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85
张易的谈判

张易的谈判

吴松好久都没像现在这样清静,难得全耀罚他思过,也算是给他一次独处的机会,独处是没有纷争,只有自己和自己的思想,就连身体都可以不是自己的,只要有一个会思考的大脑就不会感到寂寞。他对自己的境遇一点都不觉得伤感,许剑说得对,自己当校长也当够了,教室里要什么没什么,就连犯人的学习资料都是两人用一份,更别提多媒体教室了,虽然每次学习内地监狱的改造方法都会有醍醐灌顶的感觉,但看完片子一落到实处,就处处体现出监区硬件的严重缺乏。

现在所有人都等着规划和改革的到来,等着西部大开发的注意力可以延伸到这边,等着一切可能支援西部的政策如倾盆大雨般降落到塔克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到时候现存的问题或许会得到改观,国家一定会处理好东西部发展的平衡点,一定会拉拢南北的力量,帮西部建设搞上去。到时候资金和人才的流向就会涌泉般淌到塔克木,犯人们上课不用再闻粉笔灰的味道,可以坐在环境优雅的多媒体教室感受现代化带来的便利,说不定监区一扩建,政策一出台,塔克木的犯人也能享受一把省属监狱犯人的用餐待遇,不用再像猴子一样蹲在外面边晒太阳边进餐,不用再害怕突如其来的风沙吹进饭碗还要扯着喉咙强行吃下,到时候就稳稳当当的坐在食堂大厅的饭桌上,再也不会蹲得两腿酸痛。说不定国家经费一上来,监狱就不用花心思劳民伤财的将犯人带出监狱劳动搞生产,大家以后就能平平安安呆在监狱做些技术类的生产,彻底和农田说拜拜。为了完善任务,落实政策,民警队伍的素质也到了不得不提升的地步,到时候大培训,大练兵不再是犯人的专属,等民警也心平气和的开始专业化培训,对监狱的前景无疑是股推动力。

吴松越想越兴奋,想法越来越离谱,他希望最好把禁闭室也给取缔了,像小黑屋那样的酷刑装备最好一次性让它退出历史舞台,想法太多,有待改善的方面数不过来,这些东西就像毫无防备就降临的流星雨,让他顾此失彼,想把每一颗都看清,却哪一颗都看不清,但他游荡在思维的海滩上,将身体全部投向思维的遐想中,让这流星雨尽情的将他包裹,这样他和思想怀生的精灵们就能真真切切的融为一体。

没有人相信吴松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这些宏观的大问题,就连吴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他努力回忆发生着一切的源头,如果硬要让他说一个,他可能觉得是二零零六年方程这批犯人的到来,更具体点,可以说是方程的到来。

没错,方程的到来让很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就算现在吴松在失去妹夫庇护的情况下,方程仍然在外面帮他想办法保住花圃经管权,试图将种植点推向其他四个监区,为了达到推广目的,方程找军师商量了一下,军师觉得现在的问题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只要上面把事情当成政策落实下来,各监区肯定会让吴松的花卉入驻进去,到时候什么监区教导员干预啦,什么监区间竞争矛盾激烈啦,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方程知道军师的意思是直接找裘才千,方程倒不是不敢找,但这样越级办事只会让下边的矛盾加深,根除不掉真正的矛盾。加上马上天气转凉,要想继续搞花卉,只能在温室进行,许剑到现在还没考虑好建不建温室的问题,一来成本大,二来现在监区情况很不稳定,随时面临着跟其他监区合并的风险,这样一来,建温室就不值当了,所以眼下来看,这些盆栽还是会被搬到室内去过冬,花圃的事可能入冬就要暂时放下了。连二监区都这样对付,更别说其他监区会有什么热情了。

军师说没有一口吃成的胖子,凡事慢慢来,建议方程先把花卉种植的课程延伸到其他监区,等今后有机会了,或者监狱情况有所改观了再进行从课堂理论到课外实践的过度。

方程觉得军师的想法是合理的,两人聊完正要排队去下地,军师就被许剑叫走了。

“卢培清,今天有人来看你,你留在监区等人。”

军师顿了顿,说,“教导员,我没有探监待遇啊,再说当时入监的时候我也没填写探监家属名字。”

军师说的却是实话,他最亲的人已经离他而去,所以就用不着谁来探望。但许剑让他别啰嗦,还给他倒了杯水,快九点多的时候,许剑的办公室才被敲开。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易,军师脸上一下子拧起一团肉,张易跟他有说不完的恩怨,而这次到访还不知为的是什么。

许剑将张易带进来自己就出去了,他的办公室也成了军师和张易的临时会见厅,既隐秘,还不会有人打扰,说什么话也不怕别人听见。军师不看张易,也不和他打招呼,而是站起来一个人走向窗户边。

张易开口了:卢培清,你行啊,马广怎么回事?

军师一听,心里琢磨,张易这是秋后算账来了,不过马广都死大半年了,这账算的也太迟了吧。他回转过身,一脸无辜的说:什么怎么回事,我不知道!

军师的强硬态度让他一点都没在警察面前失掉尊严,现在军师对张易只有解不掉的仇恨。态度的强硬果然起到了应有的效果,张易摸出一盒烟,抽出两根,一根叼在嘴里,另一根递给军师,他递出去的动作就像人给小狗喂食那样,既没诚意,还或多或少夹带着嘲讽和戏弄。这样的交流方式对军师来说很不受用,他抬手一挡就把那根香烟拍打到地上。

“张警官,有事你就说事,我们没时间跟你耗,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做,你行行好!”军师近似央求的口气其实是对张易的极其不尊重,或者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马广的事他还没跟张易算账呢。

“好,我就喜欢快人快语,马广的事我早就听说了,至于他怎么死的我也不追究也追究不清楚了,你也别跟我藏着掖着,你私吞的那笔钱放在哪里我也不管了,我今天来就想和你谈谈生意。”

军师一听张易的话,顿时觉得这个人有大问题,按理说追求这笔钱的下落警方一直都没放弃过,现在张易居然说不管了,还要和自己谈生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军师难以揣测。

“张警官,说话注意身份,饭可以乱吃,话说错了可要掉脑袋的,万一这些话传出去了,到时候你就完蛋了。”

“少跟我提领导,我早就不想干了,天天守着那点穷工资,我还有几年时间可以拿来磨蹭。”张易果然被军师激怒了,一个不理智的人总会在愤怒的时候吐露真心话,这正是军师想要的结果。

“磨蹭什么啊,张警官,你多威风,把我都抓了,领导没给你发几万块奖金啊?”

“发他妈裤裆里去了,卢培清,我告诉你,为了查你的案子,老子自己就掏了一万多块钱的腰包,到现在一分钱上头都不给发,你说,我该不该跟你算账,该不该跟你谈谈生意?”

军师没想到那个威风凛凛的张警官居然是个出口成脏的愤青,亏他是个人民警察,在金钱面前,连起码的言行礼貌都散失殆尽了。

军师稍微用还算舒服的话继续跟张易说:哟,真是不好意思了,张警官,你看我给你添了多大麻烦,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好生意,我这个人别的不会,做了一辈子生意,这个最在行。

话谈到这里,军师觉得马广真是死的太冤枉了,居然相信了这样一位狼心狗肺的警察,像他这种蚕食共产党劳动果实,挖群众利益墙脚的坏分子实在该死。也就是这时候,军师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自私的事,为了自己那些恩怨,不但把王侯毁了,还间接谋杀了马广,想到自己从一个经济犯演变成杀人犯,想想那些恶毒的阴招和伎俩手下的倒霉鬼,军师全身上下都冰凉冰凉,一种负罪感钻进他心头。

这样一种心里足足让他静止了三分钟,所以张易说的话他什么也没听见,张易发现他不对劲,拍了拍他肩膀,他才冒冒失失的说: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张易又重复了自己的话,他说他要帮军师除掉仇家,只要军师可以支付他一比可观的钱,他就能代表正义的一方,让杀害军师儿子的幕后人死在光荣的国徽下。军师没想到自己做梦都想完成的心愿现在居然有人愿意出来替他完成,还是个人民警察,这真是超出计划范畴的一个奇迹,只要能让他老大去给儿子偿命,付多少钱他都愿意。

“就凭你?你知道他在哪儿吗,你就杀他?”军师对张易还是信不过,这种小人也根本不值得人信。

“放心,最近他到长沙了,我一直跟着他,这一次他可能要长期留在长沙,暂时走不了。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回去帮你完成心愿,不过……”

“不就是钱吗?杀了他,我要现场录像,下次见面时候给我带过来,钱一分不少的给你。”

“你真会开玩笑,先帮你杀人再给我钱,你当我白痴啊,先给我十万,成功后再拿二十万,否则免谈。”

“十万?定金最多一万,多一分都不给。”军师从来不会一味的妥协下去,他总要在适当的位置体现出自己的态度,这样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被耍。

张易狮子大张口,没有吃到那么多肉,肚子再饿,一万块也能解解馋了。张易佝偻着身子从二监区离开的时候,许剑问军师:张警官来找你算账了?

军师没说什么,主动要求在监区院里打扫打扫卫生,在他眼中,这个时候的许剑既滑稽又幼稚,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层面想问题,也根本不会产生交流的默契和共鸣。他只是希望张易言出必行,这件事对他很重要,能成自然好,失败了还有别的办法。

而张易离开军师那天,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偷偷在全耀的安排下,上工地见了方程一面,张易的用意很直白,他想让方程继续把马广没有完成的使命完成了,还说这是光荣的使命,军师犯下了重罪,侵犯了无数无辜百姓的血汗钱,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那笔血汗钱弄出来。

方程对张易的突然造访感到十分意外,张易告诉他最安全的人就是最危险的人,军师在二监区最信任的人就是方程,让方程来当这个角色是最适合的了。

说实在的,在监狱里,别说是张易的话,就连裘才千的话也都是信口开河的随口一说。这里的人,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要什么样有什么样,而说话的类型经过岁月的锤炼,更是变得千奇百怪。所以哪怕张易是刑警,方程也心存戒备,他首先想到的是马广的死,马广死前死后,有关他是张易眼线的传言满天都是,方程自是心中有数,对于一个用生命替刑警当线人的犯人,最后却连性命都得不到保障,死后不但得不到正义的声张,还死得不明不白,这样的死毫无价值,这样的死法很愚蠢,所以方程确定不了如果答应张易,会不会再步马广后尘。他的死和军师有着千丝万缕般联系,这里的暗涌到底有多深,背后的交易到底多复杂,他都不得而知,这是其一。其二,军师不是一般的蠢驴犯人,有着高智商,心思缜密,有韬光养晦的忍受能力和力拔山兮的外在气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论是知识还是见识都远在他之上,最重要的一点是,军师有了马广的经验为前提,防备意识如虎添翼,如此不利条件摆在面前,和军师博弈下去的结果可想而知。其三,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还想提早结束刑期,对军师的为人还有几分尊重,如果选择做一个出卖者的角色,一旦被揭发,他在塔克木就再无可以驰骋的自由之地,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事,毁掉自己的清誉那可太不值了。

站在望不到边的戈壁,方程的大脑被这三股力量挤缩成一团,他感觉天上的云彩照以前低了很多,他以为自己是一个有原则,说一不二的人,但经过这番细致的考虑,他再一次将自己的世界观颠覆了,他开始怀疑整个人生的价值取向,他想跟大家一起成长,想在这里炼狱重获新生,想将愿意和他一起战斗的人一并带出这片沼泽,不再被思想包袱禁锢。他从来没想过去揭发一个人,将别人本来就受伤的人生再次推向绝望,这些做法跟他的想法很不一致。他看见那些云彩张牙舞爪的汇合在一起,变成一只只恶狗的形象,顺着风向狂吠着奔向这边,他感觉隔着空气,云彩的千手百足已经陷入他的血肉当中,将他对自身的定位抛向茫茫无边的天际,然后将零碎的思考重新做次排列组合,给他一次再选择的机会。

他长舒口气,想到自己仍然是个普通公民,是个可以主张正义,为大众百姓去思考和创作的工具,军师手里的黑钱有违正义,有违良知。一方是公德人心,一方是铁窗友情,无论选择什么,忠义都不能两全了,他知道大是大非面前,国为重,小民的牺牲和所受屈辱历来都在上演不断,所以他在心中做出了选择,但没跟张易一锤定音,只是笑着跟张易说:谢谢张警官对我信任,我尝试一下吧。

活着就是有目的的在攻击问题,什么时候死了,问题就不找你了,否则,你总会为了生还是死做出临时的抉择,有时候临时的抉择正好在正道,而有时候临时的选择却成了你最后的选择。

张易完成了此行的目的,一个人坐在汽车后座上,孤零零的像根木棍,他一遍遍的将自己在军师面前低三下四的形象进行着回忆,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的脑袋昏沉沉的,像被灌了一瓢冰凉的水银,让他陷入思考的混乱,让他分不清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的,他就像走上了一片无奈的境地,不被人理解的境地。

接下来军师马上将前往四川支援的联络人调到广州,并把张易的事情和她进行了详细的沟通,但整个沟通过程军师都把张易的名字隐去了。另外,军师让她想办法弄一个移动电话进来,便于他随时可以跟外面联系,以前马广天天跟在屁股后面,不敢把电话弄进来,马广走了,他便要迅速把外面的事情操办起来,他手里的钱有两部分,一份是自己的,一份是从黑帮私吞过来的,他已经把自己那份钱完全交给联络人打理,让她联系工商,民政,又给她提供了几个民营收容所的电话,让她取得联系后想办法过去学习经验,再找个律师拟写相关文件,尽快把儿童收容所建立起来。在过去的改造生涯中,军师已经搜集了相关孤儿的资料,这些孤儿现在还混迹在一些非法民营收容所中,表面上被收养,实则被当做童工进行劳动剥削,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孤儿拯救出来,同时搜集更多流浪儿童,让他们有个家有张床。

在这之前,军师已经研究好相关手续的办理程序,也一并交给了联络人。他困在这里,只能远程监控,守着担忧,又守着希望,灌醉在二者煎熬的夹缝,只能等待着外面成功的消息。

军师打电话的时候,方程正好在通话室带着小组成员擦窗户,他看见在场的都是熟人,邓纪华,斗争,方程,没有一个坏人,所以军师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刻意防范。但整个过程,方程都在用心的听着,他依从张易的指示,开始注意他的好朋友,开始存有一丝疑虑,只是军师没有发觉。

“给谁打呢?”军师怪断电话的时候,方程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军师思索了一秒,不情不愿的说:一个朋友。

“女的?你女朋友?还是……”方程继续逼问。

“嘿嘿,没事!”军师机智的应付着方程,心里起了防人之心,不高兴的出去了。

方程的第一次试探就打了水漂。

VJtgvRwLRq0mz5m5KpIzj4OXOuwTe7WLV8DR7C3PN6gEEL2srRnh23rOHSy81J3a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