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上的囚衣
下车点名,还是两列纵队排好后,一个一个往里进,简单的搜身,例行公事,民警也想早点回去换衣服,搜起身来毛毛躁躁,像区强这样的小组长和文化教员,根本就不搜,恨不得一脚将他们踢进去。
“快点,赶紧上,别磨蹭,检查完就加速进去。”
区强进门不到两步就停了下来,他高高扬起头,看着高墙铁丝网上的那件囚服,笑得合不拢嘴。王侯一瘸一拐的跟上来,问区强,“强哥,什么事这么好笑,说给我听听。”
“你他妈会欣赏吗,还说给你听,你看看,那是谁的衣裳?”
区强的停顿引来了大家的好奇,几乎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手指看见了高高在上的囚衣。全耀也看见了,他从搜查岗跑过来:谁的?
区强狠狠的吐了口痰,笑着说:全副,你看见没,2563,方程的。
全耀眯着眼还是看不到2563,“你他妈是不是狗眼睛,那么小的字也看得清?”
“别人的不一定,方程的太好认了。”
全耀的第一感觉很不好,方程的囚衣怎么会自己跑到高墙之上,“妈的,出事了。”说着踉踉跄跄就朝医务室跑去,心里下意识的把留监的民警都看成了不务正业的酒囊饭袋,他觉得方程从上面翻出去了,连屁的影子都没给他们留下就走了,如果方程真这么走了,全耀一定会遗憾终生的,他跟方程的恩怨还没有解开,他还有很多备用的改造模式有待方程好好体验。
趁着全耀走了,周全和汪会仁领着大家又看了一会。
“方程出什么事了?”周全问汪会仁。
汪会仁一脸无辜的说:你问我,我问谁啊。
“哎,依我看啊,方程怕是死了。”曹根语出惊人,众人瞠目结舌等着他解释。
“你们看看衣服上边那么多洞,他啊,一定是趁着蒙蒙雨想逃走,结果让高塔上面的枪手把他打成筛子眼了。”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不会说句好话啊?”邓纪华推了曹根一下,一下就把他推到了地上。
“好了,想干什么,出什么事还不知道,都给我先回监舍去,谁再敢乱来我也要乱来了。”汪会仁不允许他们放肆。
全耀跑到医务室的时候,李瑾正在吃饭,刘武忠给她炖了两个鸡蛋,她吃的正香,见方程不在床上,大声叫起来:方程呢,他妈的,把犯人整哪儿去了?
李瑾蒙住了,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他妈的这三个字,就连犯人都不曾跟她说过,没想到这句话会出自监狱一线警察的口里,出在自己同事口中。李瑾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他妈的三个字足够让她自尊心严重受伤,她一拍桌子,将饭碗砸在地上,“姓全的,你骂谁呢?你再骂一句,有病啊你,一进门就跟疯狗似的,乱咬什么啊乱咬。”
全耀也蒙住了,李瑾突如其来的火气让全耀意识到身为一个男人对女同事不该有的粗俗语言是多么的不合适,他知道自己本意不是针对李瑾,但出口的话已经不好解释,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李瑾已经开始抹眼泪,夺门出去了。
病床上的另外两位犯人被吓得铁面如青,闭上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全耀窜过去,揪起其中一个,“你旁边方程人呢?”
看着全耀火红的眼睛,就像一只发怒的赤龙,“方程……方程……好像上……厕所了。”
全耀将他重重摔在床上又冲到厕所,进门的时候方程正在提裤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全耀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畜生,你囚衣呢,啊?囚衣呢?”毕竟囚衣高高的挂在高墙之上,眼瞅就要出去了,全耀这个时候紧张也是能理解的,但看到方程好好的站在这里他更是不得其解的恼火。
“洗了,外面晒着呢。”方程冷眼相对,他不怕全耀再毒打他一顿,他没有撒谎,也不会撒谎。
“晒着,你自己去出去看看。”说着推着方程后背,将他推到大门口的高墙底下,周全见全耀领着方程出来,赶紧跑过来稳定场面。
“给你次机会解释,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爬上去了?恩?”
“全副,我看不像,方程到处是伤,他怎么爬上去啊?”周全开始在一边解围。
“你闭嘴,轮不到你插话,全身是伤怎么了,只要他长了逃出去的心,就算是腿断了他也想着往外爬。”
周全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说一句全耀就有十句等着他,只好眼睁睁看全耀教训方程。
“想起来了吗,到底爬没爬?”
“没爬。”
全耀已经没有耐心再问下去了,伸手一招,门卫室里任坤就出来了。“全副,出什么事了?”
“任叔,今天方程过来这边没有?”
“方程?”任坤看了看全耀旁边的犯人,接着说,“没见过。”
“什么?没见过?好好想想,是不是忘了?”
全耀逼问的口吻好像要从任坤口中生拉硬扯的把他想要的答案挤出来,任坤之所以退休了还申请留下来看大门,完全是出于对监狱工作的热爱,他绝对是一个诚实守信的老狱警,没有干过一件违背良心和道义的事情,更不可能越法,他说没看见就是没看见。
但显然任坤没有摸准全耀的门路,自己走进了死胡同还不知道。
“不可能,我不可能忘,一下午我都看外面下雨,没有发现他过来。”
“一下午?你是说上午的时候你没有注意?”
“上午的时候他应该在医务室点滴,哦,对了,医务室,他不是一直住在医务室吗,你怎么不去问问小李,小李最清楚他的动向。”
全耀也知道去问李瑾才是关键,但他已经捅了马蜂窝,马蜂正在兴头,这时候过去必定会咬上几口,再说了,在他心中,对于方程,他才不管方程到底想不想爬出去,只不过正巧他的囚衣莫名其妙跑到高墙,这是全耀拿来炒作的佐料,有了这个状况,他完全可以一棒子把方程打死,给他安个越狱的大名,再造造气势,让他永远翻不了身,彻底死了他改造的心,所以全耀巴不得李瑾闭上嘴,只要李瑾不说话,方程这一天干了什么就可以供他随意遐想。
任坤这里得不到结果,说明方程正式成为了全耀手中羔羊,他正要带着羔羊回去宰割,安欣匆匆的收拾东西,出来堵住了全耀。
“全副,事情我都听说了,我知道怎么回事。”
“你一个小干事知道什么事,快点回家去,天黑了就不安全了,啊。”全耀脸上在笑,心里面恨不得割掉安欣的舌头,他现在就怕安欣说出点他不想听的消息。
“全副,方程的衣服是我晾晒的,他行走不方便,我亲手晾的。怎么样,我是不是个好狱警。”安欣知道全耀和方程的恩怨,故意在他面前耍孩子性子。
周全脑子转的也快,一点不浪费安欣的雪中送炭,接过话来:全副,现在情况清楚了,你就放心吧,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想跑出去那种人,我带他回医务室,你也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别感冒了,换换衣服裤子。
全耀一看木已成舟,气得内火攻心,他和方程的恩怨注定是场长长的拉练大战,也就不在这里继续纠缠,把方程交出去,才算下班了事,骑着摩托回家了。
周全带着方程回到医务室才了解到李瑾的情况,等他反应过来,李瑾已经坐上了从四监区开过来的通勤车。
任坤用了根六米长的木杆子将囚衣挑了下来,第二天周全来上班的时候,拖交给了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