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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身沙海

葬身沙海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民警们都在树林里找汪会仁说的那群动物和曹根,而此时,曹根已经坐上了全耀给他在公路上租来的摩托车,飞驰在西北荒原的疾风中,摩托车像一只受惊吓的野狗,前后左右环顾着稀有的路人和稀有的车辆,从发动机的叫声中可以感受到引擎里面燃烧着的那团四射的火星,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油管里每一个油分子都卯足了劲,拼命的燃烧着身体,为曹根赢得时间牺牲着自己。曹根只顾着往前冲,从紧张到欣喜,从欣喜再到兴奋,兴奋让他忘记了脚下的路,所以在他行驶了一百多公里之后,摩托车终于在耗尽最后一滴油之后咔嚓一声倒下了,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冲进了望不到头的沙漠,想往回走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天地交界处腾升起一根粗壮的,分不清是云还是海的黑压压的东西,那东西一点点朝着曹根收缩过来,辽阔的沙原就剩下曹根这一只独孤的黑蝎子还屹立在倒下的摩托车旁,他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往后,前面是无边沙海,后面除了疑似沙尘暴的东西侵袭过来,说不定还有以许剑带头的武装队猎寻着他。左右权衡,曹根果断勇往直前,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自认顶不过沙尘暴的肆掠,如果硬闯,只会折断在风暴中,只有向前才有可能摆脱,就算摆脱不了,至少可以多活一秒钟。生命和死亡的界限此刻在曹根心中分得如此清晰,他的心思也在生死问题上停滞不前,而关于他爹的钱,他后妈的恶毒,已经被扔进了空虚境界。

他开始拔腿跑,穿着区强借给他的登山鞋,深一脚浅一脚的和沙子抗拒着,每跑一步他就扭头看看后面的暴风团,然后回过头来继续提速,当他发现再也提不起速度的时候,后背开始感受到丝丝凉气,风吹到了他光秃秃的头顶上,他后悔两天前让何尚帮他理发的事,如果多留两天,他就可以体会一把头发飘扬的感受,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在风暴将他后脑袋上最后一滴汗水刮掉在地的时候,他也整个人揉进了风暴的怀抱,还有残废的摩托车陪他一起旋转在风影里,不知是自然的力量太强还是曹根太瘦,半个小时后,风暴走了,把曹根的尸体抛在了五公里外的沙海里,那是一个小沙丘的顶部,曹根就躺在上面,外套早就被刮走,露出的囚衣上,番号已经没有了影子,除了囚衣能证明他的身份,他什么也没有剩下。太阳还是火辣辣的炙烤着沙子,将曹根的灵魂从死去的肉体里抽出来,然后分解成碎片,抖落在单调的沙影中。

没有人见证曹根的这一刻,这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悲哀的一件事,他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死掉了,但他的死法是特别的,比起被打死,或者病死老死要稀奇很多倍。

全耀还以为曹根顺顺利利的走了,因为他这边已经拟好了曹根出工遭遇狼群攻击而死亡的报告书,他没打算曹根回来,区强已经将十万的四分之三给了全耀,就算曹根不回来他也不会说什么,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贪心了,反倒曹根要是回来的话,反而会给他带来很多难以解释的麻烦,而这一点和区强的想法是不相符的,但命运这一次还是偏向了全耀,区强的摇钱树只给他留了最后的五万块钱就这样不疼不痒的死掉了。

得失总是在交替转化着,全耀的得到也让他获得了监狱的警告处分,就连许剑也被牵扯进来,犯人外出离奇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监区领导要担负主要责任,对全耀来说,虽然得不偿失,但这么一大笔钱就算拿来买个正科级职位,那也绰绰有余了,这样一想,他也就不再纠缠于此了,反倒是许剑,吃了哑巴亏,连事情来龙去脉,是非虚实还一无所知就被卷入警告的潮流,心中憋了火辣辣的一股气流,烧得他五脏六腑上跳下窜。

军师早就跟方程说了区强跟施放不怀好意的悄悄话,但方程没有精力管区强的事,只要他不为非作歹,方程就不会插手,加上最近他正在为诗词班级的成立费尽心思,首先要想好教课的方式和内容,还要考虑如何将课程的影响力提到最高,另一方面,周桂重伤在病床,他的帮手又少了一个,棉花马上就要收获,他需要熟悉流程的人来做好收获的工作。但曹根的突然缺席让方程的警惕性一下打开了,二监区每一个人,尤其是零六年这一届都在方程的关注范围里,谁有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竖起耳朵,把身上的神经全部集中到一起。曹根大白天被狼群叼走的书面报告在方程看来简直是瞎扯淡,除了许剑和全耀自欺欺人,得过且过的办事模式,所有人对这件事都心存疑虑。

方程的好奇心从来没有丢失,不过时间已不允许他再介入其他事情。毕文通将方程策划的5·12专刊发下来那天,裘才千小儿子的月考成绩刚好挤进班级前五,所以裘才千一高兴就特意下来二监区为方程此次策划专刊的活动开展了表扬大会,裘才千好久没来过二监区,但今天为了方程,竟然给足了二监区面子,许剑脸上也跟着沾了光。大会上裘才千表扬了许剑和全耀领导有方,对毕文通培养通讯员的艰辛予以了肯定。当然了,裘才千下来一次不会就这么草草结束行程的,所以他马上把挖沟引水的重任交给许剑,让他次日开始挺进工地,大致的期限没有,只要保证明年按时赶上播期就行。按照这个意思,要想赶上播期,剩下的时间只能全部花在工地上了。

至于监区的花圃,由于近日事关吴松的不利传闻很多,许剑已经开始给吴松压力了,因此花圃的事也被耽搁下来。事情的来源还是吴松家人寄来的信件,信中说她妹妹离婚了,也不知汪会仁看完信后跟谁说了,结果事情传到了方程耳朵,这也是吴松家人首次在信件中提及吴松妹夫是市教育局长的事情,这个重磅消息一到方程耳朵,方程立刻对传闻的真实性给了定论,因为这样一来,就解释了藏在他心中的秘密,就解释了局长们慷慨解囊曾送五粮液的事情,也解释了吴松硬邦邦和全耀叫板却始终能稳坐新航校长位置的原因。

吴松在收到信之前是局长的大舅子,当他看完信,或者说当信的内容被别人知道之后,他就不再和局长有关系了,而是那个当年的偷花贼,当然了,那时候他的漂亮妹妹还没有遇见局长大人,要不然也轮不到他去当贼啊。

现在许剑准备把花圃的收入全部纳入监区财政,也就是说,吴松和方程不再有劳动提成,取而代之的是几袋洗衣粉和几块肥皂,如果吴松不同意,马上区强就会取代他教研室主任的位子,这是许剑的原话。许剑说了,犯人就是来改造的,给你吃给你喝你还嫌不够,还要什么钱,你把钱要走了,别的犯人就会看着眼红,眼红时间一长就会冲动,出了事故还得监区担着,许剑打算把事故的终端一刀切断,希望吴松和方程可以理解。方程是不会就这样理解的,九四年颁布的《监狱法》确认了罪犯的劳动报酬制度,早在入监教育的时候,方程就记下了这些和自身息息相关的法律条款。

但许剑很明确的告诉他:《监狱法》是确认了,但它只写了基本规则,没有告诉搞花圃的劳动是有偿的,很遗憾,我也没办法帮你,要怪就怪写法律的人没多写几个字,他要是多些点,哪怕他提一提你们种花也行啊。

许剑也抓住了法律的漏洞,开始还击方程的不满。

“教导员,那我倒要问问,我们这些人是不是没有人身自由?”

“是啊,罪犯就是没有人身自由,怎么了?”

“劳动权,通常是指享有人身自由的人的劳动权,既然我们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就没有劳动的权利,但我们一直都在劳动,你觉得这也是法律的错吗?”方程渊博的知识储备直接将许剑抵到死角。

“什么态度,跟谁说话呢,少跟我讲法律,就这么定了,你跟吴松说一声,我让区强当几天新航校长,他这个霸王校长一当就是好几年,我还没找他理论呢。”

吴松的校长就这么丢了,所有的失去都源于他失去了一个好妹夫,这根主心骨被抽走,就等于抽走了他的护身符,所以很快全耀也找上门来。

丢了头衔,丢了妹夫,丢了劳动报酬,这对于吴松来说,就是迎头痛击。带着这种状态再去搞养花种草的事,难免有些脾气。今天轮到他给花圃浇水,他没有浇水的心,拿起水管子就开始胡乱淋洒,把一些立正的花苗全给打坍塌了,他见花苗被自己搞砸了,一怒之下又踹了几脚,直接将花苗按到了泥里。

全耀找上门来的本领一直很独到,专挑你犯事的时候出现,这就叫打蛇打七寸,从不浪费子弹,招招掐在要害。

“吴松,疯了你,啊?我看你是疯透了,给我住手。”

吴松喘着气,用力将水管摔到地上,站在原地,低头怒视他的花草,好像惹他生气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些冰冷无情的植物似的。

全耀走了过来。

“吴松,现在你不牛了吧,我来找你算算总账,把你以前的臭脾气都扭转过来,还有两年你就出去了,我不能再让你带着臭毛病回到社会上祸害别人。你还记得你骂过我几次吗?”全耀找犯人算账就是这样,不管有的没的,只要是他想的,就会统统搬出来压在大家身上。

“记不得,我从来没骂过人。”吴松现在的心情不适合谈判,甚至不适合张嘴说话,说出的话直接将对方堵进死角。

“你不骂人?你敢说你没骂过我?你再说一遍试试?”

“没骂过。”

吴松虽然失去了妹夫,但骨气和脾气还在,他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硬气跟他妹夫一点关系都没有,同时他也要证明,像全耀这种势利眼墙头草的民警大有人在。

和全耀较劲的下场从来都只有一种,全耀罚他半个月不许碰花草,吴松的离开让方程又丢掉了一只臂膀,带着诸多不顺的方程,陪同着大部队开到了大河边上。第一天许剑陪同犯人一起过来,武铭也过来做了个简单的动工剪彩,剪彩完成就由许剑陪着遛回去喝大酒了,一路上许剑小心翼翼递烟递茶,把武铭伺候得舒舒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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