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89
方程的探亲日

方程的探亲日

安欣放假的消息很快传到方程耳朵,跟李瑾那头的消息一模一样,并且周全已经跟两个女警官通过电话,确定她两的确是被许剑放了长假。

安欣回家后的第三天就买了一张火车票走了,他最后的落脚点是长沙站,这是方程和斗争的家乡,安欣只身来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斗争,当然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是会为斗争做点事的。从长沙站离开,安欣还要继续搭车十多个小时才能到达方程家,这是从斗争嘴里提前问出来的地址,方程根本没把父母亲的住址填写在入监通知书上。安欣只有一个目的,她想替方程看看父母,然后想让两位老人抽空去看一次方程。

敲开方程家门的时候,老父亲被一身素装的安欣搞得一头雾水,安欣朝老人笑了笑。

“大叔,这是我的工作证。”安欣说着就把证件交到老人手中,好让他放心。

证件在老人手中开始颤抖,他看了一眼安欣再看看证件,反复对比着,心跳像被敲动的架子鼓,一时间手脚冰凉起来。

“警官,你是?”老人看到证件上监狱二字,表情变得不再安祥。

“叔,我是方程的管教,他让我来看看你们。”安欣盯着老人的眼睛,传递着一份温暖的信任在里面。

老人这才激动的将安欣请到屋里,仿佛来的不是安欣,正是他的方程似的,两年了,方程从广合监狱离开之后,老人再也没有方程的音讯,他被转走之后,老人上原判法院打听方程的去向,但法院的人说不知道。这个问题一度让老人从睡梦中惊坐起来,虽然儿子犯了法,给他们一家抹了黑,但打断骨头连着筋,亲人之间的血脉不会因为距离而停止呼唤。

现在,安欣的家访彻底将老人的顾虑拿走了。

安欣来回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她本想在湖南看看当地风情,但一想到监区一大堆事,就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她回来的第十天,方程就迎来了他在塔克木的第一次家属会见,这对方程来说,绝对是次里程碑。得知方程父母到访的消息,全监上下,特别是监区大大小小民警,还有跟方程有恩有怨的犯人都争先恐后想要看一看他的父母,不为别的,他们想确定方程到底还算不算三无人员,如果来者真的是方程父母,那恐怕要让其他三无人员失望了。在三无人员行列中,方程无疑是最优秀的,这是三无人员唯一能借光方程的地方,他们以自己有这样一位伙伴而感到骄傲,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家都会想想方程,想想这束光线是如何乘风破浪,过关斩将熬下来的,方程的作为就是三无人员奋斗的目标,只要有方程在,他们就可以抬起头来做人,跟任何一个看不起他们的同改说:方程是我哥们,有什么好笑的,方程也是三无人员。无形间,方程既成了大家吹嘘自己的那股自信,也成了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指引着他们前行。

许剑认为方程父母的到来无论对方程还是对二监区来讲,都是一次意义深远的到访,方程作为一枚渺小的原子,如果说在过去短暂的两年多时光里给二监区带来了新的变化,那么亲属探监的到来必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了,前提是方程能够保持他灵活的头脑,想出更多办法来赢得警官们的喜欢,他还要像扶持周桂那样的继续扶持一批人,尽管周桂这颗凝结着方程智慧的果实被轻易的偷走了,但总结经验的警官们一定会在今后的职业生涯中保护好这些劳动果实。

两位老人来到狭窄的会见厅,与其叫厅,还不如叫室,因为屋子的面积实在跟厅字悬殊太远。老人从进到监区眼睛就一直盯着这个破旧的地方,想象着儿子在这样一种环境下生活是如何挺过来的,虽然安欣已经将方程在监区的良好表现跟老人说了好几遍,但亲临现场的感觉让老人不得不怀疑安欣嘴里的话真实性有几分。大大小小的包被接见处的民警拎到旁边翻了一遍又一遍,老人也不知道带什么,就买了点衣服跟吃的。但很多衣服都不符合犯人身份,被民警给扣押了,老人愁眉苦脸的盼望着方程的出现,他们有说不完的话要跟方程讲。

方程还在磨蹭,他习惯了自己处理生活的事情,习惯了靠勤劳的双手摆平麻烦,他还接受不了父母的来访,毕竟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这地方让父母蒙羞。方程耐着头皮在周全的带领下走进了会见室,进门一侧身的瞬间,两个老人一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敢眨眼睛,他们发现眼前的年轻人跟儿子相比,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方程变得又黑又瘦,灰头土脸,儿子已然不是儿子了,儿子从一个青年人变成了老气横秋的中年男子,这让老父亲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而母亲早就在抹眼泪了。

因为方程在监区的优秀表现,这次接见,他获得了宽管级别的待遇,他可以跟父母在不受监督的条件下开怀畅谈,除了上刘武忠那要几个炒菜,民警伙房也炒了菜端过来,吃这样一顿家庭餐,简直称得上是奢侈。这都是方程用行动争取来的待遇。

六只眼睛交织在一起,嘘寒问暖永远是不变的主题,不过父亲还是有选择的责备,甚至有些愤怒的问方程为什么不把转监的事情如实告知家里,当方程得知转监之后父母去过好几次广合监狱都没找到他而托人四处打听的时候,方程的内疚感一下子爬满了全身,让两个老人长途车旅已经够残忍了,还要在这份残忍上面加上一份担忧,而这种担忧的极端很有可能会刺激到老人。方程抓住父母亲的双手,始终把头低着,他没有脸面说任何话,就算是再完满的理由对父母来说都不算什么,所以方程宁愿选择沉默,他不想解释,解释本身就会对父母造成伤害,什么想独立,什么不想给家里添麻烦,都成不了让父母担忧的借口。

这个时候方程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他不该只把自己的情况告知雁苇,他应该让父母也清楚他的状况。但这只是他现在的想法,真要那么选择,他更会为父母每次艰苦来探监而感到愧疚,再说刚进监区的时候,他沾了不少麻烦事,好几次都受了伤,要是让父母看见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对他们来讲,会是另一种解释不清的痛苦。

所以不管选择哪种方式安放自己,到头来都会伤害到父母,唯一不伤害父母的就是自己当初别犯罪,但这都是废话了。眼下只能自食无奈的苦果,或许哪一天出去了,才是父母的解脱之日,只要他在监狱的一天,父母的心也跟着一起坐牢,这就是亲情带来的悲哀和可贵,方程一想到这些就悔不该当初。

他没有解释,他只是不断跟父母说自己错了,他把眼泪流到母亲手臂上,他把自己在这里的表现如实的告知父亲,父亲在心里和安欣对他说的进行了比较,两个诚实的年轻人没有欺骗可怜的老人,让他们不会在任何一个问题上有所顾虑,有所怀疑,有所纠结。

刘武忠是直接接到许剑通知的,他拿了一条冻鱼亲手为方程一家料理,方程对他有恩,对他曾经的不友好不止一次的进行了宽待,没有拉拢吴松故意在文化课上整他的麻烦事,在全耀不把他当人看的时候,他在方程那里找到过当人的感觉,所以现在他即便心里噎着老婆红杏出墙和儿子认贼作父的压力,还是很用心的给他做菜。

聚餐就在会见室进行,一条红烧鲤鱼,一盘油炸花生米,还有土豆丝炒肉,刘武忠还特意把自己腌制的排骨肉拿出来炖了一大碗免费送给方程。饭菜丰盛的程度跟方程的年夜饭不相上下,这是他入冬以来吃过最有营养的一顿饭。也许是营养充足的原因,他的脑袋好像恢复了一些思考功能,他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情要问父亲。他很想知道父母怎么找到这来的,一开始他以为是雁苇的功劳,但他记得自己在信中嘱咐过雁苇不要把行踪泄露给老人,所以他很快否认了雁苇这条线索。母亲告诉他是一位长相漂亮的姑娘专门去了一趟家里,方程又问那位姑娘更细致的情况,长相,身高,年纪。母亲的描述越来越像在说一个人,方程也感到那个姑娘就是安欣警官,心中勾起了一层复杂的涟漪。

老人在离监区不远处的招待所住了下来,他们不能在这长待,西南温差大的原因,这里的低温让老人的身体吃不消,所以稍微整顿之后,便上了返程的火车。剩给方程的东西,方程一回来就让斗争几个哄抢而空了,抢东西的人有部分冒充方程的熟人,但方程心里有数,真正跟他要好的朋友就那么几个,愿意冒充他的朋友说明他的人品还不错,单凭这点,方程也不跟他们计较。

他一个人绕朝半边,不耽误大家抢吃的,靠在冰凉的墙上,他脑海中出现了安欣的名字。他百思不得其解,一方面他不清楚安欣为什么要跑这一趟,再者他不清楚为什么安欣打乱了他的生活,把他父母卷进这场令人沮丧的故事中,他却一点都不生安欣的气,方程试着换一个人去思考这件事,如果去的人是周全,方程肯定要发火,肯定不领情,在心里一对比,方程自己也迷糊了,思前想后,从安欣第一次跟他接触到现在,很多安欣参与进来的事情都让他几乎要胡思乱想,而这一次却彻底让方程紧张起来,不过他不是个昏昏欲睡的人,当发现情况快要超出掌控的时候,自然会去解决。

下了整夜的雪,路面被封住了,大家放开嗓子歌颂着老天爷,一个个都找老温玩牌去了。方程主动申请要去做次心理测试,他认为这次探监改变了他很多思考事情的方式,让他的人生观发生了重组,他无法判断这种心里的改变会给自己给集体带来什么。当然了,这是他在申请书上写的套话,其实目的就是去跟安欣谈谈。许剑对方程纸上提到的改变很不放心,所以马上批准了他的申请。

不巧的是,李送安也在,虽然李送安不知道安欣让他整理打印相关的文献干什么,但还是很认真的在做。方程进来的时候,李送安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好像他猜出了文献跟方程的关系一样。

“方……方……方程,进门怎么不……不……不……敲门。”

李送安的磕巴使人我感到特别累人,方程边听恨不得替他往下说,有强烈的责任想帮这个身体功能弱势者把话补充完整。

“李送安,你走吧,说话怎么还改不过来,磕磕巴巴。”安欣读懂了方程的眼神,她知道方程不是简单的来做心理测试和咨询。

李送安嬉皮笑脸地说:安警官,磕巴是最好的谈判手,我只要一磕巴,对方就会着急,就会想站在我立场替我表达,到时候他们就会忘掉自己的主见,我就谈判成功了。

李送安磨磨蹭蹭不愿走,但安欣没理会他的磕巴成功学理论,将门打开。

她对方程说:你先等等,我把他送回监舍。

不到十分钟,安欣就回来了。方程利用这十分钟在安欣办公室发现了不少跟自己有关的东西。所以安欣一进门,方程就问她:安警官,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方程指着桌子上打印出来的厚厚一打文献说。

“不是你让邓纪华过来告诉我的吗,他说你需要这些东西,让我有空时候帮你弄点。”

方程一听,知道自己中了邓纪华这小子的圈套,无奈之下,只能先谢谢安欣。安欣提议给他做测试,方程说还有别的事要问,安欣让他有话就说,方程犹豫了半天才说:你……去我家了?

安欣端起一杯水刚要喝,被方程又给问回去了,她慌张的放下杯子,说:我……我……我是听周管教说起过你情况才顺道去的,算是家访,方程啊,不是我说你,你父母……

方程没让安欣说那些他早就在心里谈论过一万遍的话,他这次来就是要把事情搞明白,所以他掐住安欣话里的关键点,说:顺道?你怎么顺道去的?

安欣语塞了,她没想到方程脑子转那么快,也怪自己说话太粗心,给自己挖了个坑往里跳。沉默不是办法,沉默是心虚的表现,安欣灵机一动,只好继续给自己挖坑:教导员给我放假了,我就跟朋友上湖南玩几天,所以顺道去你家了。

“和谁去啊,安警官,和李警官去的吗?”

安欣正纠结在不知道和谁去的问题上,方程主动把李瑾提出来对她来说就是救命稻草。

“对啊,我还能和谁去,我是个路盲,这次要不是李警官,我……”

“行了,安警官,我也不欺负你了,李警官放假这些天哪儿都没去,可能周管教还不知道,李警官这些天一直去周管教家帮他照顾他妈了。”

“是吗?李警官现在跟周管教关系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安欣想借这条八卦新闻逃避方程的追究,但对方程来说,这种小伎俩太儿科了,可方程现在不想在小儿科的问题上为难安欣,安欣不是全耀之辈,方程用不着使阴招损她。

“安警官,我其实没怪你,你也别紧张,像我们这些犯人还是很把家人当回事的,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这么照顾,我就是怕给你添麻烦,大家都说你偏向我,就连周管教都一样的口气,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最好找他谈一谈,他为了你,最近都很少跟我接触,要是我影响到你们同事之间的关系,那安警官以后不用这么帮我,我就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别人看来有多了不起,我就是拿来打发时间,这些事情不做其实也行。”

安欣知道方程说这话太无私,一个犯人难得有自己想干事业的勇气和行动,怎么能说是用来打发时间呢。她在心中用骨干青年而不是骨干犯来把方程和那些唯利是图的犯人加以区分对待,这是方程留给安欣最重要的印象,骨干青年阳光向上,骨干犯听上去就不那么悦耳了。

方程走的时候,把桌子上的文献一并带走了,他已经从安欣那里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他确定安欣对自己是怀有私心的,这种私心不好形容,方程不想把自己跟安欣用喜欢这种暧昧的词连到一起,但安欣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不然怎么解释?安欣不是一监区里那些女犯人,可以随便对自由或者不自由的男人表达她们的心里,安欣更多时候要注意自己人民警察的形象,特别是在处理一个对她来说具有特殊意义的男犯的时候更是如此。

0AZLCMgSadZEqGq6ZPNxcrnDtKgtQiayaIWALC9Ir4dDhGI91bxIRe9TbbE93Ccy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