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气

刚道歉结束，新航那边就过来人通知召开会议的事情，会议是许剑临时决定，又是不得不决定的一次二监区内部沟通交流座谈。

这里只有犯人和民警，只要能喘气的，不管你是断了腿还是折了腰，都要过来参会，人员召集完毕，许剑亲自点了两次名，让周全监督，防止有人冒名顶替。点名确认每个人都到了之后，许剑下令将门关上，防止中途有人溜走，上厕所也不行，万一漏听了一些关键点，给二监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谁都负责不了。

“各位同志，各位服刑人员，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有件迫在眉睫的事情要拿出来达成共识，希望各位听仔细了。全副教导员的事情大家也都听说了，本来是件很小的事情，但涉及到警员离岗，事情就严重了。沈处长明天就到，这是我托人打听的，具体是不是明天我也说不好，但不管什么时候，有那么几点大家务必要给我记住，记住还不算，还要执行好。首先，全副的确在管理方面，由于经验的不足，给大家带来了一些误解，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不管他犯了多大错，他仍然是一个执行力很好的民警同志，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我要说什么呢，我不希望咱们二监失去这样一个好同志，李瑾的举报内容太过苛刻，完全带着个人恩怨看待自己的同事，对你们服刑人员又打又骂，什么人身攻击，敲诈勒索，凡此种种，你们听听，李瑾把全副想象成什么人了，他是一个绝对钟爱罪犯改造事业的好同志，你们可能没有我了解他，在家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就拿这一次来说，上面要下来人调查他，他根本不当回事，为什么，因为他还要照管他姑娘，在自己面临困境的时候，他还是坚持把家人的利益放在首位，你能不说全副是个有爱的人吗？那他打你们骂你们不也是爱你们吗，不也是希望你们早点出去吗，你们自己想想，哪一次找你们麻烦不是因为你们违规违纪？哪一次狠下心打你们不是因为你们不听言权？再一个，我说这些什么意思，沈处长是来调查的，民警同志我就不多加强调了，沈处长肯定要对你们服刑人员进行深入调查，我希望大家不要再带着个人恩怨处理这件事，实事求是，有什么交代什么，千万不能捏造，说什么都要有据可查，信手拈来能不能站住脚，这些大家要着重考虑。最后，我不希望大家，特别是服刑人员，因为一次夹带报复心里的交代就把全副给葬送了，我想大家保证，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我考证的对象，希望大家务实，信口开河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加严厉的惩罚。”

许剑发表完观点，大家都不鼓掌，不知是听入迷了还是对他的观点有不敢苟同的意见。许剑看着汪会仁咳嗽了一声，汪会仁立即领会咳嗽的要义，带头鼓起掌来，鼓掌的声音从一点增加到两点，三点，五点，由弱到强，又由强到弱。

会议精神大家都领会了，其核心就是不管你说什么，不管你如何配合沈处长的调查，许剑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把全副给我留下来，全副必须不能在调查中有闪失，一旦有闪失，谁乱说了什么，许剑一查便知，到时候不等秋后算账，直接就给你一份特等待遇，至于什么级别的待遇，只有敢以身试法的人才知道了。

为了确保会议精神能百分百传达并实施到位，大会散了之后，许剑又把罪犯教员和小组长，包括全体民警留下来开了次小的交流会。会议就如何更好将大会内容融入到罪犯血液里进行了展开。

他首先要交代的就是各位教员和小组长，这些骨干犯是联通民警和大众犯人的重要桥梁，就像一根根中枢神经，信号要想很好传达，只有保证中枢神经的畅通。

“各位都是二监的佼佼者，你们能走到今天和你们自身努力息息相关，你们各有所长，现在到了监区危难时候，正是用人之际，这一次，我要看看大家是如何在沈处长面前临危不乱，崭露头角的，大家任务很艰巨，各组长把组员的心统一起来，组长之间心气想通，上下贯通，发挥你们的长处，把我大会精神落实下去，你们都是头脑聪明人，对那些不聪明的同改，你们一定要帮助他们消化掉这次会议主旨，在明天太阳出来之前，下面的每个人都要心连心，给沈处长一个惊喜，让他感受一下二监区的巨大变化。期间如果真出了我不希望看到的事，哪个小组犯的错，小组长自己到我这来辞职。”

许剑缜密的逻辑和布置能力一向都是各位骨干公认的，许剑的话在他们听来再明白不过了，发挥特长嘛，无非就是动动嘴，实在不行就动动手。

方程是新任小组长，所以许剑又单独留下他做了额外布置，毕竟事情的起因还跟他的囚衣扯在一起，沈庄对事件的切入点少不了要从方程这里下手，这都是不言而喻，用脚趾头都能料想到的。

各组长回到监舍开始挨个走访组员，进行一对一传教。老温是老一届组长，他很高尚的为方程做了一下动员，毕竟方程小组的人都是从老温那里接过来的，这些人对老温还是存有感情的，老温的话还是很中听，方程虽然有他过人之处，正义，勇敢，不屈不挠，但这不是大家所希望的组长形象，正义勇敢的人在这里免不了要和上面斗争，要和同改斗殴，正义在邪恶面前总会有吃亏阶段，大家不愿意吃亏，他们更希望一个能够带来娱乐生活的头头，在这里，解闷是件大事，规规矩矩只会滋养反抗情绪。

有组员跟老温提出赌一把的建议，就赌沈庄能不能吃下全耀这块硬骨头。老温征求了一下方程意见，方程还算懂事，他知道老温好这口，这个时候提反对意见等于给自己今后的工作增加难度，他也想在组员心中建立威信，所以同意了老温要求。

事情一经传开，监舍就爆棚了，施放刚刚从周全那里申请来剃头的刀具给何尚，何尚拿着刀具正要去给潘兴剃头，整个监舍就乱了起来。

刘武忠带着全耀散养的小弟第一个找上老温，进门就很不客气的说：老温，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整这个，你也真够牛逼的，我警告你，许教导员交代下来的话要是弄砸了，你就等着严惩吧，你赶紧给我把赌盘撤了。

老温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许剑不能得罪，当然知道要保住全耀，虽然许剑把他小组长位置给了方程，但他也没太记恨，他要是真想和许剑作对，给监狱纪检处那边去次电话就是了，那边自然会给许剑压力。再说了，赌不赌跟大家能不能完成这次任务根本不沾边，从这个方面来说，刘武忠还远远没有老温有见地，老温对同改那才叫知根知底，什么事情对自己有利他们还用人反复强调？

“刘武忠，你着急也没用，大家该干什么自己清楚，你以为你是谁啊，少给我指手画脚，咱们这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不就是给全副作伪证吗，只要是这里的人，谁不会，说假话都不会在这里还怎么活啊，你就不用担心了，对事对人方面，他们是人精，你太过操心了。”

“老温，说话注意点，什么叫作伪证，别这么难听。”

老温不想跟刘武忠纠缠在这里，他不过是说句大白话，刘武忠听不惯是因为全耀拴着他，老温也不跟他一般见识。

潘兴忙着奔赴区强那边的小组会，所以来不及剃头，要把何尚打发走，何尚告诉他过期不候，潘兴只好让他胡乱打扫了一下脑袋就忙着离开了。

区强的利益虽然一直受到全耀分割和干扰，心里早就对他产生了不痛快，但真要给他一把刀让他捅了全耀，他恐怕也不敢。现在捅人的刀已经是现成的，只要拿起来给全耀两下子，让他在沈庄那里彻底漏气，全耀在二监区的统治就算完蛋了，但这仅仅是王侯的迂腐之见，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和区强分享就被扼杀在肚里了。

区强说：全副平时没少给咱们添麻烦，按理说也应该给他点教训，多少让他受点处分，你们说对不对？

王侯举起手就抢答到：对，就应该给他点教训，要不然兄弟们都白辛苦了，打下来的江山一半交给许教导员，一半还要给他，咱们到头来什么也没剩下。

区强从身后抽出一根木条子给了王侯腿上几下。

“对什么，处分他？谁处分？你啊？没长脑子，我告诉你们啊，全副虽然跟我有过节，但我提醒大家，别忘了自己身份，跟警察作对有什么好下场，恩？今天我就是要把你们脑子里的残渣清理干净，以后你们想干什么我不管，但这件事必须给我管住嘴，谁要是乱说话，出了事自己兜着。还想一棒子把他打死？怎么可能，跟我混最好学会动脑子，我这个人博爱，只要你们愿意跟我，我照单全收，但要给我惹大麻烦，不好意思，我自会有我的处理方式。”

区强无疑是冷静的，他并不是个毫无头脑的顽劣份子，他做事也是很有原则的，所以干什么都控制分寸。掐指一算还有三年就刑满释放了，他没有必要跟自己过不去，这么些年窝在里头，虽然没有获得过一次减刑，但活得很自在。他现在只想在新人面前维系自己的地位，只想为三年以后的自己攒点积蓄，不想惹上大麻烦。

刘武忠虽然败下阵来，他干涉不了老温的行动，但对于一个天生嗅觉敏锐的人来说，他已经嗅到了可以贡献给全耀的一份大礼，不管全耀能不能挺过这关，这份大礼都会让一些自以为是的人身败名裂，随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离开的二监区，但全耀背后的大山仍然是大家的隐患，他们的一举一动在短期内还摆脱不了这些复杂的关系网。

主管老温赌盘的小弟愣头愣脑，刘武忠很容易就搞到了一份参赌名单，大家买谁赢上面写得一清二楚，刘武忠亲自抄写了那些不支持全耀的人名，心中的底气一点点提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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