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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

谋杀

冬至过后的第三天就是平安夜了,文登给大家准备了一场由07届新犯演绎的圣诞晚会,裘素素店里的红苹果白苹果,青苹果黄苹果,只要是苹果,都被贴上了喜迎平安夜,欢度圣诞节的标签,全耀领着犯人在天寒地冻的商店门口排起长队,平安夜新上报的“互赠礼物,共竞文明”的活动要求大家统一到商店购买礼品,有卡片,圣诞帽等小礼品供大家参选,走进商店全耀说了:为了让大家更好的度过圣诞节,买一件礼物还要多买一个苹果,不买苹果的话,就没有买礼物的资格,共竞文明的活动人人都要争优,奖励争先,严惩怠慢。

新犯还不知道,这是全耀最常用的强买强卖营销策略,有几个不愿意多花钱的当时就被全耀扫射出门了,罚他们在雪地里一人堆个圣诞老人。大家买完礼物和苹果乖乖的来到新航参加晚会,各小组都在为这次晚会忙上忙下,方程小组负责台上鲜花摆设和舞台设计,区强组则负责维持会场秩序,施放和翟小峰带他们的组员负责在下面鼓掌。

作为方程小组的成员,马广今年的圣诞节是最难过的了,他现在可以说是前功尽弃了,不但前功尽弃,自从大家知道他是刑警的线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刑警的线人和狱警的线人可不能用同一指标衡量,刑警的线人主要是要查出未交待出的余罪,查出来是要改判加刑的,狱警的线人主要是为了狱警更好维持监狱环境而设置的,两者相比,哪个更有威慑力一目了然。所以大家都不想再和马广有联系。特别是那些觉得自己还有余罪没交代清楚的犯人,见到马广就跟见到鬼似的,到处躲他。

新航的大门口,两个民警穿着棉大衣在门里面抽烟,桌子上堆了几个犯人送来的苹果和几包香烟,两人负责守住新航教学楼的出口,边抽烟边吃东西。

马广一个人找了间教室,趴在窗口望着外面黑色的雪花,心情不能再低落了。晚会的筹备还在进行,少他一个人没有人会注意。就在这个平安夜里,有一把被仇恨的黑光浇筑的刀片正在血光中跳舞,,他拿着水果刀,手里拎着一大桶泡着冰块的冰水,他喘着粗气,匆匆忙忙穿梭在黑暗的过道,直到他看见马广才停下来。他慢慢靠近,然后从冰桶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镇静剂,马广还沉静在自己失落的痛苦中,镇定剂就让他的身子一点点滑到地上,他终于还是被抓住了,他的知觉一点点在焚烧。水果刀开始在他身上胡乱舞动,就像一个刚学溜冰的人脚上的冰刀,将冰场划得遍体鳞伤,被伤透的马广脚掌上最后被来了两刀之后,他被扶坐在椅子上,将他双腿泡在冰水里,让脚上的血把冰水染红,染成一桶没有颜料的红色饮料。

晚会很晚才结束,许剑把管教们全都放回家了,晚上的查监也变成了犯人自由支配的时间,所以当方程问军师马广怎么还没回来的时候,军师才意识到发生了不好的事。

“不清楚,一晚上没看见他了,是不是在新航睡着了?”

王侯和平时一样,早早就躺下来,盖住自己那张脸,不参与方程提出的有关马广没回来的讨论。值班室里空无一人,这个晚上,他们仿佛变成了被民警抛弃掉的孤魂野鬼,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作为马广的三人行小组成员,军师发现马广不在监舍,没敢声张,他还不确定马广是有事被管教请去了,还是躲在哪间监舍打牌,直到集合锁监舍大门的时候,周全才发现马广人没了,挨个监舍搜了一遍还是不见踪影,警觉的周全马上用对讲机报告全耀,全耀立即下令严守监区大门,对监区大院展开地毯式排查。

风雪声,搜救犬的狂吠声,大地粗犷的喘息声,加上民警们散乱的脚步,磨挤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就像一把老旧松动的摇椅在风中颤抖,所有的声音交织在狭窄的院子,将这块土地分割成数以万块。高塔上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探照灯打照在高墙之上的电网,那些碎小的雪花精灵想必正在啃食着夜的生冷,被这强光吓得四处飞散起来,裹在风影里,一个个都从高墙上跌了下去,摔死的摔死,摔伤的摔伤。

蜷缩在监舍的犯人都抱着头蹲在墙角,被外面响起的警笛吓得面色铁青,嘴上不敢说,心里都在咒着马广的不是,又一个惹是生非的亡命徒,当然,大家想的只是马广可能已经跃出高墙,一个人颠簸在雪光逼人的夜色里。半个小时后,搜车队才进到新航教室,人找到了,他哪也没去,他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民警带他回监舍,他还没睡醒,脚下的红色饮料冻了一晚上,变成了血豆腐,他的脸像是结了张蜘蛛网,被横七竖八的刀伤割据着,他稍稍含着下巴,他下嘴唇的那个洞还没有愈合又多了这么多口子。

周全把手放到马广鼻孔处,什么都没有,没有温度,没有呼吸。马广死了,在所有人都祈求平安的夜里偷偷的死掉了,他的样子很恐怖,就像是一块完整的肉掉进了刀剑穿梭的时空,他的要害处保护得很好,一点都没有伤到,经检查,马广全身上下一共四十五刀,每一刀都不致命。

一时间,教室仿佛不再是教室,而变成了活生生的地狱,风把雪花吹成一只只小鬼的脸,重重的冲击着窗户,一阵又一阵,就在马广尸体后面,像是来为他送行,又像是冲进来欲将他吞噬而空。

全耀手里的手电筒光线越来越暗,冰凉的教室按捺不住他额头的细汗,汪会仁掏出纸给全耀递过去,他埋着头,不敢看马广的样子,好像马广的魂魄还飘在这间屋子不服气的叫嚣着,汪会仁打了个寒颤,猛一回头,一股冷风钻了进来。

用纸巾擦了擦汗,全耀和许剑互相望了望,黑暗的气氛让大家都看不清对方,这间屋子灯坏了好长时间,一直没修好,马广死的时候,世界留给他的这片黑或许给了他痛苦减免的砝码,同比光明之下遍体血光的挣扎,宁静的离世或许更能为他的生命终结画下圆圈。

二监又不得安宁了,全耀站在死人面前,一下子想到的是如何跟上面交代的事,好像人死了就死了,死了一个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做出事后处理。

“杀他的人就是要让他流血身亡,太残暴了,找出来,严惩,不,枪毙。”许剑站在马广尸体前面发下毒誓。

“会是谁?”全耀从来都没遇见过这样惨绝人寰的谋杀,这要是平时,他肯定带着家伙带着人马去抄监了。

“不知道啊,不知道,走,上监舍,通知任坤,今天大门不准打开,谁都不能出去,谁也别想进来。”许剑尽量稳住脚步,但由于风湿的原因,他边走边颤抖。

四百来号犯人排好队等待二监区全体民警的到来,文登也赶上了这次震惊监区的12·24惨案。

许剑边走边把裤腰带解下来,全耀配合着许剑的架势,手里的警棍无节奏的在他手心拍打着,汪会仁和周全面色煞白的跟在后面,只听见皮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的鼻子都在呼呼冒着热气,冷静在这个时候只能是一句空词,暴风雨即将到来,就算是平时善于讲究和平的文登这个时候也显得力不从心,毕竟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宗手段残忍的凶杀案,这个时候再出来替犯人维护是很不恰当的,拿许剑的话来说,这个时候就是他们该被打的时候,这个时候出手打在了点子上,能打到他们心坎,能让他们记住为什么挨打。

所以文登基本是自己走在最后面,他想看看许剑的态度,想看看二监区能把事情办到什么程度。

见民警来了,所有犯人都抱头蹲下,谁也不敢抬起头,这里不明不白死了人,大家心里清楚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虽然方程没经历过这种恶性事件,但听老犯说起过以前的一些案件,他正在思考自己会不会遭遇同样的处境,啪的一下,许剑的皮带落到了他的脑袋上,顿时凸起一条紫色的血斑,像一条肚子吸满血的水蛭,或是一根紫薯条。他一下子失去重心,坐倒在地,然后他看见许剑的皮带将蹲在地上的犯人挨个问候了一遍,有的人腿功好没有跌倒,但大多数还是跟方程一样坐到了地上,方程赶紧再蹲起来,恢复正确的姿势,头顶火辣辣的,好像一把砍刀陷了进去。

安欣站在民警队伍中眼看着方程被抽了一皮带,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所有人只能是先让许剑把气泄完,然后才看情况行事,包括文登在内。

一个个光头被打倒后又自觉的站起来,手里的皮带都被他打断了,幸好是伪劣品,又抽了二三十个人,汪会仁怕许剑接不上,赶紧把自己的裤腰带解下来递给他,许剑打的满脸大汗,他体力跟不上了,回头看了一眼全耀:都什么时候了,还站着?赶紧帮我打啊,打死这般不听话的东西。

全耀的警棍听到可以打的命令,放心大胆的杀向了群犯,警棍分量太重,全耀避开了犯人的头部,卯足劲的朝他们脊梁骨开弓,犯人的脊梁骨好像有弹性,一接触到警棍就把它弹回去,全耀不信压制不了这一个个倔强的脊梁骨,直到脊梁骨失去弹性,安分的接受眼前的命运,全耀才伺候下一个。

文登看着二监区两位教导员齐头并进,相辅相成,查缺补漏般的使用暴力手段,才上去制止:行了行了,先调查事情,把人都打坏了,还怎么查?

许剑停了下来,把汪会仁的裤腰带直接穿到自己裤腰上,伸手接过小刘手里的茶杯,将满满一杯茶水全部灌进肚里。然后从地上把方程提起来。

许剑一抹脑门才想起来没有把事件上报到监狱,赶紧到值班室给裘才千去了电话。当晚,裘才千就迅速的将狱贞科的同志调过来,自己也从家连夜赶过来。

被许剑带走的犯人,除了小组长方程,三人行小组成员军师和曹根之外,还有马广的其他室友。狱侦股长跟许剑通了气,要求将相关犯人分开关押,不让他们发生交流。裘才千他们一到,就对犯人展开了背靠背检举揭发的手段,单独关押,单独提审。

方程忧伤的坐在审讯室,对马广死因前后一无所知,一晚上他都在忙圣诞晚会的筹备和演出幕后工作。根本没时间接触马广,任务那么重,许剑不是不知道,方程的为人更是毋庸置疑。所以许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军师和曹根身上。

“你们三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马广怎么会死在教室,给我老实交代。”狱侦股长跟他们可不熟,上来就拍桌子,曹根还是没有社会经验,马上被吓住了,“我交代,我交代。”他咬着牙,两只手找不到安置处。

所有人都等着他交代实情,全耀等不及,又拍了一下桌子,“说啊,你是哑了还是聋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马广怎么就死了呢。”

在场民警顿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曹根只好被汪会仁拉到旁边一顿拳脚。

军师眯着眼睛,他的眼镜片好像开裂了,但不知实情的他还是在胡乱回答完问题后,彻底把眼镜片交给了汪会仁的铁拳。

当晚的审讯无功而返,第二天,许剑照旧来到监舍,这一次他把目光放在二监区那帮吃里扒外的线人身上,潘兴排在队伍中央,前两轮的皮带和警棍已经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他不愿再享受拳头的问候。不过在说话之前他还是看了眼区强,区强和这件事一点关系没有,他用不着发虚,所以不想管潘兴的事,随便他想说什么。

眼看许剑的铁拳就要光顾到自己,潘兴终于张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马广的事。

许剑的拳头本来要砸到周桂脸上的,听潘兴一说,他马上走了过去,过去先不问话,朝着他肚子就来了十几拳,把潘兴晚会上吃的苹果都吐了出来,一看就没少吃,在胃里一个晚上了还没有消化。

“我让你糟蹋粮食,谁让你吃这些,也不消化掉?”许剑看他吐出来的苹果也来气,又给了他胃部一拳,想把他胃里的东西拳打出来,看看他究竟糟蹋了多少粮食。

潘兴很无辜的说:报告,我的胃出毛病了,吃了一年的牢饭,我的胃不好使了。

“不好使了?你还想把责任推给牢饭?别人的胃怎么就好使,你就是挑食,不想吃以后你就别吃了。”

潘兴一吐,倒把许剑要问的话给弄没了,不过马上他就想了起来:谁干的,说吧?

“我不知道谁干的,但我前几天看见蒲二强跟马广在这里打架。”

许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冲着蒲二强就是一脚,把他下巴踢脱臼了,蒲一刚不服气,要站起来给弟弟评理,方程拉着他:不准过去,你要去,你弟就惨了。

蒲一刚只好看着蒲二强栽在许剑手里,他明明可以站出去作证,就连周全都可以作证,昨天晚会上,蒲二强为节目的背景音乐,在台上弹了一晚上吉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舞台,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等周全想起来并过去和许剑解释的时候,蒲二强已经爬不起来了。

汪会仁和周全带着顾仁,包括张启发他们一起开始搜监,重点是找出杀死马广的刀具。

现场调查并不理想,许剑只能小组暗访。首先要盘查的就是方程监舍,马广作为他的室友,他不可能不知道马广近期的反常状况。于是监舍室友被挨个叫到审讯室,继续昨夜没做完的功课。

“不知道,他跟平时一个样。”

“卢培清,你呢,马广是你的人,他得罪谁了?”许剑开始攻击军师。

“不清楚,马广跟着我一直挺老实,没得罪谁啊?”

“没得罪谁?没得罪谁,你的小弟蒲二强怎么会和他干起来,他们可都是你的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他们两个平时也喜欢吵几句,你也知道,这里的人,谁没个脾气。”军师尽量用最大众的理由弹劾许剑。

这时候,汪会仁的搜监有了新的发现,这一发现可谓是直指事件重点,弹无虚发的落在了军师身上。

“教导员,有情况。”汪会仁手里捏着一本笔记本,交给许剑。

“这是什么?”

“马广床上搜出来的,卢培清的日记本。”

“卢培清的日记本?”许剑翻开一看,果然是军师手迹。

军师的日记本是他设置的禁区,谁要是敢接近,他必定会和他拼命。这个不争的事实早就在监区得到过印证,大家都知道以前马广偷看过军师日记,被军师狠狠教训了一顿,那时候军师就放下狠话:马广,你再敢看我的日记,我让你不得好死。

也就是这句狠话把军师给坑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日记怎么会从马广床上搜出来,更不知道许剑会拼命抓住他曾经对马广放下的狠话。是啊,是你说的你要让马广不得好死,现在他真的不得好死了,对于许剑来说,这就是铁证。

“汪会仁,把你的人关起来。”许剑特意用了“你的人”来提醒汪会仁,让他意识到事件和自己的密切关联性。

汪会仁知道许剑在给自己打预防针,马上做出表示,他先上去给了军师一个嘴巴,然后将他扔进了禁闭室,这是军师入监以来第一次关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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