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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大墙教师

大墙教师

全耀的心思还是放在全思思身上,还有不到十天就高考了,但吃晚饭的时候,方程不小心听到刘武忠和伙房的兄弟在讨论全思思的事情。

“听说全副家姑娘成绩不错,能考好大学呢。”

“还不一定呢,我听说他家姑娘数学太差,及格分都成问题。”

“瞎说,全副跟我说,能靠七十多呢。”

“你傻逼啊,还七十多,九十分及格,傻逼。”

“不是六十分吗?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就念过小学,高中都九十分及格啊,真难。”

又是一声“傻逼”之后,方程走了过来,他可是听了半天的免费闲话,他这次要抓住服软的机会,跟全耀服软可不是他方程的作为,但自从上次躺在病床上他那番思考过后,就一直在找服软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要好好的让全耀瞧瞧,让他的敌人对他刮目相看。

他问刘武忠:“他家姑娘能考七十多分?”

刘武忠很不屑的看着方程:关你什么事,走开,全副的事你也敢打听,真够能耐。

方程很坚决的说:你现在告诉全副,我可以帮他姑娘考及格。

刘武忠不知道方程想干什么,又问:什么?

方程无奈的将手插在裤兜,又重复了一遍:他姑娘数学要想及格的话,让他来见我。

刘武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跑去通知全耀。全耀一听能提高他姑娘数学成绩,不管是方程还是谁,马上来找他:听说你能帮我姑娘?真能?

“当然能,我可是理科状元。”

当天晚上,全耀的思想斗争将他推向了一个又一个的法规面前,方程到底该不该去给全思思辅导功课一下子成了千古难题。骑车回家途中,全耀的耳膜让滚滚而动的风声敲打着,就好比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扇得他像张秋风里的落叶,一摇一晃的沉浮在紫光沙影中,不得安宁。等他再一次想起女儿无助的趴在夜灯的桌案上苦苦寻觅解题真知时的一脸无奈,等他想到市面昂贵的补课费会活吞掉他可怜的薪水,推开门的一刹那,他再不挣扎了,那个徘徊不定的思索也终于扑倒了法律的牌匾,选择了冒险一搏的方式。

叫过来全思思,全耀将他脑海中现成的大段陈述脱口而出,他说他请了一名数学老师,当年是理科状元,让全思思跟他上监区补课。

全思思拖着懒散的脚步,心中充满怨气:三年了,也不说找个家教帮我补补,还有十天就考了,还补什么补,有用吗?

全耀说他请的老师有速成法,不像全思思想的那么悲观,他只是没好意思说这个老师提供的免费服务,他不想在女儿面前失掉一个父亲的伟大形象。

第二天全耀就从新航那边拿了块移动黑板,并让汪会仁找了几个犯人把监区储藏室打整出来,又换了百瓦灯泡,所有动作都在许剑眼皮底下。储藏室对许剑来说相当于一座冷宫,基本上不会从那边经过,让全思思在那里补课,全耀是相对放心的。

直到临近下班的时候,全耀才去找方程传达任务。

“方程,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你信任,啊,是对你的信任,我这边情况你也知道,一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完成这份任务,二来你要保证做到保密,啊,做到保密。我不想听到他们说三道四,这是你我之间的协议,让谁知道都不好,你听没听明白?”

方程张着嘴,眼睛里的光线乱哄哄的,他不是不想帮全思思,他只是突然觉得此时的全耀散发出一种可怜的气息,一个可怜的父亲,一个贪图便宜用尽手段却又不得不回头俯首沉吟的可怜父亲。

方程同意了,他只想跟全耀建立一些淡薄的来往,让今后的大墙生活少点麻烦,至于说自己有多伟大多乐于助人,他未曾想过。

又过了一天,全思思踏入了二监区大院,她埋头不敢四处张望,这不是她第一次光顾监狱,她仍然记得那些跳窜在记忆中的犯人斗殴事件,那一年她还小,她看见全耀跟斗殴的犯人混打成一片,每一拳每一棍都打击在她幼小的神经上,将这些神经线变成一个个散乱如麻的碎点,她用了十多年才将这些碎点拼接到一起,今天再次来到这里,她不愿直视也属正常。

心存疑虑和梦想的全思思只好耐着头皮听信父亲一次,推开储藏室门之后,方程开始了他的任务。全耀不放心方程,拿了条小板凳坐在旁边监督,一开始全思思还听的还挺认真,但她就反感他爸在旁边看着。

“爸,你别像看狗似的看着我啊,你这样我还怎么学啊。”

方程抬头看着全耀笑了笑:是啊,孩子压力大,你就先出去,她学得挺好,你在她反倒有顾虑。

“这……”全耀不知是进还是退,他有些后悔把方程带来做这件事,现在一想,自己太不冷静了,怎么能干出这种违纪的事呢。

两个半小时的辅导结束了,全耀中途推门进来了好几次,不是端茶就是送水,要不就是给全思思送水果,总的目的就是来查看一下方程。

全思思很满意,很多困扰她的知识点都迎刃而解了,而且听完之后印象特别深刻,全思思良好的反应让全耀紧张的心舒缓下来。他还要连夜将女儿送回家,所以不敢多留她在监区。刚要出门,全思思就跟全耀说:爸,明晚上我也要补数学,你让方叔叔再给我讲讲吧。

方程看着全思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心里有一点点难过,这两个半小时里,他感觉到了家庭的温暖,这种温暖让全耀晃荡在监区时的满脸横肉变得不复存在。方程躺在床上,大家都问他晚上跑哪儿去了,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心里想的一直是全耀对全思思的那种焦急,父对女的焦急,他想象着全耀此时驮着全思思飞驰在黑光笼罩的公路上,风呼呼的从他脸上吹过,将他的脸皮吹成了一道道波纹,全思思紧紧的贴在全耀宽大的后背上,眼睛回避着唰唰的疾风,这就是一家人,这就是家的温暖,如果全耀不是在监狱工作,如果他就是个扫地的环卫工人该多好,只可惜他进了监狱,拿起了执教的戒尺,人生变得充满坚硬感。

很快,全思思就走进了考场,全耀把摩托车停在考场外边,和叶小双等着全思思出来。全耀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全思思走出考场时的状态不太好,他就回监区拿方程问罪。但全思思这次很争气,她不但救了方程,也把他爸打人的力气省下了,更重要的是,七月份成绩下来的时候,数学考了九十五分,及格了。

全思思报了省外的警官学院,两个月后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中,全耀以为他和方程的秘密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就从许剑那厚厚的眼镜片下面过滤干净了。但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再不会停下来,不管它是光明正大还是暗涌流动,它都会将自己推向时间的涡轮,直到搅拌成碎片,沉到历史的荒魂里,它才会变成哑巴,不被世人发现。

许剑是三番两次见全思思进监区才开始留意的,虽然每次补课,全耀都会将时间压到许剑下班之后才开始,但潘兴还在监区,这条明晃晃的眼线有时候就像夜色里的探照灯,趁着夜遂中不为人知的动作开展火裂的时候,一下子就打照过来,让你彻底对手头的事情扫兴至极,看着全思思,这么简单的事对潘兴来讲易如反掌。

所以通知书到达的那天,许剑偷偷的给裘才千去了电话,倒不是想把全耀怎么样,这种违规还不至于将全耀一棍子打死,他只想让全耀有点忧患意识,让他知道自己离正教导员的阳关大道还远着呢,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整天白日做梦不干实事。

电话通了,该说的也说了,裘才千先是在电话里指责了全耀的不是,但接下来的话几乎让许剑大跌眼镜,什么全耀是个负责人的父亲,方程确实是个教育提分的能手,理科状元不是名不虚传的,总之裘才千谈了一大堆全耀做这件事的合理性,却绝口不提犯人和民警家属接触可能引发的危险性。

这次,许剑的算盘没打成,也失去了一个警示全耀的大好机会,不过他心中有数,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全耀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感激方程的,没有方程,全思思不一定怎么样呢。方程想让自己大墙生活过的轻松点的想法好像又进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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