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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捐

募捐

为了和国家的步伐一致,二监区选择和5·12大型捐款晚会一起进行捐款的启动。

募捐活动属于公益行为,不作为大家奖励考察的项目,所以捐款与否或者捐多捐少,全凭个人意愿。这天晚上,几乎所有人都睁着眼睛,怎么都闭不上,他们的生存观在人性面前变得不再坚不可摧。捐,那就是白白往里送,没有回报,也不会被人记住,不捐,作为祖国同胞的一员,又经受不住良心的谴责,特别是灾区那一片片惨不忍睹的景象更像是一把烈焰,把这些颗冷酷惯了的心一点点烘烤得舒张开来。

关于捐多少的问题就像瘟疫一般在犯群中蔓延开,没有人顾及三无人员,这个和钱不相干的边缘地带不会有多少人注意,捐钱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不入行的游戏,所以火热的讨论场面没有三无人员什么事。

他们只是静静的把手放在头下面,仰望着他们闪烁在黑夜里的心脏,想象着那些在灾难中一去不返的生命,这些离开的生命一个个都张望着活着的心脏,这里有温暖,他们需要这些温暖。周桂摸摸自己脑门,一阵冰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当他发现活着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的时候,所有的拥有都不再是拥有,他感觉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灵魂和思考都属于这个世界,属于每一个人,而他本身一无所有。一想到这些,周桂把自己的全部财产在心里统计了一遍,虽然很少很少,但他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四百多犯人排着长队,大家手里捏着写有捐款数额的纸条,上面写上姓名和自己的编号。到时候会根据大家纸条上的数额从大家大帐上扣除。周桂排在人群中间,他的样子有些萧条,好像他把身体都掏空了,只剩下一张被风搓揉成煎饼的脸皮,所有东西都汇缩在他手里那张纸上,风吹着他的睫毛,把他仅有的一点精神也给掠夺走了。但他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再怎么失去也伤不了他,他清楚他的牢狱生活从没有舒服的时候,而此时此刻,他好像不是在献出财产,而是在用这些钱购买哪怕瞬间的自由,所以他很释然,面对生命的离开,他的人性被彻底翻了出来,善良,慈爱。

考虑到三无人员的情况,许剑允许三无人员以捐赠物品的方式参与进来,保证人人都能贡献出自己的爱心。但周桂的出现却打破了许剑的传统观念,当他发现周桂捐出了三百块钱,并把消息散布出来的时候,犯群便陷入了新一轮的吵闹。

周桂一个人窝在角落,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当他作出决定那一刻,他的心是激动的,他从来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这个世界,但这一次他抓住了机会。

区强听说周桂这种瘪三都捐了三百块,突然有种被戏弄和鄙视的感觉,作为这里的重量级人物,捐二十块钱确实很没面子,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在捐款了,可还是被周桂的动作搞得不知所措。区强吃完饭从地上站起来就去找周全,要求在捐款上面追加五百块,说是自己的捐款力度不够,没能很好的表达出对灾区人民的关爱,希望监区领导可以给他这个机会。周全说捐款全凭自愿,不能一时兴起胡乱来。区强说没有乱来,完全是出于爱心。

钱是捐出去了,捐出去之后区强就后悔了,面子是赚足了,但里子却很不爽快,所以他这次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嘴上不说,心里一直在骂周桂。有钱的犯人一个个都感觉被周桂弄得颜面尽失,在区强开了一个头之后,都纷纷来找周全第二次捐款。

周全一开始以为大家真是出于自愿,随着情况的进一步加剧,他才发现事情的端倪,所以马上给大家来了一次警示会议。把群犯组织起来之后,周全先表扬了一下周桂的无私精神,然后就展开对区强等人的大肆批评,攀比风气的蔓延不仅助长了竞争气焰,这种气焰把握不好很容易形成大面积灼伤,这个时候不是情绪激动的时候,监区上下需要的是冷静,而攀比无疑破坏了这种格调。所以周全一刀下去,直接斩断了这个链条,同时也把那些奋力捐钱的犯人送进了思维的死胡同,他们原本指着捐款出名一下呢,到头来钱捐出去了,名声却被搞臭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次捐款活动中,方程在纸条上写了伍佰元,还是犯人中的三无人员,但他的收入要比周桂好很多,就连许剑都没有他这么慷慨。许剑知道方程从军师那里得到了一笔可观的金额,作为对方程使用现金的警告,许剑已经对他收了罚金,他还不想把方程惹毛,毕竟,花圃也有他一半的功劳在里面,要是得罪了方程,恐怕花圃就没有人会照管了。哪怕方程在捐款上面抢了他风头,他也不会跟方程计较,他可以跟任何事情过不去,但绝不会跟钱过不去。

捐五百块钱是应该的,对方程来说,这就是金钱的作用,以前他希望金钱可以带给自己一段幸福的婚姻,可以和雁苇长相厮守,结果太过沉醉,导致了自己走向犯罪深渊。而现在,金钱对他来说不再是自己的东西,他感觉金钱存在的意义就是随时用在需要的地方,否则就是一张油纸,没有价值可言。

为了带动塔克木所有犯人的积极性,方程最近一直在和军师商量他的想法,军师说钱不是问题,他的命是方程捡回来的,用钱根本不会成为方程的阻碍。正好前几天毕文通陪文登下来搞“珍爱生命,用心改造”的教育活动,方程也和毕文通商量了一下。

“毕警官,我有个投资想找你帮帮忙?”

“投资?投给谁啊?投给我吗?”毕文通首先想到的是自己。

“也算是,我想借助5·12灾情,策划一期有关团结民族心,凝聚中华情的专刊,你看怎么样?”

毕文通不屑的看了眼方程:就凭你?通讯员还没当明白就想搞策划,别跟我找事啊,我可一分钱没有。

方程看毕文通看不起他,拿出了自己的态度:印刷费我出,怎么样?我觉得这件事情意义很大,策划的事我负责,其他你来定。

“你出钱?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不会是蒙我吧?”

“怎么会呢,毕警官要是同意,我就先策划着”方程说得有板有眼。

毕文通心里也想:我没有做过杂志,一直以来都是做报纸,不过做报纸和做杂志也没多少区别,不就是排完版,然后印刷就完事了吗,但再加上方程的经济支援,绰绰有余了。

“那你把钱给我吧,我马上通知通讯员写稿。”毕文通还没做事就想着拿钱的态度将他的本性显现出来。

“钱还不在我手上,我这两天给你答复。”方程对毕文通就像对生意场上逢场作戏的人,根本不服软。

毕文通摇摇头:方程,你要是敢拿我开涮,我饶不了你。

考虑到方程的慷慨,毕文通突然想起一个事,就吩咐周全去通知。

周全把方程他几个叫到新航和毕文通见面,选了一间看上去还算坚实的屋子。毕文通背对着教室门,看着窗外一片狼藉的景象,诗性大发起来,他正自鸣得意的周游在诗句的悲伤氛围中,方程他们进来了,因为监区出了这样的事,大家情绪也激动不起来。

“哎呀,过来了,我啊,早就应该下来看看你们,培训培训你们,今天给你们带来特大喜讯,想不想听?”

毕文通阴阳怪气的一番讲话,让大家本来就阴郁的心情变得更加不耐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搭他的话。

“怎么了,一个个都?”毕文通不愉快的问周全。

“哎,毕科长,监区倒塌了几个地方,他们啊,伤感呢。”

“好,好好,伤感好啊,我没有看错你们,会写文章的人啊就应该伤感,不伤感,东西也入不了心啊,是不是,入不了心还怎么搞创作。”

方程脾气上来了,他好久都没这样过了,“毕警官找我们到底什么事?”

到底这个词有些冲,有种强烈质问的语气在里面,这种词肯定会让听话的人很不舒服。

毕文通把脸拉下来,“呵,还有情绪?我就是通知你们一声,《向阳报》马上要印刷了,你们的稿子都上了,看看你们什么意思。”

周全知道毕文通又要来他那一套,只好先回避一下,他只是见不惯毕文通那张无羞耻的嘴脸。

他们不知道毕文通的“什么意思”到底代表了什么,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老通讯员知道情况,很识趣的说:当然要印刷了,稿子都选中了,那就帮我排版,排好了就别动了,行不行,毕科长?

“行,怎么不行呢,等你们好消息啊。”毕文通站起来要走,刚抬起脚又补充了几句:诶,我说,你们几个老通讯员,多给方程他们讲讲出版程序,你们都是通讯员,平时怎么不交流呢,很多东西他们还没搞清楚呢,交流啊,一定要交流。

毕文通出了教室,老通讯员苦大仇深的说:你们三个啊,怎么就不跟我们打听打听呢,准备上货吧,要刊登啊,得上货,不上货就见不了刊。

“上货?上什么货?我还没跟他要稿费呢。”斗争早就受不了这个通讯组织了,办事效率低不算,成天尽是事,恨不得一个炸药包把它端掉。

老通讯员摇摇头,以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方程他们三个。周全进来,长吁短叹的问:怎么样?毕科长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们在商量出版费呢。”方程也懒得跟周全解释了,反正他也帮不上忙。

军师对方程想办理刊物的想法很赞同,今天早上他刚从汪会仁那里得到了方便,跟他外面的通话人取得了联系,他告诉那人赶紧取出部分钱赶往四川,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从这一点来说,军师是很有爱心的,一个有爱心的人当然支持方程的这个做法。至于方程提到的钱的支配权问题,军师只说了一句:不是说好了吗,那钱是我送你的,你想怎么用不必跟我商量了。

军师出手如此大方,对方程这种人来讲,无疑是会滋生出好奇心的,比如他外面的联系人跟他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一个电话,那人就乖乖的奔赴四川?军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要干什么?慢慢的这些问题成为了方程必须要考虑的事情,因为正如曹根几次跟区强提到那样,卢培清已经是方程的军师了。作为身边出谋划策者,方程对他做到一清二楚是很有必要的。

同时,军师的情况也让方程再次想起了他的另一个朋友,吴松,是啊,方程总能碰见神秘人物,吴松对待区强时的不屑,吴松轻轻松松要来五粮液时的镇定自如,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他的背后必定有强大背景做支撑。

不过,就像方程自己承诺那样,他是不会去弄清吴松隐瞒事实的真正原因,作为朋友,他如果想继续和军师保持良好的交情,也就不会去打听藏在他背后的秘密。尽管军师亲口承认马广是警察派来的线人,但这只能说明军师还有没交代清楚的犯罪情况,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方程不得而知。

《向阳报》印刷出来了,方程看到了如老通讯员概述的一样结果,整张报纸上找不到他们几个的名字,但他们亲笔写下的文章却被活生生的印在了上面,作者变成了别人,而他们变成了免费的枪手。斗争自己在发火,而蒲一刚只是很冷静的把这些不公的事实写在了他的悔改录里面,方程考虑到策划专刊还要毕文通的帮忙,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火,不过,为了不让毕文通占尽便宜,方程趁文登还在,把想法又跟文登重复了一遍。文登听后,只觉后脑勺被敲了几下,他看到了一个放下仇恨,把监狱当校园的一个理想者和实践者的影子,他没有在为坐牢而坐牢,他把塔克木当成了一个历练自己的新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羽翼未满的雏鸟,等到他修炼出飞翔的翅膀,那就是凤凰起舞,挣脱束缚的时候。

“好,方程,我支持你,等你把这件事办好了,我帮你申请减刑。”文登一点都没有对自己说出口的话后悔,方程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在为二监区的发展做贡献,现在又站在监狱的角度,提出了凝聚人心的改造活动,这样的人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至少在监狱里是不会有几个人怀着奋斗精神在为自己和同改赎罪的。

但方程办到了,如果不出意外,减刑只是迟早的事。

许剑和全耀当然也要参与其中,这种为监狱办好事的机会,他们每次都抓得严严实实。

“方程,你怎么自己就决定了呢,这么大的事,连周管教你也没告诉?”许剑表面上在责备,其实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有时候他在想,真是老天有眼,让方程来到了二监区,要是这样的人才多来几个那该多好啊。

“哦,教导员,毕科长负责我们通讯员工作嘛,我就先跟他说了。”方程解释道。

“我到是没有意见,你花多少钱我都支持,关键是什么呢,我的意思啊,能不能不让毕文通参与进来,我是觉得以咱们监区的现有实力,完全能够把这件事办好。”

许剑想把事情揽到自己怀里,不想让毕文通占半点便宜的想法方程一听就懂了,他说:教导员啊,我也这么想啊,但《向阳报》一直以来是省局在主管的,下交给毕科长料理,咱们要想自己出这个刊物,恐怕省局会有意见,到时候上边发火咱们就被动了。

方程跟领导交谈越来越自然了,也不喊报告了。

“省局?你是说项高?这个老东西,吃了我的半只羊腿,会写几首臭诗歌就耀武扬威的,我跟你们说,这位《新生报》主编,这位副处级干部连小学都没毕业,就是个纯粹的文盲。”

生气归生气,小学没毕业怎么了,不照样混到副处的位子,骑在你脖子上你又有什么办法。

最后,经过许剑的建议,方程跟文登沟通后,文登又跟毕文通反复的协调,事情才落实下来。从征稿到杂志排版的所有流程全部由二监区负责,只有最后一项,也就是印刷,交给毕文通处理,当然了,这样一来,三千块钱就不得不交给毕文通了。许剑心里面是舍不得这笔钱的,但拿下了杂志制作大权等于是给自己的工作业绩加了分,有失必有得,毕文通和许剑谁也没占到便宜,也算是比较折中的一个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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