恭说:“您的祖父王濛跟刘真长比起来,自然是能赶得上的。”王恭说:“刘真长不是不能赶,只是我祖父不想赶。”


79.袁彦伯 为吏部郎,与郗嘉宾书曰:“彦伯已入 ,殊足顿兴往之气 。故知捶挞 自难为人,冀小却 ,当复差 耳。”

袁彦伯担任吏部郎之时,王子敬给郗嘉宾写信说:“袁彦伯已经赴职了,这件事很足以挫伤他以往锐意行事的气概。他自然是知道如果受了笞刑就很难做人了,只是希望过些日子之后,情况能够有所好转。”


80.王子猷、子敬兄弟共赏《高士传》人及赞 ,子敬赏井丹 高洁。子猷云:“‘未若长卿 慢世 ’。”

王子猷和王子敬两兄弟一起读《高士传》中的人物和赞语。子猷欣赏井丹的高洁品质。子敬说:“不如司马相如,任性不拘礼法。”


81.有人问袁侍中 曰:“殷仲堪何如韩康伯?”答曰:“理义所得,优劣乃复 未辨;然门庭萧寂,居然 有名士风流,殷不及韩。”故殷作诔云:“荆门 昼掩,闲庭晏然。”

有人问袁恪之:“殷仲堪与韩伯比如何?”袁恪之回答道:“若论名理经义之所得,两人的优劣难以分辨。然而论起门庭冷落而有名士风度,殷仲堪不如韩康伯。”所以殷仲堪为韩康伯作诔文:“贫寒之门白昼紧闭,庭院清闲十分宁静。”


82.王子敬问谢公:“嘉宾何如道季 ?”答曰:“道季诚复钞撮清悟 ,嘉宾故自上。”

王子敬问谢安:“郗嘉宾和庾道季相比如何?”谢安回答:“庾道季在清谈的悟性方面确实比郗嘉宾强,但郗嘉宾本来就十分优秀。”


83.王珣疾,临困,问王武冈 曰:“世论以我家领军 比谁?”武冈曰:“世以比王北中郎 。”东亭 转卧向壁,叹曰:“人固不可以无年 !”

王珣病重,到了生命垂危之际,问王谧:“世人评论,将我父领军将军王洽比作谁?”王谧回答:“世人以王坦之比作领军将军。”王珣听后转身面相墙壁侧躺,叹息说:“人真是不能不长寿啊!”


84.王道谢公:“浓至。”又曰:“长史虚,刘尹秀,谢公融 。”

王孝伯称赞谢安说:“浓厚深沉。”又说:“王濛为人谦虚,刘真长秀雅,谢公融合通达。”


85.王孝伯问谢公:“林公 何如右军?”谢曰:“右军胜林公,林公在司州 前,亦贵彻 。”

王孝伯问谢安:“支遁跟王羲之比如何?”谢安说:“王羲之是胜过支遁的,但支遁在王胡之之上,也算是尊贵通达。”


86.桓玄为太傅 ,大会,朝臣毕集,坐裁 竟,问王桢之 曰:“我何如卿第七叔 ?”于时宾客为之咽气 。王徐徐答曰:“亡叔是一时之标 ,公是千载之英。”一坐欢然

桓玄出任太尉的时候,大会宾客,朝廷的大臣都聚集在一起,大家刚一入座,桓玄就问王桢之:“我跟你七叔王子敬比如何?”这时候宾客们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王桢之则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我那已故的七叔是一时的典范,您则是千载难逢的英杰。”在座的宾客都展露喜色。


87.桓玄问刘太常 曰:“我何如谢太傅 ?”刘答曰:“公高,太傅深。”又曰:“何如贤舅子敬 ?”答曰:“楂、梨、橘、柚,各有其美。”

桓玄问刘瑾:“我与谢安比如何?”刘瑾回答:“您高远,谢太傅深沉。”桓玄又问:“那我和您的舅舅王子敬比如何呢?”刘瑾回答:“山楂、梨子、橘子、柚子,都各有各的美。”


88.旧以桓谦 比殷仲文 。桓玄时,仲文入,桓于庭中望见之,谓同坐曰:“我家中军 那得及此也!”

过去曾将桓谦比拟殷仲文。桓玄执政时,殷仲文从外面进入,桓玄在庭院中看见了他,对同坐的人说:“我家的中军桓谦哪里比得上他啊!” bJ57/QEySQp+Fo5KUknyj1NJ8lmN2fSHFKR1Kmvg8FIJAh30FPkALzJpCNKvpAd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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