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够猜出的谜
我们很快就瞧不起——
艾米莉·狄金森和华尔特·惠特曼是美国诗歌星空中的双子星,这一点现在是没有什么争议的了。但狄金森研究正处于方兴未艾阶段,她的声名仍在蒸蒸日上,甚至有人把她与莎士比亚相提并论。批评家们指出:20世纪的诗歌大家,诸如T.S.艾略特、罗伯特·弗罗斯特、W.H.奥登、E.E.卡明斯、理查德·威尔伯、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哈特·克莱恩、罗伯特·勃莱等无不受到她的影响。而从玛丽安·莫尔、路易斯·博根到伊丽莎白·毕肖普和阿德莉安·里奇等一系列女诗人更是将她奉为诗歌王国中的“太后”。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艾米莉·狄金森虽然死后声名远播,但她生前却只不过是阿默斯特镇上的一名默默无闻的独身女子,在家里做饭,做针线,伺候老人,尤其是伺候缠绵病榻长达七年之久的母亲。只有十来个跟她通信的人知道她在写诗,其余的人,包括伴她终身的妹妹拉维妮亚在内,对她的诗歌创作几乎一无所知。
艾米莉的外部经历十分简单,她一生不但没有出过国,就是出马萨诸塞州也仅有一次。那是她25岁时同妹妹一起随父亲到华盛顿和费城进行过两个多月的参观访问。除了还去过本州的波士顿和斯普林菲尔德等地寥寥几次外,她终生都待在幽静、美丽、守旧的阿默斯特镇。即便在这个当时只有三千余人的小镇,艾米莉·狄金森也并不引人注意,尽管她是当地的大家闺秀,她做的黑麦玉米面包还在农产品交流大会上获过二等奖。如一封寄给“狄金森小姐”的信辗转送到了好几个“狄金森”小姐的手中,发现都不是写给她们的后,邮政局长才让人将信转给了艾米莉,并且叮嘱如果不是写给她的,则立即退还,而这位邮政局长跟艾米莉并不陌生。但是到了后来,艾米莉却成了该镇乖僻得出了名的老处女。调进阿默斯特学院的一位天文学教授的妻子梅布尔·卢米斯·托德,美貌聪慧,与艾米莉的哥哥奥斯丁产生了私情,常常在艾米莉的默许下,到艾米莉姐妹居住的狄金森家宅幽会,并常在那里弹琴。艾米莉在楼上听她弹琴唱歌,并且打发人给她送过礼物,赠过诗,但梅布尔始终未见过艾米莉,尽管艾米莉死后梅布尔编辑出版过她的几本诗集。梅布尔在给父母的信上是这样描述艾米莉·狄金森的:
“我必须给你们讲讲阿默斯特的这个人物。这是一个被人们称为‘奇人’的女士。她是狄金森先生的妹妹,似乎是这家人当中最为古怪的一个。十五年来,她一直足不出户,只是有一次在夜间悄然出行,借着月光去看一座新教堂。拜访她母亲和她妹妹的人们从来不会看到她的身影,但她会偶尔让小孩子到她房中去,不过一次只让进去一个,送他们一些糕点糖果或是精巧小玩意,因为她喜欢小孩子,然而更多时候,她把糖果用绳子从窗户外吊下去送给孩子们。她终日一袭白衣,据说她心智奇妙。她文笔很美,但却无人看到过她。她的妹妹在狄金森夫人的宴会上邀请我到她家为其母唱歌……人们告诉我这位‘奇人’会听见每一个音符——她近在咫尺,却隐而不见……难道这不像一本书?太有意思了。”
常去狄金森的住处,而始终未睹她的真容,梅布尔·卢米斯·托德自然感到她神秘莫测了。跟狄金森已有八年的书信往来,可以说与她神交已久的作家希金森于1870年8月登门拜访过这位奇人后,留在他脑海里的还是谜一样的印象。后来他是这样论述的:“对我而言,她完全是个谜一样的人物,我不可能在一个钟头的会见中猜透。并且一种直觉告诉我:哪怕要直接盘问的极其微小的努力也会使她缩进壳里;我只有静静地坐着,观察,就像一个人在森林里做的那样:我必须像爱默生建议的那样,叫我的小鸟的名字时,不能带枪。”希金森还记录了这位女诗人斯芬克司式的言谈,读者在《书信选集》中可以读到,这里就不再赘述了。1873年12月3日,希金森再次拜访这位他所谓的“古怪的女诗人”。他给自己的姐妹描述了这次会见:“她飘然而至,一袭白衣,给我拿着一束瑞香,悄没声儿地说,‘你打算待多久?’[我妻子]玛丽曾说过:‘那个神经病怎么老缠着你?’看来这句话仍然在理。”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就他们的这种关系而言,狄金森一见面就这么提问,大大出乎希金森的意料。他还记录了另外一句话:“她说,‘总有一件事情应当感激,——那就是,一个人就是一个人自己,不是别人!”他妻子玛丽认为这句话出自狄小姐之口,实在太不着调。
1830年12月10日,艾米莉·狄金森出生在一个家境殷实的乡绅之家,她父亲是镇上的名人,一度还当过国会议员。艾米莉在本地上的中小学,然后又在十英里之外的南哈德利上过一年女子学院,由于想家、体弱多病,她父亲又思想保守,不想让女孩子在学识方面有所作为,于是叫她中途辍学。上学时每逢情人节,艾米莉都要给她中意的少年男子寄情人卡,而且盼望收到他们给她的情人贺卡。辍学回家后,她出席镇上的聚会,在家中接待朋友,跟青年男子乘马车出去兜风,互赠礼物。总之,艾米莉在1850年代中叶以前是一个心理、行为完全正常的女孩子,为什么终身未嫁,甚至到三十多岁以后竟然过起上面描述过的修女式的生活?是她有意而为还是客观环境所致?至今仍然是学者们解不开的一个谜。
有种说法是艾米莉青年时代曾计划与一男子私奔,被其父发现后阻止,所以她从此下定决心终身不嫁,在家隐居,但这种说法根据并不充足。曾在她父亲的律师事务所工作的本·纽顿曾鼓励艾米莉写诗,他离开阿默斯特后与别人结了婚,但英年早逝,显然对艾米莉打击甚大。从诗歌、书信上判断,艾米莉显然在50年代中叶到1865年这期间经历了一番爱情上的风波,这场风波造成的感情危机导致了她于1864年的健康崩溃,诗歌创作从1862年的366首一下子减少到1866年的36首,1867年只有7首,这也标志着这场危机基本上已经过去。而后艾米莉的身体逐渐康复,但精神上却产生了关键性的变化,完全过起了隐居生活。
这就产生了谁是她所钟情的男子这样一个谜。一般都认为是查尔斯·沃兹沃斯牧师。沃兹沃斯原来是费城拱街长老会教堂的牧师,狄金森姐妹显然在费城逗留期间听过他极其感人的布道。艾米莉和他之间的详细情形不得而知,但实际的情况是沃兹沃斯比艾米莉年长16岁,而且其妻美貌贤惠,他们有好几个孩子,生活美满幸福。他于1860年到阿默斯特拜访过艾米莉,1862年他应聘到加州髑髅山 教堂任职,正好是狄金森写诗最多的一年。艾米莉对他的感情不仅在诗歌中有所表现,而且在书信中也提到过,但沃兹沃斯似乎并未在感情上给予回报,很有可能连意识都没有意识到。他1880年又拜访过一次艾米莉,并于1882年去世。被认为可能是艾米莉的另外一个恋人的是塞缪尔·鲍尔斯,此人是有名的《斯普林菲尔德共和日报》的主编,长得一表人才,深得女士们的欢心。他也有妻室儿女,是狄金森一家的朋友。艾米莉也许对他产生过柏拉图式的爱情,或者是种单相思,也许正是这种爱情,这种相思,激发她写出大量的爱情诗篇,但个中的详情恐怕他人永远也猜不透。况且艾米莉生性敏感,很有心计,她的信极其隐晦曲折,有意不让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有时隐晦处连收信人也颇感费解。当然艾米莉晚年还与奥蒂斯·洛德法官有过一段恋情。洛德是艾米莉父亲的密友,比艾米莉大18岁,1877年洛德的妻子去世,而在此之前他们早就认识。这次恋情本来有望发展成婚姻,但最终未果,其中原因很多,除了洛德的几个内侄女大力反对,更主要的原因恐怕是艾米莉主要精力花在照顾瘫痪的母亲上而无法承担婚姻的担子。而且就是在1877年,艾米莉已经47岁了,到了这个年龄,就算机会真的来临,长期闭门谢客过惯了精神生活的她,也未必下得了决心去做一回新娘。结局是洛德于1884年3月去世,艾米莉则于6月得病,直到她1886年去世。话又说回来,到底谁是艾米莉钟情的男子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重要,也有可能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对艾米莉的生活起过重大作用的男子。以她的性情来看,艾米莉极有可能不会真正爱上任何一位世俗的男子,她所爱的归根到底只是她独立的自我和自己想象中的理想伴侣。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艾米莉最终没有让任何男子进入她的生活,只是通过书信来保持他们之间的联系,因为距离能产生美感,诗歌也只是她宣泄情绪的工具。
需要指出的是,一个人一生的感情生活绝对不会仅局限在一两个或几个不管是真正存在还是想象之中的恋人身上。对于艾米莉这样一个敏感痴情的人来说,情形尤为如此。艾米莉·狄金森不仅重恋情,同样重亲情,重友情。她对父亲、哥哥、妹妹、侄儿、表姐妹,年轻时的女友如阿拜亚、简·汉弗莱,以及后来成为她嫂子的苏珊·吉尔伯特等人的感情之深几乎可以跟上面的几位可能的恋人等同。从书信中我们可以看出,她等亲友的来信,盼与亲友重逢,真是到了望眼欲穿的程度。她自己说过:“我想信比想一座金矿还要厉害。”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少女时代的女友,有的如阿比·哈斯克尔不幸早逝,其余的则如她所说,一个个像鸟儿一样飞走了——结婚嫁人去了,自然也就断绝了交往。异性朋友如亨利·埃蒙斯和约翰·格雷夫斯毕业后离开该镇奔前程去了。就连她的哥哥也与她的好友苏珊结了婚,很快有了孩子,让她同时失去了两个可以寄托感情的人。后来她的父亲离开了人世,又有她最喜爱的侄子夭亡,凡此种种,跟她失去恋人一样,对她逐步过渡到隐居生活和深化她的隐居状况起了极大的作用。她无限感慨地说,茫茫世界越来越大,而亲爱的人儿却越来越少。
但是艾米莉的隐居只是表象上的归隐,她绝不像真正的修女那样心如死灰。她虽然不像惠特曼那样运用重大的政治题材写诗,但她一生订阅在美国享有盛誉的、由她的朋友鲍尔斯和霍兰主办的《斯普林菲尔德共和日报》。她也是美国最大的文学期刊《大西洋月刊》的忠实读者。她不仅阅读古典名著,也阅读新出的一些流行小说。艾米莉虽然足不出户,但通过书信跟人交往,跟她通信的有不少当时的名流。如前面提到的沃兹沃斯牧师就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著名牧师;鲍尔斯和霍兰也是全国知名的文人,死后都有传记问世;她所请教如何写诗的希金森也是全国知名的作家,还有当时著名的女作家海伦·杰克逊等等。所以说艾米莉的内心永远是充实的,难怪她在诗中写道:“我从未见过荒野——/我从未见过大海——/可是我知道石楠的模样/也知道巨浪是什么形态。”更何况她一生写了1800来首诗(约翰逊编入1775首,富兰克林编入1789首),现存书信1049封(其实远远不止这个数)。所以她的心血、她的情愫完全倾注在写作上,绝对不是普通意义上那种清心寡欲的“修女”!
艾米莉·狄金森对宗教的态度几乎跟她的隐居生活一样令人费解。她的诗有很大部分写的是宗教题材,有人干脆称她为宗教诗人。她的书信不仅随处引用《圣经》,而且小小年纪就跟她的同学不断讨论死亡、永生的问题。按当时的宗教文化传统来讲,这并不奇怪。在新英格兰盛极一时的加尔文主义到了十九世纪中叶虽然已成强弩之末,但在阿默斯特这样保守的小镇,仍然居统治地位。礼拜天人们要去教堂两次,还有不少的家庭祈祷仪式,所以宗教成了人们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且一些笃信宗教的人士痛感宗教有江河日下之势,因此进行不懈的努力要扭转这一颓势。艾米莉·狄金森就读的霍利约克女子学院,就是一所严格按宗教教条管理的学校,经常考察学生的宗教信仰状况,并且把学生分为两类:一类是有希望皈依正教的,另一类是没有希望皈依的。艾米莉·狄金森属于后者。在阿默斯特镇常有宗教“复兴”运动兴起,但艾米莉始终是家里唯一的一名非基督教徒。而且从50年代中叶以后,她索性连教堂都不去了。她在诗中写道:“有人过安息日去教堂—/我却留在家里过——/长刺歌雀来领唱诗班——/果园权当圣堂一座——。”在宗教态度上,她一生总处在一种矛盾之中,她年轻时在信中写道:“我对上帝和他的诺言深信不疑,充满信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世界在我的情感中占据主导地位。如果上帝召唤我去死的话,我觉得我还不能为了基督而放弃一切。”对于《圣经》,她时而讴歌“他饮食的是珍贵的文字——/精神因此健壮英武——/他不再觉得自己贫困,/也不知道他的身躯就是尘土——”;时而又拿它开玩笑,说:“圣经是一卷古书/由褪了色的人们写成——/依照的是圣鬼的建议——……”总之,艾米莉·狄金森就是这么矛盾、复杂、不同凡俗。一方面她对上帝的存在笃信不疑,另一方面又对上帝使人显得微不足道孤独无力的力量感到困惑;一方面她顶住宗教的压力不皈依上帝,另一方面又在内心深处为自己冒犯上帝的言行而深感负罪。
狄金森后半生足不出户,除了日常家务外,就是专注于作诗写信。但她生前只发表过10首诗,而且都是匿名发表的。她没有主动向报刊投过稿,这10首诗几乎全是亲友把她的赠诗(未征得她的同意)私自拿出去发表的,个别的则是朋友一再央求,盛情难却不得已而同意的,如海伦·杰克逊硬是要走了她关于“成功”的那首诗,这些诗在发表时编者都按传统的诗歌规范做了“修正”。一个死后被发现写了近1800首诗的人,生前却不为人知,这就引出了有关她的另外一个谜:为什么狄金森不发表她的诗?在美国至少有三种答案。(一) 她发表不了;(二) 她决定不发表;(三) 她决定不了—也就是说,她决定不了怎样发表她的诗作。第一种看法的意思是,狄金森无法原原本本地发表她那种反传统的诗歌。第二种看法的依据是狄金森写过“发表——是拍卖人的心灵”的诗句。第三种看法则更深入了一步,理由是狄金森生前将誊写整齐的一些诗稿订成本子。所以她是像惠特曼一生孜孜不倦地编订《草叶集》那样把她的诗分成组呢,还是把它们作为一首首单独的抒情诗来发表?她拿不定主意。如果要编成一部由组诗构成的结构完整的诗集,狄金森尚未完成。当代学者正在试图找出她的每一小本组诗中间的内在关联,有人正试图以此为据编一本新诗集,来推翻现行的约翰逊编辑的以写作年代排序编号的诗集。不知道这个谜何时才能完全解开。就算有人把她用针线订在一起的40小本诗稿的关联研究得有了眉目,那么更多的未装成册的诗又如何处置呢?在我们看来,狄金森这种对待出版的态度,很像早先中国文人写诗作画、练书法的做法,不急于立即要用它来猎取名利。但她写诗绝对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纯粹为自娱。她不断地向几位信友写信寄诗(尽管对方不一定十分赏识),就说明她对自己的诗作抱有很大的希望,在不断觅求知音。否则她为什么后来向素昧平生的文坛名士希金森寄信寄诗讨教,问她的诗是否“活着”呢?尽管拘泥于旧传统的希金森认为她的诗“缺乏控制”,建议她“推迟发表”,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按照她诗歌创作的路子走下去,绝不气馁。因为她知道“对于一只明察的慧眼——/诸多疯狂是最大的清醒——/诸多清醒则是十足的疯狂——/……/赞同——那你就算心智健全——/反对——你就会充满危险——/对付你的就是锁链——”。而且她认定“对有的人死亡的打击是生活的打击/这些人一死,才有了生气——/如果他们活着,他们等于死去/只有他们死后,生命才算开始”。
1886年5月15日狄金森与世长辞。作家希金森参加了19日举行的葬礼并朗诵了诗人生前喜爱的艾米莉·勃朗特的诗《最后的诗章》。艾米莉曾要求她妹妹拉维妮亚把她保存的书信全部焚毁,但没有提藏在她卧室橱柜最下面抽屉里的一个樱桃木箱子。后来拉维妮亚在那里发现有814首诗订成40小本,还有333首诗准备装订成册,另外还有不计其数的草稿。拉维妮亚决心把这些诗印刷出版。她首先找她的嫂子苏珊,苏珊把稿子放了两年,但迟迟没有动作,于是拉维妮亚又把稿子要回,最后由梅布尔·卢米斯·托德和希金森编辑并于1890、1891年先后出版了两本诗选。1896年托德又编辑出版了第三卷。这些诗当时引起了一番轰动,仅1890年的第一卷,一年之内就连印七次,1891年出的第二卷也在两年之内印了五次。由于家庭纠纷,这些诗稿又无法集中,20世纪后苏珊的女儿玛撒·狄金森·比安奇把她母亲手中的诗稿和信件编选出版了好几辑诗选和书信集。在此期间,有关诗人的传记,捕风捉影演绎出来的小说戏剧层出不穷,尽管这些出版物价值不怎么高,却也把生前默默无闻的狄金森炒得沸沸扬扬。艾米莉的知名度无疑是提高了,但她的生平也更显得扑朔迷离。1955年由托马斯·约翰逊编辑出版的《艾米莉·狄金森诗集》三卷本为狄金森的诗提供了一个权威性的版本。1958年出版了由约翰逊和西奥多拉·沃德编辑的三卷本《艾米莉·狄金森书信集》。尽管这三卷书信远远不是她的书信的全部,但为解开狄金森这个谜提供了重要线索。而真正有学术价值的第一部有关艾米莉的传记还要算1938年出版的乔治·弗里斯比·惠彻撰写的《这就是诗人》。对狄金森的大规模研究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直到现在几乎每年都有好几本研究专著问世。但是理论、推断仍然代替不了事实,艾米莉的内心世界仍然是一个诱人的却又永远猜不出的谜。
最后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古往今来的文学大师大多是时代造就的一批人当中的佼佼者,是时代的最强者,如英国伊丽莎白时代戏剧家中的莎士比亚、德国狂飙运动中的歌德、法国浪漫主义大师雨果,以及后来现代派中的乔伊斯和艾略特等等。就连美国浪漫主义的代表惠特曼,虽然艺术特色与其他浪漫派作家大相径庭,但在思想内容方面的时代特征很明显,他本人也和浪漫派中的很多人有一定的交往。而唯独狄金森是个例外现象,她的诗作与她所处的文学环境和时代没有太多的相融之处。19世纪的美国诗坛是浪漫主义的舞台,占统治地位的是以朗费罗为代表的“斯文传统”。后来惠特曼异军突起,以其雄浑、粗犷的歌喉唱出了大气磅礴的美利坚最强音,然而除了得到爱默生的赞许外,响应者寥寥。这位诗人终其一生在美国都是一位孤独的歌者。大力推重他的,反倒是英国人。他在美国诗坛的地位则是在他死后逐渐确立和巩固的。有意思的是,正是被狄金森称为“导师”的那位希金森好像是惠特曼不共戴天的死对头,无论在诗人生前还是死后都对他进行不依不饶的攻击。狄金森爱戴朗费罗,但没有读过惠特曼,并且听说他“不大体面”。然而这位终身未嫁的名门闺秀写出的几首情诗,如“夜夜风狂雨骤——夜夜雨骤风狂”(249)、“除了你那儿—在任何地方——等待——多么心烦”(368),其大胆直白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出身于社会下层、为生计长年四处闯荡、其诗作为“斯文传统”不齿的穷光棍惠特曼的手笔。一个几乎足不出户、生性腼腆的老姑娘会有什么经历激发了这样的灵感,写出如此露骨的情诗?写这样的诗又用意何在?这又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谜。她一生远离尘嚣,孜孜不倦、默默无闻地耕耘着自己的园地。她不趋时,不赶潮,不追风,只是在深邃的心海里探索着“未被发现的大陆”。在她那个时代,每个新英格兰家庭都有这么两本书:一本是钦定本英文《圣经》,一本是艾萨克·沃茨(1674—1748)的《赞美诗》。狄金森从小就把它们的字字句句刻印在脑海中,融化在血液里了。这两本书对她的诗歌风格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她的诗语句凝炼,有大量的排比结构,很多诗都是一个短小的故事,这些都是《圣经》的特点。而沃茨的赞美诗给她的诗的短小精悍和韵律节奏奠定了基础,狄金森又根据自己的需要进行变革。
狄金森喜欢英国玄学派诗人乔治·赫伯特(1593—1633)。他的诗表面浅显而蕴意丰富,充满了精神上的矛盾,“上帝和我的灵魂之间的矛盾”,世俗生活和宗教生活的矛盾。他的诗比喻奇特,如把自己和上帝比作佃户和地主,而且十分口语化。这些特点在狄金森的诗里边有充分的表现。玄学派诗人尽量避免恬静、安闲的效果,而是运用奇崛、意外的意象造成石破天惊般的冲击力。狄金森生活的时代,从文学环境上讲,是浪漫主义文学盛行的时代,但她的诗风洗练,没有浪漫主义的那种繁缛浮华,显然算不上是一位浪漫主义诗人,也很难说继承了浪漫主义的余绪。而她的诗的多层含义和非直线的、片断式的、跳跃性的表现手法倒是开了20世纪现代派的先河。从社会环境上讲,美国建国后最重大的事件南北战争就发生在她创作的旺盛时期,不仅惠特曼,就连一些保守的诗人作家都没有忽视这一重大主题,而狄金森的诗歌却对此没有直接的涉及。天天看报的狄金森不可能不知道这一重大事件,而且她的朋友希金森甚至当了少校,率领“黑人团”在南方作战负伤,她十分关注,信中多次慰问,但她的诗歌绝无涉及。所有这些奇特的现象,只能说明诗人狄金森是个特立独行的天才,她不仅从小就显示出驾驭语言的非凡本领,而且追求执着。下面这首诗可以说是她的宣言:
灵魂挑选好自己的侣伴——
随后——就把门关
对她那神圣的多数——
从此再不露面——
不为所动——她发现车驾——停在
她那低矮的门前
不为所动——哪怕一位皇帝跪在
她的门垫上面
我知道她——从一个泱泱大国——
单单把一人挑选——
从此——把她关注的阀门封锁
如同磐石一般——
翻开由托马斯·约翰逊编辑的权威性的《艾米莉·狄金森诗集》,最令人注目的一点是几乎所有的诗都没有题目,全是编号,每首诗的左下方是估计的写作年代,右下方是发表年代。这就使一般的读者遇到了困难,这首诗写的是什么?对写诗的场合或背景更是无线索可寻。
这里且看一例:
1463
一条倏然消失的路
有一只飞转的车轮——
一声祖母绿的反响——
一阵胭脂红的奔腾——
灌木上的每朵花
都摆正碰歪了的头——
突尼斯来的邮件,或许,
一次清晨骑马闲遛——
1463
A Route of Evanescence
with a revolving Wheel——
A Resonance of Emerald——
A Rush of Cochineal——
And every Blossom on the Bush
Adjusts its tumbled Head——
The mail from Tunis,probably,
An easy Morning's Ride——
1879? 1891
初读这首诗给人突出的印象是诗人使用了一连串并列的意象,尤为新奇的是诗人用颜色的意象形容声音,形容动作。在修辞学里,有人把它叫做“通感”,即把听觉、视觉、嗅觉、味觉、触觉沟通起来的手法。这种手法在狄金森的诗里屡屡出现。那么,这首小诗到底写的是什么呢?它好像是个诗谜,叫人摸不着头脑。当谜底揭晓时,读者也许会恍然大悟。它写的是“蜂鸟”。蜂鸟在我们这里很少见到,它体态娇小,羽毛鲜艳,并带金属般的闪光,嘴形尖长如针,常在花间采蜜,飞行时双翅扇动频率可高达每秒50——70次。它能进能退,也能在空中悬浮。知道这首诗所描写的对象及其特征后,读者不禁会拍案叫绝,原来这首诗把颜色、声音、动作融为一体,强调一种突如其来的动作,颤动的声音,绚丽的色彩,转瞬即逝的总体印象,最后用幽默夸张的口吻形容它像一个快得惊人的海外来客。诗中只是一连串颜色、声音、动作互相交融的意象,而对蜂鸟活动的花园,能产生那种颜色效果的阳光,以及接受这些意象的人全都只字不提。这首诗很能代表狄金森诗歌的整体特色:短小。翻开狄金森的原文诗集,除了上面谈到的无题、编号外,另一个突出的印象就是短小。其中大多数诗不超过20行,最长的一首也仅50行,而用词节约,每行字数不多,所以狄金森的诗不仅行数少,而且每行都很短,这就形成了她的诗作经济凝练的整体特色。诗人最善于捕捉一种鲜明的主观印象,再用最生动的意象把它再现出来。这首诗还完全体现了狄金森写诗的诀窍。“要讲真理,但要歪着讲——/成功就在于三弯九转。”所以她的诗大多隐晦深奥,耐人寻味。像这种诗谜一样的诗在狄金森的诗集里不胜枚举,比方说那首比较好懂一点的关于“蛇”的诗,全诗自始至终不见一个“蛇”字,只用“窄溜溜的家伙”、“一条甩开的鞭子”等来暗指。而那首写“火车”的诗也根本不提火车,全用马的动作习惯来描写火车,但“马”字也不曾出现。
写蜂鸟的这首诗表现出狄金森诗的另一个特色是标点的使用。全诗共8行,触目的是五个一字线,行尾只有一个逗号。一字线的使用是艾米莉·狄金森诗歌的一个突出特点。关于这一点,争论很多,一种看法认为这只是一种习惯,并无深意,因为狄金森的书信,甚至她抄写的烹饪术中也大量使用一字线。仔细鉴定过她的手稿的人指出,这种符号到底是不是一字线还说不准,因为这种符号在狄金森诗中有长有短,有的是平的,有的向上斜,也有的向下斜,根本无规律可循。过去出的狄金森诗选完全把一字线改为逗号或句号,固然不忠实于原稿;约翰逊的本子一律将这种符号统一为一字线“——”,也未必就体现了诗人的本意。有的人则就此探赜索隐,写了不少文章,指出了一字线在狄金森诗歌中语法上的、语义上的、韵味上的、节奏上的、音乐上的功能。我们的看法是,就算用一字线是一种习惯,它也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习惯。既然用了一字线,它总是不同于逗号和句号,本文不打算全面论述狄金森诗歌一字线的功能,因为它如果有作用的话,也很难总结出一种适用于每一首诗的规律,而是把它的功能体现在具体的诗里。就这首诗而言,这五个一字线与全诗的韵味是浑然一体、相辅相成的。
前四个一字线,在诗里是处在句子结束的位置上,具有逗号甚至句号的作用。但是如果将它改成逗号或句号,那就是一种停顿或中止,而这首诗给人一种蜂鸟转瞬即逝的印象,很难说从什么地方开始,又在什么时候结束。而且“倏然消失的路”、“飞转的车轮”、“反响”、“奔腾”、“摆正”这样一些名称和动作是一种闪电似的迸发、转换和延续,绝对不是停止或中断。而最后一个一字线,不仅说明蜂鸟是“闲遛”到远方去了,并不是戛然停止了飞行,而且是已出现的“一条”、“一只”、“一声”、“一阵”、“一次”的延续,给人一种余音袅袅的感觉,让读者的想象继续驰骋。可见标点符号也是诗人诗歌创新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从语法上分析,狄金森的诗也是很独特的。8行诗包含着五个没有谓语动词的单部句,只有一个主谓齐全的句子。这种占主导地位的单部句在表现诗的内容方面,无疑是起到了简洁明快的效果的。
蜂鸟的动作给人听觉上的显豁印象是由一系列头韵——Route,revolving,Resonance,Rush和辅音韵(诗行中词尾或重读音节中辅音的重复)—Evanescence,Resonance,Blossom,Adjusts,Tunis,Rush,Bush,easy Morning's造成的。狄金森的大部分诗都有这两个特点。在这首诗里引起动感的词,不是动词(全诗只有一个动词),而主要是名词;表示听觉和视觉效果的不是形容词(全诗只有三个形容词),也主要是名词。而名词除了mail以外,全部都是大写。狄金森诗中丰富的大写像一字线一样,也是十分费解的一点。但在这首诗里,由于这些名词突出的语义功能,所以用大写来突出视觉效果,是完全统一的。在这首诗里,动作的压力是如此的强烈,蜂鸟的飞动是如此迅速,给人目不暇接之感。而很多词中含有的r这个音又给人蜂鸟翅膀飞动的印象。眼睛看不见,靠耳朵听,耳朵听不全,只有凭想象去追赶了。
这首诗在格律上也是典型的狄金森诗体。它基本采用诗人从小在教堂里听惯了的圣诗的节奏,单行8音节,双行6音节,用的是抑扬格,但尾韵为避免单词,不用谐韵,而用辅音韵,不过这也是视诗的内容而定的,描写蜂鸟转瞬即逝的声、色、动作效果,自然要力求丰富多变,避免那种齐整划一的谐韵。况且,在狄金森看来,生活本身就不是那么意谐韵顺的,所以谐韵在她的诗里不占主导地位。
意象的鲜明、想象的奇特是狄金森诗歌的一大特点。关于意象前面已经谈及,想象的奇特在这首诗里尤其表现在“突尼斯来的邮件”这一句上。狄金森经常用一些外国地名来体现多层含义,这里的突尼斯,含有遥远、陌生、神秘、不可理喻、异教色彩等寓意,而且极为经济,极为具体。一个足不出户的修女似的诗人,用这种名词更显得奇崛惊人。
以上我们以一首诗为例谈了狄金森诗歌技巧的诸多方面,下面就其主题略提几句。狄金森去世后先后出的一些诗选,企图把狄金森的诗歌概括为死亡、爱情、人生、自然四大类。但是我们知道一篇优秀的文学作品的内涵太丰富,把它认定为一个方面,就会忽略其他方面。狄金森的大多数诗歌更是具有多层面的含义,从不同的角度出发可以体会到不同的蕴涵。就拿前面引用的那首“灵魂挑选好自己的侣伴”来说吧,可以把它理解成择友的专一、爱情的真挚、对上帝的坚信、对隐居生活的决心或对诗歌献身的宣言。正因为狄金森的诗歌多层面的含义,再加上诗歌各部分之间跳跃跨度很大而缺少连贯性,她的诗歌对读者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然而,不管怎么说,狄金森作为某种意义上的隐居诗人,她所涉及的主题无不与她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大自然是她每日要面对的生活大环境,爱情向来被奉为人性中的至神至圣,死亡是任何人最终避免不了的结局,同时又是基督教宣扬的永生来世的起点,而人生的目的和意义则是有头脑的人不断思考着的问题,狄金森在这些主题方面花费了较多的笔墨也是和她的生平性格及其独特的生活方式相吻合的。所不同的是,诗人对这些主题的发展—反传统的做法,她总是试图另辟蹊径,从完全不同于传统的角度来表现对它们的理解。
“除了快乐,我还有话可说吗?
E.狄金森
谁欲逃离春天
大肆复仇的春天
抛向芳香的劫难——”
这是狄金森写给海伦·亨特·杰克逊的一封信。对局外人来说,完全是个哑谜。信有时候暗指的东西,只有写信人和收信人知道,这是可以理解的,但这封信连收信人也感到莫名其妙,则未免有些奇特。1875年10月22日海伦·亨特与威廉·S.杰克逊结婚,狄金森得知这一消息后写了这封贺信。当然第一句收信人可以意会,可是后面三行诗她却摸不着头脑,便在后面的空白处写道:“这是我的,记住,你务必把它退还给我,否则你就成了一名强盗。”然后把信退回,要求狄金森解释那三行诗,再将原信寄还。狄金森收到信后,既没解释,又未还信,哪怕海伦·杰克逊多次抗议,她也置之不理,后来写的信中也根本不提此事,这封信就一直由狄金森保存着。
这里不妨就这位被狄金森描述为“特洛伊的海伦会死,科罗拉多的海伦长生”的海伦·亨特·杰克逊多说几句。她是当时最著名的女小说家、诗人兼社会活动家。这两位才女同一年出生在阿默斯特,海伦·菲斯克比狄金森只大一个多月。她的父亲内森·韦尔比·菲斯克是哲学教授,两家住得不远,两个小姑娘还在同一所小学里上过学。与狄金森终身未嫁又几乎是足不出户,表面上平如砥、直如矢的生活道路相比,海伦·亨特·杰克逊的经历则曲折、广阔得多。13岁丧母,16岁丧父,沦为孤儿的海伦便由外地的姑母抚养教育成人。1852年,22岁时,她与一位亨特上尉(后来晋升为少校)结了婚。亨特是军队里的工程师,由于一次实验事故,于1863年牺牲。他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只活了11个月,二儿子也在父亲去世两年后夭折,年仅9岁。直到1875年,她才与银行家杰克逊开始了她的第二次婚姻。在此之前,孤身一人的海伦便开始了她的文学生涯。不仅在美国东西奔波,而且远去欧洲。1866年,她结识了希金森,继狄金森之后,也成了他的女弟子。她文笔优雅,感情丰富,希金森更器重她,说她是当代美国首屈一指的女诗人。正是在希金森那里,海伦·亨特·杰克逊看到了狄金森的诗,读后极为赏识,便把希金森手中的狄金森的诗全抄录下来,有的还能背诵。她也知道了这位久违了的同乡的景况,并把它糅进短篇小说《埃丝特·温的情书》和长篇小说《默茜·菲尔布里克的选择》中。那个时代匿名发表作品的现象并不罕见,所以狄金森生前发表的几首诗都没有署名并不是特例。海伦·亨特·杰克逊也匿名发表作品,或者只署H.H.两个字母。罗伯茨兄弟出版公司从这种现象中看到了商机,便专门推出一套“无名”丛书,共十四种,其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让读者不仅可以得到阅读的享受,而且还增加了一项猜测作者是谁的乐趣。丛书的第一本就是前面提到的海伦·亨特·杰克逊的那部长篇,居然有不少人猜对了作者。最后一本是诗集《匿名诗人荟萃》。海伦要狄金森写点什么,狄金森不大愿意,却又不好意思断然拒绝,于是两次写信给希金森想让他给海伦表个“不宜发表”的态,但希金森只给狄金森回了两封推辞婉转的信,也未明确表态。海伦等不及,便专程登门讨要,结果还是无功而返。最后眼看就到出版期限,不依不饶的海伦·杰克逊又写了一封恳求信,说就算求她帮自己一个忙。狄金森迫于无奈,只好同意,海伦便把她能背下来的那首“成功”再抄一份,交给了出版社。1878年11月,《匿名诗人荟萃》出版,翌年元月,该书编辑托马斯·奈尔斯寄给狄金森一本样书,并坦言做了几处改动,还告诉她有人把“成功”的作者猜成了爱默生。狄金森的作品又一次被编辑做了标准化处理。但这时,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无论如何,不能伤了情分。“无名”丛书出版后给出版商带来了丰厚的经济效益,尤其是《匿名诗人荟萃》,后来成了收藏家追捧的对象,因为梭罗、拉尼尔、狄金森各有一首诗初次在一本诗集里刊行。以发表这首诗为契机,海伦·杰克逊又鼓动狄金森出本诗集,后来还提出做她的文学遗产承受人兼管理人,但狄金森均未做出积极响应。1885年8月,海伦·杰克逊谢世,第二年5月,狄金森也作古。海伦·杰克逊可以说有伯乐的眼光,她是狄金森的同时代人中唯一相信狄金森是位伟大诗人的人。狄金森生前默默无闻,死后逐渐声名鹊起,现在成了举世公认的伟大诗人。反观海伦·杰克逊,生前备受赞誉,如今仅成了一位历史人物。
我们算是领略了一下狄金森奇特的书信,又更进一步认识到狄金森独特的为人。
艾米莉·狄金森对遣词造句表现出情有独钟的喜好,她的散文书信既有经典名著的古雅风格,也不乏阿默斯特地方化和口语化的特征。根据她留下的手稿,她写信和作诗一样逐字逐句反复推敲修改,几易其稿后才誊清寄出。她的散文书信中常常夹杂着诗歌,因此散文诗歌混为一体是她书信的重要特征。我们经常嘲笑一些人写的诗是分行的散文,而狄金森的散文恰恰是不分行的诗歌。狄金森本人就曾把同样的话时而抄成散文,时而抄成诗歌,分别寄给不同的人。她的书信集出版后,很多人对其进行了剖析,认为它不仅有诗的语言意境,而且连节奏也是典型的诗歌式的。难怪1993年北卡罗来纳大学出版社出了一本由William H.Shurr等人编的《艾米莉·狄金森新诗选》,而这些所谓的“新诗”就是把她书信中的语句摘出来分行排印而成的。
狄金森的散文书信对了解她的生平性格及其诗歌无疑有极大的价值。她早期的书信可以说是对她的家庭、学校、朋友的非常详细、充满感情的描写,但中年以后,其散文书信就变得简短凝练,像她的诗歌一样,具有了谜的性质。
翻开她的书信集,我们会发现,像她的诗集一样,这里最引人注目的现象之一也是标点的使用。她现存的最早的信是她12岁那年写给她哥哥的,全信除了十几个一字线外,不用任何标点符号,这就说明她从小喜欢使用一字线。她的信除了使用大量的一字线外,就是在称呼后的标点也是千变万化,有时不用标点,如“我亲爱的简”,有时却在称呼后用句号,如“我亲爱的阿拜亚。”,有时用逗号,如“我亲爱的阿拜亚,”,有时又用一字线,如“亲爱的艾米莉——”。而落款后面除了不用逗号外,其他三种情况都有。我们看到过美国学者就狄金森诗歌中的一字线与惊叹号大做文章,但尚未发现有对书信中的这种标点现象做评述的。我们的观点是狄金森使用标点有很大的随意性。
其实,狄金森的书信到处都有麻烦。她的信是写给收信人的,如果她对诗歌有“藏之名山,传之其人”的想法的话,她恐怕不曾想到她的信也会结集出版,供后人玩味揣摸,但是她的信都不具日期、地址,称呼也千变万化,令人颇费思量。就拿她写给她的文学“导师”希金森的信为例,1862年4月写的最初两封信因为是初次写信,当然显得比较正式,称呼是“希金森先生”,6月7日的就用了“亲爱的朋友”。7月份的一封没有称呼,此后的信不是用“亲爱的朋友”(后面的标点变化不定),就是没有称呼。狄金森信中的署名也是值得注意的问题,从中可以看出狄金森的心计,她写给希金森的第一封信等于是给一个陌生人头一次写信,信尾没有落款,而是把她的姓名写在一张卡片上,单独装一个信封,再附在信中,可见用心良苦!第二、 第三封信的落款是“你的朋友,E·狄金森”。此后有的用“狄金森”,有的用“你的学生”,有的没有落款,还有一封信的落款是“你的格言—”。希金森本人对此无法解释,有人推测也许是希金森说过狄金森的诗具有格言的性质所致。狄金森这种称呼与落款的多变,反映了她的性格喜欢出其不意开开玩笑。如她给鲍尔斯的一封信的落款是“你的无赖”。这是因为她约鲍尔斯到她家做客,可等鲍尔斯远道而来后,她却躲在楼上不见他,鲍尔斯便在楼下喊道:“艾米莉,你这该死的无赖,下来!”1885年,狄金森自知来日无多,她给正在欧洲的梅布尔·卢米斯·托德的一封信是这样收尾的:“救世主写给全人类的那封信的唯一落款是,一名外乡人,你们收留我。”她的落款干脆是“美利坚”。狄金森不用姓名称呼、落款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不想暴露自己,万一信落在第三者手中,他或她也不知道是谁写给谁的。再加上语句晦涩,别人更是无从了解其中的隐情。狄金森的遗稿中就有三封称呼是“老师”的没有写完的情书,收信人是谁,至今是个解不开的谜。有人说是写给沃兹沃斯的,有人说是写给鲍尔斯的,还有人说她根本就没有打算把信寄给谁,她只是借助一位男性朋友来抒发自己的情感。艾米莉的哥哥奥斯丁说她爱在信里“故作姿态”,这从上面的落款中就略见端倪,这一点仍然反映了她写信的观点,是与“要讲真理,但要歪着讲”一脉相通的。
从信中反映出的狄金森另外一个个性特点就是凡事采取回避掩饰态度。如狄金森给希金森写了第一封讨教信后,希金森感兴趣的与其说是她的诗,不如说是她的人,于是写信问及她的一些情况,狄金森回信说:“你问我年龄多大?直至这个冬天——我才开始写诗——也只是一两首而已——”她重复了对方的问题,却不作回答。至于她写诗的情况,也完全是不实之言,因为她写诗已经有十多年了,而且这时候已经写了有好几百首。
狄金森把朋友看成是她的“财富”,她跟朋友的交往更多地依赖书信(包括书信中的诗歌)而不是面对面的交流。只有在这种书面交流中,她的警句,她的双关语,她的引用语,她的似非而是的议论,她的深奥的妙理才会发挥得淋漓尽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狄金森是通过书信写作和诗歌创作来保全她独立的人格的,书信和诗歌一样,都为她提供了释放内心压力的途径。
狄金森的书信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承担着她的诗歌载体的作用。据约翰逊的统计,有581首诗是用书信寄给他人的,足足占了她的诗歌总数的三分之一。这大致分三种情况:一,诗单抄,与信一起寄给收信人。这显然有“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目的;二,诗构成了信的一部分;三,诗是信的全部内容,只在前面加个称呼,后面有个落款。在后面这两种情况下,写信人认为收信人与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狄金森给大约三十多人用以上三种形式寄过诗,但从来没有在写给父亲、母亲和妹妹拉维妮亚的书信中夹带过诗。尽管住在一起,他们也不知道她在写诗。也许她认为这三位亲人与诗无缘,不是不喜欢,就是看不懂。
在本文的开头我们引用了狄金森关于谜的两行诗,而且从上述的论述中我们不难看出狄金森喜欢谜,喜欢叫人当谜猜。她的诗,她的文,她的人完全都是难猜的谜。一百多年来,人们在猜谜的过程中既得到欣喜,又迎接挑战,同时促进狄金森研究长盛不衰。
1994—1995年,我作为富布赖特学者在哈佛大学主要针对狄金森做了一年的粗浅研究。回国后计划就这位女诗人的生平、诗歌、书信先写三篇系列文章,后来发表了两篇,第三篇正在构思阶段。我的一个译本需要一篇前言,我就把上述文章压缩、串联成上面的样子付印了。这篇东西稍加修订后又在2010年上海译文版的《狄金森诗选》中重印了一次,现在又做了较大增订拿出来充当本书的前言,实在对不起读者。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我已年过七旬,退休已达十年,早已远离学术工作,健康状况又不是很好,修订译稿已经把我搞得焦头烂额,所以再没有精力和条件写一篇更像样子的新序了。不过对狄金森不大熟悉的读者,也许仍然可以从中了解一个大概,而对狄金森有所研究的读者,这篇序文就没有多大意义。如果有的读者先前已经读过,那就请他们抿嘴轻哂,不去理会好了。
序基本上是旧序,译文也有一些发表过。不过我把自己能发现的差错都做了修改。这个《全集》包括“诗全集”和“书信选”两个部分。诗歌部分译文的依据是约翰逊编的一卷本《艾米莉·狄金森诗歌全集》。为出版这部《全集》,我又根据约翰逊编的三卷本《诗集》、参照富兰克林编的《艾米莉·狄金森诗集》(阅读本)做了校订,并把富兰克林本在文字上的差异予以注明,但对两个版本在标点和诗节划分上的区别则不再探究,因为对阅读理解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约翰逊本中有9首诗富兰克林本未收,富兰克林本有18首约翰逊本又未录。我把这18首诗补译出来附在后面。两个版本编号差异甚大,译本以约翰逊本为准,再把富兰克林本的编号放在括号里,跟在约翰逊本的编号后面。每首诗左下角括号外的年代是约翰逊的估计,括号内的年代是富兰克林的认定。右下角的年代是约翰逊本给出的发表年代。
书信部分我依据的是约翰逊编的《艾米莉·狄金森书信选集》(译者又从别处补译了两封),因为三卷本的《书信集》过于庞杂,再说,译者已无兴趣也无精力将1049封书信全部补译出来,更何况这么做对普通读者意义不是太大。《选集》里的书信无疑是狄金森书信的精华,可以代表诗人一生每个阶段书信写作的特点。
狄金森的诗没有标题,约翰逊编了一个“主题索引”,说目的在于帮助读者找到想找的诗。我的体会是它还可以帮助一些读者找到解读一些诗的线索,所以我也把它翻译出来。我觉得花数十页篇幅把译诗的第一行排印出来作为目录意义不大,因为它没有原版书“首行索引”的功能,所以还是节省一些资源为好。
最后我要再次感谢美国富布赖特项目为我提供了在哈佛大学和阿默斯特近距离了解狄金森的机会和条件。我更感谢上海译文出版社,尤其是冯涛先生,在出版过《狄金森诗选》后又出版这套全集。
这是一项大工程,倾注了我二十年的心血。我完工时的感受不是如释重负,而是忐忑不安。我疑心自己干了一件不自量力的工作。我的体会是,翻译也许是件最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翻译诗,尤其是翻译狄金森的诗,更是如此。更绝的是,美国大诗人弗罗斯特给诗下的定义是:“诗就是在翻译中丧失的东西。”不过,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却也恰恰是一个翻译最大的人生乐趣吧。
蒲隆
2012年12月
拙译《狄金森诗选》出版后,陕西的一位读者写信给译者,用自己的亲身体会就狄金森生前不肯发表诗作的原因提出了独到的见解。现征得写信人的同意将全信照录于后,供狄金森的“粉丝”们共同探讨:
蒲隆先生,您好。
非常喜欢您的译作。尤其是《爱默生随笔》和《狄金森诗选》,值得我一生珍藏并仰望,同时对您的敬爱也无以复加。
先生,狄金森的诗令人着迷,包括她的身世,对吗?现就我阅读过程中所遇到的一个问题,说一下我个人的看法,好吗?那就是狄金森生前为什么不发表她的诗,且又让几个人知道她在写诗?在认识狄氏之前,我也写了些诗,有些碰巧跟她巧合了,有趣的是我和她都喜欢给亲朋写一些信,用的都是我们自己喜欢的幽默变化的称呼和隐匿的落款。我也从没有发表过我的诗,只是寄给亲朋好友,不管他们是否认可,但我不是自娱,我相信我的诗。我渴望有一天我的诗能够表白于天下,取得它应有的名份且毫发无损,倘若我长眠于地下亦可欣慰。诗人是选择孤独而完美的,渴望表白又惧于流俗,诗是诗人的生命,也是诗人的生活,诗人宁可自己受创也不愿诗受伤,哪怕是皮毛,可诗人能把握的只有自己,对外无可奈何,此之困扰狄金森也不例外。比如希金森就认为她的诗缺乏控制,建议推迟发表。当然,即使那些具有高明远见的诗人对待同一事物也各有见地,所以狄氏并不是无法发表,而是无法接受发表所带来的后果。一是这个后果使得她与外界产生一种关系,这关系破坏了她的孤独生活,而孤独恒定的生活是她创作灵感的源泉、命脉,她希望永不枯竭,直到她谢世。二是她爱她的诗胜过生命。她曾在诗里边写道:“我不会有肉体的子嗣,但有神圣的安慰。上帝给了我不同的繁衍方式。”那就是她的诗,她坚信她的诗,相信那些都是无可挑剔的天籁之作。可如何保全这些诗作,使其毫发无损地表白于天下呢?聪明的狄金森想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法:死前让人知道她是个诗人,死后发表诗作。谁也不会让一个死去的人去更改她自己的作品,随之盖棺定论。狄金森死了,她的作品却完整独立地存在了。她的离世除了给她的诗增添了一些扑朔迷离引人入胜的色彩外,并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和非议。人们只有接受研究猜测的分了,用时下的话说:她赢了,以一个很小的冒险为代价,换取了一个天大的完美。
只感觉她心似我心,所以如此结论,随信附一首诗,巧合了诗选里的二五六(249),有幸罢。
此致
祝您健康 智慧长青
您忠实的读者:刘一
2012.8.9
上帝此刻睡着了
野兽们兴风作乱
把太阳都赶下了西山
这有什么
只要我知道在世界的某个地方
有你的存在
星星全都躲得很远很远
月亮也避而不见
黑夜一手遮天
这有什么
只要我知道在世界的某个地方
有你的存在
雷霆在发怒
闪电把夜空刺穿
暴雨向所有的怨愤在冲刷
这有什么
只要我知道在世界的某个地方
有你的存在
2011.5.31夜
醒来吧,九位缪斯,唱支神圣的歌儿让我听,
解开那庄严的合股线,把我的情人节信卡扎紧!
啊,创造世界就为了情侣,为了痴心的情郎和少女,
为了轻叹,悄声细语,二者合为一体。
万物都在求爱。无论在大地、天空,还是海洋,
上帝的造物都不孤单,只有你茕茕孑立在他美丽的世界上!
有新娘,就有新郎,有两个,就合二为一,
有亚当,就有夏娃配偶,有月亮,就有太阳相匹;
生活证实了这条规律,服从的人幸福无比,
谁不为这位君王效力,谁就会在命运的树上吊死。
高追低,大求小,
在这个地球上,寻求的一定能找到;
蜂儿向花儿求爱,花儿接受了他的求婚,
他们举行快乐的婚礼,绿叶是他们的嘉宾;
清风向树枝求爱,树枝就被占有,
慈父为儿子向少女提出请求。
暴风雨在海岸上漫步,哼出的调子好凄凉,
海涛遥望着月亮,目光格外忧伤,
他们的精神聚在一起,他们的盟誓异常庄严,
他的歌声不再忧伤,她的悲伤也随即消散。
虫子向凡胎求婚,死亡要娶活的新娘,
黑夜与白昼成婚,清晨与黄昏配作鸳鸯;
大地是个快乐的少女,苍天是位真诚的骑士,
大地喜欢卖弄风情,向她求婚枉费心机。
现在对于应用,对于读经,
对于给你做公断,以及引导你的灵魂:
你是一曲人间独奏,一个生命,孤独冷漠,
你不会有好心的伴侣,你总是自食其果。
是不是从来没有安静的时刻,分分秒秒是否太长,
是不是有大量悲哀的回想,并以恸哭代替歌唱?
那里有萨拉、伊丽莎和埃米琳,个个貌美如花,
还有哈丽雅特、苏珊,以及长一头鬈发的她!
你的眼睛瞎得可悲,但你仍然可以欣赏
六个真纯漂亮的少女坐在树上;
小心翼翼走近那棵树,然后大胆爬上去,
把你爱上的一个抓住,对时空不要介意!
然后把她带进葱翠的树林,为她建造一个闺房,
满足她的一切要求,珠宝、鲜花、小鸟,皆无妨——
带上横笛,敲起鼓,吹响喇叭——
向世界问声好,然后荣归老家!
1850
1894
这首情人节赠诗作于“1850年3月4日”,赠送给当时在艾·狄父亲的律师事务所当实习生的埃尔布里奇·鲍登。五位少女是狄金森的闺蜜,“长一头鬈发”的是她本人。
另有一片天空,
永远宁静灿烂,
另有一种阳光;
尽管那里是黑暗;
管它林木凋残,奥斯丁,
管它田野肃寂——
这里有座小树林,
它的树叶长青;
这里有座靓丽园,
从来不见霜凝;
它的花儿永不凋谢,
蜂儿在花丛中嗡营不断;
哥呀,请你来
我的花园参观!
1851
1894
这些语句是1851年10月17日写给她哥哥奥斯丁的信中的话,没有分行。也许这就是富兰克林未收编此诗的原因。
“世间的荣光风流去散,”
“忙碌的蜜蜂怎么办,”
“人生在世须尽欢,”
我把我的敌人阻拦!
啊,“我来了,我见了,我胜了!”
啊,彻头彻尾地!
啊,“切记无常”
当我与你远离之时!
万岁,彼得·帕利!
万岁,丹尼尔·布恩!
三呼万岁,对那位
第一个观察月亮的先生!
彼得,展现阳光;
帕蒂,安置好星星;
告诉月神,茶斟好了,
管你的兄弟叫战神!
把苹果放下,亚当,
跟我一起离开,
这样你会得到一颗酸果果
但从我父亲的树上摘!
我把“科学山”攀登,
我“把风景饱览;”
那种超验的景象,
我先前从未看见!
我的祖国吩咐我
去从事立法;
我要穿上我的橡胶套鞋,
以防风刮!
在我上学期间,
我听到这样的说法
万有引力,偶然发现,
从苹果树上掉下!
人们一度认为
地球在轴上旋转,
通过一种体操技巧
向太阳表示礼赞!
正是勇敢的哥伦布,
乘风破浪去远航,
他向那些国家通报了
我后来居住的地方!
死亡不可避免——
斯文得到称道,
流氓成为英雄,
无力还债,崇高!
我们的祖先感到疲惫,
在邦克山 上躺下休息;
尽管有多少明媚的晨光,
他们依然安睡不起,——
先生,号角定会把他们唤醒,
在梦中我看见他们起身,
每人扛一支庄重的火枪
向着九天挺进!
先生,懦夫会呆到,
战斗终了;
但不朽的英雄
将会戴上帽子,飞跑!
再见了,先生,我要走了;
祖国在把我召唤;
允许我,先生,临别时,
把我的眼泪擦干。
为了纪念我们的友谊
请把这朵“漂亮的花儿”接受,
而当摘它的这只手
在月亮照不到的时候,
对我的骨灰的记忆
将会成为一种安慰;
别了,塔斯卡洛拉人 ,
别了,先生,何日才能再会!
(1852年圣瓦伦丁节)
1852
这也是一首情人节赠诗,受赠者是从阿默斯特学院刚毕业留校任辅导员的威廉·豪兰(1822—1880)。后来发表在1852年2月20日的《斯普林菲尔德共和日报》上,但不知是谁交给报社的。这是艾·狄生前发表的十首诗中的第一首。也是她最早的诗作之一,无疑是最长的一首。
在这片神奇的海洋
静静地扬帆远航,
嗨哟!领航员!
你是否知道
没有狂涛呼啸——
风消雨歇的海岸?
和平宁静的西方
许多船只在休航——
抛锚停泊稳如磐——
我领你前进——
嗨,陆地!永恒!
船终于 靠岸!
1853
1896
这是艾·狄赠给苏珊的第一首诗,写于1853年3月,当时苏珊在新罕布什尔的曼彻斯特。
我有一只春鸟
为我高歌长啸——
诱来一片春光。
夏天姗姗地来了——
玫瑰慢慢地开了,
旅鸫不知去向。
但我并不苦恼
因为我知道我的鸟
虽然飞往海外——
却在大洋彼岸为我
学唱时新的歌
一定会回来。
在更加安全的手里依傍
于更加实在的国度飞翔
我的小鸟们——
它们虽然已经离去,
我告诉我疑虑的心绪
它们属于您。
在更加宁静的明朗里,
在更加灿烂的金光里
我看见
这里区区的疑虑与恐惧,
此间小小的矛盾和冲突
统统被驱散。
那时我将不会苦恼,
因为我知道我的鸟
纵然已经飞去
但在远方的树上
为我尽情欢唱
必回无疑。
1854(1854)
1932
1854年秋,艾·狄的哥哥和她的闺蜜即未来的嫂子苏珊去密歇根考察,谋求在中西部发展,艾·狄极其思念。这首诗包含在给苏珊的一封信中。
层林时而粉红——
时而一片棕黄。
山峦时而卸下盛装
玉立在故乡的后方。
往往有座山头戴上凤冠
我频频放眼眺望——
屡屡又有一道缝隙
出现在常见的地方——
而地球——人们讲——
绕着地轴运转!
神奇的旋转啊!
只按十二 圆满地表演!
约1858(1858)
1891
旅人迈步回家
鞋也欢腾——
番红花——最终挺身而立
做了雪的扈从——
吟咏赞歌的嘴唇
经历了长年的操练
终于这些舟子们
吟唱着漫步于海岸。
珍珠是潜水者的小钱
从海里强行取来——
羽翼——天使的车辇
曾经也是步行——亦属吾侪——
夜是晨的篷帐
失窃——遗产——
死亡,不过是我们
对永生的迷恋。
我的算术说不出
那个村落有多远——
它的农民是天使——
它的乡镇缀满天——
我的经典遮住了他们的脸——
我的信仰崇敬那片黑暗——
从它庄严的教堂里
复活喷泻如涌泉。
约1858(1858)
1914
有一个字眼
持一把利剑
能把披坚执锐的武士刺穿——
它将带刺的音节投掷
然后复归沉寂——
但在它坠落的地方
获救者会念念不忘
在爱国者纪念日宣讲,
有位佩戴肩章的兄弟
自己却断了气。
凡是屏息的太阳驰骋的地方——
无论白昼在哪里游荡——
总有它无声的攻击——
总有它辉煌的胜利!
看那盖世无双的神枪手!
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时光至高无上的标的
就是一个“被遗忘的”魂灵!
约1858(1858)
1896
穿过小径—穿过荆棘——
穿过树林和林间空地——
在荒僻的大道上
草寇常常与我们擦肩而去。
好奇的野狼前来窥视——
鸱鸮投下困惑的目光——
蟒蛇的锦缎身条儿
偷偷儿地滑向前方——
风雨吹打我们的衣衫——
雷电闪动它的利剑——
我们头上的危岩
饿鹰尖厉的叫声令人丧胆——
林神举起手指招呼——
“来吧”山谷喃喃发出轻唤——
这些就是所有的伙伴——
这就是唯一的道路
这些孩子急匆匆地往家赶。
约1858(1858)
1924
我的轮子在黑暗中滚动!
我看不见一根辐条
但却知道它湿淋淋的脚
一圈又一圈地奔跑。
我的脚踩在潮头!
人迹罕至的路一条——
但条条道路的尽头
风景开阔奇妙——
有的放弃了纷繁的织机——
有的在热闹的坟墓里
找到了别致的差事——
有的迈着新异——庄严的脚步——
堂而皇之地穿过门户——
同时把那个难题
甩向我和你!
约1858(1859)
1914
我从未说过金子
就在山上—深埋——
我看见太阳——劫掠过后
蹲下守护他的横财。
他站的距离就跟
你这里站的一样近——
相隔只有一步之远——
若有一条蛇横切矮林
我就会命丧黄泉。
那是一笔极大的横财——
但愿它来得堂堂正正。
那些都是吻过铁锨的
最最精粹的金锭!
该守口如瓶——
该大肆张扬——
该如我所思
基德 会突然启航——
精明人若能劝导我
我们不妨予以平分——
精明人若要出卖我——
就让阿特罗波斯 决定!
约1858(1858)
1914
晨光更为温顺——
毛栗正在变棕——
浆果的面颊更胖更圆——
玫瑰花儿出了城。
枫树包着更艳的头巾——
原野穿上了大红袍——
我怕自己太老气
打算戴件小珠宝。
约1858(1858)
1890
睡眠让清醒的灵魂看
应当是
合上双眼。
睡眠就是那大车站
下边,左右两面
见证者站了一大片!
清晨,有身份的人知道
应当是
天色刚刚破晓。
晨光尚未露!
那一定是曙光——
永恒的东方——
又是彩旗招展
又是红装耀眼——
那才是昧旦!
约1858(1858)
1890
苏珊的女儿比安奇太太说这首诗是写给苏珊,“送给她逗乐子的——说的是她父亲有让她们早起的癖好……”
我家里有一个妹妹,
还有一妹在篱墙那边。
尽管户籍上只有一个,
但两个妹妹我都眷恋。
一个与我同走一条路——
还穿着我去年时的衣衫——
另一个如同鸟儿筑巢,
把巢筑在我们的心间。
她像我们一样地唱歌——
但是曲调全然不同——
她自己就是自己的音乐
恰如那六月里的蜜蜂。
如今已经远离了童年
然而上山下山
我把她的手抓得更紧——
这样能把路途变短——
岁岁年年
她的哼唱,
仍哄得粉蝶儿翩翩;
她的眼里
紫光依旧
让多少春光黯淡。
我把露珠儿洒落——
却把晨光带走——
从长夜满天的星河
唯独挑这么一颗——
苏 啊——天长地久!
1858(1858)
1914
奥斯丁和苏,于1856年7月1日结婚并搬进父亲专门为他们在附近修建的房子。这首诗也许是1858年12月19日写给苏珊的生日贺诗。
这位客人挂红披金——
一位乳白、银灰的嘉宾——
身着白鼬皮紧身上衣——
嘉布遣斗篷如花似锦——
他在日暮时分进城——
驻留在家家户户门前——
谁若在清早把他寻觅
我求他也——打探打探
云雀的纯净领地——
或者麦鸡的湖畔!
约1858(1858)
1932
我要蒸馏甘醇一杯,
端给我所有的朋友,
举杯祝她不再躁动,
对着小溪、水泉,或沼泽!
约1858
1894
这首诗包含在给塞缪尔·鲍尔斯的一封信中,不分行,所以富兰克林本未收编。约翰逊注:“她”也许是指夏天。
仅仅困惑了一两天——
窘促难堪——并不恐惧——
在我家花园邂逅
一位不期而至的少女。
她招招手,林木萌动——
她点点头,万物复苏——
无疑,我未曾到过
那样的国度!
约1858(1859)
1945
此诗曾抄送给霍兰夫人。一朵玫瑰花蕾仍然被一条穿过撕开的纸洞的丝带拴在诗稿上面。
黄龙胆编织她的流苏——
枫树的织机红彤彤——
我的就要离去的花儿
取消了列队游行。
一种短暂,但又缠绵的疾病——
要一个小时准备,
这个清晨下面的一个时辰
正是天使们所在的席位——
那是一个短短的队列,
长刺歌雀就在那里——
一只老蜂对我们致辞——
然后我们跪下求祈——
我们相信她很乐意——
我们乞求我们也会。
夏天——姐妹——天使!
让我们把你追随!
代表蜜蜂——
代表蝴蝶——
也代表微风——阿门!
约1858(1858)
1891
注:约翰逊本本诗分三节,富兰克林本只有一节,第二节、第三节编为独立的两首诗,编号为22、23。
萼一片,花一瓣,刺一根
一个平常的夏日清晨——
露珠一瓶——一两只蜜蜂——
一丝清风——树林里一阵闹腾——
我却是一朵玫瑰!
约1858(1858)
1891
由于不信任龙胆——
正要转身离去,
她的穗毛飘摇
斥责我的背弃——
焦躁地等着我的——
我决意高歌行进——
我将感觉不到冻雨——随后——
将对寒雪毫不恐惧。
于是那幻影般的草地
飞驰在气喘吁吁的蜜蜂前面——
于是沙漠里溪水潺潺
流淌在行将失聪的耳边——
于是暮景中塔尖辉煌灿烂
对着正在合拢的双眼——
天是如此遥远——
向下界的一只手高悬。
约1858(1858)
1945
我们输—因为我们赢——
赌徒们——想起了这一点
又掷骰子手不停!
约1858(1858)
1945
凡此种种都是我的旗帜。
我播种我的盛典
在五月间——
它一连串地涌现——
然后又威严地安眠——
我的圣坛一整个平原
今天。
失却——如若能复得——
错过——假使会相逢——
那样一来——盗贼抢不走——
掮客难欺蒙。
那么,我的小铁锨
你快乐地堆造小山
给雏菊,给耧斗菜
留出一些幽僻的空间——
番红花的秘密
你我都了解——
让我们柔声歌吟——
“再也没有白雪!”
对于他,由于怀着一颗红门兰的心——
六月到来,沼泽泛起粉红。
约1858(1858)
1945
我曾有一枚金几尼——
我把它丢失在沙滩上——
尽管这点钱不足道
陆地上还有的是金镑——
但在我节俭的眼里
它的价值非凡——
所以找不到它时——
我只好坐下长叹。
我曾有一只红旅鸫——
他整天放声歌唱
但当层林尽染时,
他也飞往他乡——
时光送来别的旅鸫——
歌曲依然未改——
但我为失踪的吟游歌手
保留了那座“家宅”。
我曾有颗天上的星——
它名叫“普勒阿得”——
我一不留神,
它便游离出原辙。
纵然天空群星荟萃——
通夜星光灿烂——
但我却毫不在意——
因为都与我无干。
我的故事另有寓意——
我有一位丢失的知己——
它名叫“普勒阿得”,还有旅鸫,
以及沙滩上的几尼。
当这哀伤的小曲
和着泪水——
与远乡负心人的
目光相会——
但愿他追悔莫及
痛感理屈心亏——
让他在天底下
休想找到安慰。
约1858(1858)
1896
托德夫人推测此诗是寄给在欧洲旅游的某位友人的,文雅地提醒应当勤写信。
有一个人所未见的清晨——
少女们出现在辽远的绿茵
把她们天使般的五月庆祝——
终日舞蹈、玩耍、做游戏,
都是些我说不上名堂的游艺——
就这样她们把节日欢度。
按照轻松的节奏在这里移动脚步
它们再不会在村巷里彳亍——
树林也不见它们出没——
这里的百鸟曾有逐日的壮举
那时候去年的捻线杆闲置
夏天的眉头紧锁。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奇观——
那样的绿茵上有那样的圆环——
还有那样宁静的阵式——
仿佛繁星在夏天的夜晚
晃动它们的玉盏——
通宵达旦狂欢不息——
人们在这神秘的绿茵场——
像你那样舞蹈——像你那样歌唱——
我邀请,每一个新鲜的五月清早。
我遥盼你神奇的钟声——
在别的幽谷向异样的黎明——
宣布我的来到!
约1858(1858)
1945
她睡在一棵树下面——
只有我来思念。
我碰碰她的摇篮,悄然——
她认出了那脚板——
穿上她胭脂红的衣衫
看看!
约1858(1858)
1896
我今天要带的就是这些——
这,还有我的心——
这,我的心,以及所有的田野——
还有所有广阔的草坪——
你务必数一数——如果我忘记
有人能讲的林林总总——
这,我的心,以及所有
在红花草居住的蜜蜂。
约1858(1858)
1896
多少个这样的早晨—我们分开——
多少个这样的中午——她起来——
起初扑扑腾腾——然后稳稳当当
去好好安睡。
从未喁喁哝哝说过话——
话也不是说给我听——
她——无言是由于快乐——
我——则是痛苦无声——
直至——夜晚临近
一个人拉上窗帘——
唰!一声急促的窸窣!
这只朱顶雀飞远!
约1858(1858)
1891
第一节包含在由苏珊·狄金森撰写并刊登在艾米莉下葬的前一日,即1886年5月18日的《斯普林菲尔德共和日报》上的讣告里。
一朵雏菊今天
已经从田野里消失——
许多浅口便鞋踮起脚尖
向着天堂走去——
在红殷殷的泡沫里
渗出白天退着的潮汐——
开花——轻跳——漂流——
你可跟上帝在一起?
约1858(1858)
1945
如果我的所爱失去
哭号者的声音会对我讲——
如果我的所爱找到
根特的钟就会敲响——
如果我的所爱休息
雏菊就会将我激励。
菲利普——感到迷惑时
就想起了他的谜!
约1858(1858)
1945
这首诗可能是读了亨利·泰勒爵士的著名诗剧《菲利普·范·阿尔特威尔德》后有感而作。狄金森家的藏书中有该剧的两个版本。菲利普·范·阿尔特威尔德(约1340—1382)曾领导根特人民反抗佛兰德斯伯爵的统治,后来兵败被杀。
漂流!一叶小舟漂流!
而黑夜就要降临!
难道无人将一叶小舟
引向最近的城镇?
水手们说—昨天——
正当暮色昏黄
一叶小舟放弃了拼搏
随波往下瞎闯。
天使们说——昨天——
正当曙光泛红
一叶小舟——苦遭浪打风卷——
重修桅杆——再扯风帆——
欢欣鼓舞——勇往直前!
约1858(1858)
1896
我可能为你提供夏天
当夏日飞逝以后!
你的音乐依旧,当三声夜鹰
和金黄鹂—停止演奏!
为了你开花,我要跳过坟墓
把我的花儿摆满!
请把我摘下——
银莲花——
你的花儿——永远!
约1858(1858)
1896
先生,当玫瑰停止开花,
紫罗兰已经凋谢——
当庄严飞行的蜜蜂
已经把太阳超越——
那只在这个夏日
停下来采撷的手
将会在奥伯恩——歇息——
到那时,请把我的花——接受!
约1858(1858)
1896
显然艾·狄指的是与波士顿一河之隔剑桥镇的奥伯恩山公墓。1846年8月她去波士顿时曾到过那里,并写信给朋友阿拜亚·鲁特描述了“死人之城”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象。
如果想起就是忘记,
那我就不再记忆。
如果忘记就是想起,
我多么接近忘记。
如果思念愉快,
如果哀悼欢乐,
那些采撷了这个的手指
今天又是多么快活!
约1858(1858)
1894
这首诗是寄给塞缪尔·鲍尔斯的。
献给女王的,也许是花环——
月桂——则献给魂或剑
中的精英。
啊——除了记念我——
啊——除了记念你——
豪侠的自然——
慈善的自然——
公正的自然——
把玫瑰选定!
约1858(1858)
1945
这朵小玫瑰无人知晓——
它兴许只会流离辗转
若不是我从路上捡起
把它举到你的面前。
只有一只蜜蜂会把它思念——
只有一只蝴蝶,
匆匆地来不辞遥远——
在它的胸口安歇——
只有一只鸟儿会惊奇——
只有一股清风会叹息——
啊,小小的玫瑰——像你这样
凋残是何等的容易!
约1858(1858)
1891
我数到它们满天狂舞
它们的便鞋把城镇飞跨,
然后我拿起一支铅笔
把那些反叛者记下。
接着它们变得如此快活
我就把这一身古板气甩掉,
我一度庄重的十根脚趾
被引导着把快步舞跳!
约1858(1858)
1945
池塘里尚未结冰——
滑冰的人还未前往,
夜幕降临时哪一张面庞
还未被雪打得黯然无光——
田野尚未完成劳作,
圣诞树还不存在,
奇迹加上奇迹
将会向我走来!
我们碰到的只是
一个夏日的衣边——
是什么仅仅行走在
一座桥梁的对面——
它又是唱——又是说——
在这里没有人的时刻——
我在里面垂泪的那件长衣
会不会答应让我穿着?
约1858(1858)
1896
给某某先生的
某一件赠品,
把生命的网编织——
殉道者的纪念册这样表明!
约1858(1858)
1945
它并没有让我惊讶——
我这么说——或这么想——
她会拍动她的翅膀
并把巢窝遗忘,
飞越更加浩瀚的森林——
在更加安乐的枝杈上造窝,
对着更加摩登的耳朵
把上帝的老式声明悄悄陈说——
这不过是只雏鸟——
如果我心中的钟爱
已经弃我而去
那将如何对待?
这只不过是个故事——
如果心里藏的只是
那样一具棺材
那又怎样处理?
约1858(1859)
1945
当我算计播在
地下的种子,
不久会开花——
当我考虑那些人
安置得如此低下,
会被当作高等人接纳——
当我相信那座花园
肉眼凡胎不会看见——
全凭信仰采它的花
躲避它的蜂,
我就能诚心宽宥这个炎夏。
约1858(1859)
1945
我抢劫了那些树林——
那些信赖人的树林。
那些毫无芥蒂的树木
献出它们的刺果和青苔
要讨我幻想的欢愉。
我把它们的饰物细看,心里好奇——
我紧紧抓住——我拿上走开——
那庄严的铁杉会说些什么——
那棵橡树又会如何表态?
约1858(1858)
1955
一天!嘿!嘿!又一天!
你的祈祷,啊,过客一闪!
从这么一个普通的球里
竟可把一场胜利奉献!
从这么简单的集结中
各国的国旗招展。
稳住—我的灵魂:什么问题
在你的箭上悬!
约1858(1859)
1945
想活—就活个痛快——
想死——就死得其所——
想对全人类笑脸相迎
通过对素昧平生的——人的信任,
介绍他的灵魂。
想从熟悉的场合
去一个从未涉足的环境——
想怀着毫不迷乱的心
沉思这次旅行——
那种信任我们中间的一个具有,
今天却不在我们中间——
我们见过启航
却从未航过海湾!
约1858(1859)
1945
如果她曾经是枝槲寄生
我曾经是玫瑰一朵——
在你的桌子上结束我天鹅绒的一生
那是何等的快活——
既然我代表德鲁伊特 ,
而她代表露水——
我要装饰传统的扣眼——
便送给你这朵玫瑰。
约1858(1859)
1894
在这间里屋里有件东西
比睡眠还要安静!
它在胸口上插根细枝——
却不肯说出它的名姓。
有人碰它,有人亲它——
有人搓着它闲着的手——
它有一种简单的庄重
我却无法参透!
我要是他们,我就不会哭——
一个人抽泣多么失敬!
也许会把那娴静的仙子
吓回她的故林!
心地单纯的邻居
闲聊“早逝的人”
我们——说话爱绕弯子,
说什么鸟儿已经飞遁!
约1858(1858)
1896
我履行自己的诺言。
我未受传唤——
死神没有注意到我。
我送上我的玫瑰。
我再次发誓,
凭着每只封圣的蜜蜂——
凭着从山坡召来的雏菊——
凭着从小径唤来的长刺歌雀。
花儿和我——
她的誓言,我的誓言——
肯定还要回还!
约1858(1859)
1896
心啊!我们要将他忘记!
你和我—在今宵!
你可以忘却他给的温暖——
我则要忘掉那片光照!
你忘却以后,请告诉我
好让我立即开始!
快!免得你磨蹭下去
我又把他想起!
约1858(1859)
1896
又一次,我现在迷惘的鸽子
拍动她不知所措的翅膀
又一次,她的女主人
把她烦乱的问题投向海洋——
先祖 的鸟儿第三次
回到漂浮的窗扉,
鼓足劲!我勇敢的信鸽!
兴许还会有陆地!
约1858(1859)
1945
我连遭两次惨重损失,
它都在草皮下面。
两次我已沦为乞丐
伫立在上帝门前!
天使—两度降临人间
弥补我的贮存——
强人!钱商——父亲!
我再度陷入贫穷!
约1858(1858)
1890
我尚未告诉我的花园——
免得那样我无法收束。
我还没有十足的勇气
现在把它向蜜蜂吐露——
我不愿在街道上把它讲
因为商店会把我凝望——
那人如此腼腆——如此无知
竟然敢于直面死亡。
千万不能让山坡知道——
那是我经常漫步的场地——
也不能告诉多情的森林
我要走的那个日子——
也不能在餐桌上絮叨——
也不可偶尔掉以轻心
在谜里暗示说
有人会在今天出行——
约1858(1858)
1891
放学回家的途中
我常常从村边经过——
纳闷那里的人在干什么——
村子为何这么静默——
当时我不知何年何月——
将会传来对我的召唤——
按照日晷,必定早于,
其余的人离去的时段。
比日落时还要寂静。
凉爽胜过黎明时刻——
雏菊敢到这里涉足——
鸟儿可在此地飞落——
所以如若你感到疲惫——
迷惘——或者冷落——
请相信地下
那亲切的许诺,
喊一声“是我,”“带上多莉”,
我就会拥入心窝!
约1858(1858)
1945
“多莉”是对苏的爱称,估计此诗曾给她抄送过一份。
我的船是否下海
她是否与狂风遭遇——
她系住她驯顺的风帆
是否对着着魔的岛屿——
什么神秘的锚链
今天把她系住——
这是已到海湾的
眼睛的任务。
约1858(1858)
1891
今晨—从人们那儿带走——
今天被人们抬着——
众神摇旗热烈欢迎——
他们又把她领走——
一个小姑娘——脱离了游伴——
一颗小心灵走出了学堂——
伊甸园里准有客人——
所有的房间都满满当当——
遥远——如东方离开黄昏——
昏暗——如那颗边界上的星星——
一些王国里的老臣
都是我们的故人。
约1858(1858)
1891
如果我死了,
而你还活着——
时光继续向前流动——
晨光依然焯焯——
正午仍旧炎炎——
一如平素——
如果鸟儿早早筑巢
蜜蜂早早出去忙碌——
人们便可以随便
脱离下界的事业!
惬意,知悉我们与雏菊共卧时
资本将会坚挺充足——
商业还会继续——
贸易同样飞速发展——
先生们如此轻松地
处理这喜人的场面——
这会使离去的心情平静
并让灵魂保持安恬!
约1858(1858)
1891
骑士认为小小不言,
一朵花,或者一本书,
微笑的种子已经种下——
它们在黑暗中把鲜花绽露。
约1858(1858)
1945
如果在过节的一天
我不再送一朵玫瑰,
那就是因为我已被召回
超越了玫瑰的范围——
如果我不再使用
我的蓓蕾所纪念的姓名——
那就是因为死亡的指头
合上了我喃喃的嘴唇!
约1858
1945
普通的日子领着季节经过,
要对它们表示崇尚,
只消记住这一点
它们可以从你我身上,
拿走的那件小东西
叫做无常!
约1858(1859)
1896
延宕到她人事不省——
延宕到她慈爱的心胸
藏在它白雪的衣裳里面——
飞逝的呼吸后的一个钟头——
比死亡刚刚晚了一个钟头——
啊,落后的昨天!
如果她能猜出结果——
如果一个快乐的欢呼者
能够把远山攀登——
如果福气的步子不是这么慢
谁能说这张如今投降了的脸
不会不言败?
啊,如果会有什么分离
被胜利忘记
在她帝国的方圆——
那就向他们展示这件温顺的穿衣服的东西
它无法停下称王称帝——
能否戴上王冠也在未定之天!
约1859(1859)
1890
约旦东边一点,
福音书作者们记录,
有个跤手跟天使
角斗得持久、艰苦——
斗到晨曦触山——
雅各越斗越强,
天使要求休战
先吃饭——再开仗——
狡诈的雅各说,不行!
“你若不为我祝福
我决不放你走”——生客!
这个条件得到了满足——
阳光晃动银色的羊毛
在“毗努伊勒”山后面,
这位深感迷惘的跤手
发现他竟然把上帝打翻!
约1859(1860)
1914
雅各与天使摔跤的故事见《圣经·旧约·创世记》第32章。第30节说:“雅各便给那地方起名叫毗努伊勒,意思说:‘我面对面见了神,我的性命仍得保全。’”艾·狄最后给希金森的一些信中,有一封大约写于她去世前不久的1886年早春,她说到她日益加重的病情,最后对希金森及其家人有这样一段深情的回忆:
大胆的祈福,雅各对天使说“你不给我祝福,我就不容你去”——拳击师兼诗人,雅各是正确的——
像她一样,圣徒们退去,
戴着他们烈火的帽子,
像她一样好斗!
像她一样,黄昏偷窃
胭脂红和紫色
在白天逝去以后!
他们说—二者——“离去了”!
也就是收走了,
再找不着,
紫菀仍旧争执——
水仙也在说理
非常深刻!
约1859(1860)
1932
天上的爸爸!
请关注一只老鼠
它在受猫的糟蹋!
请在你的王国里
为耗子保留一座“华厦”!
在天使的食橱里好安逸
啃噬日夜不辍,
而不知不觉的轮环
却在庄严地滚过!
约1859(1860)
1914
“所种的是羞辱的”!
啊!真的!
这会不会是“羞辱”?
如果我自己有一半的好
我对谁也不会注目!
“所种的是必朽坏的”!
不会这么快!
使徒看法偏颇!
《哥林多前书》第十五章
把一两种情况述说!
约1859(1860)
1914
如果痛苦为和平做准备
看哪,什么样的“奥古斯都”太平盛世
我们踮脚翘盼!
如果春天从冬季萌生,
银莲花能不能
得到计算?
如果黑夜领先—中午跟上
让我们准备好迎接太阳,
什么样的凝望!
从千重天
正午的光焰
直射到我们见多识广的眼上!
约1859(1860)
1914
某一条虹—从集市来!
某种克什米尔世界的异彩——
我满怀信心地看见!
要么一条孔雀的紫色尾巴
羽毛片片——在平原上拖拉
把自己耗残!
梦悠悠的蝴蝶儿舞蹁跹!
昏沉沉的池塘恢复了去年
断调的呼呼声!
从太阳上的某个古堡里
贵族般的蜜蜂——一个个——喃喃地——
成排挺进!
今天旅鸫站得密密实实
像昨天的雪片儿堆积——
在篱笆上——屋顶上——细枝上!
红门兰把她的羽毛扎上
为了她的老恋人——披上阳光!
把沼泽重访!
不计其数!安安静静!没有司令员!
树木和山峦的军团
站成鲜亮的独立分队!
看哪!这些是谁的百万雄师?
谁的缠头海洋的孩子
或者什么切尔卡西亚 陆地?
约1859(1860)
1890
我没法告诉你—但你能感觉到它——
你告诉我也太难——
圣徒,用销魂的石板和铅笔
解破我们的四月天!
甜蜜胜过从消失了的
绿地上消失了的嬉戏!
迅疾胜过梦的岩礁周围
骑手的马蹄!
谦虚,让我们在其中漫步
蒙着我们的脸面——
正像他们说的彬彬有礼的
天使长们把上帝参见!
不用我——将它夸夸其谈!
不用你——遇见
时髦的女士就说
“迷人的四月天”!
而要——天国的“彼得·帕利” !
依赖它,迟钝的孩童
做好准备去参加
更加崇高的背诵!
约1859(1860)
1914
从通红的
金黄的土里
将会冒出许多球茎——
狡猾地躲过了,
锐利的眼睛。
从茧子里
许多虫子
像高地人一样雀跃,
农民们像我,
农民们像你
莫名其妙地瞅着!
约1859(1859)
1914
从未取得成功的人们,
认为成功最为甜蜜。
欲品味玉液琼浆
只有你迫切急需。
紫袍裹身的诸公
如今执掌着大旗
谁也说不清楚
胜利的确切含义
他—奄奄一息的败将——
耳朵已经颓唐
忽又迸发出遥远的凯歌
如此痛苦嘹亮!
约1859(1859)
1878
野心找不到他,
爱心不甚了然
多少里格 的乌有乡
横在他们中间。
昨天,平常!
今天翘秀
为了我们共同的荣耀,
不朽!
约1859(1859)
1914
埋头做着我的题,
又来了难题一道——
它比我的更重大——更泰然——
涉及的算术更显深奥。
我收起忙碌的铅笔,
把我的数字归档。
我为难的指头,你为何
如此迷惘?
约1859(1859)
1914
“大角”是他的别名——
我倒爱管他叫“星星”。
科学未免太下作
竟去干预这类事情!
近日我杀死一条虫子——
一名“学者”从旁走过
喃声念叨着“我将再起” ——“百脚”!
“主啊——我们是何等脆弱”!
我从林子里拔了一朵花儿——
一个拿放大镜的怪物
立马把雄蕊计算——
又把她归入“纲目”!
尽管我先前捕捉蝴蝶
用的是自己的帽子——
他如今端坐在“陈列室”里——
连红花草铃铛都已忘记。
过去本是“上天”
现在成了“天顶”——
那是我等时光短暂的假面舞会结束
打算要去的地方
现在也被绘进陆海舆图。
万一南北两极欢喜雀跃
用头倒立那又如何!
我希望我准备好应付“最坏的局面”——
不管出现的胡闹是些什么!
也许“天国”已旧貌换新颜——
我希望那里的“孩子”
在我来时不会“时新”——
把我笑话——把我瞪视——
我希望天上的父亲
会抱起他的小女孩——
老式——顽皮——不一而足——
翻过那“珍珠”台阶。
约1859(1859)
1891
脸上的剧痛——
呼吸的匆忙——
分别的迷狂——
称之为“死亡”——
提及的痛苦
变成耐心的时候,
我就知道给了
返回它自己的允许。
约1859(1859)
1891
靓丽的是她的软帽,
靓丽的是她的面颊,
靓丽的是她的长裙,
她却不会说话。
更加像那雏菊
从夏日的山丘上绝迹
为她作记录的
只有含泪的小溪——
只有多情的朝暾
在寻找她的面庞。
只有无数的脚步
歇息在那个地方。
约1859(1859)
1914
谁从未失去冠冕
谁就不准备把它找见!
谁从未感到口渴
谁就不打算把酒壶和凉快的罗望子发现!
从来没有跋涉过漫漫倦途——
难道那样的足
就能探索皮萨罗 海岸上的
紫微微的领土?
多少军团一败如水——
皇帝能坦言?
多少旗号将会打出
在革命的一天?
多少枪弹击中?
你可有严重的伤疤?
天使们呀!在士兵的
额际写上“提拔”?
约1859(1860)
1891
一位靓女红艳艳—在山间
严守秘密,岁岁年年!
一位靓女白生生,在田野
温馨的百合花里睡眠!
爱整洁的微风拿着扫帚
把河谷——山丘——和树木清扫!
试问,我漂亮的主妇们!
会企盼谁的来到?
邻居们尚未想到!
树林相互微笑!
果园、毛茛和小鸟——
刹那间异常活跃!
但景色是多么和平宁静!
树篱是多么无动于衷!
仿佛那“复活”
并不十分陌生!
约1859(1860)
1896
她在游玩时死去,
蹦蹦跳跳打发走了
她租借的斑斑点点的时光,
然后乐不可支地像个土耳其人
跌卧到百花床上。
她的魂儿在山上流连
昨日,今天,
她的衣裳酷似银羊毛——
她的面容如水花飞溅。
约1859(1860)
1914
狂喜就是内陆的灵魂
向大海的投奔,
经屋宇—过海岬——
深入永恒——
我们是山里人,
海客岂能体谅
离开陆地头一里格的
那种心醉神往?
约1859(1860)
1890
我一听到“逃”这个字
血流就会加快,
一种突然的希冀,
一种飞翔的姿态!
我一听说宽阔的监牢
被士兵砸成破烂样,
我就幼稚地拉我的门栓
只落个再次失败的下场!
约1859(1860)
1891
一颗可怜的—撕碎了的心——一颗残破的心——
坐下来休休闲——
没有留意那消退的白日
把银光流向西天——
也未注意夜幕悄悄地降临——
也未注意星座熊熊地燃——
专注于未知
地域的景观。
天使们——恰好路过
把这颗蒙尘的心窥视——
把它从辛劳里温情脉脉地捡起
然后送给了上帝——
那里——有为赤脚准备的鞋——
那里——由于狂风卷过,精力平添——
蓝色的海港用手
指引着漂泊的风帆。
约1859(1859)
1891
上天堂!
我不知何时去上——
请别问我如何前往!
我确实太惊讶
想不出怎么回答!
上天堂!
听起来影影绰绰!
但这准能做到
就像羊群夜晚回家
扑向牧羊人的怀抱!
也许你也要去!
谁知道?
如果你先到
只需给我留个空
紧挨我失去的那两个——
最小的“长袍”我穿也合身
还需一点儿“王冠”——
因为你知道我们回家时
对衣冠看得很淡——
我很高兴我不相信天堂
因为天堂会停止我的呼吸——
我倒想再多看一眼
这样一个奇妙的大地!
我很高兴他们相信天堂
那些人我再也没有发现
自从那个非凡的秋天午后
我把他们遗留在土地下面。
约1859(1859)
1891
我们的生命像瑞士——
那么静——那么凉——
直到某个奇异的下午
阿尔卑斯山忘挂幕帘
我们便向更远处极目!
意大利就在对面!
像一名哨兵戍边——
庄严的阿尔卑斯山——
诱人的阿尔卑斯山
永远插足中间!
约1859(1859)
1896
对这样的一朵小花我们不应在意——
除非它把我们失去的
小花园悄悄地
带回那片草地。
她的康乃馨头点得多轻快——
她的蜜蜂跌跌撞撞,喝得烂醉——
百支长笛从百棵树那里
溜出来,闪着银辉——
所以凡是看见这朵小花的人
确实可以明辨
长刺歌雀绕着御座
蒲公英金光灿烂。
约1859(1859)
1914
这是谁的脸蛋?
什么样的桃花面
今天失去了赧颜?
我在树林里把她—普勒阿得斯 ——发现
并把她带走,十分安全。
旅鸫,在传说中
用叶子来隐蔽,
但哪个是面颊——
哪个是柩衣
我的细察蒙欺。
约1859(1859)
1932
心,没有我的那么沉重
迟迟才回家去——
它经过我的窗户
自个儿吹起了歌曲——
即兴瞎吹——一首歌谣——
一支街头小调——
但我烦躁的耳朵听起来
和镇痛剂一样神妙——
仿佛一只长刺歌雀
一路溜达过来
一阵欢歌,停顿 片刻,接着欢歌——
然后兴致勃勃地慢慢离开!
仿佛是一条潺潺的小溪
在一条灰土 路上流淌——
迈开流血的脚走几分钟的路
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明天,黑夜会再度降临——
疲倦,疼痛,或许——
号角呀!我求你
再次经过 我的窗户。
约1859(1859)
1891
她的胸膛适宜佩戴珍珠,
但我不是一名“潜水员”——
她的天庭适宜贲临御座
但我没有一顶王冠。
她的心适宜守着家——
我——一只麻雀——在那里拾掇
巧妙地用枝蔓筑造
我永久的安乐窝。
约1859
1894
“他们没有选中我,”他说,
“但我选中了他们!”
勇敢——破碎的心的声明——
发表在伯利恒!
我本来不能往外说,
但既然耶稣敢于——
至尊!结识一朵
你的耻辱分享过的雏菊!
约1859(1859)
1894
南风把它们推搡——
蜜蜂成群飞来——
盘旋——犹豫——
啜饮,然后离开——
蝴蝶纷纷停在
他们的通道克什米尔——
我——轻轻地采撷,
把它们敬献在这儿!
约1859(1859)
1891
艾·狄常常给人送花时附上一首诗,这就是其中的一首。
一股钻心的恐惧——一派浮华——一滴泪——
一日清晨初醒
发现醒来的目的,
吸进了异样的黎明。
约1859
1945
这些语句以散文的形式包含在大约1859年3月写给约瑟夫·黑文太太的信里。富兰克林未予收编。
如同我们爱坐在死者身旁,
便变得亲切得出奇——
如同我们抓紧失去的东西
尽管其余的都在这里——
我们用残破的数学
把自己的奖品估算
巨大——按它衰微的比例
对我们酸溜溜的眼睛而言!
约1859(1859)
1891
有些东西会飞行——
鸟儿——时光——蜜蜂——
对它们没有挽歌赠。
有些东西能长存——
伤悲——群山——永恒——
这也不是我的责任。
有些安歇的会升腾。
我能否细讲一下天空?
谜是多么的安静!
约1859(1859)
1890
在我够得着的地方!
我本来能够碰上!
我本来可以那样子碰碰运气!
悄悄地蹓过村庄——
再悄悄地蹓去!
这样,未曾想到的紫罗兰
走进了草地里——
对于努力的手指为时已晚
因为已过了一个小时!
约1859(1859)
1890
我察看她时她如此害羞!
如此美丽—如此惭愧!
如此在她的密叶中深藏
以防有人发现踪迹——
她屏住呼吸等我走过——
我转身并带她离开
她简陋的活动场所,
她挣扎,脸红,十分无奈!
我为谁把这条小谿劫夺——
为谁把这条幽谷出卖——
很多人无疑会这样问我,
但我永远不会交代!
约1859(1859)
1890
我的朋友肯定是只鸟——
因为它会飞翔!
我的朋友肯定是凡胎,
因为它会死亡!
它有刺,像只蜜蜂!
啊,奇怪的朋友!
你可叫我发懵!
约1859(1859)
1896
今晚,增长了一年!
我回想起来,历历在目!
没有钟声、没有喝彩时
旁观者们才会说出!
快活—就像去逛村庄——
安静——就像前去歇息——
纯洁——如同进礼拜堂!
这位谦卑的游客起身!
绝口不谈回来的事情!
不提任何时间
在风顺的时候——
我们兴许会把他探看!
一生各种花束中的玫瑰
他一律表示感谢——
轻声谈到了改天
要采的新的类别;
这样诱骗神奇
神奇的东西就更加接近——
多少只手忙着系留——
人群表示崇敬——
从我们的视线
升向新的面目!
一种差异——一朵雏菊——
是我知道的其余的全部!
约1859(1859)
1891
天使们,大清早
可以看见,在露珠中间,
躬身—采撷——微笑——飞翔
花蕾是不是归他们掌管?
太阳最热的时候
可以看见天使们在沙子中间,
躬身——采撷——叹息——飞翔——
把他们拿的花儿晒干。
约1859(1859)
1890
我的花束要献给囚徒——
只见黯淡——长久期盼的目光,
没有采撷许可的手指,
一片耐心等着进天堂。
面对此情此景,如果花束
把清晨和旷野的气息流露,
它们便不虚此行,
我也就别无他求。
约1859(1859)
1891
教堂司事!我的老师在这里睡眠。
请把我领到他的床边!
我前来筑造鸟巢,
并把早发的种子播散——
当积雪从他卧室的门前
慢慢爬走的时候——
朵朵雏菊在那里指路——
还有那吟游歌手。
约1859(1859)
1935
彩虹决不告诉我
风雨已经过去,
但她比哲学
更加令人信服。
我的花儿不上广场——
但却雄辩地宣告
加图 无法向我证明的事情
除了鸟儿曾到这里来过!
约1859(1859)
1929
一种尊严尽管姗姗来迟——
但在一个冠冕堂皇的午后——
人人都要紫袍加身——
个个必须王冠上头!
它保证提供车驾仆从——
寝宫、国土和民众——
我们的车马浩浩荡荡
村里鸣钟一路相送!
多么威严的侍从!
我们一停步,服务多周到!
离别时又是何等的忠诚
千百人一起致敬举帽!
气派超过貂衣贵胄
简单平常的你我之辈
亮出我们温顺的纹盾
来获取这种死的地位!
约1859(1859)
1890
新的脚步在我的花园里行走——
新的手指拨弄着草皮——
榆树上面的行吟诗人
流露出那份孤寂。
新的孩童在绿茵玩耍——
新的倦客在下面沉睡——
忧思的春天依旧回归——
准时的雪花依旧飘飞!
约1859(1859)
1890
一门科学—大学者们如是说,
“比较解剖学”——
用它可使一块骨头——
展露土里某个稀罕的
房客的秘密,
否则它早已化为石头——
由于被引向预期的目光,
草地上这朵最温顺的小芳
在一个冬日里,
成为金色的代表
把各种玫瑰和百合花含包,
还有蝴蝶不可胜计!
约1859(1860)
1929
果真会有一个“清晨”?
是不是有“白天”这种东西?
我能否越过山巅把它看见
如果我身高与山头平齐?
它是否像睡莲一样有须根?
它是否像小鸟一样有羽毛?
它可是从我从未听说的
著名国家送来的珍宝?
啊,某个学者!啊,某名水手!
啊,某位自天而降的贤良!
请告诉一个小小的朝拜者
何处是叫作“清晨”的地方!
约1859(1860)
1891
伟大的恺撒!请屈尊
把这朵雏菊接受,
它由加图的女儿,
经你的恩准采就!
约1859(1860)
1932
我有一位默不作声的国王——
于是——心里纳罕——穿越和缓的时光
我总算把白天熬过——
入夜,睡眠,如果偶然
在梦里,对白天关上的客厅窥探,
我感到些许快乐。
如果这样——当清晨来临——
那就仿佛百面鼙鼓轰鸣
在我的枕头周围,
呐喊声响彻我幼稚的天空,
宣告“胜利”的钟声
从我灵魂的尖塔萦回!
如其不然——果园里的小鸟
就不会听见在鸣叫
今天,我就省得祈愿
“父啊,愿你的意愿实现”
因为我的意愿走别的路线,
而它好像是背叛!
约1859(1860)
1896
在我迷失过的地方,我举步更加轻盈——
我从花坛里把我香甜的花儿播种——
我在那消失了的头上方暂停
进行哀悼。
对我失去的人,我是格外地虔诚
注意语气不要生硬,言词不得无情——
觉得好像他们的枕头在倾听,
尽管是石头!
我迷失的时候,借助这个你就知道——
一顶黑色的软帽——一件微黑的长袍——
我声音的一点颤悠晃摇
就像这样!
我为什么迷失,这些人知道
他们穿着最纯净的雪袍
回家已有百年之遥
下一个幸福吉祥!
约1859(1860)
1932
耷拉脑袋—表面上——
随后,又发现
那不是我们
不朽精神的风范——
于是提出了一个诡秘的推断
裹着如此浓密的绒毛——
你——也——对一面薄纱
把蛛网态度抱!
约1859(1860)
1896
雏菊悄悄地跟着太阳转——
当他把一天的金路走完——
雏菊便怯生生地坐在他的脚旁——
他——醒来——发现那儿有朵花——
流寇——你在这里——干吗?
先生,是因为爱情甜蜜芬芳!
我们是花——你是太阳!
原谅我们,如果白日衰亡——
我们就偷偷儿地向你靠近!
迷恋那正在离去的西天——
那和平——那飞逝——那片紫蓝——
夜晚的可能性!
约1859(1860)
1890
是那样一只小小—小小的船
蹒蹒跚跚驶过海湾!
是那样一片殷勤——殷勤的海
招引它向前!
是那一股贪馋——贪馋的波涛
离开海岸把船儿狂舔——
高贵的帆从未猜到
我的小船已经失散!
约1859(1860)
1890
外科医生拿起刀时
必须格外小心!
在他们锋利的切割下
骚动着未决的犯人—生命!
约1859(1860)
1891
用一朵花—用一封信——
用一片灵动的爱情——
如果我把那铆钉焊得更牢——
一牢永固——在头顶——
别在意我喘不过气的铁砧!
别在意休息!
别在意一张张乌黑的面孔
在锻铁炉旁卖力!
约1859(1860)
1932
艺术家曾在这里格斗!
看哪,一种克什米尔色调!
看哪,玫瑰一枝!
年度最佳学生呀!
为这里的画架
说声休息!
约1859(1859)
1945
蜜蜂不怕我。
我认识蝴蝶。
树林里的美人儿
待我好亲切——
我来时溪水笑得更欢——
清风更加疯狂地游玩;
为什么你的银光迷我眼,
为什么呀,夏天?
约1859(1859)
1890
那里铃声不再惊吓清晨——
那里挣扎永远不会前来——
那里非常伶俐的绅士们
被迫在他们的房间里呆——
那里疲惫的孩童静静地
在千年的正午安睡
这个地方就是极乐——这个城镇就是天堂——
请,天父,尽快!
“啊,但愿我们能爬上摩西站的地方,
把那风景一览无余”
父亲的铃声——工厂的汽笛,
都再也不能让我们恐惧!
约1859(1859)
1945
这首诗与前一年写的“睡眠让清醒的灵魂看”都表达了反对早起的态度。第三节的引诗引自艾萨克·沃茨的赞美诗“有一块纯粹的乐土”。“父亲的铃声”似乎隐含着爱德华·狄金森把全家人叫起来吃早饭的意思。工厂的汽笛是不受欢迎的警报。作为一座拥有学院的城镇,阿默斯特比一座小村庄通常拥有的“非常聪明的绅士”要多。
我们要承受的一份黑夜——
我们的清晨一份——
我们幸福的空白要填
我们嘲讽的空——
这儿一颗星,那儿星一颗,
有的迷了路!
这里一团雾,那里雾一团,
后来——白昼!
约1859(1859)
1890
晚安,因为我们别无他法,
尘土是多么复杂!
要知道,我要去了!
啊,隐姓埋名地!
顽皮、顽皮的六翼天使
竟要这样子躲避我!
父啊,他们不会给我讲,
你难道不会给他们说?
约1859(1859)
1945
这是什么客栈
专门接待特殊的旅客
过夜安眠?
何人是店老板?
哪里有女店员?
呵,好怪的房间!
没有熊熊的炉火——
没有四溢的酒盏——
通灵人!店老板!
这些是什么人,都在下面?
约1859(1859)
1891
我有些东西我声称归我所有——
而上帝却说这些都是他的,
直到最近,一种所有权的对抗
干扰了这些友好关系。
这份财产,我的花园,
已经播种得非常仔细,
他主张拥有这块可爱的土地,
并派了一名官员到达那里。
双方的地位
不许宣扬,
但正义总比
武器或家谱高尚。
我要发起一场“诉讼”——
我要维护法律——
天帝!选好你的律师——
我把“肖” 保留!
约1859(1859)
1945
穿着这样神秘的破衣烂衫
这些亮闪闪的侍臣前去——
掩遮了紫袍和羽毛——
也把白鼬皮袍隐蔽。
在某家堂皇的门口微笑——
仿佛他们在乞求救济!
当我们赤脚走在他们的
金地板上时,笑眯眯!
约1859(1859)
1945
我的朋友攻击我的朋友!
啊,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于是我也变成了士兵,
他却成了讽刺家!
这个地方多么杀气腾腾!
如果我有一门大炮
我想我就要射杀人类
然后就奔向荣耀!
约1859(1859)
1945
谨慎地跟乞丐谈起
“波托西” 和矿山!
恭敬地向饿汉
谈到你的美酒好饭!
小心,向任何一个囚徒暗示
你已经让解放了的脚通过!
地牢里空气的轶事
有时证明甜蜜得邪火!
约1859(1859)
1891
如果这就是“凋零”
啊,让我立即“凋敝”!
如果这就是“死亡”
那就把我埋葬,裹上那样的红寿衣!
如果这就是“睡眠,”
在这样一个夜晚
闭上眼睛多么意气飞扬!
晚上好,斯文的同胞!
孔雀擅自死亡!
约1859(1859)
1945
如同守夜人紧盯着东方,
如同乞丐们醉享
由香辣的幻想摆开的盛宴——
如同沙漠里的溪流潺湲耳际
太渺远引不起欢乐,尽管甜美无比,
苍天就这样把疲惫的人们欺骗。
如同那位守夜人,当东方
把紫晶的盖子开放
放走了清晨——
那名乞丐,当一位贵宾,
使那些焦渴的嘴唇贴住酒瓶,
便把苍天贴向我们,果真。
约1859(1859)
1945
一个夏日里的某种东西
像她的火炬慢慢燃去
它使我感到庄严。
一个夏日中午的某种东西——
——种深度——一种碧蓝——一种香气——
超越迷醉狂欢。
而仍然在一个夏夜里
一种东西亮得令人心旷神怡
我拍着双手去看——
然后蒙住我过于探察的脸
以免那样一种微妙——闪光的靡曼
飞得离我太远——
神出鬼没的手指从不休息——
胸脯里面的那条紫溪
依然把它的窄床摩擦——
东方依然举起她琥珀色的旗帜——
太阳依然沿着峭壁
引导他的红色商旅进发——
在观看时——黑夜——清晨
结束了快活的神奇——
而我踏着露珠而来
迎接又一个夏日!
约1859(1859)
1890
许多人用我这只杯子
横渡莱茵河而去。
从我棕色的雪茄里
啜饮老法兰克福的空气。
约1859(1859)
1945
在我从未见过的国土—据说
不朽的阿尔卑斯山向下俯视——
它的帽子顶着天空——
它的鞋子抵着城池——
在它永恒的脚下
千万朵雏菊温顺地游玩——
先生,哪个是你,哪个是我
在八月的某一天?
约1859(1859)
1891
为了每个销魂的瞬间
我们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历尽艰辛,饱尝酸苦
才能换来潇洒。
为了每个心爱的时辰
需要多年微薄的收入——
苦苦挣得的枚枚小钱——
以及泪珠堆成的金库!
约1859(1859)
1891
喊声震天拼搏厮杀固然勇敢——
但我心里明白
在内心向痛苦的骑兵冲击
更富英雄气概——
获胜,哪一国都看不见——
溃败——也无人关注留心——
哪个国家也不会怀着爱国之情
眷注他将要瞑目时的眼神——
为这样的战士举行盛大游行
我们相信,天使们必定前往——
步伐齐整,队伍浩荡——
齐刷刷的羽饰雪装。
约1859(1860)
1890
“住宅”—贤人对我这么说——
“华厦”!华厦必须得温暖!
华厦不能让泪水流进,
华厦不能让暴风雨沾边!
“如许华厦,”由“乃父”修建,
我不认识他;但修得好舒适!
如果孩子们能找到去那里的路——
有的甚至今晚就会跋涉而去!
约1859(1860)
1945
给我把落日用杯子端来,
估量一下晨光酒壶的盛载
说说看有多少朝露,
告诉我清晨能跳多远——
告诉我那位织工何时睡眠
他织出了一望无际的蓝布!
写信告诉我新来的旅鸫
惊动了树梢枝丛
狂喜中将多少曲调吟颂——
告诉我乌龟远足多少回——
告诉我蜜蜂品啜多少杯,
纵饮花露长酩酊!
是谁搭起彩虹桥,
是谁手执蓝柔条
把驯顺的星球引导?
谁的手指弹拨石钟乳——
谁把夜空的贝壳串珠数
以保证个个都不该缴?
谁建的这座皑皑小屋
又紧紧地关起了窗户
使我的精神无法察觉?
谁要让我在狂欢节出来
穿着盛装飞开,
把浮华超越?
约1859(1860)
1891
上有茧子!下有茧子!
悄无声息的茧子,你为何这样隐蔽
全世界起疑的东西?
你的秘密,在每棵树上
心醉神迷呆了一个小时,快活异常
把囚禁不放在眼里!
一个小时要在蛹中度过,
然后在退去的草上方,快快活活
飞过一只蝴蝶!
讯问的一刻,
聪明得把“遗嘱法官”胜过,
要把宇宙了解!
约1859(1860)
1935
这是鸟儿回归的日子——
为数寥寥——一只两只——
依依回顾。
这是天空恢复的几天
回到昔日——昔日六月的诡辩——
一种蔚蓝金黄的错误。
哦,骗不了蜜蜂的骗局——
几乎你所有的花言巧语
都在引诱着我的信念。
直到种子列队作证——
在别样的空气里轻轻穿行
催促一片羞怯的叶片。
哦,夏日的圣典
哦,烟霭中最后的圣餐——
允许一个孩子领受。
你那要打的神圣的旗号——
你那要吃的献祭的面包
还有你那要饮的永生的美酒!
约1859(1859)
1890
除了诗人歌颂的秋天
还有些日子十分平淡
雪花尚未飘扬
雾霭却已弥漫——
几个咄咄逼人的清晨——
几个清心寡欲的黄昏——
去也——布赖恩特先生 的“金杖”——
还有汤姆逊先生 的“禾捆”。
溪水静静地潺湲——
香甜的壳瓣已密封——
催眠的手指轻揉
众多小精灵的眼睛——
或许会留下一只松鼠——
分享我缠绵的情意——
主啊,赐给我一颗艳阳心——
承受您狂风的意志!
约1859(1859)
1891
我带来一种稀奇的酒
送给长期焦渴的嘴唇
它们紧挨我的唇齿,
我招呼它们畅饮一番;
烧得哔剥作响,它们进行尝试,
我把盈眶的泪眼转过去,
过一会再来察看。
双手仍把迟来的酒杯捧——
哎呀,我要使之清凉的嘴唇——
却显得过于冰冷——
那些已经盖上泥土
霜封了多少年代的胸脯
我要尽力给它们加温——
也许还有别的焦渴的嘴唇
这酒会把我引向它们
如果它仍然要言语——
于是我总是端着酒杯
万一我的杯中物成为
消除某个旅人焦渴的一滴——
万一什么人对我说
“给这小子喝,就是给我喝,”
在我最终醒来之时。
约1859(1859)
1891
如同孩子们向客人道过“晚安”
然后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去——
我的花儿噘起它们漂亮的嘴唇——
然后就穿上了睡衣。
如同孩子们醒来后欢喜雀跃
高兴已经到了早晨——
我的花儿将从百张小床上
窥视,而且又开始跳腾。
约1859(1859)
1890
也许你想买一朵花,
但我绝对不能卖——
如果你想借一借,
直到黄水仙解开
村门下面
她的黄软帽,
直到蜜蜂,从一排排红花草
汲取他们的黄、白葡萄酒,
哎,我会借到那个时候,
但不会再多一个钟头!
约1859(1859)
1890
水,由干渴来宣讲。
陆地—则由所经过的海洋。
快乐——由痛苦来讲解——
和平——由它的战争陈述——
爱情——则由纪念物——
鸟儿,却由白雪。
约1859(1859)
1896
你小小的心里可有条溪流,
那里有羞怯的花儿开,
有羞涩的鸟儿下来饮水,
还有影子颤巍巍——
它流得那么平静,谁也不知道,
那里有什么溪流流动,
但你小小的生命甘醇
天天在那里被饮用——
哎,千万当心三月的小溪,
那时溪水常常泛滥,
融雪从山上疾泻而下,
桥梁常被冲翻卷远——
后来,也许在八月——
草地一片焦枯,
当心,免得这条生命的小溪,
干涸在某个炎炎的中午!
约1859(1859)
1890
花儿—哎——如果什么人
能把迷狂界定成
半是欢乐——半是麻烦——
花儿用它让人显得卑贱:
如果什么人能发现
洪水从那里反向奔流的源泉——
就是把山坡上盛开的雏菊
统统献给他我也情愿。
它们的脸上有太多的哀怜
我这样简单的心胸无法解释——
从圣多明戈来的蝴蝶
围绕着那条紫线游弋——
具有一整套美学体系——
我的真是望尘莫及。
约1859(1859)
1945
小小的天使们—误入了歧径——
韦韦 来的天鹅绒似的人们——
从某个失落的夏日里来的丽人——
排外的圈子里的蜜蜂——
巴黎无法压平
用祖母绿嵌成带子的褶缝——
威尼斯没法展露一张面庞
它的色彩如此温顺明亮——
从来没有那么一股
像荆棘和树叶构成的埋伏
为我的大马士革小妞展露——
我宁肯把她的文雅展现
也不愿有一张伯爵的玉面——
我宁肯生活得像她那样
也不想把“埃克塞特公爵”当——
高贵足以为我
叫那蜜蜂顺和。
约1859(1859)
1891
灵魂啊,你肯不肯再掷一次?
正是通过那样一种骰子游戏
确实几百已经输掉——
但数十却赢来了一切——
天使们永久的抽彩活动
留连着要向你保证——
小鬼们召开紧急碰头会议
抽彩认购我的灵魂!
约1859(1859)
1890
群山换上的新装——
乡村充满的紫光——
清晨壮阔的朝阳——
草地幽冥的景况——
红脚踩下的一块足迹——
点在坡上的紫色手指——
窗玻璃上莽撞的蝇子——
重操旧业的一只蜘蛛——
雄鸡趾高气扬的步伐——
处处企盼的一朵鲜花——
层林里一把斧子的尖唱——
幽径上蕨草的芳香——
凡此种种,还有的我说不清——
你偷眼一望就心知肚明——
尼哥底母 的秘密
就有了它一年的谜底!
约1859(1859)
1891
有些,太娇嫩经不起寒风
体贴的坟墓就把他们围上——
趁他们的脚还没觉得冷
就温存地盖严避开寒霜。
谨慎的坟墓从不暴露
她窝里的财宝,
窝建在小学生不敢张望,
猎手们不敢放肆的地方。
这个隐蔽处藏的孩子们
老得很早很早,冷得又很经常,
还有上帝未曾注意的麻雀——
时光没有提供羊栏的小羊。
约1859(1859)
1891
试问,这些摆在山谷里的
一张张小床属于谁家?
有的摇摇头,有的眯眯笑——
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回答。
也许他们没有听见,我说,
我愿意再打听一遍——
原野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床
那些小小的床,是谁的财产?
这是雏菊,睡的床最短——
再过去一点——
离门最近——把第一个唤醒——
小小的火绒荃。
这是蝴蝶花,先生,还有紫菀——
喇叭花,还有银莲——
毛地黄,盖着红毛毯——
还有胖乎乎的黄水仙。
同时,在许多摇篮旁
她的脚来来去去地奔忙——
一边把摇过孩子的
最古老迷人的摇篮曲哼上。
嘘!鼠毛菊醒来啦!
番红花抖动她的盖子——
杜鹃花的脸蛋儿红艳艳
她正在梦见那片林子!
然后,恭敬地转过身去——
她说,现在是她们睡觉的时辰——
当四月的树林红遍时
蜜蜂将会唤醒她们。
约1859(1859)
1891
每只鸟总有一个巢——
为何某只小小的鹪鹩
还要到处胆怯地寻找——
为何树枝空闲后——
每棵树上的住户——
总会把漫游者碰到?
也许是一个过高的家——
贵族,啊!
小鹪鹩渴望——
也许是细枝一根
甚至特细的缠藤,
她的高傲向往——
云雀并不由于
在地上建她的
寒舍而羞愧——
然而,这群绕着太阳
舞蹈的飞鸟中
谁会如此欢快?
约1859(1859)
1929
她举着它,直到那些简单的血管
在她的手上描画出蔚蓝——
直到紫色的蜡笔竖立在
她平静的眼睛周围,乞怜。
直到黄水仙来了又去
我也说不清数目,
然后她就不再举它——
坐下跟圣徒们相处。
她的耐心的身影儿
不再去迎接柔和的暮色——
她的胆怯的软帽儿
不再在乡村街道上见着——
有的只是如云的王冠和廷臣——
在我们这儿窃窃私议到的人中间,
除了她那张腼腆——不朽的面庞
谁的还会如此灿烂?
约1859(1859)
1935
这颗心碎了这么久——
这双脚从来都不知劳累——
这种信仰徒然地守候着星星,
把它们轻轻地交给死者——
猎犬赶不上这只野兔,
尽管它气喘吁吁在这里瞎跑——
学童也抢不走
温存在那里建造的巢。
约1859(1859)
1935
在那样一个夜晚,或者那样一个夜晚,
会不会有人牵挂
那样一个小小的身影儿
是否静静地从它的坐椅上溜下——
如此安静——啊,多么安静,
以致无人知晓
那小小的身影儿
来来回回——更轻地晃摇——
在那样一个黎明,或者那样一个黎明——
会不会有人叹息
那样一个小小的身影儿
躺着睡得太死
公鸡叫不醒它——
或者下面晃动的房屋——
或者果园里轻佻的鸟儿——
或者要完成的早早的任务?
每一个小小的土包下
总有个小身影儿,胖乎乎——
忙碌的针,一轴轴线——
还有学堂里迈出的疲惫的脚步——
游伴,假日,坚果——
幻想有大有小
奇怪,这么卖力前进的脚
竟达到如此小的目标!
约1859(1859)
1891
感谢上帝,他像士兵一样前去,
滑膛枪挎在胸前——
如上帝所愿,他发起冲锋
在神圣的军人中最为勇敢!
如系上帝之意,要是我
看见他戴着白肩章——
我就不会害怕敌人——
我就不会害怕打仗!
约1859(1859)
1896
处处长满了狡猾的青苔,
处处散布着野草,
“柯勒·贝尔” 的小笼子
搁在寂静的“霍沃思”一角。
从许多漂泊汇集起来——
客西马尼 可以诉说
通过什么销魂的痛苦
她把常春花够着!
伊甸园的声音轻轻地
落入她迷惘的耳际——
啊,对天国来说是多么美妙的下午
当“勃朗特”到达那里!
约1859(1860)
1896
她悄悄地走了,就像露珠
从一朵惯熟的花儿上滚下。
又不像露珠,她没有
在惯熟的时刻回家!
她轻轻地掉下,就像一颗星星
坠出我夏天的傍晚——
但没有勒威耶 的技巧
要相信更加困难!
约1859(1860)
1890
她死了—这就是她死的情况。
当她的呼吸停止之时
她打点起她简单的衣装
开始向太阳奔去。
她小小的身影儿到了门口
天使们必定已经发现,
因为我绝对不能
在凡间将她找见。
约1859(1860)
1891
你的加冕礼悄无声息——
我的“国王万岁”唯唯诺诺,
把一个小小的廷臣
裹在你的白鼬皮里,先生,
在那里毕恭毕敬地休息
直到庆典完毕,
我能支离破碎地絮语,
那是我,主子——
约1859(1860)
1945
太阳一个劲儿地躬身—躬身——躬得很低很低!
群山起立向他迎去!
在太阳方面,多好的交易!
在群山方面,多好的休息!
窗玻璃上的污斑
变得越来越深——
脚站得越来越密
直到推罗 人
密密麻麻挤满了军队——
如此快活,如此有准将的勇猛——
以致曾经戴过肩章的我
也感到杀气腾腾——
从我的壁炉角发起冲锋——
但那里没有一个人!
约1860(1860)
1945
泥土是唯一的秘密——
你在他的“家乡”
唯一查不出行状的,
就是死亡。
无人知晓“他的父亲”——
从未有过孩童时代——
没有任何游侣玩伴,
“早年履历”一片空白——
勤奋!简洁!
守时!庄重!
像匪徒一样胆大!
比舰队还要安静!
像鸟儿一样筑巢!
基督却把巢抢去——
旅鸫接二连三
被偷偷送去休息!
约1860(1860)
1914
除了对于天堂,她等于零。
除了对于天使—她好孤寂。
除了对某个漫游的蜜蜂
她是一朵花,开得多余。
除了对于风——太乡气。
除了蝴蝶,谁都未留意
把她看作一滴露
在地上遗弃。
草里最小的家庭主妇,
但让她离开草坪,走远
有人已经丢了那张
以生存为家的——脸面!
约1860(1860)
1890
一只蜜蜂嗡嗡唱歌
一种巫术—把我掌握——
如果有人问我何故——
死掉比说出——
还要容易——
小山上的红光
带走了我的志向——
如果有人讥刺——
当心——因为上帝就在这里——
如此而已。
破晓的朝晖
增加了我的地位——
如果有人问我怎么样——
把我画成这样的——画匠
必定会说起!
约1860(1861)
1890
你爱我—你肯定——
我不会为错误提心吊胆——
我不会醒来时上当受骗——
某个清晨露齿而笑——
发现朝阳消亡——
果园——凄凉——
多莉——走了!
我用不着吃惊——你肯定——
那个黑夜绝不会有——
害怕时——我跑回家把你寻——
却发现窗户黑漆漆——
不见多莉——注意——
难道没有人?
要肯定你肯定——你知道——
如果你肯直言相告——
现在我会好好消受——
好过——止痛膏有点失效的时候——
在我的这块疼痛上——
你又扎了——一针!
约1860(1861)
1945
乐师们处处都在角力——
成天呵——在拥挤的空气里
我听见那白银般的斗争——
而且——醒来——远远不到黎明——
那样的狂喜突降到该城
我想那就是“新生”!
它不是鸟儿——它没有窝——
也不是“乐队”——穿铜黄、鲜红的衣着——
也不是人——不是长鼓——
它不是圣诗在讲坛上宣读——
“晨星”带领最高声部
在时光的第一个下午!
有人——说——那是“星球”——在游戏!
有人说那是消失了的男女中的
光辉灿烂的——大多数人!
有人——认为它是该地的庆典
我们在那里——用以前的——天脸——
如系天意——一定会查明!
约1860(1861)
1891
死亡!夜里的死亡!
难道不会有人带来亮光
好让我看清哪条路好走
就可进入永恒的雪地?
“耶稣”!耶稣何在?
他们说耶稣—总是到来——
也许他不认识那座房子——
走这边,耶稣,让他过去!
有人跑向大门
看看多莉是否来了!等一等!
我听见她的脚踩着楼梯!
死亡不会伤害——现在多莉就在这里!
约1860(1861)
1945
一点点面包—一块皮——一粒屑——
一点点信赖——一瓶酒——
就能维持灵魂的生活——
并不壮硕,当心!但呼吸——温暖——
神志清楚——像老拿破仑,
在加冕前的那个夜晚!
一种平常命——一点小名声——
一场刺痛与甜蜜的短暂斗争
足矣!足矣!
水手的目的是海岸!
士兵的——是枪弹!谁还要贪得无厌,
就必定把相邻的生活追求!
约1860(1860)
1896
我获救时,正好沉沦!
正好感到世界的变迁!
气息恢复时,
正好永恒绕着我开始攻击,
而在另一边
我听见失望的潮水阑珊!
因此,身为归客,我觉得
要把那条线路的怪秘诉说!
某个水手,环绕着异国海岸——
某个苍白的报告员,从恐怖之门返还
趁门尚未封锁!
下一回,要留下!
下一回,要看那种种
未曾耳闻,
未曾目察的情景——
下一回,要盘桓,
任百代悄然流逝——
千年荏苒推移,
轮回辗转不息!
约1860(1860)
1891
一片三声夜鹰掉下的羽毛
它的歌儿永唱不完!
它的楼座—是朝阳——
它的歌剧 ——是流泉——
它的翡翠巢千秋万代纺
用的是圆润——喃喃的线——
它的绿玉蛋,学童求之不得
“放假”时——头上边!
约1860(1861)
1894
我的河奔往你身旁——
欢迎我不?蓝色的海洋!
我的河等待回答——
海啊——显得娴雅——
我要从偏僻污浊的地带
给你把千条溪流送来——
说啊——接纳我吧——海洋!
约1860(1861)
1890
虽然我的命运是棉麻混纺品——
她的却是优质锦缎——
尽管她围着一条白银围裙——
我,却不是那么神圣非凡——
仍然,对我的吉卜赛小命
我会极其偏爱,
仍然,我那小小的黑胸脯
比她更富于玫瑰色彩,
因为,下霜的时候,他们的手指
准时地按在她的额上,
你和我,还有霍兰医生
像鲜花永远开放!
不变的夏天的玫瑰
在不变的土地上开放,
那里没有秋天提笔——
也没有收割者亮相!
约1860(1860)
1894
这首诗是与一朵玫瑰一起送给霍兰夫妇的。
妈妈从不忘记她的小鸟,
尽管在另外一棵树上——
她同样温情地
向下频频张望
就像她小心灵巧地编织
她小小的凡巢之际——
如果她的哪个“麻雀掉下,”
在上面她定会“看在眼里”。
约1860(1860)
1945
据说这首诗是由于诺克罗斯两表妹的母亲(艾·狄的母亲喜爱的妹妹)于1860年4月17日去世而寄给她们的。
鹿受伤时—跳得最高——
我听到猎人这么讲——
那只不过是死亡的迷狂——
然后灌木丛就平静如常!
岩石挨打要飞溅!
钢丝遭踩要弹起!
面颊之所以变得更红
是因为受了潮热的叮螫!
欢乐是痛苦的铠甲——
痛苦在里面小心备战,
免得有人打探到血迹
发出“你受伤了”的惊喊!
约1860(1860)
1890
今天下午我遇见一位国王!
他确确实实未戴王冠,
一顶棕榈叶小帽就是全部,
恐怕他还光着脚板!
但我肯定他穿着白鼬皮褂子
在他褪色的蓝外衣下面——
我还肯定他把纹章
装在外衣口袋里边!
对一位伯爵而言,过于堂皇——
一位侯爵也不会如此威风!
那可能是一位小沙皇——
一位教皇,或者类似的身份!
如果我必须给你讲一匹马
我的雀斑君王手抓缰绳——
它无疑是一头值得称道的畜牲,
但一点也不喜欢飞奔!
还有那样的马车!只要我活着
我怎敢奢求再次看见
一辆那样的
当时搭载过我的车辇!
另外两位衣衫褴褛的王子
与他同属王族
无疑是这些君王们
参加过的第一次远足!
试问周围有男仆
恭候的皇家马车
在天堂是否有
这种赤脚荣华的显赫!
约1860(1860)
1893
以痛苦品味狂喜——
犹如盲人认识太阳!
渴得要死——方疑心
草地上有溪水流淌!
思乡——思乡的脚步
停留在异国的海岸——
却魂牵梦绕着故土——
还有可爱的——蓝天!
这就是至痛!
这——巨大的悲酸!
这些就是耐心的“桂冠诗人”
他们的声音——在下界——训练——
在不绝的欢歌中升起——
而我们——智昏心黯,
虽说对这位神秘的歌手苦苦钻研
但就是无法听见!
约1860(1860)
1891
如果愚人,管它们叫“花”——
何必要聪明人,讲?
如果学者将它们“分类”
那岂不是一样!
读《启示录》的人
切不可批评
那些蒙住眼睛——
读同版作品的人!
我们能否跟那老“摩西”站在一起——
因为“迦南”得不到允准——
像他一样审视
那边壮丽的风景——
无疑,我们应当认为
许多科学多余,
因为知识天使
在学术的天空不把它们追求!
允许我们低下地跻身于
快乐的纯文学中间
在深邃的星系里
星星跻身于伟大的“右手”旁边!
约1860(1860)
1896
多少岁月飞逝以后,崇敬地
往乌木盒子里凝视,
把多少夏天洒在那里的
天鹅绒似的灰尘擦去!
拿一封信对着光——
时间久远,已经发黄——
熟记淡漠了的片言只语
因为它们曾激发过我们,像甘醇一样!
在它的藏品中也许会发现
一朵花儿的枯萎面颊——
它在某个清晨,被一只——
殷勤——枯槁的手采下!
也许,额头上的一绺鬈发
我们的恒久已把它遗忘——
也许,一个古老的小摆设——
以消亡了的款式存放!
然后把它们悄悄地放回去——
让盒子自己去管——
仿佛那小小的乌木盒子
与我们的事情无关!
约1860(1860)
1935
画像之于日常的面庞
如同一个黄昏的西方,
之于一缕穿缎马甲的——
细微、浮华的阳光!
约1860(1860)
1891
直等到死亡的威严
笼罩一个如此微贱的脑门!
几乎有一个扑了粉的男仆
现在敢于把它触碰!
直等到这位民主派
把永久的长袍穿,
然后把“晋升”、“职位”等等——
大肆吹嘘一番!
在这位安静的廷臣周围
谄媚的天使们在侍候!
他的随从一派皇家风度!
他的地位紫气渗透!
一位君主,或许敢举起礼帽
向那样的凡胎致敬问候
既然我的主,“万主之主”
毫不赧颜地予以接受!
约1860(1860)
1891
其乐无穷!其乐无穷!
万一我输了,一文不名!
然而,贫穷如我,
已经不惜一切,孤注一掷!
居然赢了!对!颇多犹豫——
这一面,胜券在握!
生也只是生!死也只是死!
福也只是福,气也只是气!
万一我真的输了,
至少,知道最坏的,也算甜美!
失败的意味仅仅是失败,
临头的不会更加糟糕!
万一我赢了!啊,海上鸣枪!
啊,尖塔上万钟齐响!
起初,慢慢地重复!
因为天国是一种异样的东西,
人们纷纷推测,突然猛醒——
也许会让我销声匿迹!
约1860(1860)
1890
一个毛茸茸的家伙,没有脚,
但跑起来,独具一格!
他的面容是天鹅绒的,
他的皮肤,暗褐!
有时,他住在草里!
有时,又在枝头安居,
他穿着长毛绒衣裤
从那里对过路人突然袭击!
这一切都是夏天的情况。
但凉风起时,森林居民开始恐惶,
他就搬进了锦缎住宅——
趾高气扬,用丝线缝织衣裳!
然后,比个贵妇还要秀丽
他在春季里出台!
两肩各有一根羽饰!
你简直把他认不出来!
人们管他叫毛毛虫!
可我!我算什么人,
竟然把蝴蝶的秘史
一一铺陈!
约1860(1860)
1929
最后,要查明身份!
最后,你旁边的灯
要照见余生!
经过午夜!经过晨星!
经过日出!
啊,我们的脚
与白昼相隔了多少路程!
约1860(1860)
1890
我从来没有见过“火山”——
但听旅行家们反映
这些古老——冷漠的山
平常是如此安静——
却怎样在心里蕴藏——骇人的军火,
火与烟,还有枪炮,
把村庄当早饭吃,
叫人们心里发毛——
如果当容颜把自己的位置
设定在一种巨大的痛苦上
在人的脸孔上面
安静像火山一样——
如果最终那暗燃的痛苦
不会消除——
而那发颤的葡萄园
被扔进尘土?
如果某个充满爱心的文物专家,
在重新开始的早晨,
不愿欢呼“庞培”!
那就回到山中!
约1860(1860)
1945
我是那朵小小的“三色堇” !
我不在乎阴沉的天空!
如果蝴蝶拖延
我能不能躲远一点?
如果怯懦的蜜蜂
在他的壁炉角里停,
我必须更加坚定!
谁为我道歉赔情?
亲爱的,老式的,小花!
伊甸园也很老式!
鸟儿都是些老古板!
天空不改变她的蔚蓝。
我,小小的三色堇——
也不会受引诱改变!
约1860(1860)
1893
啊,美妙的召魂问卜术!
啊,博学的术士!
给我把法术教一教,
我徐徐滴进的疼痛
外科医生无法减轻,
把原野上的药草穷尽
也没办法治好!
约1860(1860)
1929
我小心翼翼,审视了自己渺小的一生——
我把会凋谢的从能经久的中间
扬弃,直搞得我这样的头脑
竟然充满梦幻。
我将后者存入谷仓——
而把前者吹跑。
一个冬天的清晨我去
察看——我那无价的干草
不在“支架”上放——
不在“大梁”上搁——
于是我从一个成功的农夫——
变成了一名愤世者。
这是一名窃贼作祟——
还是风的所为——
还是神的无罪——
我的任务就是发现谁在搞鬼!
于是我开始深挖细找!
心呀,你们是什么滋味?
你们是否还在
爱提供给你们的小谷仓内?
约1860(1860)
1929
如果我收买他们只需玫瑰一朵
那我就把从克什米尔到阿默斯特
生长的花儿统统送给他们!
无论任何人事变故——
黑夜、风雨、寒霜、死亡,我都不会止步——
我担负的是非凡的重任!
如果他们要为一只鸟儿留连
我的手鼓就在四月的林间
最早被人听到!
从不疲倦,整整一个夏天,
只有当冬天把树枝摇撼
才插进更加狂放的歌调!
他们听见我又如何!
谁会说
那样一种苦苦纠缠
最终也许劳而无功?
而且由于对乞讨者苦相的厌倦——
谁会说他们最后也许不会说,行——
好把她逐出门厅?
约1860(1860)
1935
仿佛北极边上的
某朵小小的北极花——
顺着纬度漫游而下
最后莫名其妙地到达
夏天的大陆——
太阳的天空——
奇异艳丽的花丛里——
说外语的鸟群中!
我说,仿佛这朵小花
漫游到了伊甸园——
那会怎样?哎,从那里
产生的只有你的推断!
约1860(1860)
1890
我失去了一个世界—最近的一天!
是不是有人已经捡到?
你一见就认识,因为有一排星星
在它的额头上缠绕。
富翁——也许注意不到——
然而——对于我节俭的眼睛,
它比金元更加珍贵——
替我——把它找回来——先生!
约1860(1861)
1890
如果我活不下去
倘若旅鸫们回还,
给那只红领带鸟儿,
撒点面包屑作纪念。
如果我无法谢你,
由于睡得深沉,
你会知道我在竭力张开
我花岗岩般的嘴唇!
约1860(1861)
1890
我听见一架风琴在说话,有时
在一座大教堂的过道里,
它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懂——
却始终屏住呼吸——
然后站起身来——走开,
更像一个西多会隐修院修女——
但——不知道在那老教堂过道里
我有过什么遭遇。
约1860(1861)
1935
一种狂喜人无法遏制
依然算得上狂喜——
尽管上帝不许它——
对它的迷醉把盖子揭起!
一幅欢跃的——图象!
一枚六便士看场表演——
圣灵全在笼子里!
宇宙自行运转!
约1860(1861)
1935
“信仰”是件巧妙的发明
如果大人先生可以看见 ——
但是遇到紧急情况
显微镜也得仔细分辨。
约1860(1861)
1891
我该怎么办—它呜咽——
心里的这只小猎狗
没日没夜地乱跳乱吼——
可就是不肯走远——
你要是我——你肯不肯把它放开——
如果我把它送给你——就在现在——
它肯不肯——停止哀怨?
它不应当把你嘲弄——
无论在你的坐椅旁边——或者垫子上面——
或者,如果它敢——爬上你眩晕的膝头——
或者——有时在你的身边乱跑——
在你愿意的时候——
它能不能来?
告诉卡罗 ——
他会告诉我!
约1860(1861)
1945
这些低落的脚蹒跚了多少回——
只有焊住的嘴才能讲得透——
试试看——你能不能扳动那可怕的铆钉——
试试看——你能不能掀起钢铁门扣!
摸一摸冰凉的脑门——往日常常热乎乎——
撩一撩——如果你愿意——死板的头发——
抓一抓石头般的指头
再也——不会把顶针——往上卡——
卧室窗户上——呆钝的苍蝇嗡嗡嘤嘤——
勇敢的——阳光射进了斑驳的玻璃窗扇——
无畏的——蛛网从顶棚上挂下——
慵懒的主妇——在雏菊丛里——安眠!
约1860(1861)
1890
给我作一幅太阳的画——
好让我把它在屋里挂——
并让我相信自己的暖意在加大
在别人称之为“白天”的时候!
给我画一只枝头的——旅鸫——
好让我听见他的歌,入梦,
当果园把它们的乐曲消停——
就把我的矫饰——赶走——
说说看是不是中午——真的暖烘烘——
是不是“掠过”的就是——毛茛——
还是“开花”的就是——蝴蝶?
那就——跳过——草地上的——霜——
跳过树上的——褐黄——
让我们再不回去——就玩这些!
约1860(1861)
1945
哭泣是区区小事——
叹息又何其短促——
然而——依照世俗——这些事情的规模
我们男男女女死去!
约1860(1861)
1896
他弱,我强—当时——
所以他让我把他领进去——
我弱,他强,以后——
所以我让他领我到——家里。
路不远——门很近——
天不黑——因为他也——去——
声音不大,因为他不说话——
这就是我想知道的全部。
白天敲门——我们得分离——
现在——双方都不是——最强的——
他努力——我也——努力——
尽管——我们没做事儿!
约1860(1861)
1945
诸天保不住自己的秘密!
它们把秘密泄露给群山——
群山仅仅泄露给果园——
果园——又泄露给了水仙!
一只小鸟——正巧——飞过——
无意中把一切全都听着——
如果我收买了那只小鸟——
谁知道她是不是肯说?
我想——我不会那么做——
还是不知道——更好——
如果夏天是一条公理——
白雪则有什么妖道?
所以保守自己的秘密——天父!
即使我能——我也不想,
知道那些宝蓝的家伙,
在你新式的世界搞什么名堂!
约1860(1861)
1891
可怜的小小的心!
难道他们把你忘记?
那倒别在意!别在意!
骄傲的小小的心!
难道他们将你抛弃?
别往心里去!
脆弱的小小的心!
我不愿意伤害你——
你相信我,是不是?
快乐的小小的心——
跟牵牛花一样!
装扮你的是——风和太阳!
约1860(1861)
1896
我会知道所以然—当时过境迁——
我也不再想穷源竟委之时——
基督将会解释各个苦恼
在那座亮丽的苍穹教室。
他会告诉我“彼得”的许诺——
而我——对他的痛苦感到惊奇——
便会忘记那一点苦痛
尽管它此刻把我烤炙——把我烤炙!
约1860(1861)
1890
在这长久的暴风雨后,升起了彩虹——
在这迟来的黎明后——太阳露脸——
云团——像无精打采的象群——
地平线——向下蔓延——
鸟儿们微笑着从窝里飞起——
狂风——确实——已经过去——
哎呀,夏天照耀的眼睛——
怎么毫不注意!
死亡的安详冷漠——
拂晓——无法打动——
慢悠悠的——天使长的言语
定会把她唤醒!
约1860(1861)
1890
为了这—被接受的生气——
通过它——与死亡决一高低——
那家伙碰不了这顶王冠——
凭借它——我取得了资质——
啊,多么堂皇的目的
对于我的需要——已把腰弯!
荒野——决不是
它伴随我的去处——
沙漠正午的酷烈——
寒雪严霜的恐惧——
不会纠缠永不凋谢的花事——
除了某个六月!
让加百列 ——说出——尊贵的只语片言——
让圣徒们——用新颖——颤动的舌尖——
说说下界什么样的恍惚
最像他们荣耀的展露——
最适合那顶王冠!
约1860(1861)
1935
我们不哭—我和蒂姆 ,
我们都已老大不小——
但我们把门紧紧闩上
要把一个朋友阻挠——
然后我们严严地用手
把我们勇敢的脸面捂好——
不哭不哭——我和蒂姆——
我们都已老大不小——
我们——我和他——
也不屈尊做梦——
我们只是闭上棕色的眼睛
要看它个究竟——
蒂姆——看到一座座小屋——
可是啊,太高太高!
于是——我们发抖——我和蒂姆——
以免我——大声嚎啕——
蒂姆——朗读一点儿圣诗——
然后我们双双祈求——
请听我说,先生,我和蒂姆——
总是迷路!
不久以后——我们必然死去——
牧师这样讲——
如果我——死了——蒂姆——也会——
如果他死了——我也——会一样——
我们怎么安排这事——
蒂姆——总是——如此——怯懦?
把我俩同时带走——主啊——
我——“蒂姆”——和——我!
约1860(1861)
1945
早晨—是露安家的地方——
玉米——在中午成长——
饭后灯光——把花儿照亮——
大雕鸮们——迎接夕阳!
约1860(1861)
1896
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捣烂了天空——
云团枯瘦而稀少——
一团黑云——仿佛一件鬼魂的斗篷
把天地遮得难以看到。
那些家伙在屋顶上窃笑——
并且在空中吹着口哨——
一边晃动他们的拳头——
一边切齿咬牙——
一边甩着他们狂乱的头发。
晨光亮——鸟飞起——
那妖怪暗淡了的目光
慢慢地转向他的故乡——
而和平——就是天堂!
约1860(1861)
1891
我是“妻子”—我已经结束了那——
那种另外的状态——
我是沙皇——现在我是“女人”
这样就更安稳——
女孩的生活看上去多怪诞
在这种温柔晦暗的后面——
我想对于天国的老幼
此刻——地球就是这种感受——
由于这是舒畅——那时候
那另一种——就是难受——
但为什么比较?
我是“妻子”!仅此一条!
约1860(1861)
1890
我偷了一只蜜蜂的东西——
原因——在你——
借口好甜蜜——
他将我姑息!
约1860(1861)
1894
两个游泳者在圆木上格斗——
直到朝阳光芒四射——
一个——微笑着面朝大地——
啊,上帝!还有那另外一个!
迷航的船只——经过——
发现一张脸——
在茫茫的水面上浮起——
垂死的眼睛——还在乞求着抬起——
一双手——苦苦哀求——抛了出去!
约1860(1861)
1890
我的眼睛比我的花瓶还饱满——
她的货物——就是露——
而我的心——依然——重量胜过我的眼——
献给你的是——东印度!
约1860(1861)
1945
他忘了—我却——记着——
那是日常事务一件——
古老得像基督和彼得——
在“庙火”旁“取暖。”
“你跟他在一起”——“使女”问?
“没有”——彼得说,那不是我——
耶稣只是“望着”彼得——
我能否给你——把别的事做?
约1860(1861)
1945
一撇蓝——
一弯灰——
再点上红斑几块,
构成一片傍晚的天——
一点儿紫——在中间溜出来——
一条红裤子赶紧穿——
一浪金波——
一壁天光——
这便造就了清晨的天。
约1860(1861)
1935
我不敢把朋友撇下,
因为—因为万一他要死
我却走了——那我就——来不及——
赶到那需要我的心里——
如果我会使那双眼睛失望
它们苦苦追寻——追寻——一定要看见——
而且不忍闭上,在它们
“注意到”我——注意到我之前——
如果我会刺伤那不渝的信念
我一定要来——我一定要来——
它听着——听着——便沉入睡乡——
还念叨着我的名字,语气疲怠——
我的心倒希望它破碎在先——
因为后来破碎——因为后来破碎——
就像次日的朝阳一样无益——
那里,子夜的繁霜——已经发威!
约1860(1861)
1891
花儿不可批评——
追求幸福的蜜蜂
嫌他上门太勤——
而要教那从韦韦来的男仆
再来客人——就给宣布——
女主人——“不在家中”!
约1860(1861)
1935
虽然我到家多么晚—多么晚——
但我到家——这就会皆大喜欢——
他们结束了对我的悬望
引起的狂喜会更加高昂——
夜幕——降临——喑哑——昏沉——
他们意外地听到我敲门——
那喜不自胜的一刻必定
由几十载的苦痛酿制而成!
想一想炉火会如何熊熊地燃——
长期受骗的眼睛会怎样骨碌碌地转——
真不知我自己会说些什么话,
什么话又会自行说给我听——
把数百年的路程轻松打发!
约1860(1861)
1891
玫瑰在她的面颊上蹦跳——
她的紧身胸衣起伏不断——
她漂亮的谈吐——像一些醉汉——
跌跌撞撞十分可怜——
她的手指在活计上瞎摸——
她的针不肯动弹——
何事在作难这伶俐的丫头——
要知道实在令人犯难——
我终于发现——就在对面
又一朵玫瑰在一张面颊上浮现——
就在对面——另一席言谈
踉踉跄跄像醉鬼一般——
一件背心像她的胸衣一样,舞蹈——
随着那不朽的乐曲——
直到这两个躁动的——小钟
轻轻地嘀嗒着融为一体。
约1860(1861)
1891
与你,共处沙漠——
与你,同忍干渴——
与你同在罗望子树林里——
豹子呼吸——终于!
约1860(1861)
1945
思想蒙上一层薄膜——
就被看得更加明白——
恰如网眼透露了涌浪——
或是雾霭——显露了亚平宁山脉
约1860(1861)
1891
款款地来—伊甸园!
双唇不习惯你——
羞答答——吮吸你的茉莉——
跟那发晕的蜜蜂酷似——
要晚点靠近他的花,
便绕着她的闺房嗡嗡——
细数他的花蜜——
扎进去——迷失在香膏中。
约1860(1861)
1890
最小的江河—很听某个大海的话。
我的里海——就是你呀。
约1860(1861)
1945
如果风信子对情人蜜蜂
解开了她的腰带
蜜蜂会不会还一如既往
对风信子顶礼膜拜?
如果“乐园”—被说服——
献出她珍珠的护城河——
伊甸园会不会还是一座伊甸园,
伯爵——会不会还是一位伯爵?
约1860(1860)
1891
我品尝从未酿造过的酒——
用的是珍珠镶嵌的大杯——
并非莱茵河畔所有的酒桶
供应的酒都这样甘美!
我在——空气里陶醉——
开怀畅饮甘露——
离开了熔蓝的酒肆——
蹒跚于夏日的永昼——
“店主”把酩酊的蜜蜂
赶出了毛地黄大门——
蝴蝶——不再浅酌慢饮——
我却要喝得更多更凶!
直到天使晃动雪白的帽子——
圣徒们——纷纷奔到窗前——
争看这名小酒徒
倚在太阳——旁边——
约1860(1861)
1861
“天堂”—是什么——
谁在那里住——
他们是不是“农夫”——
他们是不是“锄地”——
他们可知道这是“阿默斯特”——
而且我——也——要去——
在“伊甸园”里——他们是不是穿“新鞋”——
那里——是不是一直愉快——
他们会不会骂我们——在我们想家 的时候——
会不会告诉上帝——我们的脾气多坏——
你肯定有“父亲”
那样一个人——在天庭——
所以万一我——在那里——失落——
或者做保姆所谓的“死”的事情——
我也不会走“碧霄”——光着脚——
得到赎救的人们——不会笑话我——
也许——“伊甸园”不像
新英格兰从前那么寂寞!
约1860(1861)
1945
安卧在雪花石膏寝室——
早晨永不碰
中午绝不沾——
复活的顺民长眠——
锦缎的房椽,
石头的屋顶。
微风轻轻地笑
在寝室上的城堡里——
蜜蜂在实耳里唠叨,
小鸟以愚昧的节奏啁啾——
啊,睿智在这里火灭烟消!
1859年稿
1862
安卧在雪花石膏寝室——
早晨永不碰——
中午绝不沾——
复活的顺民常眠——
锦缎的房椽——石头的屋顶!
岁月浩荡——在寝室上空的——新月里——
大千世界铲起自己的弧——
层层天空——划行——
王冠——落地——总督——投降——
像点点滴滴落上雪盘——悄然无声——
1861年稿
1890
救世主!我无处去诉说——
所以就来烦扰你。
我早把你忘在脑后——
你是否对我还有记忆?
我曾经远道而来,并非为我自身——
我的分量太轻——
我带给你那颗博大的心
我当时已无力支撑——
我把那颗心装在自己心里——
结果我的心变得过沉——
但——奇怪至极——既然它越来越重——
对于你,是不是大得过分?
1861(1862)
1929
亲爱的苏,是真的?
难道有两个?
我不想来
就怕把他妨碍!
如果我 能把他关在
一只咖啡杯内
或者把他绑在
一根针上,等我进来——
或者让他牢牢
抵住“托比” 的拳头——
嘘!吁!我要来!
1861(1861)
1924
奥斯丁和苏珊的头生子爱德华于1861年6月19日出生。这首书信诗显然是得知这一消息后送给苏的。
她用五色扫帚清扫——
把碎屑往后面一甩——
啊,黄昏西天的家庭主妇——
回来,快拭去池塘的尘埃!
你丢进一绺紫色散纱——
你扔下一根琥珀丝线——
现在你又用翠绿的衣物
把东方搞得一片凌乱!
她依旧挥舞斑驳的扫帚 ,
围裙依旧翻飞,
直到扫帚淡化为星星——
然后我才撤退——
约1861(1862)
1891
那么—我能不能——关上门——
省得我恳求的脸面——最终——
得不到——她的——应允?
约1861(1861)
1932
消磨—过去的!
不会是“夏天”!
但——要说是“春天”——未免早了点!
有那长长的白镇——要走过——
在乌鸫歌唱之前!
它不会是“死亡”!
它未免太红——
死者一定穿着白衣走——
所以落日把我的问题卡住
用的是贵橄榄石手铐!
约1861(1861)
1891
凯蒂行走,这单纯的一对儿陪伴左右,
凯蒂奔跑,他们一路不知疲倦地紧随其后,
凯蒂下跪,他们深情的手抱着她虔诚的膝——
啊!凯蒂!有他俩对你的万缕情丝,向命运女神微笑致意!
约1861?(1859)
1931
凯特·斯科特的第一任丈夫C.L.特纳于1857年去世,凯特于1859——1861年间看望过苏四五次;她于1866年与约翰·安东结婚。凯特在她抄的这首诗下面做了说明:
艾米莉给我织了一副吊袜带,跟这些诗句一起送了过来。
今天—我来买一抹笑颜——
仅仅是笑靥一丝——
你脸上的一丁点
对于我正好合适——
那点笑别人都不会思念
它的闪光十分微小——
我在“柜台”前乞求——先生——
你能不能开恩卖掉——
我有钻石——手指上戴——
你知道钻石是什么?
我有红宝石——像黄昏的血——
还有黄玉——宛如星座!
这倒是场犹太人的“交易”!
请问——先生——它是否可以归我?
约1861(1861)
1929
我没有别的东西—好带,你知道——
所以我总带这些物品——
恰如黑夜总拿星星
送给我们熟悉的眼睛——
也许,我们对星星并不在意——
除非它们没有出现——
那样一来——要找到回家的路
也许会使我们犯难——
约1861(1861)
1929
耶稣!你的十字架
使你能猜出
更小的尺码!
耶稣!你的第二张脸
使你在天堂
想起我们的脸面!
约1861(1861)
1945
如果你在海上—遇难——
把我远远能够望见——
或者注定死亡——
躺在——太阳一旁——
或者叩击——天堂——无人答理
那我就要骚扰上帝
直到他放你进去!
1861(1862)
1955
他说名字的时候—教他——
用他牙牙学语的——浆果似的——红唇
说——我应听到的——
这样——一个——
如果我的耳朵——就像——
今日——我的应当发声的思想
接近他的窝——
“别禁止我们”
说“艾米莉”这样的名儿。
1861(1861)
1894
鲍尔斯的儿子查尔斯·艾伦·鲍尔斯于1861年12月19日出生,过了几天,艾·狄给鲍尔斯太太寄去了这首诗,诗题为“宝宝——”。
燃烧时闪金,熄灭时泛紫
像一群豹子跃向天宇
然后在老地平线的脚底
伏着她的花脸死去
屈身低及水獭的窗户
碰碰屋顶,染染谷仓
向草地飞吻她的软帽
白日的魔术师已去他乡
约1861(1862)
1864
一棵牛蒡—钩住了我的衣裳——
不是牛蒡的——错——
而是我的——
因为我过于靠近
牛蒡的巢穴——
一块泥沼——冒犯了我的鞋——
泥沼还有什么别的事——好做——
他们知道的惟一的工作——
把泥水往人身上泼溅!
然后啊——表示可怜!
泥鳅也会看轻!
大象——镇定的眼睛
继续望着前方!
1861(1862)
1945
这首诗包含在艾·狄1861年写给她哥哥奥斯丁的一封短信里。信的开头是:
奥斯丁——
爸爸说弗兰克·康基——
打动了你
伊萨马尔·弗兰西斯·康基是阿默斯特的老住户,比奥斯丁年长六岁。他也是个法律工作者,从1856年直到1875年去世,一直担任马萨诸塞州西北区的区检察官。尽管他在城镇事务方面做了大量工作,还跟爱德华·狄金森同在一些委员会担任荣誉职务,但却是个真正的政敌。爱德华·狄金森在“共和”辉格党人认为“铁杆”辉格党人已经落伍的时段,仍然是一名“铁杆”辉格党人。爱德华·狄金森由于奥斯丁被新共和派打动而大伤脑筋。这首诗似乎表达了艾·狄的政治同情心,当然还是以忠诚于地方或家庭为重。
我们—我和蜜蜂——畅饮为生——
并非全是霍克酒——不离咱的口——
生活自有它的麦芽酒——
但当众酒——失效时——我们高唱——
凄凉的勃艮地的歌——排忧解愁——
我们是不是“醉了”?
问问快活的苜蓿草!
我们是不是“打”“老婆”?
我——一辈子没有结过婚——
蜜蜂——做保证——用的是袖珍壶——
佳肴——如同秀发——顶在她灵敏的脑门——
莱茵河浩荡
他与我——狂欢——
起初——在桶边——最后在葡萄树旁——
正午——我们最后一杯——
被一名嗡嗡的验尸官——
在一座百里香园——
“发现死于”——“玉液琼浆”!
约1861(1861)
1929
上帝准许勤劳的天使们——
在午后——游戏——
我见到一个——忘了我的同学——
全部——径直——向他跑去——
上帝——把天使——即时召回家——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
我思念我的那位——弹弹儿——多么枯燥——
在玩过王冠之后!
约1861(1861)
1890
太阳—刚刚触及清晨——
清晨——快乐的东西——
以为他已经来居住——
而且生活将会是一派春意!
她觉得自己更加高级——
一件升起的——空灵的东西!
从此以后——她有——多好的假日!
同时——她的旋转的君主——
慢慢地——顺着果园——拖曳
他高傲——闪光的衣边——
留下一种新的必要!
向往冠冕!
清晨——鼓翼——蹒跚——
把她的王冠——无力地摸索——
她的未涂油的额头——
从此——她的惟一!
约1861(1861)
1891
灯稳定地燃—在里面——
不过奴仆——在把油添——
要紧的不是忙碌的灯芯——
她操劳得磷光闪闪!
奴隶——忘记——添油
灯——依然——金光闪亮——
不知不觉油已耗完——
因为奴隶——不知去向。
约1861(1861)
1935
你说得对—“路是窄的” ——
而且“门很难进”——
“能进去的”——“寥寥无几”——
又予——纠正——
它昂贵——紫袍亦如是!
这刚好是呼吸的价钱——
但有坟墓的“折扣”——
经纪人称之为——“死亡”!
此后——就有天堂——
善人的——“红利”——
而恶人——“进牢房”——
我猜想——
约1861(1861)
1945
朝廷十分遥远——
我没有——公断人——
我的君王被得罪——
我宁死——也要赢得他的恩宠!
我要寻求他高贵的脚——
我要说——国王——切记——
你自己——有一天——必将——是个孩子——
乞求一件更大的——东西——
那个帝国——属于沙皇——
据说——小得——像我一般——
那天——授予我——王权
来为你——斡旋——
约1861(1861)
1945
如果他消融—那么——再没有什么——出现——
夜半的——月食——
那是先前的——黑暗——
复活节的——落日——
黎明的——晦暗——
伯利恒的黯淡的星——
落下天边!
但愿某个神——给他通知——
要不,时间就不够!
说——脉搏含糊不清——
车辇在等候!
说——一个小小的生命——为他
在泄漏——红流——
他的小狗——告诉他!
他肯不肯关顾?
约1861(1861)
1935
我想在我被“宽恕”的时候——
我的形体该会怎样升起——
直到头发——眼睛——和胆怯的头——
在天堂——从视线中消失——
我只想我的双唇会怎样的沉重——
由于在做无形的——颤抖的——祈祷——
你——这么晚——“关注”我——
你所关心的“雀鸟”——
我提醒自己在痛苦的——促使下——
某些漂流物已经挪窝——
在我单纯的胸怀——破碎之前——
如果是他们——为何不是这个?
所以我琢磨那件事——“宽恕”——
直到被我长久的光辉——和更长的——信赖——
搞得——神志——失常——
我把心丢下——未忏悔认罪!
约1861(1861)
1891
销毁你的香膏—它的香味就给你福气——
把你的素馨——坦露给暴风雨——
它就会抛出她最疯狂的芳香——
兴许——能使你的夏夜入迷——
刺杀在你心里——筑好巢的鸟儿——
啊,你可能听到她的绝唱——
啾啾!“请原谅”——“我离去时”——啾啾!
“要把更精彩的颂歌”——为他献上!
约1861(1862)
1945
“天国”—是我不可企及的东西!
树上的苹果
只要它悬着——令人无望——
对于我——那就是——天国!
游云上的色彩——
山后面的禁地——
后面的——住宅——
在那里——都可找到——乐园的踪迹!
她逗人的紫光——下午
给轻信者——设套——
迷恋上了——变戏法的——
他昨天——把我们轻抛!
约1861(1862)
1896
月亮—星星啊!
你们很遥远——
但如果谁也
远不过你们——
你们可认为我会停下来
要一片天空——
或一把肘尺——之类?
我可以向云雀
借一顶软帽——
借一只岩羚羊的银靴——
再借一只羚羊的镫——
跟你们在一起——今晚!
月亮、星星啊,
尽管你们很遥远——
但有一个——还远过你们——
他——离我——远过一片天空——
所以我永远去不成!
约1861(1861)
1935
我喜欢痛苦的容颜,
因为我知道它是真的——
人们无法乔装惊厥,
也不会装出剧痛的神色——
眼神一旦呆滞——那就是死亡——
佯装绝不可能
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珠子
由家常的痛苦串成。
约1861(1862)
1890
当我们站在事物的顶上——
像树一样,向下注视——
烟统统从它那里消散——
而现场的一面面镜子——
正好放光——没有灵魂会眨眼
除非它不是十分完好——
完美无瑕的灵魂,像山一样——必然耸立——
闪电不会将它们吓跑——
完美的,在哪儿都不惧怕——
它们昂起无畏的头颅,
那地方,别的中午都不敢走动,
即便得到自己行为的保护——
星星偶尔敢于闪耀在
一个斑斑点点的世界上——
而太阳,更加确定,去进行验证,
仿佛握着一根轴一样——
约1861(1862)
1945
我知道一座天堂,宛如一顶帐篷——
把它闪亮的桁条裹上——
拔起它的木桩,随即消亡——
没有木板的声响
没有钉子印——也没有木匠——
有的只有好多哩的凝视——
显露出一场表演的撤离——
在北美——
没有踪迹——没有昨日
炫目的事物的想象,
没有钻圈——没有惊奇——
演员,技艺——
风流云散——
如同鸟儿远航
显露的只是一种颜色——
桨的拍打,欢快的气象——
然后景致吞灭。
约1861(1861)
1929
灵魂游戏时工作倒容易——
但当灵魂痛苦时——
听见他把玩具收起来
就使工作艰难——费力——
骨头或皮肉的疼痛很简单——
但神经中间的——钻子——
毁坏得更精细——更可怕——
就像一只黑豹钻在手套里——
约1861(1861)
1945
我手拈一粒珠宝——
然后进入梦乡——
天暖,风闷——
我说“它会保存妥当”——
一觉醒来——我责怪忠实的手指,
宝石已逃走——
现在,一种紫晶般的记忆
是我的全部所有——
约1861(1861)
1891
永远伴他行——
两人中小的一个!
他的脑中脑——
他的血中血——
两条命——一个人——如今——
永远要尝他命运的滋味——
如果是悲痛——给我最大的部分——
如果是欢乐——把我的一份挪开
让给那颗可爱的心——
终生——一心要了解对方——
我们永远都弄不清——
终于——来了一番变化——
号称天堂——
夺走的人间的街坊——
刚刚查明——迷惑过我们的东西——
不用字典!
约1861(1861)
1929
我要付出什么才能见他的面?
我要付出—我要付出我的生命——当然——
但那仍然不够!
等一等——让我想想怎么解决!
我要付出我最大的长刺歌雀!
那就等于俩——他——加生命
你知道“六月”是何人——
我要给她——
一天从桑给巴尔来的玫瑰花——
还有百合花管——像井一样——
蜜蜂——排成一里长——
蓝色的海峡
蝴蝶的舰队——扬帆穿过——
并把黄花九轮草谷地点缀得花花搭搭——
接着我有了报春花“银行”的“股份”——
水仙花嫁妆——香料“股票”——
一块块领地——像露珠一样宽阔——
成袋成袋的金元——爱冒险的蜜蜂
从天空的海洋——带给我——
还从秘鲁——带来紫袍——
现在——我是不是把它买下了——
“夏洛克?” 说呀!
给我签约!
“我发誓要付给
她——因为她保证这一点——
一个小时——看她君主的脸!”
迷狂的契约!
吝啬鬼的允许!
值我的王国的福气!
约1861(1861)
1929
为什么—他们把我关在天堂外面?
是不是我唱得——声音太高?
但是——我也能哼一点儿“小调”
胆怯得如同一只小鸟!
天使们肯不肯让我试试——
仅仅——再试——一遍——
仅仅——看看——我是否打扰了他们——
但是不要——把门关严!
啊,如果我——是那位
穿“白袍”的绅士——
而他们——是那只敲门的——小手——
我是不是——能够——禁止?
约1861(1861)
1929
夜夜风狂雨骤—夜夜雨骤风狂!
如果有你在身旁
哪怕夜夜雨骤风狂
都该是我们的温柔富贵乡!
风狂——白费气力——
因为心儿已经入港——
罗盘已经入库——
海图早已下放!
泛舟伊甸园——
啊,一片汪洋!
今夜——但愿我能系缆于——
你的心上!
约1861(1861)
1891
托德夫人和希金森编选1891年版《诗集》的时候希金森显然对选这首诗有所保留,1891年4月21日他写信给托德夫人:
只有一首诗我有点害怕付印——即那首精彩的“夜夜风狂雨骤”——怕的是居心叵测之辈读出一些那位隐居的处女做梦都没有想写进去的东西。拉维妮亚小姐有没有什么畏缩?你会理解并会原谅我的隐忧的。然而不选它又是多么大的损失!确实,不应当不选。
我要继续歌唱!
鸟儿们将会越过我
飞往更加黄亮的地区——
每一只——带着旅鸫的期待——
我——带着我的红胸鸟——
还有我的韵律——
晚些时候——我在夏天拥有一席之地时——
不过——我将带来一首更加完美的乐曲——
晚祷——比晨祷更甜美——先生——
早晨——只是正午的种子——
约1861(1861)
1935
篱墙那边——
草莓——生长——
篱墙那边——
我能爬过——我知道只要小试一场——
浆果香甜!
不过——要是我把围裙弄脏——
上帝一定会痛斥责骂!
哎呀,——我猜假如他是个男孩——
要是他能——他也会——爬!
约1861(1861)
1945
我能蹚过悲痛——
它的全部池沼——
对此我已习惯——
但欢乐稍稍一推
就把我的双脚扭断——
我翻倒——沉入醉乡——
不让卵石——见笑——
本来它就是新酒——
这就是全部的奥妙!
力量不过是痛苦——
通过磨炼搓成一股,
直到重量——可以悬空——
给巨人——以温馨
他们会像凡人般憔悴——
给了喜马拉雅——
他们则会把他——扛起!
约1861(1862)
1891
你看我看不清—你的一生——
我只好猜度——
多少回它思念我到心发痛——今天——才诉说——
多少回因为我远在天涯
那双灵动的眼睛迷蒙——
但我猜度猜度在损伤——
我的眼——变得如此昏沉!
太模糊——那张脸——
我自己的——如此耐心的——垂涎——
太遥远——那股劲——
把我的胆怯包住——
萦绕着那颗心——
像她的一张张变脸——
揶揄着那种希求——
它——只能——意足心满!
约1861(1862)
1929
“希望”是个长羽毛的东西——
它在灵魂里栖息——
唱着没有歌词的曲子——
永远不会——完毕——
最美的歌——在狂风中——听到——
那场风雨一定凶猛——
那温暖可人的小鸟
能被它吹打得发愣——
在最严寒的陆地,在最陌生的海洋——
我都听到过它的声音——
但就是在饥寒交迫的绝境,
它从未向我讨要过——一点食品。
约1861(1862)
1891
死—只花片刻工夫——
据说它并不造成伤痛——
只不过逐渐——晕晕乎乎——
随后——它就无影无踪——
黑色的缎带——系上一天——
帽子上缠上黑纱一条——
然后射来明媚的阳光——
帮助我们从脑海中勾销——
离去的——神秘的——人儿——
若不是由于我们的爱——
就已入睡——那最安稳的时光——
没有丝毫的倦怠——
约1861(1862)
1935
如果我现在—被失落
我曾被发现——
必定仍将是我的欣喜——
这些碧玉大门——曾经——向我
突然——忽闪一下开启——
向我尴尬——凝神的——脸——
天使们——曾温情地注视——
并用他们羊毛似的头发抚弄,
几乎像是他们在意——
现在——我遭到驱逐——你知道——
那可能是多么的见外——
你会知道——先生——当救主的脸
这样从你身上——转开——
约1861(1862)
1945
欢喜如同飞逝——
或者与它成比,
用句学校里常说的话——
彩虹的技法——
纱一股
雨过后,七彩飞舞,
才会如此明丽,
除了飞逝
就是滋养——
“如果它能长存”
我把东方询问,
当时那弯弯的长条
突现在我孩子气的
天空——
而我,光图一时的高兴,
把彩虹当成平常的路,
而将空阔的天看作
古怪——
生活也是这样——
蝴蝶亦不例外——
看穿魔术——透过惊异
原来他们要欺骗视力——
并给遥远的地域遗赠——
某个突然的早晨——
我们合乎时尚的——一份
就被断送——
约1861(1862)
1929
冬日的午后,
有一股斜光——
给人威压,宛如
教堂乐曲的重量——
它给我们的,是天伤——
所以不见疤痕,
但内在的差异,
能体现出意蕴——
无人能讲解它——丝毫——
这是密封的绝望——
一种帝王的折磨
给我们从天而降——
它来时,万象谛听——
阴影——屏声息气——
它去时,如同
死亡面上的距离——
约1861(1862)
1890
晚安!哪个把蜡烛吹熄?
一股妒嫉的清风—无疑——
啊,朋友,你不大了解
天使们——在那天空的烛芯上
辛勤工作了多久——
现在——为你——熄灭!
它也许——本是灯塔的火星——
某个水手——在黑暗中划行——
急切要求看明白!
它也许——本是那渐暗的灯
给营盘的鼓手照明
把起床鼓敲得更清脆!
约1861(1862)
1891
亲爱的—读一读——别人怎样——努力
直到我们——更加强壮——
他们放弃了——什么——
直到我们——增加了胆量——
多少回他们——做诚信的见证——
直到我们——得到帮助——
仿佛一个王国——在关心!
那就读一读——关于诚信——
它在柴捆上闪耀——
清晰的赞美诗乐曲
河水也无法淹没——
男子的美名——
还有天女的——
脱离——档案
远播——环宇!
约1861(1862)
1890
抱起我的诗琴!
我的音乐—情况如何!
既然我想陶醉的唯一的耳朵——
冷漠——像花岗岩——舔着我的音乐——
啜泣——将如圣歌般——适合!
要是沙漠的“门农” ——
肯给我教
击败过他的旋律——
当他——向朝阳投降时——
那——就会唤醒——他们——也许!
约1861(1862)
1935
孤独者不知道——
东方的流放者——为何人——
某个更加疯狂的假日
他们在琥珀线那边逡巡——
此后——那紫色的城壕
他们奋力攀爬——白费气力——
犹如鸟儿——从云端跌落
摸索着乐曲——
神圣的以太——教过他们——
某个大西洋彼岸的早晨——
当时天堂——太平常——不配惦念——
太确定——不值得钟情!
约1861(1862)
1929
只消把肉身拧一下
就等于把代表神的灵魂别压
到了我的灵魂上面,
我这边的那副面纱——
曾经得到薄纱的见证——
那个灵魂的名字跟我的
隔得很远,好像
昨天的情况没有以
柔和——庄重的字母印上,
我的眼睛刚要转过来辨认,
它就被我的目光
偷运进了永恒——
还有手——这里仅有——两只——
还有一根新披上铠甲的神经
刚刚得到允许,考虑到危险,就要抓——
某个阔步行进的——巨人——爱情——
比众神能够展示的还要巨大,
他们在这泥胎前纷纷开溜,
所以尽管他们的天国吹得天花乱坠
也不肯把它的纪念品——放走
约1861(1862)
1935
一个带针的重物连连捶击——
而且连推带刺——
要是肉体抵挡那重量——
穿孔——就冷冷地尝试——
这具复合躯体的
一个毛孔也不会被放过——
痛苦真是不计其数——
如同物种——名目——繁多——
约1861(1862)
1935
紫色的船只—轻轻地颠簸——
在水仙花的海洋上——
怪异的水手们——混杂在一起——
然后——码头平静异常!
约1861(1862)
1891
这—是夕照涤荡的——大地——
这些——是黄海的海堤——
它起于何处——它奔向何方——
这些——都是西方的秘密!
夜复一夜
她紫色的商贸
把蛋白色的货包撒满码头——
商船——在天际保持平衡——
下沉——如同金黄鹂化为乌有!
约1861(1862)
1890
难道我们没有依他?
仅有一回!
曾命令我们把他忘记——
但我们却学不会!
如果他自己——是那样一个笨蛋——
我们该如何——处理?
最好地——关爱那个笨孩子——
啊,你愿不愿意?
约1861(1862)
1945
我,变化!我,更改!
我会的,到时候长青山上
一抹更小的紫光出现——
在日落时分,或一线余晖
在白昼高傲地结束时——
闪烁在科迪勒拉山巅!
约1861(1862)
1945
限定—一件麻烦——
生活便能够将它承受!
界限——血口裂得好深!
多少——点——生命力的鲜红——
对付灵魂
如同解代数!
年代把它讲给——一个零——
它就会——满意地——不断渴望——
歌唱——对着它的痛——如同工匠——
开个槽口接纳坠落的夕阳!
约1861(1861)
1935
意义如此重大的一生!
但我—要为它——付出——
我灵魂的全部收入——
用无休无止的——薪水——
对于我——一颗珍珠——如此卓越——
所以我愿意不住地潜水——
尽管——我知道——要拿到它
会把我整整一生——耗费!
海水充盈——这我知道!
那——不会玷污我的珠宝!
它闪闪发亮——与众不同——
在王冠上——绝对完好!
人生浓密——这我知道!
然而——并非密不透风的一群——
但君王们——容易觉察——
即便路上有最厚的扬尘!
约1861(1861)
1929
我说—那是——一件庄严的事情——
做一名——白衣——女子——
并带着——如果上帝认为我合适——
她的无瑕的神秘——
那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把一条命扔进紫色的井——
井深不可测——所以它又回来——
直至——进入永恒——
我寻思福气的样子如何——
在我能把它拿在手里的时候——
它会不会摸上去跟在雾里悬浮时——
看见的——是——同样的个头——
于是——这个“小”生命的尺寸——
圣人们——称它小——
在我的马甲里——像地平线一样——膨胀——
而我轻轻地——讥笑一声——“小”!
约1861(1862)
1896
我吸足气应付那把戏——
而现在,离开了空气——
我假装呼吸,惟妙惟肖——
致使人们,深信不疑——
肺一动不动——必须下去
与狡诈的气囊为伍——
还要触动哑剧演员——本人,
那风箱觉得多么麻木!
约1861(1862)
1896
他给我的生命扎了一圈皮带——
我听见搭扣吧嗒一声——
他便转过身去,神态威严,
就此折起我的一生——
举止从容,仿佛一位公爵折起
一个王国的所有权证书——
从此,成了一个受尊崇的种类——
入了白云家族。
路不远,一叫就到——
还不辞辛劳
把其余的巡视一番——
还偶尔冲着众多生命笑笑
他们却俯身注意我的——
并要它入围,态度亲切——
你是否知道我必须为谁
把谁的邀请谢绝?
约1861(1862)
1891
我见过的惟一的鬼魂
穿着镶梅克林花边的—衣服——
他的脚上不穿鞋子——
像片片雪花那样迈步——
他的步态——悄无声息,好像小鸟——
但如同小鹿一般——迅疾——
他的服式,古色古香,像马赛克——
说不定又像槲寄生小枝——
他的谈话——非常稀少——
他的笑声,酷似清风——
在忧思的林木间的
酒窝里逐渐消停——
我们的会见——极其短暂——
对于我,他非常腼腆——
自那骇人的日子过后——
上帝不许我回眼观看!
约1861(1862)
1891
怀疑我!我昏昧的友伴!
上帝呀,为什么只会满足于
生命的一块碎片——
向你倾注,毫不吝惜——
我的全部——永远——
还有什么是女人能给的东西,
快说,这样我就可以赋予你
我拥有的最后的欢喜!
它不可能是我的精神——
因为从前,那是你的——
我交出了我知道的全部尘土——
我——一个长雀斑的少女
还有什么更多的财富,
她的最远极限,
就是——她兴许——
跟你胆怯地,住在
某个遥远的天堂!
筛她,从眉头到赤足!
尽力,直到你最后的揣测——
像一块织锦,
在火眼前坠落——
簸去她最精微的痴情——
但只崇敬在永恒的雪花里
完整无损的白雪——
啊,吹毛求疵的人,为你!
约1861(1862)
1890
英语有许多短语——
我只听到过一句——
低如蟋蟀嘻笑,
响似惊雷轰击——
喃喃,如同古里海的唱诗团,
当浪潮开始平息——
用新的变音诉说自己——
与三声夜鹰无异——
拼字鲜亮清晰
打断我单纯的梦境——
轰隆隆推出它的前景——
直到我惊动,涕零——
我精疲力尽,不是由于悲伤——
而是因为喜不自胜——
再说一遍,撒克逊!
嘘——仅仅对我一人!
约1861(1862)
1935
即使我说我不等那有什么要紧!
即使我闯开尘世的门庭——
出来向你逃去——那又何妨!
即使我把这个凡胎——锉掉——
看看它在哪里伤害了我——那也够了——
并在自由中蹚,那又何妨!
他们再也无法——把我带走!
地牢能召唤——枪炮可恳求
现在——对于我——意义沦丧——
如同——一小时前的——哄笑——
或者一场巡回表演——或者丝绦——
或者昨天——什么人死亡!
约1861(1862)
1891
酷暑天—一位遮荫的朋友
容易得到——
头脑冰凉的——时刻
高温的知己却难找——
风向标偏东一点——
把细平布的灵魂——吓跑——
如果宽幅呢的心——
比蝉翼纱的更加牢靠——
怨谁?织工?
啊,那令人迷惑的线!
天堂的挂毯
不知不觉地——织完!
约1861(1862)
1891
主啊,用绳子拴住我的命,
然后,我就去!
只是把马儿瞧一瞧——
好快!没问题!
把我安顿在最牢靠的一边——
好让我永不坠落——
我们必须奔向最后的审判——
部分山路,是下坡——
悬崖峭壁我毫不在意——
茫茫大海也绝不畏惧——
在永恒的赛跑中不松劲——
靠的是我的抉择,还有你——
告别昔日的生活——
还有我曾经熟悉的世界——
替我把群山只吻一遍——
然后——我就诀别!
约1861(1862)
1896
我觉得一场葬礼,在我的脑海举行,
吊丧的人来来往往
不停地踩踏—踩踏——最后
好像感觉在突围一样——
人们统统落座之后,
仪式,犹如一面鼓——
不停地敲击——敲击——直到
我觉得神志就要麻木——
然后我听见他们抬起一个盒子
嘎吱嘎吱穿过我的灵魂
又用的是同样的铅靴,
然后空中——响起了钟声,
如果九重天是一口钟,
生命,只不过是一只耳朵,
我,沉默,则是奇族异种
在这里,落难,寂寞——
然后一块木板在理性中,断裂,
我就向下坠落,坠落——
每一下,撞击一个世界,
然后——知觉覆没——
约1861(1862)
1896
它如此可怕—它欢天喜地——
超越恐怖,它半是痴迷——
灵魂,安然地,把它凝视——
一座坟,再不怕,寒霜
审视鬼魂,惊心怵目——
与之格斗,立马征服——
折磨,现在,多畅快——
悬念保持着拉锯状态——
真理,光秃又冷峻——
但那才会坚挺——
如果还有人不相信——
我们就拿祈祷——让他听——
但我们,由于了解情况,
所以现在,不再希望——
望着死,就是在死——
不过是放走气而已——
并不是你脸边的枕头
在沉睡——
别的,尚能打斗一番——
你的,业已完蛋——
于是悲痛,凄凉可怕——出现,
它便让恐惧肆虐——
于是恐怖自由自在——
快乐的,鬼似的,佳节!
约1861(1862)
1936
人和昴星团多不触目,
直至一片天空突然
揭露真相:人的痴迷
永远来自双眼——
看不见的家族成员,
我们凝视时,存在于
无穷的机会中,
如空气,无法抓住——
我们为何未将他们勾留?
天空笑容满面,
掠过我们失望的脑袋
不发一言——
约1861(1862)
1929
一种能打动女王的神情——
半是孩童——半是巾帼英雄——
心目中的奥尔良
把它的派头搁置一旁
为更卑微的同伴
当无人在近侧
哪怕一滴泪珠儿落——
也是它的常客——
一顶软帽把公爵像煞——
然而一只鹪鹩的假发
对过往的人
不存那么大的戒心——
而手——如此纤弱——
它们会快快乐乐
让一个小鬼洒脱——
一个多变的声音——低弱
却能够传进耳朵
如同雪花的飘落——
要么高昂搏击霄汉——
如君王的语气一般
主宰臣民的王权——
太小——不必担心——
太远——无法亲近——
于是人们妥协——
仅仅——表示崇敬——
约1861(1861)
1935
一滴水在大海里搏击——
把她的位置忘记——
如同我——奔向你——
她知道自己是一股小小的香气——
小归小——她叹息——如果全体——就是全体——
再大——有何益?
海洋——笑——她自命不凡——
但她,把海后忘在一边——
抗辩道——“我,不自量力?”
约1861(1861)
1945
旅鸫是我判调的标准——
因为我们——是老乡——
假使我生来就是布谷鸟
我就指他来起誓——
熟悉的歌声——把中午独霸——
毛茛花我觉得就是奇葩——
因为我们同在果园里萌发——
假如我在英国出生,
我就会把雏菊踩踏——
只有坚果——适合十月
因为通过它的坠落,
我就得知——四季穿梭——
要是没有白雪的场面
冬天于我——就是谎言——
因为我进行——新英格兰的观察
女王明察如我——
也从乡土观点出发——
约1861(1861)
1929
那以后的恐怖—正是我们——
通过了衰朽的栈桥——
恰如花岗岩屑碎裂——
我们的救主,命悬发梢——
再过一刹那,就掉得太深
让渔人无法测估——
正是思想的侧影
让回忆变得麻木——
可能——去跟
猜想会面——
绝对不需拉铃——
就像一张钢脸——
突然盯着我们的面庞
带着金属露齿的笑容——
死亡的热忱——
把他的欢迎钻进——
约1861(1861)
1935
一只钟停了——
不是壁炉上的——
日内瓦最高远的技艺
无法使那木偶点头——
它现在正静悬在那里——
敬畏向小摆设袭来!
数字隆起背,好痛苦——
然后颤抖着脱离了小数——
进入零度的正午——
它不肯为医生动一下——
这个白雪的钟摆——
这个店员对它纠缠——
它却冷冷的——不予理睬——
镀金的指针频点头——
细长的秒针把头点——
几十年的傲慢横在
钟面生活——
与他之间——
约1861(1861)
1896
我是无名小卒!你是哪位?
难道你—也是——无名之辈?
那咱俩岂不是一对?
别声张!他们会宣扬——你明白!
当个名流——多么——无聊!
像个青蛙——何等火爆——
终生一个六月——对一片——
倾倒的泥沼——把自己聒噪!
约1861(1861)
1891
我知道有些偏僻的孤屋
盗贼会喜欢它们的模样——
木栅门,
矮窗户,
引向——
门廊,
那里两个人可以爬向前——
一个——拿工具——
一个去窥探——
要确定人人都已入眠——
老式的眼睛——
不容易吃惊!
夜里,厨房看上去多整齐,
只有时钟一只——
但他们可以把嘀嗒禁止——
老鼠也不会吱吱——
于是墙壁——悄无声息——
没有人——会吭气——
一副不合贴的眼镜刚刚动——
一本历书便知情——
是草垫——眨巴眼睛,
还是一颗神经质的星星?
月儿——滑下楼梯,
看看谁在那里!
有人盗窃——哪里——
大酒杯,还是小汤匙——
耳环——还是宝石——
一只表——一枚古胸针
与奶奶多般配——
她在那儿——熟睡——
白昼——也——嘎嘎
偷偷摸摸——拖拖拉拉——
日头老高,已升到
第三棵悬铃木树梢——
公鸡尖叫
“谁在那儿闹?”
回声——火车开走了,
讥笑说——“哪儿呀!”
那老两口,正起身,
以为是太阳升——未关门!
约1861(1862)
1891
青铜—烈焰——
北方——今晚——
它的形成——如此妥帖——
对自己胸有成竹——
对于惊慌——如此疏远——
对宇宙或者对我
表现出君王的冷漠——
以严威的色彩
把我单纯的灵魂浸染——
直到我采取拿大的态度——
在我的草梗上摆起架子——
对人和氧不屑一顾,
因为他们的傲慢无礼——
我的辉煌不过是动物马戏团——
但它们无与伦比的表演
将使千秋万代享受不完
而我在很久很久以前,
就是遭凌辱的草中的一个小岛——
除了甲虫 ,没人——知晓。
约1861(1862)
1896
古老的群山如何充溢着夕阳
铁杉林如何熊熊地燃——
暗褐的灌木林如何被术士太阳
裹在余烬里边——
古老的尖塔如何捧着鲜红
直到圆球完满——
我是否有火烈鸟的嘴唇
我好敢于谈谈?
然后,火焰如何像海涛般退落——
抚摸所有的草地
用一副离去的——蓝宝石——面目——
仿佛一位女公爵走了过去——
一层淡淡的暮色如何在村子上爬行
直到房屋显得墨迹斑斑
而那奇异的火炬,无人举
却在街上忽隐忽现——
在鸟巢里,在狗窝里——夜色如何——
树林又在哪里——
只是深渊的拱顶
正向孤寂躬去——
这些是掠过圭多的景象——
提香——从未谈及——
多梅尼奇诺 扔下他的铅笔——
因黄金而麻痹——
约1861(1862)
1896
如果你的筋肉,把你抛弃——
那就超越筋肉高翔——
他能把坟墓依傍,
要是他惧怕突然转向——
那是一种稳定的姿势——
绝对不会有任何弯曲
由最好的巨人打造的——
铜臂铁膀维持——
如果你的灵魂颠簸——
那就把肉体的门掀起——
胆小鬼需要的只是氧气——
仅此而已——
约1861(1862)
1935
我得到过,因此我就可以利用他的名义——
却没有——巨大的收益——
灵魂上——是那种休止的感觉——
屋子里——一声霹雳——
我得到过,所以我可以跨过
地板上的那个角,
他在那里转过身,我也如法——转身——
我们的筋肉饱受煎熬——
我得到过,所以我可以动那盒子——
里面他的信越积越多
在我的呼吸里没有那种——
订书针——压穿似的逼迫——
依稀记得一种恩典——
我想,人们称之为“上帝”——
当常规俗套失效之后——
它具有减轻困苦的美誉——
我把双手合十——
用的是祈祷的姿势,
尽管根本不知
圣职仪式的——说词——
我的事托与白云,
如若它背后有一种力量,
不会流于绝望——
它的态度更为渺远,
关注苦难
这等小事——
它本身,浩荡无边,不容再——打断——
约1861(1862)
1929
大限已定的人—观看日出
欣喜有所不同——
因为——下次朝暾漫燃时
他们目睹未必可能——
明天——要死的——人——
想听草地鹨啁啾——
因为它的音乐打动了
叫嚣着要砍他脑袋的斧头——
他们欢畅——因为日出
引来了苦恋的——一天——
他们欢畅——因为草地鹨
只有挽歌敬献!
约1861(1862)
1929
烦恼已把我诱向—同类的故事——
亲戚们如何阵亡——
兄弟姐妹——更爱荣光——
他们年轻的意志
倾心于绞刑架,或者在地牢里——歌唱——
直到上帝用足光阴——
他们微笑着——放走耻辱——
羞耻便静静地离去——
我的哀怨着的遐想,把我领向推测到的羽饰,
一个个都戴得婷婷袅袅
但戴它们的头颅——在下界——
享受不到那里的荣耀——
那样的精神使她永久地提及,
说我——已经长得英勇——
步伐豪迈——奔赴我的十字架——
喇叭声——在滚动——
脚,像我的一样小——已经迈向革命
固守着鼓点——
手——不是那么结实——举起它们——作证
在言语喑哑的时段——
让我别使他们崇高的行为蒙羞——
捶打过的明朗——
招手——伊特鲁里亚人的邀请——
趋向光亮——
约1861(1862)
1935
一年前—乱写什么?
上帝——把这个字拼一下!我——不会——
它是不是圣恩?不是——
它是不是荣耀?——对——
那就拼慢点——荣耀——
那种周年纪念必定——
有的时候——不是经常——在永恒里——
在比寻常的悲痛分离更远的时候——
望着——靠彼此的面目为餐——所以——
在可疑的饭里,如果可能
他们的盛宴就是真的——
于是——我马马虎虎——尝几口——
我不知道那酒
曾经满世界都有——你可知道?
啊,如果你给我说过这话——
现在——这种焦渴就会更轻易地——起泡——
你说它把你伤得——最凶——
我的胸——是一颗橡实的胸——
无法知道爱情怎么生成
在粗毛马甲里——
也许——我无法知道——
但,要是你向里一看——
一个巨人——原来,跟你眼对着眼——
那么说——不是橡实——
所以——十二个月前——
我们呼吸——
然后把空气丢下——
哪个把它承受得最好?
这是不是——最有耐心的——
因为它是个孩子,你知道——
而且无法看重——空气?
如果当“年长的”——意味着最大的痛苦——
今天,我岁数够大了,我肯定——到那时——
跟你同岁——要多久?
再过一个——生日——还是十个?
让我——挑选挑选!
啊,先生,没有一个!
约1861(1862)
1945
它像光一样——
一种无形的欢畅——
它与蜜蜂相似——
一种永久的——旋律——
它像树林——
隐秘——如微风轻拂——
没有言词——但它挑动
最高傲的树木——
它像早晨——
最像——早晨结束的时候——
永恒的时钟——
鸣响,报——中午!
约1861(1862)
1896
清静,我做不到——
访客——纷纷来找——
一群不知就里的客——
真叫人难以解说——
不穿衣袍,没有名姓——
年资不清——来路不明——
但都有普通的家
真把地精们像煞——
他们来,也许会被
内心的信使知悉——
他们去,无人晓——
因为他们永不走——
约1861(1862)
1932
你的富有—教给我——贫穷。
我自己——没有什么财富的
一个百万富翁,女孩们能吹得
像布宜诺斯艾利斯 一样阔——
你漫游自己的领土——
一个迥然不同的秘鲁——
而我尊重一切贫穷
视为与你生活的全部所有——
关于矿山——我自己——知之甚少——
只了解各种宝石的名称——
最平凡的几种的颜色——
很少知道王冠的情形——
就这样,假如我见到女王——
她的荣耀我应当知悉——
但这,一定是别样的财富——
失却它——乞丐无疑——
我相信那成天都是——印度——
对于观察你的人们——
不吝惜——不责怪,
愿我——只当犹太人——
我相信那是戈尔康达 ——
但我却无法想象——
每天——有为矿山的一笑,
比一粒宝石更强!
至少,知道有黄金——存在
不失为一种慰藉——
尽管我把它证明,恰好及时
看到——它的距离——
猜测——是十足的宝藏——
还有估价那颗珍珠——
它从我单纯的指间滑落——
当时我还在小学读书。
1862(1862)
1891
这首诗曾抄送一份给苏,开头是“亲爱的苏”,结尾是:
亲爱的苏——
你看我记着——
艾米莉。
据说这首诗为纪念艾·狄“最早的朋友”本杰明·富兰克林·纽顿而作,这种说法好像有一定道理。1847——1848年间纽顿在爱德华·狄金森的律师事务所学习法律。1850年他迁居伍斯特,翌年结婚,1853年3月24日死于肺结核,年仅33岁。正是他把勃朗特姐妹的作品介绍给艾·狄,并且赠送她一本爱默生的诗集,唤醒了她对文学的乐趣,所以后来她称纽顿为“教给我永生的朋友”。艾·狄对周年纪念日的记忆是准确可靠的,所以往往显示出一种真正的可能性,尤其从她给苏的那封短简上看,这首诗是为纽顿去世九周年而作。这首诗似乎还有托马斯·布朗爵士的《医生的宗教》(第2部,第13节)的余韵。
对于农民—“清早”——意味着“挤奶”——
对于特内里费山——拂晓——
对于少女——骰子游戏——
对于情人——清早仅仅意味着冒险——
对于钟爱者——仅仅是启示——
美食家们——用它——确定一顿早饭的时间——
新娘们——确定一次新郎的来到——
世界——一次洪水的泛滥——
快要晕倒的生命——他们叹息的终止——
信仰——我们主的实验——
约1862(1861)
1914
我思量,尘世短暂——
苦海——无边
伤害频繁,
那又如何?
我思量,死亡难免——
精力再旺
难逃衰亡,
那又如何?
我思量,到了天庭——
总会扯平——
出现新的均衡——
那又如何?
1862(1862)
1890
像某个老式的奇迹剧
当夏天已经远去——
好似夏天的回忆
又如六月的韵事
像无穷无尽的传说
像穿林肯绿的——小约翰 ——
像灰姑娘的枣红马 ——
像蓝胡子的长房间 ——
她的蜜蜂虚假地嗡嗡——
她的花儿,像一个梦——
让我们欣喜——结果差点儿落泪——
它们似乎——可信逼真——
她的回忆像歌曲——重温——
当管弦乐队悄然无声——
小提琴放回绿呢琴匣——
耳朵——天国——木然失聪——
约1862(1862)
1914
灵魂挑选好自己的侣伴——
随后——就把门关——
对她那神圣的多数——
从此再不露面——
不为所动——她发现车驾——停在——
她那低矮的门前——
不为所动——哪怕一位皇帝跪在
她的门垫上面——
我知道她——从一个泱泱大国——
单单把一人挑选——
从此——把她关注的阀门封锁——
如同磐石一般——
约1862(1862)
1890
白日迟迟—直到五点钟——
才往山前一跃
像受阻的红宝石——也像光
从一支突发的火枪——喷泻——
紫色留不住东方——
朝阳四处摇晃
像女士刚刚展开的——
黄玉的宽幅——把黑夜包装——
快乐的风——摇起了手鼓——
鸟儿——乖乖地排列整齐
把它们的王子簇拥
风——就是这些的王子——
果园亮闪闪,像个犹太人——
在这壮阔的地方——
白昼的——厅堂——
做客——多风光——
约1862(1863)
1891
绝望与恐惧
有别—如同
沉船的一瞬——
有别于船难已经发生——
心灵平滑——不动——
满足得如同
一尊胸像脸上的眼睛——
尽管知道——却看不清——
约1862(1863)
1914
灵魂优越的瞬间
与她单独—相会——
其时朋友——和凡间的时刻
已经无限地隐退——
或者她——自己——升到
一个过远的高致
比她的万能低下的
认知难以企及——
这样革除无常
难得一见——但却像
屈从于——霸道的空气的
幽灵一样漂亮——
永恒只向
宠儿们——揭示——
永生万象中的
点点滴滴
约1862(1863)
1914
谁能重复夏天——
谁就比夏天伟大——虽然
他应当是人类最渺小的一员——
他还——能再造太阳——
当落日沉到西方——
我是指——那种留连——那种色变现象——
当东方长过了头——
西方——变得无声无臭——
他的名字——永留——
约1862(1863)
1891
我送去两个落日——
白天和我——争成果——
我完成了两个——还有星星几颗——
而他——正在制作一个——
他的个头大——但正如
我对一位朋友所言——
我的——拿在手里
更加方便——
约1862(1863)
1914
对于我了解的最大的女人心——
我能做的很少很少——
然而那最大的女人心
也能把一支箭——承受——
于是,在我自己的心的引导下,
我把我自己变得更加温柔。
约1862(1863)
1932
给一点点痛苦——
生命就处于烦躁状态——
铺天盖地压下来——
它们就变歪——
扶直——仔细看看有没有气——
但不吱声——与死无异——
他只是把大理石盘端出——
崇高的气势——胜过言语——
约1862(1862)
1924
它从铅筛里筛下来——
对整个树林进行粉妆。
它用雪花石膏的羊毛
把道路的皱纹填上——
它使高山、平原
现出平整的面容——
完好无损的额头从东方开始
又向东方贯通——
它来到篱笆前面——
逐条来包裹它
直到篱笆消失在羊毛里——
它拿出天仙的面纱
给树桩、草堆、花梗——蒙上——
一间夏天的空屋——
有过收获的连垄田亩,
要不然,便没有任何记录——
它把桩柱的手腕搓毛
宛若一位女王的脚踝——
然后静止它鬼样的——工匠们——
否认它们曾经存在——
约1862(1862)
1891
她的—“最后的诗章” ——
诗人们——结束了——
银言——随她的舌头——消亡——
据记载——没有别的喷涌,
长笛——或者女人——
如此神圣——
旅鸫并未向它的夏天——早晨
吐露半段乐曲——
从盎格鲁——佛罗伦萨——
喷涌过于恣肆,崇敬也难——
迟来的——赞扬
无聊的是——授予
高得无法戴王冠的头颅——
王冠——或者公爵般的表现——
让它的坟墓——做充分的标记——
无益——因为我们——不是诗人的亲属——
由于轻松的悲痛——窒息——
如何,如果,我们自己是个新郎——
把她在意大利——埋葬?
约1862(1863)
1914
我本该太高兴—我懂得——
太飘飘然——对一轮穷困生活的
贫乏程度而言——
我的小圈子应该羞愧
这圈新的周缘——已经责怪
后面更加平常的时间。
我本该太安全——我懂——
太受呵护——对于我,恐惧太朦胧
所以我能够
念出昨天我烂熟于心的——祈祷——
那灼心的一段——撒巴各大尼 ——
在这里——倒背如流——
尘世应该是太过分——我懂得——
而天堂——还不够,对我来说——
我应该有欣喜
无需恐惧——辩明——
有棕榈叶——无需髑髅地——
同样,救世主——何必往十字架上钉——
失败——人们说——把胜利磨砺——
暗礁——在古客西马尼——
使彼岸——备感亲切!
是乞丐——能说清——华筵——
是焦灼——把酒劲增添——
“信仰”悲鸣——要理解!
约1862(1862)
1891
自然—有时干枯一株树苗——
有时——把一棵树的皮剥掉——
她绿色的臣民记得此事
在他们没有死的时候——
娇嫩的树叶——无言地证实
未来的季节——
我们——有灵魂的人
死得更加经常——却不那么奇崛——
约1862(1862)
1945
他摸揣你的灵魂
像琴师先把键盘摸弄
再全面滴沥下音乐——
他一步步把你震昏——
让你脆弱的性情做好准备
接受空灵的音槌
微妙的敲击——听见在远处——
然后靠近点——然后慢条斯理
你的气息还有时间舒畅舒畅——
你的大脑——能泛出凉气——
他发出——一个——威严的——霹雳——
能扒下你赤裸的灵魂的头皮——
狂风把森林抓在爪中——
整个宇宙——一片死寂——
约1862(1862)
1896
这股风并不是从果园吹来—今天——
来得更加遥远——
也未曾停下来与干草游玩——
也没有把谁的帽子轻掀——
他是个不安稳的家伙——百般
依赖果园——
如果他在门口落下一粒剌果
我们就知道他已经把枞树爬过——
但枞树现在在哪里——请说说——
你是否曾经到那里去过?
如果他带来了红花草的气息——
而且那是他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那么他就已经和刈草人呆在一起——
不断地磨快时间
前往干草甜蜜的停顿——
他六月的一天的——行程——
如果他扬沙,扔石子儿——
乱抛残梗——和小孩的帽子——
偶而跟尖塔搅在一起——
还嘶哑着嗓子喊一声“喂,躲开,”
谁还犯傻留下来?
你会不会——呔——
你会不会犯傻留下来?
约1862(1862)
1932
317 (263)
正是这样—耶稣——轻轻地敲——
他——不疲劳——
最后一下——敲门环——
最初一下——敲门铃。
然后——踮起最神圣的脚尖——站着——
也许他只是刺探那位女士的灵魂——
当他——退去——
发冷——或发困——
我——就会有充分的时间——
耐心的——在台阶上——直到那时——
心啊!我在轻轻地——敲着你。
约1861(1861)
1914
我来告诉你太阳如何升起——
某一时刻只是丝带一条——
一群尖塔游泳在紫水晶里——
消息,像松鼠奔向四方——
群山松开了自己的帽子——
长刺歌雀开始——登场——
此时此刻我柔声自语——
“那必定就是太阳!”
他如何落下——我却不得而知——
似乎有一道紫色的阶梯
身着黄衣的童男幼女
一直在攀爬不息——
最后总算爬到那边,
一位身着灰衣的牧师——
轻轻拉起黄昏的栅栏——
把善男信女们领去——
约1860(1861)
1890
最近的梦退去—未成真——
我们追求的天堂,
像六月的蜜蜂——在学童前,
招惹着比赛一场——
向一朵自在的红花草——弯腰——
冲入——逃避——取笑——散开——
然后——向华贵的云脚
掀起他轻巧的舢板——
不理那学童——
任他茫然——凝望——嘲弄人的天空——
苦恋不变的蜂蜜——
啊,酿造那珍奇品种的
蜜蜂不要飞离!
约1861(1862)
1891
我们琢磨莹石——
直到合格做珍珠——
然后,扔掉莹石——
把自己看成蠢猪——
形状——尽管——类似——
而我们这双新手
通过运用沙子——
学会了珠宝的花头——
约1862(1862)
1891
四处传送的种种声音,
没有一个是对我的激励
像枝间的老调——
那没有乐句的旋律一样——
风在演奏——像一只手,
它的指头梳着天空——
然后往下哆嗦——带出一簇簇乐曲——
让众神和我来听——
那是给我们的遗传——
技艺赚不来——
盗贼靠能力
拿不走,因为这种获得
不是由手指得来——
而且比骨头更加深入——
终日,藏金,
甚至在骨灰瓮里,
我无法保证快乐的尘土
就不以它自己的某种怪样
起来游戏,
某个古趣盎然的假日,
风成群结伙打旋——
在门上乱弹,
鸟儿在头上就位,
给他们提供管弦乐队。
我渴求他夏天枝杈的雅丽,
如果是那样一个流浪汉——
从未听到那种虚无缥缈的歌——
在树上——庄严——升起,
仿佛某个声音的商旅
离开沙漠,在天空,
与队列分离,
然后结成无隙的伴侣——
横扫而去——
约1862(1862)
1890
盛夏有一天,
完全为我前来——
我以为那是为了圣徒,
因为那里有复活——存在——
太阳照常升起,
百花依然烂漫,
仿佛灵魂并未经过
能使万物更新的至点——
时光鲜遭语言亵渎——
词语的象征实际上
毫无必要,如同圣礼上
我们的主的——服装——
各人对各人就是封锁的教堂,
此刻——允许相互交流——
以免我们在圣餐会上
显得过于别扭。
时光飞逝——时光永如斯,
即便被贪婪的双手紧紧抓住——
两个舱面上的面孔,回头望,
必定朝着相反的国土——
一旦时光漏尽,
外界动静全无
各人捆住对方的十字架——
我们不给其他约束——
海誓山盟约定,我们必将奋起——
坟墓最终——遭到废弃——
成全那新的婚姻,
通过爱的磨难——证明它合乎情义——
约1861(1862)
1890
仿佛我在讨要平常的施舍,
然而在我惊奇的手里
一个陌生人塞进一个王国,
我便茫然伫立——
仿佛我在询问东方
能否给我一个早晨——
它竟然抬起它的紫坝,
用黎明将我碎骨粉身!
约1858(1858)
1891
有人过安息日去教堂——
我却留在家里过——
食米鸟成为唱诗班一员——
果园权当圣堂一座——
有人安息日身着法衣——
我却插上一对翅膀——
不为教堂把钟敲响,
却让小司事——放声歌唱。
上帝,一位有名的牧师,做宣讲——
而这种布道从来不长,
所以不能等最终去天堂——
我一直在身驰神往。
约1860(1861)
1864
苦难,这些就是他们,
用白色表明——
金片闪烁的长袍——代表——
胜利者较低的一层——
这些——统统获胜——
但那些常胜将军——
穿戴跟白雪一样平常——
除了棕榈叶,再无装饰铺陈——
投降——在这片优越的土地上——
闻所未闻——
失败——一种长过头的痛苦——
被人牢记,就像那一哩路程
我们发颤的脚踝刚刚经过——
在夜色把大道吞没的时候——
而我们——站在屋里低语——
所说的仅仅是——“获救”!
约1861(1862)
1891
我不会踮着脚尖儿跳舞——
没有人给我做过指导——
但常常,在我的心海里,
涌起一阵重唱的曲调,
要是我知道芭蕾如何跳——
我就会处处运用这一技能
以单脚旋转使剧团失色——
或者把领衔女明星气疯,
虽说我身上没有薄纱袍——
头上也不挂长鬈发,
也不像小鸟向观众——单足蹦跳,
一只脚爪向空中狂抓,
没有将我的身段像绒球那样颠抛,
也没有在雪轮上滚动
最后我从视线中消失,只听见,
满堂充溢着再来一遍的欢声——
无人知道我精通这门
我在这里——随便提到的——技艺——
也没有什么海报将我吹捧——
它如同歌剧,圆满充实——
约1862(1862)
1929
在被人挖掉眼睛之前
我喜欢看个清楚——
就像别的生灵,它们有眼
并知道别无他途——
但如果有人告诉我——今天——
天空可以归我拥有
我告诉你,我的心
会爆裂,按照我的大小——
草地——归我——
群山——归我——
所有的森林——无垠的星宿——
多得如同我在有限的眼睛中间
可以接纳的正午——
俯冲的鸟儿的动作——
早晨的琥珀色的大道——
让我——尽情观赏——
这消息震撼我的心窍——
只用我的灵魂——在窗玻璃上
猜测——更加安详——
而别的生灵在那里注目——
不去留意——太阳——
约1862(1862)
1891
一只小鸟落向幽径——
并不知道我在看他——
他把一根蚯蚓啄成两半,
再将那家伙生生吞下,
接着他顺便从草上
饮了露珠一颗——
然后又跳到墙边
让一只甲虫爬过——
他用疾眼扫视
急匆匆东瞟西瞅——
如同受惊的珠子,我想——
转动他茸茸的头
他像遇险者一般,小心,
我赏他一点面包皮
他却舒展开羽翼
向家里轻轻划去——
轻于分开大海的双桨,
一片银光不见缝隙——
轻于跳离正午沙岸的蝴蝶
游过时没有水花溅起。
约1862(1862)
1891
现在我们如此高兴—陌生人会认为
我们过去感到的却是辛酸——
因为在应当有节日的地方
却有一滴眼泪出现——
我们自己怎么也占不住理——
既然悲哀和欢乐都经受过
如此相似——一名光学家
也无法从中定夺——
约1862(1863)
1894
魔术师的帽子就是她的国家——
蜜蜂的——则是满山的荆豆花!
约1861(1861)
1894
一朵朵紫菀——
盛开在山上
因袭——她们一成不变的时尚——
恒定的黄龙胆——穿上盛装!
约1861
1894
有两种成熟—一种——属于视觉——
它那球形的风浩浩荡荡
直到天鹅绒产品
香气四溢掉到地上——
一种更平常的成熟——
一种芒刺中的进程——
只有繁霜的牙齿揭露
在辽远的十月的空中。
约1862(1862)
1894
草儿要做的事儿不多——
只有一方纯绿的天地——
仅让蝶儿留连
专供蜂儿嬉戏——
风儿送来优美的旋律
草儿镇日随着舞动——
又把阳光揽进怀里
并向万物频频鞠躬——
通宵编串露珠像珍珠——
把自己装扮得千娇百艳
面对这样的俊俏
公爵夫人也显得寒碜——
甚至当它死去时——仍送来
圣洁的芬芳缥缈——
如同沉睡的平凡香料——
也像挥发的芬香油膏——
然后迁居高贵的仓内——
做梦把日子打发,
草儿要做的事儿不多
但愿我也是干草一把。
约1862(1862)
1890
我能写的所有的信
都没有这一封明晰——
天鹅绒的音节——
长毛绒的句子,
红宝石的深渊,水未排干,
嘴唇,为你,掩藏——
逗弄它的是一只蜂鸟——
正好把我——浅尝——
1862(1862)
1929
让我们伤心欲绝的不是死亡——
活着——更让我们把心伤透——
不过死亡——是另一种方式——
一个种类藏在门后——
鸟儿——南迁的习惯——
未等寒霜来到——
便选择一片更好的天地——
我们——却是那——滞留的小鸟。
围着农夫的门瑟瑟发抖——
等他们勉强给一点面包渣——
我们约定——等怜悯的雪花
说服我们羽类回家。
约1862(1863)
1945
我带着那张脸—最后——
当我与时间脱离——
用它——在西天——按序就位的时候——
那张脸——将会正好是你的——
我要把它交给天使——
先生——那——原是我的品级——
在天国——你已经听到被提升的——
可能——提及。
他会接过去——仔细看看——再走开——
又回来——拿着那样一顶王冠
连加百列——也从未为之雀跃过——
并求我把它戴上看——
然后——他会把我转来转去——
对着一片惊羡的天空——
仿佛一个人用的是她的主人的名字
八面威风!
约1862(1862)
1945
我知道一个地方,夏天在那里
与那样的严霜争持——
她——每年——都领回她的雏菊——
简短地记下——“遗失”——
但当南风搅动池塘
并在阡陌上奋力——
因为她的誓言,她心里感到焦虑——
于是她把温柔的叠句
倒进硬石的怀里——
还有香料——还有那悄悄地——
在她的琥珀鞋上——
硬化成石英的露滴——
约1862(1862)
1891
我知道他存在。
在静默中—某个地点——
他把自己稀罕的生命
瞒过我们的拙眼。
是一种即兴的游戏。
是一次深情的伏击——
恰恰要使极乐,
得到她自己的惊喜!
但——如果事实证明
这种游戏认真得厉害——
如果这快乐——以死亡的——
僵硬——目光——发呆——
这样的逗趣岂不
显得太不划算!
这样的玩笑岂不——
爬得过于遥远!
约1862(1862)
1891
我为你把我的花儿看护——
光艳的在外业主!
我的倒挂金钟珊瑚色的缝
撕裂——而播种者——还在做梦——
天竺葵——点——染——
矮雏菊——星星点点——
我的仙人掌——把她的胡子分开
将她的喉咙亮了出来——
康乃馨——打翻了她们的香料——
蜜蜂们——捡了起来——
我藏起来的——一朵风信子——
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长颈瓶——如此小巧——
香气从中往外掉——
你惊奇它们怎么装载——
球形玫瑰——破开她们的锦缎片——
散落在我花园的地上——
然而——你——不在那里——
我倒宁肯它们
卸掉——红妆——
愿你的花儿——艳丽
她的主——远离!
它于我并不般配——
我将住在灰色的——花萼里——
总是——多么的谦虚——
你的雏菊——
着装为了你!
约1862(1862)
1929
那么说福气,就是那深渊,
由于怕我把鞋作贱
我绝对不可把脚迈错?
我宁肯合我的脚
也不愿省我的靴——
因为在任何市场
有可能,
再买一双——
但福气只销售一次。
专利一失
谁也再买不到它——
喂,脚,解决这个问题——
这位小姐是不是生气?
有利于靴子的裁决!
约1862(1862)
1896
剧痛之后,感觉恢复正常——
神经正襟危坐,像坟墓一样——
僵硬的心发问,他就是那负重的硬汉,
是昨天,还是数世纪前?
双脚,机械地,转悠——
一种木然的动作
已全然不顾——
是地面,是空气,还是乌有,
石英的满足,像块石头——
这是铅的时辰——
如果活下去,就永记心头,
如同冻僵的人,回想起白雪——
起初——冰冷——接着麻木——最后撒手——
约1862(1862)
1929
最终—夏天将会来临。
女士们——打起阳伞——
漫步的绅士们——拄着手杖——
小姑娘——抱着布娃娃玩——
苍白的风景将会点染——
好似一束靓丽的花朵——
被深深地堆集,在洁白中——
今天——还有村落一座——
丁香一年年都弯着腰——
将会被紫色的重负压得摇晃——
蜜蜂——不会鄙薄——
他们祖祖辈辈——哼过的唱腔——
野玫瑰——在沼泽里红艳艳地开放——
紫菀——盛开在山上
因袭她一成不变的——时尚——
龙胆恒定地——穿上盛装——
直到夏天叠起她的奇迹——
如同女人——叠起——自己的长装——
或者像牧师——在圣礼过后——
调整那些——圣像——
约1862(1862)
1929
这就是,我对生命的奖励。
我的奖金—我的福气——
海军上将的头衔,嫌低——
王杖——一文不值——
王土——不过是渣滓——
当王位与我的双手搭讪——
说“我,小姐,我”——
我要向你展现——
领地,不带亡夫遗产——还有这种恩典——
选举——投票——
永恒的选票,正好将显示这一点。
约1862(1862)
1949
那是条老—路——穿越痛苦——
一条人迹罕至的——路——
曲折、荆棘——不计其数——
到了天国——方能止步——
这就是——她经过的——城镇——
上次——她在——那里——休整——
然后——她步子迈得更紧——
那些小径——挤得很近——
然后——不是那么迅疾——
慢了——又慢——随着双脚变得——疲惫——
然后——停下来——没有别的路好去!
等等!瞧瞧!她的小书——
那一页——在爱上——折回——
她的那顶帽子——
以及这只旧鞋正适合这条小道——
不过——她自己——却逃之夭夭!
另一张床——短的一张——
女人们铺——今晚——
在明亮的卧室里面——
不过——看不见——
我们粗哑的晚安——
传不到她的头边!
约1862(1862)
1929
有趣—做个百年——
看见人们——行色匆匆——
我——应当死于怪癖——
但那时——不会像他——老成稳重——
他严守他的秘密——万无一失——
如果他要泄密——遗憾非常
我们这个害羞的星球——
则极不愿意张扬——
约1862(1863)
1929
不大可能—千载难逢的机遇——
一笑嫌少——一言嫌多
像别的一样远离天宇——
灵魂把乐园紧紧依托——
如何,倘若远游归来的鸟儿——
被香甜熏昏了头脑——像人——一样
忘了他翅膀的秘密
然后灭亡——但一根粗枝横在中央——
啊,摸索的脚——
啊幻影女王!
约1862(1863)
1935
永夜行将阑珊——
朝阳近在身旁
我们能把空间摸着——
时辰到了,该把头发梳光——
并且准备好笑靥——
还纳闷我们能不能
喜欢那衰——老的午夜——
只有一个小时的——狰狞——
约1862(1863)
1890
我如此害怕那第一只旅鸫,
不过他现在已被制服,
我对长大的他大体习惯,
尽管他给了一点痛楚——
我认为只要我能活到
第一声呼叫通过——
并非林中所有的演奏
都有力量残害我——
我不敢见黄水仙花——
唯恐他们的黄袍
把我刺穿,用的是一种
我感到陌生的时髦——
我希望青草快快生长——
这样——到能看见的时候——
他就会长得很高,最高的一棵
直插云霄——无法将我瞅——
我受不了蜜蜂的到来,
我希望他们呆在远方
在他们去的昏暗的国度,
他们有什么话可对我讲?
不过他们仍在此地;没有一个造物落下——
繁花并未躲向远方
而对我这位苦难国的女王——
表现出温柔的敬仰——
每一个走时都向我敬礼,
而我把稚嫩的羽毛竖正,
凄然地领受
他们漠然的鼓声——
约1862(1862)
1891
我有过光荣—那将来也好——
思想能把她变成一种荣耀
当诸多小小的名气用一声长长的“不”——
进行引诱的时候——
福气的早期形容
变形——变小——淹没——
时光的可能。
约1862(1862)
1945
他们把我们交给无极。
而他—并不是人——
他的手指有拳头的粗大——
他的拳头有人的尺寸——
他用手臂打造的人
定会像喜马拉雅耸立——
直布罗陀的永久鞋
轻轻地摆在他手里,
因此,依赖他,同志——
你为你,我为你和我
永恒太丰富,
而且疾如风,如果是真的。
约1862(1862)
1945
我用双手摸我的生命
它是否在那里,要看个究竟——
我把我的精神对着镜子,
好证明它是否更有可能——
我把我的身心转来转去
在每个勾留处都停一停
好问问主人的姓名——
因为怀疑我知道那声音——
我鉴别我的面容——抖动我的头发——
我把我的酒窝摁到一边、坐等——
如果它们——闪回来——
对我就会确信——
我告诉自己,“鼓起勇气,朋友——
那——是从前的一段时间——
但我们可以学会喜欢天堂,
就像喜欢我们的故园!”
约1862(1862)
1945
也许我要的太多——
我拿的——不少于全部天空——
因为大地长得稠密
与我家乡的草莓相同——
我篮子里装的——正好是——全部天空——
这些——都在我的胳膊上——晃悠,
但较小的包包捆捆——已经塞满填够。
约1862(1862)
1945
一片快乐的嘴唇—突然打住——
它没有说明你曾经
怎样把它观照——笑容可掬——
现在——刚刚完满——
但这一片,挂着它的喜悦
如此耐心——像痛苦一般——
新近镀金涂彩——要避开
不合格的眼睛,察看——
约1862(1862)
1955
从茧子里出来一只蝴蝶
如同一位女士从门口
出现—一个夏天的午后——
到处都要走一走——
没有我看得出的——目的
除了到处游荡
办点杂乱的事务
红花草——心里亮堂——
可以看见她漂亮的阳伞
在人们割晒干草的
一片田野里收拢——
然后跟一团反对的云
进行艰苦的斗争——
在那里成群结队——像她一样的幻影
似乎无处——可去
在漫无目的的圆周里——
仿佛是一场热带的演出——
尽管辛勤工作的——蜜蜂——
以及热忱开放的——花朵——
这批悠闲的观众
从天空,将它们鄙薄——
直到落日悄然爬行——一阵持续的潮水——
还有割晒干草的人们——
还有下午——以及蝴蝶——
在海里——消泯——
约1862(1863)
1891
是对立—在诱惑——
畸形的人——想着雅艳——
没毯子可盖的人——想着熊熊的火——
沉沦者——想着白日的脸面——
盲人——认为
看得见——就是足够的财产——
囚徒——新近窒息而死——
因为认定——乞丐——在游玩——
缺乏——使你着迷——
尽管神力——
仅仅是
我自己——
约1862(1863)
1929
我戴上王冠的日子
跟平日大体一样——
直到加冕礼举行——
才是——另一种情况——
碳无论在煤炭
还是宝石里面
都是一种东西——但前者
太昏暗,做不了王冠——
我起床,一切皆平淡——
但当白日向晚
我和它,都装饰得
同样的——威严——
我被选中——这种恩典——
对我而言——胜过王冠
王冠是恩典的见证——
它是我的,才是公平的体现——
约1862(1863)
1935
上帝是一位远方的—高贵恋人——
如他所说,通过他的儿子——求婚——
诚然,这是一种代理求婚——
“迈尔斯”,和“普里茜拉”,就是那种人——
然而,免得灵魂——也像美丽的“普里茜拉”
选择了使者——蹬掉了新郎——
便以夸张的狡猾,保证——
“迈尔斯”和“奥尔登” 一样——
约1862(1863)
1891
如果有什么沉没,肯定地说,这个,现在尽管挺立——
曾经像它们一样失败——并意识到它曾经升起——
成长依赖的是这样的事实,而不是理解
软弱怎么过去——或者力量——怎样奋起——
讲讲最坏的,一时间显得平易——
但炮弹来之前的飕飕声,令人恐惧——
当炮弹进来时,沉默也就进来——
死亡——废除了杀死的能力。
约1862(1863)
1935
我总算得到了它——
通过慢慢的攀爬——
通过抓住那些勃发
在福气和我之间的——细枝——
它如此高悬
以致苍天
做出战略的尝试——
我说我总算得到了它——
这——就是一切——
瞧,我怎样把它紧抓
以免它跌落——
我就沦为穷光蛋——
瞬间的恩惠使我不适合
一小时前——我呈现出的
那张满足的——乞丐的脸面——
约1862(1863)
1891
死亡赋予一件东西重大意义
目光早已将它匆匆地掠过
除非一个逝去的人儿
向我们温柔地求告
想着一些小小的工艺
不管铅笔画,还是毛线织,
“这是她最后的手工”——
孜孜不倦,直至——
顶针显得过于沉重——
针线自行——止步——
然后就搁在橱架上
与灰尘为伍——
我有一本书——朋友给的——
他的铅笔——零零散散——
在他喜爱的地方划下了凹痕——
他的手指头——现在已休闲——
现在——当我阅读时——我读不下去——
因为捣乱的泪珠——
在把那些蚀刻抹去
它们过于珍贵,无法修复。
约1862(1863)
1891
本杰明·纽顿1850年送给艾·狄的那本爱默生的《诗集》是一份珍藏。
我能干的事—我决意干——
哪怕它小得像朵黄水仙——
我不能干的——必定
可能性也不知其名——
约1862(1863)
1929
它轰击我—每个白天——
闪电新鲜
仿佛云团顿时开裂
喷出火焰——
它燃烧我——在夜晚——
它冲着我的梦烧起燎泡——
随着每个清晨来到——
它一看见我就作呕——
我想暴风雨——非常短暂——
最疯狂的——过去得最为迅猛——
但大自然失落了这个的日期——
把它遗留在天空——
约1862(1863)
1896
我去感谢她——
但她在睡觉——
她的床——一块漏斗状的石头——
头畔脚旁都有——
旅客们扔下的——花束——
谁去感谢她——
但她在睡觉——
越过大海——短暂
看着她就像——活着一样——
但返回——非常缓慢——
约1862(1863)
1890
悲伤过后的清晨——
通常都是这样——
超越先前浮现的一切——
为了极度的欢畅——
大自然并不在意——
只是把她的花朵继续堆储——
为了进一步显摆快乐
让她的受害者为之瞠目——
鸟儿们引吭高歌——
吐字极其明了
就像锤击——它们可曾知道
落字就像铅铸的连祷——
随处总有——一个造物——
他们会修正那重唱歌曲
契合某个耶稣遇难的谱号——
某个髑髅山的调式——
约1862(1862)
1935
你可敢正视白热时的灵魂?
那就蹲在门里——
红色——是火的普通颜色——
但当鲜艳的矿石
挫败了火焰的环境,
它哆嗦着离开锻炉
没有任何颜色,只有
未涂油的火光。
最小的村庄也有自己的铁匠
他的铁砧均匀地叮当
象征着更加精细的锻造
里面——那无声的拉扯——
用 头,用烈焰
精炼这些急躁的矿石
直到那指定的光
把锻炉弃绝——
约1862(1862)
1891
虽然我放弃了他的生命——
一件装饰过于优秀
我这样低贱的额头佩戴不了,
这也许就是那只手
它曾播撒过他偏爱的花——
或者抚平了一种家常的痛苦,
或者把他路上的石子儿推开——
或者把他选定的歌曲——
在诗琴上演奏得最少——最晚——
但只有他的耳朵能知道
凡是悦耳动听的东西,
我决不会把它放走——
替他奔波办事的脚——
我熟悉的小皮靴——
会像羚羊一样四处跳跃——
完全是获准去做——
他最累人的命令
服从的甜蜜,
胜过玩“捉迷藏”游戏
胜过随着长笛声蹦跳——
成天追逐蜜蜂也难以相比——
先生,你的仆人将会疲惫——
外科医生,不会来到——
世界,将有自己的事情——去做——
灰尘,会将你的声名烦扰——
寒气会逼进你最紧的门
在二月的某一天,
但假如说我的围裙带来枝条
把你的小屋装扮得妖艳——
这样我就可以把那许诺
带到天堂去——
给天使们教一教,贪婪,
先生,那是你先教给——我的。
约1862(1862)
1929
一遍又一遍,像一支曲子——
回忆在演奏——
幽灵雉堞外鼓声隆隆
天堂的短号声悠悠——
受洗过的各代歌声阵阵
节奏过于轰轰烈烈
除了主的右首
师出有名的队列。
1862(1862)
1929
除了你那儿—在任何地方——等待——多么心烦——
我知道昨夜——有人试图当侣伴——
也许——他想着——我面容疲惫——或心情孤单——
或者几乎——心碎——因为有苦难言——
我扭过头——像个公爵——
那种权利——你手中攥——
一个港口——足以——停泊——我的船——
尽管海狂——属于我们的只是那颠簸——
而不是未被你分享的——停泊。
属于我们的就是那货物——没有卸——在这里——
而不是“香料岛”——
而你——不在那里——
约1862(1862)
1945
她躺着,仿佛在游玩
她的生命已经逃窜——
虽有回来的打算——
但不会太快实现——
她欢快的臂膀,半垂下——
仿佛要把运动暂时收煞——
一瞬间已经忘记——
就要开始的把戏——
她那双舞动的眼睛——微睁——
仿佛它们的主人
依然从中闪出火花
跟你——逗趣戏耍——
她门口的黎明——
正在设法,我相信——
迫使她入梦——
那么轻——那么深——
约1862(1862)
1935
心灵的天国如此遥远
即使心灵也被溶化——
它的——所在——也再无法证实
哪怕交给建筑学家——
它像我们的能力——一样广大——
像我们的思想——一样美满——
对于适当渴望的他
不比此地遥远——
约1862(1862)
1929
一种珍奇—销魂的——乐事——
就是遇到古书一卷——
正好穿着他的世纪穿的服装——
我想——那是一种特权——
把他庄重的手抓住——
用你的加以温慰——
进行——一两次——航行——
返回他年轻时的——时代——
考察——他古怪的看法——
确定他的见解
关于我们共同思想的主题——
关于人的文学——
什么曾最使学者——感兴趣——
什么竞争曾经进行——
当柏拉图——是个确定——
索福克勒斯——是个人——
当萨福——是个活着的女孩——
贝雅特丽齐穿的是
但丁神化了的——长袍
千年的往事
他全部贯通——十分熟悉——
如同一个人来到城里——
给你讲你全部的梦——都是真的——
他生活——在梦诞生的土地——
他的出现——就是魔力——
你求他千万别走——
古卷摇了摇他们的犊皮纸头
只是逗得人——心急火燎——
约1862(1863)
1890
我知道众生,我能思念
不带一点痛苦——
别人——他们瞬间的缺位——
将会是永久——
最后一个——数目不足——
很难凑成一个二——
第一个——蚊虫的范畴
能够轻易地超过——
约1862(1863)
1929
我每天都在说
“明天,要是我当了女王”——
我就会这么做——
所以我便稍事梳妆,
如果我一觉醒来,成了一名波旁 ,
再就没有人对我低头鄙视——
说“这就是她——
昨天还是市场上的——
一名叫花。”
宫廷是个庄严的所在——
我听人们说过——
所以我围上围裙,别着明亮的
毛茛别针,面对君权——
为了不太寒酸——
让显贵——超过我——
并把我的舌头
挑在歌唱的枝头——高高在上——
但这,也许是我胜任的
短暂资望——
把平常的词语统统从我简单的言谈中剔除——
采用我听过的别的口气
尽管——除了蟋蟀,
除了蜜蜂——
整个草地无人——
这样对我趋承——
还是有备为好——
免得明日一早
在阿拉贡 碰见我时——
我仍然穿着——旧袍
还露出一脸被意外
召集到——埃克斯特 的——
乡巴佬——带的——
惊讶神色——
约1862(1863)
1935
我到天堂去过——
那是小镇一座——
一颗红宝石照明——
以绒毛覆盖城郭——
宁静——胜过
缀满露珠的田野——
美丽——把人们绘的——
所有图画超越。
人——如同飞蛾——
梅希林花边的——形体
游丝的——责任
鸭绒——就是姓名——
我简直——是——
相当——满意——
处在这样一个独特的
社会——
约1862(1863)
1891
每当我一觉醒来——
风景的一角总是显现——
在帘帷和墙壁之间
一条宽大的裂缝上面——
像块软百叶帘——等着——
与我睁开的眼睛搭话——
只不过是一枝累累的苹果——
在天空中,斜搭——
一个烟囱的样式——
一座小山的前额——
有时——一根风向标的食指——
但那——十分难得——
季节——把我的图画——变换——
在我的绿宝石枝头,
我醒来——绿宝石——早已不见——
只有——钻石——那是雪妞
从极地首饰盒里——给我拿的——
烟囱——小山——
还有尖塔的指头——
这些——决不动弹——
约1862(1863)
1945
当然—我祈祷过——
上帝可曾介意?
他介意的程度就像在天空
一只鸟儿——把脚一跺——
高喊“给我”——
我的理由——生活——
除了为你——我不曾有过——
把我留在原子的坟墓
倒是善事一桩——
快乐,无虑,轻松,麻木——
比这剧烈的痛苦强。
约1862(1863)
1929
丧失信仰—惨过
丧失财产——
因为财产可以补充——
信仰却不可复原——
由于与生俱来——
信仰——只有——一回
勾销一项条款——
生存——便成乞讨行为——
约1862(1863)
1896
我看不见路—天被缝上了——
我觉得一行连一行严密紧凑——
地球把她的半球颠倒——
我碰到了宇宙——
它向后滑去——我孑然一身——
球上的一个小点——
在周缘上消失——
到了钟腹那边——
约1862(1863)
1935
对我们自己演练
一种收敛的欢喜
能提供一种类似凶杀的福气——
无所不能——镂骨铭肌——
我们不会扔下匕首——
因为我们热爱那创伤
匕首做留念——它自己
提醒我们:我们已死亡。
约1862(1863)
1929
有朵花儿蜂儿喜爱——
蝶儿也——渴望——
要得到这位紫色的民主派
蜂鸟——昼思夜想——
凡有昆虫经过——
就会带走蜜一份
多少与他的饥馑程度
和她的收容能力——相称——
她的脸盘比月儿圆
草原上的红门兰
或杜鹃穿的长袍——
也没有她那么——红艳——
她才不把六月盼——
在世界变绿之前——
她健美的小脸
就迎风——露面——
与小草争一短长——
把亲戚拉到身旁——
争取泥土和太阳的特权——
为生命把亲切的诉讼当事人充当——
当群山花草烂漫——
流行起更新的时尚——
她不会因为揪心的妒嫉
收回一丝儿幽香——
她的民众——是正午——
她的上帝——是太阳——
她的进展——由蜜蜂宣布——
语调坚定——又高尚——
军团里——最勇敢的战士
最后一个——放弃——
甚至在被冰霜勾销之时
对失败——仍毫无意识——
约1862(1863)
1890
秘密—说出口——
它便——不再是秘密——
秘密——被严守着——
那也——只能让一个人惊惧——
对它——继续提心吊胆——
胜过秘密——
和听过你泄密的人——相伴
约1862(1863)
1929
为了死亡—或者不如说
为了它会买来的东西——
这便——放走了
生活的良机——
死亡要买的东西
是空间——
对境遇的逃避——
还有声名——
生活的礼品
死亡的礼品怎能与之相比——
我们不知道——
因为比率——就在这里——
约1862(1863)
1914
兴奋—在内心里——
外在的酒不可能
像那种神圣的品牌
一样令人高度沉醉
那是灵魂创出的——自己——
畅饮——或贮存着专门
待客——或佐配圣餐——
这不是节日的专用饮品
一个人自家的酒橱里
有滔滔莱茵
要激奋他——你只能
拿出奉献时用的极品。
约1862(1863)
1935
任何刑具都无法折磨我——
我的灵魂——十分自由——
在这凡骨背后
有铁筋钢骨造就——
你用锯锯不开——
你用刀戳不透——
所以会有——两个身体——
捆住一个——另一个就飞走——
雄鹰挣脱他的巢
把天空赢得——
不会比你可以做的
更加容易——
除非你自己
与自己为敌——
意识就是囚笼——
自由亦如是。
约1862(1863)
1890
从加冕礼上回眸一笑
也许就是奢侈——
对我们吃惊的头上——
有存在的布衣——
在行列中认出了
我们原先的相识——
当时我们自己也尘土覆盖——
又过去了多少世纪——
要是胜利不相信
有多少人——
受对比的——刺激——
感到痛心——
约1862(1863)
1945
七月请回答——
哪里蜜蜂闹——
哪里泛红霞——
哪里有干草?
啊,七月说——
哪里有种子——
哪里有花蕾——
哪里有五月——
请你回答——我——
不——五月说——
让我看看雪花——
让我看看铃铛——
让我看看松鸭!
松鸭搪塞说——
哪里有包谷——
哪里有薄雾——
哪里有刺果?
岁月说——这儿——
约1862(1863)
1935
男男女女知道的
最美妙的邪说——
接受了彼此的皈依者
尽管信仰只接纳两个——
那些教堂比比皆是——
那种仪式——规模很小——
神恩绝对不可避免——
不履行——就是离经叛道——
约1862(1863)
1929
把你的天国再往远挪——
这个——已经去了神圣的天国——
如果你闯进去再早一点
也许,你甚至已经看见
一个永恒——展现——
现在——拉一下那边的一个门铃
就是你的手的极限——
向上天——道歉——
离你的礼节近一些
离这位白衣身上穿——
迎接你的彬彬有礼的——
受难者远一点!
约1862(1863)
1935
对面房子里,就在今天,
有人死亡——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
那些房子总有那种麻木的——面相——
邻居们进进出出——
医生——驾车离去——
一扇窗户像豆荚般迸开——
冷不丁——如同机器——
有人扔出一张床垫——
孩子们急忙跑掉——
心里纳闷是否人就死在——那上面——
我小时候——见过不少——
牧师——僵硬地走了进去——
仿佛那房子就是他的——
他拥有了所有的吊丧者——现在——
而且——还有些男孩子——
然后就是女帽商人——还有
那吓人的行业的员工——
来估量那座房子的情况——
然后就会有黑色的游行——
有流苏——有马车——很快——
在一个乡村小镇——
对这种消息的直觉——
就像招牌一样从容——
约1862(1863)
1896
它来了—那从不迟延的家伙——
它来到街区——现在——它又挨近了门——
从种种锁扣中,选择了门栓
进来时——还说,“你是否认识我吧,先生?”
简单招呼一声——便认得肯定无疑——
如果是敌人——大胆——如果是朋友——贸然——
给家家户户披上黑纱,吊上冰挂——
然后——领出去一个人——把上帝谒见——
约1862(1863)
1924
灰土里的一位来客——
对百花产生影响——
直到它们有序得如同胸像——
雅致得——像玻璃一样——
他总是夜间来访——
刚好在日出之前——
结束他闪光的会见——
爱抚一番——然后杳然——
然而他的手指碰过的生灵——
他的双足跑过的地方——
谁的嘴经他一亲——
就完全变了模样——
约1862(1863)
1935
通过黑沉沉的土地—权当教养——
百合肯定生长开花——
摸摸她的白脚——没有惊悸——
她的信念——毫无惧怕——
后来——在草地上——
摇着她的绿玉铃铛——
泥土生活——此刻——统统遗忘——
只见幽谷——只觉迷狂——
约1862(1863)
1929
如果我们最美好的时刻持久——
那就会把天国代替——
极少数——他们冒险——获得——
所以这种——就不能给予——
除非作为兴奋剂——遇到
绝望的病情——
或者昏迷——这些——
天堂般的时刻就是储存——
一种神授——
它来时,必然——
撤退——并把眼花缭乱的灵魂
留在她无家具陈设的房间
约1862(1863)
1935
那是爱—不是我呀——
啊请予以——惩罚——
真正的一个为了你回了老家——
不是我——只是他——
爱你——罪大——恶极!
判决比他人严厉——
宽恕——最后给予
像耶稣——体面扫地!
莫让情义出错——
我们俩——再像不过——
哪一个惹的祸——
是爱惹的——立马发落!
约1862(1863)
1945
厄运无法降临到
那美好的繁荣身上
因为它的源头在内部——
如同——灾殃
不能这么快压碎——一粒钻石
在远方的——玻利维亚地面——
不幸没有任何工具
能够损害它——即便它被发现——
约1862(1863)
1914
有一种生命的倦怠
比痛苦更加迫近——
它是痛苦的继承人——当灵魂
饱尝过种种艰辛——
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在扩散——
一种朦胧如浓雾一团
把意识裹严——
如层层薄雾——抹杀了巉岩。
外科医生——不会见了疼痛——就吓白脸——
他的性情——非常严厉——
但告诉他那个生灵已无感觉——
直挺挺躺在那里——
他则会告知你——手术为时已晚——
一个比他更强的人——
在他之前已进行关照——
生命力已荡然无存。
约1862(1863)
1929
当钻石是一个传说,
王冠—一个故事——
我播种、培植胸针和耳环出售,
为的是我自己——
尽管我不大受器重,
我的艺术,一个夏日——曾有赞助者——
一度——它是一个女王——
一度——又是一只蝴蝶——
约1862(1863)
1935
我未曾介意—一堵堵墙——
就是宇宙——岩石一块——
老远我就听见他银铃般的呼唤
另一边有障碍——
我要挖隧道——直到我的沟
与他的突然贯通——
那时我的脸就会接受她的报答——
紧盯他的眼睛——
只不过是一根头发——
一根细丝——一条法律——
一张蛛网——硬石织成——
一个城垛——稻草筑就——
一个限制,就像面纱
之于女人的脸——
但每个网眼——一座堡垒——
群龙——在褶缝里面——
约1862(1863)
1929
高处有一座屋宇——
马车从未到过——
未曾运下来死者——
也没上去——小贩的推车——
它的烟囱从不冒烟——
它的窗户——清晨最早迎来朝阳——
夜晚——最后送走——落日——
然后——只剩下空玻璃一方——
它的命运——只有凭空猜想——
别的邻居——都不知道——
它是什么——我们从不多嘴——
因为他——从未相告——
约1862(1863)
1945
一张嘴—要告诉他我是真诚的!
它的报名费——得用黄金支付——
具有的性质——她巨宅里的
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孺——
获得一座矿山——就要跑
那条遭禁的路,
还要告诉他——你必须说个明白——
迄今——真诚可是真的?
还要回答我该怎么办——
跟白天同时起步
那黑夜——开始——
不——那是——午夜——
自从午夜——出现——嘿——
如果再来一次——对不起——孩子——
你可以增大我的信息
量——要是太大
让另一个小伙子——帮你——
你的薪金——用的是——钻石——
而他的——用纯金——
就算红宝石——要是他犹豫——
我的信息——必须讲明——
假如——我最后的话——是这样——
当群山——崩塌——
地位不比平原高时——
我的约束——才刚刚萌发——
当诸天——纷纷解散——
神也做出决定——
到那时——寻寻我。你一定要说——
路上——最小的身影——
约1862(1863)
1945
这些娴淑的女士们——
那么温柔——一副天使模样——
人们简直要戳戳长毛绒——
抑或往一颗星儿上闯——
那种麻纱信念——
这般精微恐怖
见了起斑的人性恐惧——
面对神性——害羞——
多么平凡的——荣耀
一名渔夫的——级别——
脆弱易碎的——女士——
救赎——对你深感羞怯——
约1862(1863)
1896
我付款—用的是锦缎似的现金——
你没有说明——你的价钱——
一片花瓣,买一段文字
近得像我猜的一般——
约1862(1863)
1929
冬天如此短暂——
我简直没有道理
把鸟儿统统送走——
让它们搬进豆荚里——
我自己——难得安定——
菲比鹟已开始起身——
然后——就该拆除我的帐篷——
再次——打开房门——
大多都是干扰——
我的夏天——遭到剥夺——
因为曾经有个——冬天——
所有的牛——都忍饥挨饿——
还发过一次洪水——
冲得世界荡然无存——
但现在——亚拉腊山 仅为一个传说——
挪亚谁也不会相信——
约1862(1863)
1935
多少花儿在林子里凋谢——
或者从山上消逝——
却没有权利知道
它们都很美丽——
多少无名的豆荚
抛向那最近的微风——
意识不到那鲜红的货物——
把它送给别的眼睛——
约1862(1863)
1929
要是孤零不存在
也许更加孤零——
我如此习惯自己的命运——
也许另一种命运——和平——
会把黑暗打断——
还会使这间小屋拥挤
用肘尺量——太窄小——容不下
他的——圣礼——
我不习惯希望——
它说不定会乱闯——
它井然的游行——会亵渎这块——
注定受苦受难的地方——
有陆地在望——
失败——也比成功登临——
我蓝色的——半岛——
高兴地死去——轻松——
约1862(1863)
1935
有的人—工作为了不朽——
大部分人,为天年着想——
他——立刻——进行补偿——
前者——终止于——声望——
金子缓慢——但却永久——
今日的金条——
与不朽的通货
形成对照——
随处——总有一名乞丐——
比经纪商
更富有眼光——
一个有——钱——一个有——矿——
约1862(1863)
1929
假如我们能做的—就是我们想做的——
标准——又很低——
那就是交谈的终极——
讲述的无力——
约1862(1863)
1914
自成一家,如同死亡,为谁?
实事求是,好似坟堆,
现在决不泄密的人
给他讲过原委——
坟墓非常严谨——
门票只应允
两人入内——抬人者——
和被抬的人——
而座位——仅有一个——
健在者——讲话——
垂死者——只语片言——
安静的死者——什么也不说——
这里——没有喋喋——没有茶——
因此唠叨客,武夷茶——都留在那里——
但庄严——期待——恐惧——
只不过是种颤栗,说明一切均可置疑。
约1862(1863)
1947
他们坠落好似片片雪花——
他们坠落好似星雨飘洒——
像玫瑰上脱落的花瓣——
当一阵长着指头的风
突然把六月——搜遍——
他们消亡在无缝的草丛中——
凡眼找不到那块地方——
但上帝能召来每一张面庞
从他那永不废止的——名单上。
约1862(1863)
1891
第一天的夜晚已经来临——
应当感谢的是,一件事情
如此可怕——已经被忍受过去——
我叫我的灵魂歌吟——
她说她的弦已绷断——
她的弓——化为齑粉——
所以修复她——就使我忙活
直到又一个早晨——
于是——一天大得像
昨天成对成双,
在我的脸上展开它的恐怖——
直到它挡住我的眼光——
我的大脑——放声大笑——
我嘴里咕哝——像个傻蛋——
尽管那是许多年前——那一天——
我的大脑窃笑不止——依然。
而且有点儿怪——里面——
我曾经是的那个家伙——
而这一个——感受却不相同——
它会不会是疯狂——这一个?
约1862(1862)
1947
坟墓的颜色绿油油——
我指的是——外面的坟头——
你无法把它与田野分清——
除非它把石碑拥有——
无法扶助所爱——无法把它找见——
因为长眠不醒
无法止步把它的所在告诉他们——
只有雏菊一朵——幽深——
坟墓的颜色白煞煞——
我指的是——外面的阴宅——
在冬天,你无法——
把它跟积雪——分开——
直至太阳犁出条条过道——
然后——那些小小的住所
高出了田间地头
每一处留下了——朋友一个——
坟墓里面的颜色——
我指的是——双重境遇——
并非所有的雪都能让它白——
并非所有的夏天都能让它——绿——
你见过那种颜色——兴许——
在一顶扎着的软帽上面——
你是先前偶尔遇到——
现在雪貂——也找不见——
约1862(1862)
1935
我读我的句子—十分沉稳——
用眼睛仔细把它检查,
以保证在它极端的从句中
我也未出现偏差——
包括那件难为情的事情的日期、做法——
还有那虔诚的语句
“愿上帝宽恕”那灵魂
因为那由陪审团投票向他赋予——
我让自己的灵魂熟悉——她的极端——
以至于最终它不会是一个新奇的熬煎——
但她,和死亡,相识——
平静地会面,如同朋友——
打个招呼,从身边走过,没有一点暗示——
于是事情,就此罢休——
约1862(1862)
1981
在下界—我从未感到自在——
而在恢弘的天上
我也不会痛快——我明白——
我并不喜欢天堂——
因为那里永远都是——礼拜天——
从来不会有——休闲的假期——
伊甸园将会成为
星期三的下午,清朗,孤寂——
如果上帝能出访一回——
或者能打一个盹——
这样就不会看见我们——但据说
他自己——就是望远镜
终年将我们收在眼底——
我自己倒想远远跑开
躲过他——和圣灵——及一切的一切——
但还有“审判日”在等待!
约1862(1862)
1929
它像一个大漩涡,带个槽口,
一天天,越来越近,
不断收窄它沸腾的轮子
直到那苦痛
冷冷地玩弄你那最后一吋
狂乱的衣边——
你却沉沦,
当什么东西破裂——
让你摆脱了梦幻——
仿佛带计量器的恶鬼——
不停地计量钟点——
直到你觉得在他的魔爪中
你的每一秒沉重,无援——
被鼓动的筋肉——条条——无奈,
感觉渐渐变得麻木——
当上帝——记起——而魔王
被放走,然后,又被制服——
仿佛对你的死刑——宣布——
你让人从地牢怀疑的奢华
领向绞架,和死者之后
变得冰冷僵化——
当薄翳缝合你的眼睛
一个家伙喘着气说“暂缓执行”!
那么——哪种痛苦登峰造极——
死,还是生?
约1862(1862)
1945
日落向晚—合乎自然——
但日落破晓
逆反自然——主啊——
于是午夜——在中午——如期来到。
日食月食——可以预测——
科学鞠躬迎进它们——
但要是有一个突然面对着我们——
耶和华的表——出了毛病。
约1862(1862)
1929
一声树林间的—喃喃——
不够响——风注意不到——
一颗星星——不够远,不配搜索——
不够近——发现不了——
草地上——一道长——长的黄条——
一阵骚动——仿佛是脚发出的——
我们——听不见——就像我们的一般——
但更加敏捷——更加甜蜜——
小人们急匆匆赶回家
未被发现往住宅直奔——
凡此种种——还有别的——如果我讲了——
绝对不会被人相信——
脚轮床上的旅鸫
我看见的有几许
他们的睡袍掩不住翅膀——
尽管我听见他们在努力——
但我当时答应绝不给人讲——
我怎么会把许诺打破?
所以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
别担心你会把路走错。
约1862(1862)
1896
它死了—把它发现——
听不着——看不见——
“快乐吗”?哪个更聪明——
你,还是风?
“有意识吗”?你不想问问——
低洼的地面?
“想家吗”?很多人见过它——
即便通过他们——这
无法证明——
他们自己——就像哑巴——
约1862(1862)
1929
不在这个世界见他的面——
听起来漫长——直到我阅读那一段
在那里这——据说只不过
是初级读本——对一生而言——
未打开——稀奇——在书架上边——
但紧紧地贴向——他——和我——
然而——我的初级读本跟我太对路
我宁肯不——知书
也不要——聪明得更惬意——
如若别人——会大有——学问——
而让我——只认得我的A——B——C——
他自己——就能拥有天空——
约1862(1862)
1890
亮光除去后,我们——
就会习惯于黑暗——
恰如邻居举着灯
看着她说再见——
一时间——我们面对
新奇的黑夜,踟蹰难迈步——
然后——使视力适应黑暗——
便昂首挺胸——上了路——
更加茫茫的黑暗——亦然——
头脑里的那些夜晚——
没有月光照亮路标——
没有星星——从中——闪现——
最勇敢的——摸索前行——
有时脑门冷不丁
撞在一棵树上——
但他们学着要看清——
不是黑暗变化——
就是什么出现
自行调整顺应午夜——
生命便几乎迈步直前。
约1862(1862)
1935
你会知道它的—就像你知道现在是正午——
借助于光芒——
就像你知道太阳——
借助于光芒——
就像你将在天堂——
知道上帝圣父——和圣子一样。
借助于直觉,最伟大的东西
标榜自己——而不靠言辞——
“我是午夜”——用得着午夜说——
“我是朝阳”——壮丽有必要讲吗?
万能的神——没有舌头——
他的唔哝——就是闪电——太阳——
他与大海的——会话——
“你怎么会知道”?
向你的眼睛请教!
约1862(1862)
1935
魔力罩住一张面庞
未被看得十分清楚——
女士不敢揭她的面纱
怕的是魔力被解除——
但通过网眼凝视——
向往——而又放弃——
省得会见——会消除一种
形象满足了的——希冀——
约1862(1862)
1891
他去时—熄灭的生命——不光是
用一种更精微的磷光体——
点燃的平凡气息——
熄灭时必需——
一种严寒的力量,
坟墓的气候
一种温度,让无烟煤
维持生命刚够——
对某些人——一种更充分的零度——
一种更刺骨的霜寒
需要,肃杀
内心的赤炎。
别的——熄灭更加容易——
一只蚊虫最小的纨扇
就足以抹去
平民一片——
他们的泥炭生命——丰富生动
不理会这样的庄严消息
波波卡特佩特 存在——
或者埃特纳的鲜红,欢喜——
约1862(1862)
1935
月有头—年——有结——
任何力量解不开
为了把一股苦难
稍稍延展开来——
大地把这些疲惫的生命
放回她神秘的抽屉——
过于温存,所以无人怀疑
一次终极的安息——
厌倦了白天的——
孩童的作风——
他们自己——喧闹的玩具
他们欲罢不能——
约1862(1862)
1935
以意外的获得
把意外的损失除去
我简单的日子并未降临——
我自己必须争取——
对于财富——如同那棕色的马来人
对东海的珍珠
一样浑然不觉,
标明他的——什么节日
会激发他迟钝的概念——
倘若他有能力梦想
只有遗产的一份——
甚至把他——盼望——
约1862(1862)
1935
早上好—午夜——
我要回家——
白天——已经厌倦了我——
我怎能——厌倦他?
阳光是个甜蜜的所在——
我喜欢留连——
但清晨——现在——不想要我——
所以——晚安——白天!
我能远望——难道不能——
在东方泛红的时段?
那时——群山——有个办法——
把心——放在外面——
你——不是那么姣美——午夜——
我选中了——白天——
不过——请领上一个小姑娘——
他转过身走远!
约1862(1862)
1929
它听起来不大像—原来——那么可怕——
我把它扫了一遍——“死啦”,头脑,“死啦。”
把它说成我上学时记下的——拉丁语——
似乎它按规则——声音并不特别凄厉。
把它转一下——一种烦忧
以最酸楚的目光正面逼视——
把它移一移——仅仅是——
说“当明天从这条路来时——
我就蹚过了一日。”
我认为它会把我略加干扰
直到我习以为常——但随后坟墓
像其他新事物一样——显得最大——然后——
较小一点,按照习惯——
那么更加精明的是
把想法提出——预先一年——
多么像“一阵发作”——当时——
屠杀——耗完!
约1862(1862)
1945
这首诗几乎可以肯定是得知弗雷泽·斯特恩斯中尉阵亡而作。斯特恩斯中尉是阿默斯特学院的斯特恩斯院长的儿子,前程无限。他是该院第一个应征入伍的学生,于1862年3月14日阵亡,年仅二十一岁。3月22日,阿默斯特为他举行的葬礼特别隆重。艾·狄当时写给塞缪尔·鲍尔斯的信中谈到他死时字里行间回荡着本诗的余响:
奥斯丁因弗雷泽的死凉透了心。他说父亲刚把这消息告诉他,他的脑子里就一直念叨“弗雷泽被杀了”——“弗雷泽被杀了”。
我要紧紧抓住—紧紧抓住——
下——一个——可能是点金术——
真想把它拿走——
钻石们——在等候——
我要钻进去——稍稍晚一点——
但星星——慢慢地去——迎接夜晚——
我要把你们串成——漂亮的项链——
用一些——做——冕状头饰——
把你们戴在边上——
用你们——圈住一位伯爵夫人——
做——一顶王冠——再把我旧的一顶修一修——
数一数——贮藏起来——然后丢掉——
于是怀疑你们不是我的——
好有再次——感受它的快乐——
我要把你们在宫廷里炫耀——
把你们作为装饰——带到——
女人们悄声细语的地方——
以便每一声叹息——可以把你们举起
刚好跟我一般——高低——
而且——我死的时候——
穿上柔和的衣裳——把你们展示——
仍然要显示——我去时多么富有——
省得天国责难一笔这么神奇的财富——
然后将我驱逐——
约1862(1862)
1945
拿起那美好的理想,
只是为了把她扔下
当我们发现—一道裂缝——
或一顶碎裂的王冠——
把九天造成便携式的——
把众神变成——一句谎言——
无疑——“亚当”——冷对伊甸园——
由于他的伪证!
珍惜——我们可怜的理想——
直至穿上更加纯洁的衣裳——
我们注视着她——无限荣光——
舒畅——这般——求索——
直至支离破碎的造物——
我们尊崇过——因为完整——
污点——统统经过冲洗——
整过形——修补过——
便嫣然一笑——迎接我们——
约1862(1862)
1945
月亮离海洋很远很远——
然而,她用一双琥珀手——
领着他——乖得像个孩子——
在指定的沙滩上遛——
他从来不失分寸——
按她的眼色行事
他冲着城镇走来——恰如其分——
恰如其分——又款款离去——
啊,先生,你的,是琥珀手——
我的——是遥远的海洋——
只要你给我丢个眼色
我就服从,没得商量——
约1862(1862)
1891
它决不会更加—相同——我说——
分歧——已经开始——
几多苦涩——已经存在——
但那种老样子——已经消失——
或者——如果它有时——愿意时——展示——
给那最轻柔的——黎明——
那样的福气——这些年——要是我有——
那就会赋予一种比较轻松的——苦痛——
我有如许的欢乐——我讲过——红光——
显现在我单纯的面颊上——
我觉得它公布——在我的眼睛里——
那用不着——任何人讲——
我走路——仿佛我的身子——插着翅膀——
我原先常用的一脚——
现在对我——没有必要——
如同靴子——对于——飞鸟——
我让我的快乐四溢——
我对我遇见的每个人员
发出——一句金言——
并给全世界——赋予财产——
届时——突然——我的财富缩水——
一个小妖精——饮了我的甘露——
我的宫殿——落了个无人居住的下场——
我自己——也——加入了乞丐的队伍——
我乱抓声音——
我瞎摸形状——
我碰到了薄雾的顶端——
我感到荒野在往后滚
沿着我金色的路线——
粗布衣服——挂在钉子上——
还有我经常穿的长衣——
但何处是我浮花织锦的时刻——
我那——印度的——宝石坠子?
约1862(1862)
1935
我—来啦!我的照花了的面庞
在那样一个光辉灿烂的地方!
我——听着!我的陌生的耳朵
那里的——欢迎高歌!
圣徒们常忘掉
我们忸怩的脚——
我的节日,应当是
他们——把我铭记——
我的天堂——应当是这样的声名
他们——把我的名字传诵——
约1862(1862)
1896
埋在坟墓里的人们,
是否都会同样腐朽?
我相信有一个种类
活着,毫不含糊
就像我,可以证明
说我死了—我拒不承认——
而且从我头顶的贮气罐——
充满我的肺,作为见证——
耶稣说过,我给你讲——
这里有一种人——
不会尝到死的滋味——
如果耶稣真诚——
我就无需进一步论证——
主的言语
无可争议——
他告诉我,死亡已经死去——
约1862(1862)
1945
知道怎样忘记!
但它能不能给人教?
他们说,那是最容易的技艺
一旦有人学会了诀窍
呆钝的心已经在
获得中死亡
为科学献身
现在很平常——
我曾上过学
但未变聪明
地球仪没有教过
对数也不让看个究竟
“怎样忘记!”
哪位——哲人——说说!
啊,要知道它
必须学识渊博!
它是不是写在书上?
那样,我就可以买到——
它是不是像颗行星?
望远镜将会知道——
如果它是件发明
它一定取得了专利。
智慧之书的拉比
难道你未知悉?
约1865(1862)
1945
岁岁年年苦恋着你——
也许显得不及
牺牲,与终止——
然而,亲爱的,
我原想显示,永恒也许短促——
所以现在,我用一朵花儿把它弥补。
约1862(1863)
1914
对于一只明察的慧眼——
诸多疯狂是最大的清醒——
诸多清醒则是十足的疯狂——
这个问题同所有的问题一样
多数的意见总占上风——
赞同——那你就算心智健全——
反对——你就会充满危险——
对付你的就是锁链——
约1862(1863)
1890
风—像个疲惫的人敲门——
像个主人——“进来”
我大胆回答——然后走进
我里面的住宅
一位迅疾——无脚的客人——
给他一把椅子,就如同
递给空气一张沙发
一样没有可能——
他没有骨骼维系自己——
他的言语像蜂鸟无数
同时从一棵宏伟的
灌木中涌出——
他的面目——一片巨浪——
他的手指,他经过时
奏出一种音乐——仿佛
玻璃里吹出的颤悠悠的乐曲——
他访问——依然轻快——
然后又像一个胆怯的人
再次敲门——慌慌张张——
而我却孑然一身——
约1862(1863)
1891
祈祷是种小小的工具
通过它人们可以到达
不许他们到场的—地方。
人们借助它
把言语甩进——上帝的耳朵——
如果当时他能听见——
这就概括了
包含在祈祷里的机关——
约1862(1863)
1891
忘记!那位戴护身符的女士
忘了她把它戴在自己的心坎
因为她奋力反对的
是中间的背叛?
拒绝!玫瑰这样对待她的蜜蜂——
是要赢得游戏的特权
还是蝴蝶的诡计
还是时机——她的主离远?
戴护身符的女士——将会凋残——
蜜蜂——在陵墓里长眠——
抛弃他的新娘——
但比清凉山头的——
小溪更长——
而别的——流去充实海洋——
还有的——奔去转动磨坊——
我将实现你的愿望——
约1862(1863)
1935
饥肠辘辘的人对食物赋予的意义
过于重大——
遥远——他慨叹——因而——无望——
所以——香味极佳——
一经享用——果然——解饥——
但也给我们证明
一旦得到
香味便散尽——其实距离——
就是味道——
约1862(1863)
1891
离别时,送件小礼物
这已成我们的习惯——
它有助于激励诚信
如果有情人相隔地北天南——
趣味不同——赠品有别
铁线莲——若逢行程远——
赠给我一缕
她带电的发卷——
约1862(1863)
1945
这首诗可能是随一枝铁线莲送给一位临别的朋友的。
这是我写给世人的信,
世人却从未写信给我——
大自然带着温柔的威严——
把这个简单的消息传播
她的信息被交到
我看不见的手里——
出于爱她——亲爱的——同胞们——
裁决我要手软心慈
约1862(1863)
1890
上帝造了一枝小小的龙胆
它力图—成为一朵玫瑰吐艳——
失败后——整个夏天哈哈大笑——
然而正好在下雪之前
浮现出一个紫色的人儿——
使整个山峦为之倾倒——
夏天掩住她的额头——
嘲笑声——随之静悄悄——
繁霜是她的条件——
直到北方——召唤——
红紫色才会出现——
造物主——我能否——繁花烂漫?
约1862(1863)
1891
我把帽子系好—我把围巾挽起——
尽一点点生活的责任——根据是——
对我而言
最微小的就是——无极——
我把鲜花插在玻璃瓶里——
把蔫的——丢弃——
我把粘在长袍上的
一片花瓣拂去——我估计
六点之前会有时间
我有很多事情好干——
然而——存在——不知怎么又折回——
停下——把我的——厚实棉布——刺透——
我们不能作为一个
完事了的男人或女人
将自己放弃——完成任务之后
我们开始关注——肉身——
也许会有——漫长的无聊——
漫长的行动——更为腻烦——
装假——是刺痛人的工作——
想遮掩我们的真相
瞒过科学——瞒过外科——
这两只比望远镜还凶的眼睛
对准毫无遮掩的我们——
为了——它们——而不是我们自己——
那会令它们吃惊 ——
我们——只能颤栗——
但既然我们有颗炸弹——
而且把它揣在胸中——
不——现在抓着它——它很平静——
因此——我们仍不辞生活的劳苦——
尽管生活的回报——已经了结——
但要一丝不苟地——
紧紧抓住我们的——感觉——
约1862(1863)
1929
活着给人以耻辱的感觉——
在勇敢的人们——死去的时候——
人们嫉妒那出色的泥土——
获准把那样的——头脑接受——
墓碑——记载着保卫谁时
这位斯巴达勇士殉难
争取自由时——在我们身上
他的精神是多么罕见——
代价巨大——付出得高尚——
我们是否应得——这样一件东西——
为了赢得它——多少生命
像金钱一样——先得高高堆起?
等待的我们——是否真值——
像生命那样巨大的珍珠
为了我们——在战争——
可怕的血盆里——溶去?
我想——那些死去的人——
活着也许是种荣誉——
那些无人支持的——拯救者们——
却把神性展露——
约1862(1863)
1929
我死时,正是去年这个时候。
我知道我听见了包谷,
当时我被人从农场旁边抬过——
花穗已从它头上冒出——
我想理查去磨时——
它看上去会有多黄——
当时,我很想出去,
但什么东西遏制了我的愿望。
我想——残梗交结
苹果楔在中间闪着多红的光——
大车躬身绕着田畴转悠
把南瓜统统往车里装——
我纳罕哪个最不思念我,
当感恩节到来的时候,
父亲会不会多添几盘菜——
来把一个整数凑够——
要是我的长袜挂得太高
圣诞老人无法够着
我的高度,会不会搅了
圣诞节应有的快乐——
但这种思虑让我伤悲,
于是,我改变了思路,
某个大喜的年头,正是这个时候——
他们自己,该如何来到我的住处——
约1862(1862)
1896
我让她看她从未见过的高山——
“是不是想爬,”我说?
她说——“不咋想”——
“跟我——”我说——跟我?
我让她知道秘密——清早的巢——
把夜晚五花大绑的绳索——
而现在——“是不是想留我做客?”
她找不到她的“是”——
于是,我终结了我的生命——看哪,
一盏灯,为她,庄严地大放光华,
她的脸后退时,显得更大——
难道她还能说,“不”吗?
约1862(1862)
1914
本诗有两个文本。富兰克林采用的另一文本主要的区别是直接引语引号外的“我”一律改为“他”;“她”和“她的”则改为“我”和“我的”。此外,该文本分为三节。
我能不能—给你——再做些事——
如果你是一只熊蜂——
因为对于女王——
我也只有花束奉赠?
约1862(1862)
1929
这就是诗人—就是他
能从平凡的意义中
提炼出惊人的妙理——
还有,司空见惯的物种
就在门口凋落——
他却从中提取了菁华
我们心里纳闷为何
我们不抢先抓它——一把——
诗人——就是他——
宏图只有他铺展
两相对比——叫我们——
永远陷入贫寒——
对天赋——浑然不觉——
盗窃——无法伤害——
他自己——对于他——一笔财富——
对于时光——超然物外——
约1862
1929
我为美而死——然而
很难适应这座坟墓
一个为真理献身的人
这时躺在我的邻屋——
他轻柔地问“我为何而亡”?
“为了美”,是我的表示——
他却说“我——为了真理——
美真是一体,我们是兄弟”——
于是像亲人夜里相逢——
我们隔墙侃侃而谈——
直到青苔蔓延到唇际——
并把我们的姓名——遮掩——
约1862
1890
梦—很好——但醒来更好,
如果一个人醒在清早——
如果一个人醒在子夜——更好——
因为梦见了——拂晓——
异想天开的——旅鸫——
能使树木开颜,但甜美程度永远——
不及这样一个——固态的黎明——
它面对着——却永远不会通向白天——
约1862(1862)
1935
外表—从内心
取得它的伟仪——
是公爵,是侏儒,取决于
中心的情绪——
精制——不变的轴
制约着车轮——
尽管辐条——转得——更加醒目
而且一直在扬起——灰尘。
内心——描绘外表——
笔不用手,自行——
把它的画发表——精确得——
如同内心的烙印
在精细——脉络状的画布上——
一张腮——间或一弯眉——
星星的全部秘密——尽在湖里——
眼睛本来就不该理会。
约1862(1862)
1935
马来人—把珍珠攫——
而不是——我——伯爵——
我——怕海——过于
不圣洁——难以接触——
祈愿我可能
不辱——运命——
黑汉子游水得法——
把我的珠宝——带回了家——
带回茅舍!我命运
多舛——珠宝——听任
挂在一个黑黪黪的胸窝——
我总认为一件琥珀
马甲——不适合——
那黑人绝不知道
我——也在把它——追求——
获取,还是断送——
对于他——完全相同——
约1862(1862)
1945
这首诗也许是从勃朗宁的诗《帕拉切尔苏斯》得到的灵感。
爱—你太高——
我不可攀——
但,若是两人——
谁知道我们不敢——
轮番——冲击钦博拉索峰 ——
公爵一般——最终——与你比肩——
爱——你太深——
我蹚不过——
但如果不是一个
而是成双——
划手——快艇——某个炎炎的夏天——
谁知道——我们不会抵达太阳?
爱——你轻纱蒙面——
很少人——能把你看见——
微笑——变脸——唠叨——死亡——
极乐——没有你——便是怪事一桩——
上帝给了绰号——
地久天长——
约1862(1862)
1929
那是众神赐给我的——
当时我还是个小女孩——
他们给我们的礼物最多——你知道——
在我们鲜活——幼小的年代。
我把它紧紧攥在手里——
我从未将它放开——
我不敢吃——也不敢睡——
惟恐它会不翼而飞——
我听见“富有”这样的字眼——
在我急匆匆上学去的时候——
从街头人们的嘴里说出——
便不禁拧出一丝苦笑。
富有!正是我自己——富有——
借用黄金的名义——
和拥有——沉甸甸的金条——
这种区别——使我无所畏惧——
约1862(1862)
1945
胜利—可以有好多种——
有屋子里的胜利
当那位凯旋老将军——死亡——
被信仰——压制——
有更优越的精神的胜利
当真理——经过长期欺凌——
坚定地走向——她的绝顶——
她的上帝——她唯一的群众——
一种胜利——当诱惑的贿赂
被慢慢地归还——
一只眼盯着放弃了的天国——
一只眼——盯着肢刑坛——
更加严厉的胜利——由这样的人
亲身经历——他被无保证的法庭——
耶和华的面容——
宣布无罪免刑——
约1862(1863)
1891
我爱你如此之深,哪怕——
一无所有我也能活——到底有多深?
像耶稣那样深?
向我证实
耶稣——爱人
如同我——爱你——
约1862(1863)
1929
温馨—安全的——住宅——
欢乐——靓丽的——住宅——
封得如此严密宏伟——
钢盖——压着大理石盖——
把光脚锁在室外——
长毛绒的溪流——在锦缎的河岸里
坠落,尽管轻柔,却不如
笑声——和耳语——
像珍珠从人群里滚出——
没有光秃秃的死亡——冒犯他们的客厅——
没有大胆的疾病进入
损害他们瑰丽的珍宝——
痛苦——以及坟墓——
坐在蒙住的马车里——哼着过去
以免——他们心里尽想——
为何有人——由于微笑的压迫——
停下来——死亡——
约1862(1863)
1945
像盯着荒原的眼睛——
对一切都表示怀疑
然而空白——固定的荒野——
被黑夜赋予了变异——
它极目望去,见到的——
仅仅是无限的虚无——
我盯的那张脸看上去如此——
它本身也这样——把我盯住——
我没有给它提供帮助——
因为原因由我造成——
苦恼就是一纸契约
既无望——又神圣——
二者——都不会得到赦免——
二者都不会当上女王
如果没有对方——因此——
尽管我们统治——我们却消亡——
约1862(1863)
1945
我们的和平上有颗牙
和平无法损坏它——
那么这颗牙为何来?
要使天恩生气勃发——
天堂有个地狱——
为的是展示它自己——
堂前的每块标牌
镀上了奉献的黄金——
约1862(1863)
1935
我知道哪里有井生成—抗旱的井——
为了夏日——深挖——
那地方青苔不再离开——
卵石——安全地玩耍——
它有好多英寻 深——外加带子一条——
一条巨石嶙峋的带子——
镶嵌着祖母绿——快要掉了——
还有钻石——杂乱无序——
它没有水桶——我要是有钱
我就会买一只水桶——
我常常口渴——但我的嘴唇
如此高高在上——你懂——
我在一本老式书里读到
人们“不再口渴”——
那里的井都有水桶提供——
它的意思准是——我保证允诺——
那么——我们该不该记住焦渴?
那些水听起来如此高贵——
我想一口小小的井——就像我的——
要弄懂代价就更加不菲——
约1862(1863)
1935
黎明时—我将为人妻——
朝阳——你是否为我打一面旗?
午夜,我还是童女,
当新娘是多么容易——
那么——午夜,我已经从你那里
迈向东方,迈向胜利——
午夜——晚安!我听见他们在召唤,
众天使在大厅里忙乱——
我的未来往楼上轻轻地爬,
我把孩提时的祈祷胡摸乱抓
这么快就不再是孩童——
永恒,我来了——先生,
救世主——我早就见过——那副面容!
约1862(1861)
1929
为何使它怀疑—这么做把它伤成这样——
这样的病态——因为瞎猜——
这样的强烈——因为明白
这样的勇敢——在它自己的小床上
要把他们最后讲给它的情况
一吐为快——还要笑一笑——摇一摇——
为了那昂贵的——遥远的——危险的——缘由——
然而——代替——那种掐人的恐惧
有什么事——它确实做过——或者敢于——
损害那景象——它消逝——
于是他们不再把我牢记——
也不回头告诉我何故——
老师啊,这就是痛苦——
约1862(1863)
1929
我跟他一起生活—我看见他的脸——
我不再走开,去
见来客——或者看日落——
死亡是单一的隐私
唯一的隐私——先发制服我的——
而且——据理他提出
一项无形的要求——
婚姻不会——向我授予——
我跟他一起生活——我听见他的声音——
我活着——今天——
要见证永生的
必然——
用时间——低下的路子——教给了我——
确信——每一天——
这样的生活——永无休止——
无论如何——总是审判——
约1862(1863)
1896
对你真诚的力量,
直到在我的脸上
审判推出他的画面——
推断出你的地方——
如果人能剥夺我——这一点——
他自己——就胜过天国——
他的邀请——你的被降格
直到它显得太微末——
约1862(1863)
1929
我死时—听到一只苍蝇嗡嗡——
房间里一片寂静
活像暴风雨前——
那种寂静的气氛——
周围的眼睛——泪已哭干——
人们的呼吸快要凝固
等那最后的攻击——看见
国王时——在屋里发出——
我遗赠了我的纪念品——
签字馈赠我的
可以转让的——东西
这时插进来苍蝇一只——
在我与亮光——之间——
有蓝色的——磕磕碰碰的嗡嗡声出现
然后窗户消失了——然后
我想看见也看不见——
约1862(1863)
1890
我不太—尊重珍珠——
因为我把浩瀚的海洋拥有——
也不大尊重胸针——在皇帝——
扔红宝石——打我的时候——
也不大尊重黄金——因为我就是矿山大王——
也不大尊重钻石——因为我有
一顶能盖穹顶的王冠——
时刻不离我的头——
约1862(1863)
1896
我们不在坟头游玩——
因为那里没有空间——
况且——它又不平——而且倾斜
人又来往不断——
把花儿搁在坟上——
再挂上他们的脸——
我们生怕他们的心会掉下——
把我们有趣的游戏砸烂——
于是我们躲得老远老远
像躲避敌人——一般——
只是偶尔向四周张望一番
看看到底躲了多远——
约1862(1863)
1945
它死亡的方式
在它必死无疑时——
选择被认为是一种特权——
那本是安德烈少校的路子——
当生命的选择——过去时——
依然留下一种爱
它要确定的小小的命运——
在活着的人身上是多么细微——
奇迹要用
风格的呓语挖苦——
“现在——他们大多如何死去”——
“圣詹姆斯教堂”的风俗又是何如!
约1862(1863)
1945
清晨—红焰焰——
中午——紫红——
黄灿灿的——白日——正在消亡——
随后——一片虚空——
入夜——万里星光——
露出那燃烧的宽广——
银色的国度——至今
尚未——耗光——
约1862(1863)
1945
我活着—我猜——
我手上的枝杈
长满了牵牛花——
在我的指头尖下——
胭脂红——刺激出一丝温暖——
如果我把一面镜子
对在嘴前——它就使镜子模糊一片——
医生以此——证明还有呼吸——
我活着——因为
我不在一个房间——
它——通常是——客厅——
好让客人前来见面——
凭倚——旁观——
还说“它显得——多冷”——
“它可有知觉——当它
步入永生?”
我活着——因为
我没有一座住所——
完全——属于我自己——
别人不宜在里面生活——
而且标明我的小名——
好让来客知道
哪个是我的门——不致弄错——
用别的钥匙鼓捣——
活着——多好!
用两条命活——无尽无穷
出生——我已——经过——
另外这一条——活在——你心中!
约1862(1863)
1945
一个夜晚—夹在白天之间——
前面的那个白天——
和后面的那个白天——是一个
而现在——这里是——夜晚——
缓慢的——黑夜——一定是被瞅着离去——
如同海岸上的沙粒——
细小得难以察觉——
直到夜晚——绝迹——
约1862(1863)
1945
除非天国近在咫尺——
似乎把我的家门看上——
距离就不会让我如此牵心——
从前——我从未这么希望——
但只是听到圣恩离去——
我从来没有想到会见着——
双重的失落把我折磨——
它失落——也是我的失落——
约1862(1863)
1891
我羞愧—我躲藏——
我有什么权利——当新娘——
这么晚还是没嫁妆的女儿身——
无处隐藏我被照花了的脸——
无人给我教那种新的恩典——
也无人引荐——我的灵魂——
要装扮我——怎么——说——
装饰品——要把我打扮得华容婀娜——
开司米织物——
再也——不会制一件暗褐色长袍——
而蓬巴杜 的衣帽——
为我——把我的灵魂——装束——
手指——把我的圆发型整向
椭圆——像封建时代的淑女一样——
遥远的时尚——漂亮——
技艺——让我像伯爵一样扬眉吐气——
乞求——与三声夜鹰差不离——
证明——跟珍珠相似——
品格高尚——
把我的精神塑造成白的——古色古香——
迅捷——如酒——
快活——似光——
带给我最出色的孤芳自赏——
不再羞愧——
不再躲藏——
温顺——让它——太孤芳——难以自赏——
今日——受洗——成为新娘——
约1862(1863)
1929
他们把我们远远分开——
像隔着大海一般
与她未播种的半岛远离——
我们表明“这些人能看见”——
他们挖掉了我们的眼睛——
他们用枪把我们阻挠——
“我能看见你”各自直接回答
通过电报信号——
用的是他们设计的——地牢——
但通过他们最粗笨的技能——
和他们最不透明的金刚石——
我们的灵魂——同样看得清——
他们传唤我们去死——
带着甜蜜的爽快
我们戴着脚镣站着——
定了死罪——但只想——看个明白——
允许放弃——
允许遗忘——
我们把背转向太阳
去做那种伪证——
双方都未——注意到死亡——
也未意识到——乐园——
彼此的面孔——都是圆盘
彼此的背景——看得见——
约1862(1863)
1935
大限是那座没有门的房子——
要从太阳那里进去——
然后就把梯子抽走,
因为逃逸——已经完毕——
这种情况变化多端
因为梦见他们在外面做的事情——
那里有松鼠游玩——浆果死亡——
还有铁杉——向上帝——鞠躬——
约1862(1863)
1929
我本想只有些适度的需求——
诸如满足——与天宫——
这些可以归入——我的收入之内
还有生命和我——保持平衡——
但既然后一项——包括了两样——
仅仅坚持——要求一项
就会使我的祈求满足——
而神恩却要赏赐一双——
于是——我就这样——祈祷——
伟大的圣灵——请赐予我
一个天国,不必像你的那么大,
但对我而言——已够宽绰——
一抹微笑洋溢在耶和华的脸上——
小天使们——一哄而散——
严肃的圣徒们偷偷出来看着我——
也露出了他们的——笑靥——
我竭尽全力,离开该地——
我把我的祷告扔下——
安静的年代把它捡起——
审判——也把——眼睛眨巴——
世界上竟有——如此老实的人——
把这样的故事信以为实——
“无论你要什么东西——
它就一定会到你手里”——
但我却变得更加精明——审视天空
满脸都是怀疑的神气——
就像孩子——受过一次骗——
就推断——人人都是——骗子——
约1862
1891
谁也无法环绕绝望——
就像旅行者循着一条
无头无尾的路打转
一次最多把一英里跑——
意识不到宽度——
意识不到太阳
一边行进一边下沉——
这一个如此精当
在估量痛苦的时候——
因为他自己的——刚刚开始——
他的无知——就是
引导他前进的天使——
约1862(1863)
1935
我无暇去恨——
因为
坟墓会阻拦我——
生命也并非如此
充裕,让我
可以完成——仇视——
我无暇去爱——
但既然
有些事必须做——
爱的一点点辛劳——
我认为——
对我可算不小——
约1862(1863)
1890
她运用华美的辞藻如同刀片——
它们全都亮闪闪——
每一把剔光一条神经
或者把一根骨头把玩——
她从来不认为——她有过伤害——
那——不是钢铁的事端——
肉里的一个粗俗的鬼脸——
生灵们承受起来好难——
是人就会疼——顾不上文明——
眼睛上的薄翳
无常的旧习——
只要关上——必死无疑。
约1862(1862)
1929
“我为什么爱”你,先生?
因为——
风不需要草儿
回答——为何他经过
她就东倒西歪。
因为他知道——可
你不知底——
我们也不晓得——
我们懂这个道理
也就足矣——
闪电——从不询问眼睛
为何他经过时——它要闭上——
因为他知道它说不清——
而很多道理不可言传——
却更受——
少数——雅士的喜欢——
日出——先生——强我所难——
因为他就是日出——我看得见——
所以——我就——
把你爱恋——
约1862(1862)
1929
人们知道喜马拉雅屈身
向低矮的雏菊探望——
由于怜悯而欣喜若狂
那样一个玩偶竟然生长
在篷帐连着篷帐——她的宇宙
挂出它的雪旗的地方——
约1862(1862)
1935
我们捂住你—甜美的面庞——
并不是因为已把你厌倦——
而是因为你自己对我们感到劳累——
记住——在你走时——
我们一直跟着你——
直到你再不——把我们留意——
然后——恋恋不舍——转过身去
把你一遍遍琢磨个仔细——
并且责难那贫乏的爱情
我们表示时还沾沾自喜——
要是你现在——愿意——接受——
它就增大百倍——无限甜蜜——
约1862(1862)
1896
灵魂里一件庄严的东西
感觉到自己达到成熟——
并金灿灿地悬垂着——而更远的上方——
造物主的梯子停住——
在下面远处的果园里——
你听见一个生命——坠去——
神奇的是——觉得太阳
仍在你认为完成了的
面颊上操劳不已——
对目光冷漠,对工作挑剔——
他把那躯干——挪一挪——
把你的核心——探视——
但最庄严的是——知道
你收获的机遇移动
每个太阳——单独接近
一些——生命。
约1862(1862)
1945
我的花园—像海滩——
表明有——大海一片——
那是夏天——
像这样一些——她捡来的
珍珠——像我一般
约1862(1862)
1935
死亡把装扮—变凉之后
要使一个人的装扮
具有我们原来欣赏的唯一情趣
何其艰难,但依然——
赶不上——给头发打辫——
和使紧身胸衣艳丽的难度——
当爱抚它的眼睛被
十诫扭开的——时候——
约1862(1862)
1935
我在家里最轻贱——
我住的房间是最小的一个——
夜里,我的小灯盏,书——
还有天竺葵一朵——
安置得让我能接住
不断落下的瑰宝——
正是我的提篮——
让我思量——我相信
这就是全部——
我从不说话——除非有人来攀谈——
也是声音低,话头短——
我无法忍耐高声大嗓的——生活——
喧闹使我汗颜——
如果不是那么遥远——
如果我认识的任何人
就要走——我常想
我可以死得——默默无闻——
约1862(1862)
1945
你爱上帝—你却看不见——
每天——你给他写——
一封短笺——当你醒来——
和天大亮的时节。
一封内容丰富的信——你多么思念——
会多高兴看见——
但当时他的房屋——和我的——
在天国——仅隔一步——你看。
约1862(1862)
1945
我自己被培养成—一名木匠——
一个朴实无华的时代
我的刨子——和我,一起创造
其时建筑工尚未到来——
衡量我们的才能——
假如我们具有充分开发的
木板的技艺——他就会雇我们
干部分工作——
我的工具摆出人的——面孔——
我们用来干活的工作台——
被说服——跟人作对——
我们——在修庙——我表态——
约1862(1862)
1935
我们向天国—祈祷——
我们吹天国——多好——
讲述——在邻居死的时候——
在什么钟点他们向天国——飞去——
谁看见他们——飞去是何故?
天国是一个地方——一片天空——一棵树?
地点的窄路是供我们自己走的——
对于死者
没有地理——
但宁静——礼品——目的——
无处不在——飞向——何方?
约1862(1862)
1929
给一个从不让喝水的人
讲水是什么
是不是比让他瞎猜
更加真切?
把他领到井旁
让他听水声嘀嗒
会不会使他想到
无福消受的嘴巴?
约1862(1865)
1945
当它活着
直到死亡碰它
当它和我舔食一种空气
生存在一种血液里
约束在一种誓言下
让我看看分隔能削还是能劈——
爱像生命——只是更加长久
爱像死亡,在坟墓期间
爱是复活的同伙
铲起土把“生活”歌唱!
约1862(1862)
1945
文明—唾弃——豹子!
豹子是否——勇猛?
沙漠——从不责难她的缎子——
埃塞俄比亚——不责难她的黄金——
黄褐色——不责难她的习俗——
她胸有成竹——
给她暗褐的袍子——加上斑点——
这就是豹子的天性——先生——
难道说——看守人——该蹙额不满?
可惜——豹子——扔下她的亚洲——
棕榈的——记忆——
麻醉剂——窒息不了——
香膏——也无法遏制——
约1862(1862)
1945
世界—对我——显得——更加庄严——
从我跟他结婚的时候——算起——
一种谦虚适合灵魂
却具有另一个人的——名字——
一种怀疑——是不是戴上那完美的——珍珠——
就确实——美丽——
男人——跟女人——结合——
永远——要抱紧她的灵魂——
一声祈祷,愿它证明——更具天使品质——
一种更加洁白的礼物——在心里头——
送给那种慷慨,因为选择了——
这么一个不事修饰的——王后——
一种感谢——是那样真实——
它早以为梦寐——
太美丽——形状难以证实——
姿态——无法赎回!
约1862(1862)
1945
去找他!快乐的信!
给他讲——
给他讲我没有写的那一页——
给他讲——我只讲句法——
而把动词和代词忽略——
给他讲手指赶得多么的急——
然后——它们又是怎样——慢慢——跋涉——
随后你希望你的纸页上长着眼睛——
于是你能看见是什么将它们运作——
给他讲——那不是一名老练的作者——
你从那吃力的行文上——猜得出来——
你可以听见你后面,胸衣用劲一拉——
仿佛它受的力只是来自一个小孩——
你几乎有点可怜它——你——它就是这种做法——
给他讲——不——你不妨在那里含糊其词——
因为知道了,就会令他心碎——
那样一来——你和我——就更加沉寂。
给他讲——夜已完——我们还未完——
那只老钟不断地嘶叫着“白天”!
而你——变得昏昏欲睡——于是乞求结束——
再说,它这样可以把什么——阻拦?
给他讲——他是怎样把你小心——封上!
不过——要是他问你在哪里藏!
到明天——快乐的信!
搔首弄姿——再把头摇晃!
第一稿
约1862(1862)
1891
去——找——她!
快乐的——信!给她讲——
给她讲——我从未写过的那一页!
给她讲,我只讲——句法——
而把动词和代词——忽略!
给她讲手指赶得多么的——急——
然后——它们又是怎样——慢——慢——结巴——
随后——你希望你的纸页上——长着眼睛——
于是你能看见——什么——将它们——运作——
给她讲——那不是一名老练的作者——
你从那——吃力的行文上——
猜得出来——
你可以听见——你后面——胸衣用劲拉——
仿佛它受的力只是来自一个小孩!
你几乎有点可怜——它——你——它就是这种做法——
给她讲——不——你不妨在那里——含糊其词——
因为知道了——就会令她心碎——
那样一来——你和我——就更加沉寂!
给她讲——昼——已完——我们——还未完——
那只老钟不断地嘶叫着——“白天”!
而你——变得昏昏欲睡——于是乞求结束——
再说——它这样可以把什么——阻拦?
给她讲——她是怎样把你——小心——封上!
不过——如果她问“你在哪里藏”——直到晚上——
啊!脸皮放薄!
搔首弄姿——
再把头摇晃!
第二稿
约1862(1862)
19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