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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犯的归来路

逃犯的归来路

往回走的路上,汪会仁的心情畅快多了,他将货车的油门踩到底,一个劲的往监狱飙,嘴里嗑着王侯给周桂的瓜子,满嘴的瓜子皮被他吐到窗外,就像把对周桂死去一事的不快吐出去一样。

等他快回到监区的时候,在大门口遇见了二监区的一位老朋友,他加大油门开到那人身边,一个急刹停住:范陆军,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不是减刑释放了吗?

被他称作范陆军的人眯着眼睛,他没着急说话,而是打量了一下汪会仁的警服,然后说:你认错人了,我是他亲哥。

“他亲哥?”当汪会仁想到范陆军的亲哥是谁的时候,脸上的流水被冒出的细汗挤到了半边,他摸摸裤腰带,连警棍都没带,心里想,这下坏了。

范海军看出了汪会仁紧张,首先介绍了一下自己:你是塔克木监狱的?汪会仁没有回答他,只把眼睛直勾勾放在他身上。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是回来自首的,你不用紧张,带我进去吧。”

汪会仁紧张感还正在势头上,范海军的话让他耳朵嗡嗡作响,他感觉刚才还是烈火焚身,突然一盆冰水就浇了下来。

“自首?”谁愿意相信一个逃狱十七年的犯人还会甘心情愿的回来接着服刑呢,这绝对是汪会仁此生遇见过的最滑稽事件。

汪会仁感觉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范海军可是塔克木追铺了十七年的暴力越狱犯,动用了全监狱所有警力,加上市刑警大队都没有完成的抓捕任务,现在却让他轻松搞到手了。这一路上总算没白给周桂哭丧,阴魂显灵了。

他没有直接回二层小楼,而是去了民警办公楼,这也是座二层楼,小巧实用,许剑和全耀就坐在里面,现在大家都在午休。

“教导员,教导员!”汪会仁不管不顾就开喊,十秒钟后许剑把头从窗户探出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开骂了:让你埋个人,你他妈跑这里干什么?许剑一边揉眼睛,一边看下来。才看了一眼,他便赶紧眨眨眼再看一遍,最后从上衣兜衬衫里掏出老花镜,这下他看清楚了。大叫了一声。

“见鬼了!”然后许剑穿着拖鞋就连滚带爬的下来了,边跑便通知各个办公室的民警:别睡了,别睡了,出大事了,赶紧下楼。

等所有人到齐的时候,认识范海军的民警都变成哑巴了,大家衣冠不整的从办公室出来,拖鞋的拖鞋,背心的背心,蓬头垢面,一脸油心味,就像一支溃败的散兵。范海军看着这样一群民警,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逃走之后一直没被他们逮捕的原因,困了他十七年的疑团在他见到众民警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范海军没有被打,而是像宝贝一样的被许剑请到了办公室。大家知道所有的秘密都在范海军身上,范海军要是发生了不测,谁也担不起责任,这是个可以当做古董来研究的越狱犯。文登有一年曾说过,范海军如果还活着,他的逃亡生涯可以作为现代监狱民警抓捕逃犯的现实参考文献。

活文献的出现引发了新问题,人是二监区的汪会仁抓回来的,如果上面要嘉奖,是不是应该奖励二监区警务人员?但一监区教导员觉得这里是自己地盘,也要跟许剑分一杯羹。范海军以前就是二监区的,许剑有这点做保障,不怕一监区跟他抢功。而汪会仁内心的膨胀感一直没消减,拿着王侯给周桂的瓜子袋就摸到了犯群中吹起了牛,吹起了他和范海军虚虚实实的奇遇过程,而这时候,只有王侯一个人远远的看着汪会仁手里的瓜子袋,他认出来了,他明明交代汪会仁要将瓜子和周桂埋在一起的,但现在,王侯却看到了汪会仁在偷吃死人的东西,他的眼睛犀利的瞟了一眼窗外,嘴角露出一丝冰凉的微笑。

当天,许剑就把这个重磅消息以电话的形式打到了裘才千办公室,裘才千没接,他又打给交往最多的沈庄,当天沈庄就开车过来观赏这位国宝级的越狱犯了。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沈庄和文登策划了名为“脱逃苦路十七载”的现场报告会,报告人正是主人公范海军。

报告会除了在一监区展开,还分别去了其他三个监区,有其他监狱领导得知情况后,都纷纷打电话跟裘才千预约报告会,让裘才千务必考虑多年交情的份上,批准范海军过去开讲座,让下面的犯人也知道知道逃亡生涯的不易和一路悔过的艰辛。裘才千当然乐意了,这是塔克木的荣幸,能有这样一本活文献供大家翻阅,他何乐不为呢。

范海军静静的坐在床上,没有一个人敢过来说话,他不是豺狼,他只是让人心生敬畏。他抱着后脑勺,盯着头顶的床木板,木板马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屏幕,他的那些惊心动魄般的记忆被一点点抽离呈现出来。

他记得从塔克木脱逃后,就拼命在荒凉的戈壁大漠中奔跑了四天四夜,慌不择路逃进一个废弃多年的砖窑之中,倒在尺许厚的窑渣上昏昏欲睡。他感到生命正在快速地离去!但他又绝望地呼唤自己快点苏醒过来。第五日清晨,他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心跳骤然加快,像快要迸出胸膛一样,循声望去,见是几只老鼠在身边溜过。我精神为之一振,脱下鞋子将老鼠拍死,他此时饥渴难耐,眼睛一闭,连毛吃下了老鼠。随后,他来到横跨铁路的公路桥上,一辆满载煤炭的列车从桥下铁路上疾驶而过,不假思索,他就纵身一跳。他想,这下彻底自由了。往后,昼伏夜出,又扒了几趟列车,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逃回了安徽老家。父母妻儿一见到他,一阵欢喜。转而看到他衣衫凌乱,满脸胡子茬儿,一副叫花子行头,得知他是从监狱中逃出来的时候,全家人哭着跪下双膝求他投案自首。但他好不容易从监狱逃出,怎么可能又回去。怕连累家人,于是又再次踏上逃亡之路。从家中“逃”出来后,朝东南方向提心吊胆地蹿去,一路上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无时无刻不被恐惧的心情所笼罩,一天到晚神经极度紧张,看到穿制服的就躲,听到警笛声就心惊肉跳。数日后,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制砖厂,在他苦苦哀求下,老板将他留了下来。出砖干苦力一年多,勉强挣下了几百元钱。随后他又奔赴山西运城某私人承包煤矿,从事井下挖煤工作。在这里,他一干就是十四年。挣来的钱能勉强维持生计,但白天不敢露面,晚上睡不踏实,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加之看到别人一家几口其乐融融,过着天伦之乐的生活,而自己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精神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在一天天的精神折磨中,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处心积虑才得到的“自由”生活,其实一点都不自由,为了维持生活,每天不得不去干别人不愿意干的脏活、重活,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自己又好像惊弓之鸟一样地担惊受怕,每天除了干活,就是睡觉,平时哪里都不敢去,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又哪里有什么自由可言,与其这样,还不如呆在监狱里踏实。十几年的精神折磨,使他的思想有所动摇。

偶然的一次契机,他看到了有关全国公安机关出台的清网行动方面的消息。看到消息的除了他还有他弟弟范陆军,为了帮助大哥得到解脱,彻底从越狱的恐慌中走出来,范陆军放下家中事物,经多方打听,在工地上找到了范海军。告诉了他自首从轻发落的消息,让他回去好好改造,在监狱学点生存技能,把刑期当做学期,做一个学习上进的学生,比在外面餐风饮露强百倍,这是人生又一次学习提升自己的机会,出了监狱,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安心改造,就不会被犯人的头衔所左右思想,就能带着好的心态开心的生活下去。

于是,在弟弟的鼓励和自己的悔改下,他终于决定返回塔克木。

这些能够背下来的记忆片段组成了他演讲的全部内容,也成了他抹不去的恶梦。

今天他重新回到这里,就是要用这十七年的惨痛教训激励自己积极改造,早日奔向真正的自由,以勤劳换得真正属于自己的自由明天。也希望每一名服刑人员从他的教训中有所体会,别心存脱逃的幻想,结果只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施放对范海军的演讲有一半是感到失望甚至是气愤的,不管怎么说,你在外面潇洒了十七年,然后回过头来告诉帮你越狱的老朋友说你在外面过得有多么的惨,施放很不服气,要是当年他再跑快点,说不定就跟着范海军一起消失了。另外,范海军在上面鼓动大家别逃狱,这对施放近两年来为大逃狱作出的努力会产生不可小觑的动摇力,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开始煽动大家,但范海军的回归绝对是他计划途中杀出来的程咬金。所以本应该要和老朋友见上一面的施放也决定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全耀很清楚这对冤家的故事,在范海军演讲结束的时候,全耀请施放起来发话。

“施放,站起来,跟大家说说你的感受,听完范海军的演讲,你还想不想逃狱了?”

施放毕恭毕敬的站起来,两手放在腿两侧,站的笔直,他说:报道教导员,老犯不敢想逃狱的事了。

“既然不想了,范海军演讲完你怎么不鼓掌?”

“报……报告,老犯听的太入神了,没缓过神来。”

全耀戏弄了施放半天才罢手,何尚在下面早就看不下去了,施放斜了何尚几眼,让他老实点,不准乱来。其实何尚这两年帮施放做的事算是白做了,何尚为施放画的钥匙,虽然施放已经想办法把图纸送到外面去做实物去了,但他做梦都没想到二监区在这个时候被抛弃了,这样一来,不管他手里有几把监区房门的钥匙都是枉然。明年底就要入住新监区,那个时候的监区就是铜墙铁壁包裹着的一把大密码锁,他还想打开锁,解放大家的自由就痴人说梦了。

所以最近施放也有些沮丧,但他没跟何尚提起,毕竟何尚就要出狱了,施放不想再把他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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