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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荒

开荒

听到下地种棉花的消息,大家开始拖延起时间,从起床到洗漱变得慢慢悠悠,都抱着能拖一秒是一秒的态度。汪会仁和周全的哨子声突然失去了功效,大家全然不顾,早上六点周全的第一声哨响,大家起床、洗漱、整理内务,想抽烟的都上厕所里去了。二十分钟后,哨声再次响起,“吃饭了,吃完饭开工,快点快点,不准磨蹭。”

烦人的哨声让区强压抑得受不了,这么多年来,他都患上了哨声密集恐惧症,加上外出种棉花的消息,更让他情绪坏到了极点。他抱着肚子就从监舍跑出来,一直跑到周全面前,隔着三米远就咔吧一下顺倒在地上,“周管教,我老胃病又犯了,早饭又吃不下去了,就连昨天吃的东西也吐干净了。”

周全知道区强的老把戏,跟他周旋到:“你吐哪儿啦,带我去看看。”

区强把周全领到厕所,里面有五个厕坑,他不知道该让周全看哪个,就指着第一个厕坑说:下面,我吐下面了。

周全上前两步,根本没把眼睛够下去看就说:你吐的什么啊,下面全是屎,你什么时候学会吐屎了,真有本事啊,区强,是不是屁股堵了,开始往上排泄啦?

区强明知道周全在讥讽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继续演下去:对对,我屁股堵了,昨天的馒头太硬,所以堵住了,难怪会从上面出来。

周全看着区强不要脸的作态,已经被他彻底折服了,区强的无赖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田地。

没有办法,周全又不爱动手,既然你连吐屎都愿意承认,我还有什么话说。

“你留监养病吧,别给我惹事。”

话音刚落,全耀出现了:“养什么养,都给我出工,谁病了?有没有死,没死的话就继续干,养了一个冬天还没养够。区强,你说你能不能干?”

全耀腰上的警棍被他擦得锃亮,跟新的一样,看得区强发触,他稍微妥协了一点,“能倒是能干,就是干不了重活。”

周全站旁边瞪了区强一眼,心里骂道:“你个欺软怕硬的贱骨头,就不该给你留面子。非得让人收拾才痛快。”

全耀的到来将大家的动作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很快,大家就到指定地点开始吃饭,他们边吃,全耀边给他们开会。

“今年咱们二监区不参加棉花播种了。”

大家一听,手里的筷子马上停了下来,有的停在饭碗里,有的停在嘴中,有的停在空中,总之停在了静止的花卷中,激动得顾不上再吃饭,一个个都注目着全耀那张嘴,但接下来从这张嘴喷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上面给了咱们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今年要新增加开垦任务,给咱们的指标是五十亩。”

周全心里一紧,因为他清楚开垦土地是件多么艰苦的事,比起种棉花,这简直就是地狱般的折磨。他抱着替犯人问问的态度跟全耀打听,“全副,怎么还要开垦啊?”

这下问到点上了,全耀四平八稳的蹲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下面的犯人,说:为什么要开垦呢?国务院确定的“九五”计划,啊,给了咱们省五百万亩的棉花种植指标。现在都进入“十一五”了,国家的指标还没有完成,你说要不要继续开垦?再一个,不扩大种植,咱们监狱怎么提高经济效益,没有经济效益你们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去年监狱长的棉花亏损了,咱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在今后的劳动改造中把监狱长的损失弥补回来,咱们自己损失都不要紧,但不能让监狱长有负担。监狱长是咱们的风向标,风向标要是倒了,咱们就会迷失。

全耀自己说的兴高采烈,下面已经有讨论的了,大家在问什么是九五的问题,十一五和九五的关系是什么。

讨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大囚车已经停在监区外面,现在司机将喇叭按到底,正催促着大家快点。全耀听外面在催,立刻让大家停止吃饭,集合完毕,清点人数,无误之后才带他们上车。

大卡车艰难的吐着气,车上拥挤的犯人头挨着头,脚能不能挨着脚就不一定了,特别是王侯和张嘉那种瘦弱型的犯人,早就被挤的悬挂起来,他们的脚插在别人膝盖或是小腿的位置,车只要一晃荡,马上变成装满水的碗,只要有一个人乱动,所有人都会被带动起来。王侯的脚被曹根挤得难受,他实在受不了就骂了一句:你他妈想挤死我是不是,说着朝曹根身上吐了泡口水,曹根经常和他混在一起帮区强做事,已经摸清了他吐口水的心得,所以成功避开了朝他射过来的口水,他倒是避开了,可这泡带着抱怨的口水却不偏不跑的打到了马广脸上,马广的手被挤在人缝下面,根本抬不起来擦口水,口水只好顺着他的脸一直淌到他嘴角,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趁旁边的同改不注意,将它擦到那人后背。

王侯得意的看着马广,嘴里还不停地说:哎哟,马广,真是不好意思了,都怪曹根这孙子,要不是他躲开啊,也不会吐你一脸,怪他,怪他。

马广的手一直在奋力往上抽,现在终于抽出来了,抽出来的一瞬间,他擦着曹根的耳朵就打过去,给了王侯一个出其不意,将他嘴里多余的口水打的喷溅出来,喷到了其他犯人脸上,头上,还有喷到眼睛里的,大家将他围在中间,一人给了他几下,打得他哭爹叫娘,曹根隔在中间,也被乱拳打中,但相对王侯来说,他轻松多了。区强在另一辆车上继续装病,旁边的人都把很大块空间留给他养病,不敢去挤他。正在王侯被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区强乘坐那辆车驶了过去,王侯用尽他最后的力气,大声喊了句:强哥,他们……

还没等他喊出他们打我这四个字,马广的铁拳就封住了他的门牙,把他舌头上的肉都打掉了一小块,鲜血流了出来,他不敢让其往外流,他怕再弄到别人身上,只好咽了下去,同时咽下去的还包括他的一颗洁白大门牙,这颗牙是王侯最得意的一颗,大而净白,坚硬又拉风,他喜欢用这颗牙嗑瓜子,撕肉吃,起酒瓶盖,他还用这颗牙咬过一只狗,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这颗牙的风光历史即将告一段落。王侯正是处于对这颗牙的尊敬和感激才将它吞进肚里的。他没想到才离开区强不到半小时,就把心爱的门牙弄丢了,他发誓一定要报仇,并记下了这些人的面孔,特别是打掉这颗牙的凶手马广,他发誓下车以后他要借区强的力量铲除马广,他要将马广的门牙打得一颗不剩,但在下车之前,他只能痛苦的忍受着发生在身上的一切。

大卡车没有走公路,而是越开越偏僻,越开越远离监区,好久没出来的犯人,这一次外出绝对是一次很好的旅游机会,区强躺在车厢里,头上垫着别人的衣服,他仰望着天空,感受着道路两旁向后远去的树影和群山,他感谢全耀强行将他带出来,不然自己就要错过一次释放内心的机会,这样陶冶情操,欣赏自然风光的时机并不多见,幸好他来了。

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大卡车将全监区三百多犯人扔在了一片鹅卵石遍及四野的荒原之中,投放下锄头,铁锹和钉耙就徐徐离开了。施放是第一个下车的,他放眼看着这片荒地,表情十分的复杂,是痛苦和无奈的交接,又像沮丧和哀叹的重叠。

何尚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七哥?

施放指着脚下的土地,说:又是一片盐碱地,看见没有,这些土地多少年都没有人走过,盐碱地开垦出来也没有用,咱们又要成牺牲品了。

何尚没有种过地,就连盐碱地这种词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便好奇的问:七哥,盐碱地怎么了?

“怎么了?盐碱地种下去的庄稼长不出苗,就算长出来也活不好,反正到最后就一场空。”

“啊?那还让我们开荒?”

“开荒算什么,到时候还要来种,收成不好的时候你就等着吧,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施放还要讲他的经验之谈就被全耀一哄而散了,王侯也忙的没有时间找马广算账了。

分发完工具,按三人小组的模式,进入了开春以来的第一次外出劳动。大家统一站成一排,向前推进,带铁的工具反复和鹅卵石接触,碰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一个个都看着点,净朝石头上挖,谁要把工具整坏了,从他卡上双倍扣除。”

全耀一声令下之后大家的热情减了下来,每个人在往下挖的时候都变得蹑手蹑脚,轻声轻气,石缝间还有残余的冰溜子,风一来就带着凉飕飕的空气穿过大家的面部,等到中午太阳一晒,一张张保养了一个冬天的脸便开始刀刮般的难受起来,特别是汗水出来,渗进毛孔的时候,这种折磨更显得干脆。长时间不劳动,体质自然会下降,和捡棉花时候一比,大家的精神面貌已不可同日而语。全耀顶着上头的压力,坐在随身携带的凳子上抽着烟,叫来周全,汪会仁,还有顾仁。

“你们三个先帮我盯着,我补补觉,别让他们偷懒,一天偷懒就想天天偷懒。”

就这样,全耀一边偷懒睡大觉,一边把不许犯人偷懒的任务交给了他的属下。

在几位管教的督促下,犯人被分成了两个大组,轮流进行耕作和整地,整地的犯人还负责清理地上的鹅卵石,任务量重不算,还很伤体力。区强被汪会仁抽调到监督岗进行督促和协调,这是个很重要的岗位,区强一接手就开始发挥作用。

他把正在刨地的吴松小组换到整地一边,给他们安排了几块结实的扁担:好好捡捡地上的石头,统一运到指定处,听见没有。

吴松不服气的看着区强,区强阴险的说:哎哟,吴校长啊,不好意思了,让你也跟着受苦,不过,有你带着方程,我就放心了,这小子平时总惹麻烦,你帮我看着点啊。

方程不和疯狗一般见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捡石头就捡石头。劳动了一个上午,吃中午饭的时候,大家一人发了两个馒头,每个三人小组再发放一包刘武忠自制的泡菜,馒头就着泡菜就是他们的中午饭,喝的水犯人们都自备了,方程靠在一堆石头上,伸直了腰腿,享受着阳光的滋润,他边吃边往民警那边看,发现他们也吃的正香,他咬了一口馒头嚼在嘴里,跟斗争和吴松说:诶,你们看我捡到什么了。方程说着就从衣服里掏出一颗鸡蛋大的石头,吴松在这里时间长,一眼就识出来,然后一把抢过来,细细研究起来,斗争趁他们两研究一块石头,自己多吃了几口泡菜。

吴松痴痴的研究了半天终于开口了:你运气太好了,这可是块好玉石,能卖个好价钱。赶紧收起来,别让那些人看见,你还要想个办法带回去。

斗争露在嘴外面的一根泡菜还没来得及往里送,听见玉石就停下来:什么?我看看。他也抢过来研究。

“斗争,赶紧还方程,别让人看见,看见就没了。”吴松提醒到斗争。

斗争研究的很入迷,还对着天上的太阳看了看,“透明的,像块玻璃,方程,给我当镜子吧,我从进来还没照过镜子呢。”

吴松夺了过来交还给方程,接着说:肯定还能捡着玉石,不行的话,玛瑙石肯定也有,下午咱们三个留心点,别光顾干活了。

方程把石头接着放回衣服里,吃完馒头,喝了口自带的水,连撒尿的时间都没有就又被送上了劳动线上。放在平时,斗争肯定要抱怨几句,但现在有遍地的玉石等着他捡,他才不想歇着呢,第一个带上箩筐和扁担就砰砰跳跳的开始了劳动,全耀嫌他干活偷奸耍滑,就给了他几脚:好好干,别东一下西一下,地上到处是石头,你晃荡什么?

全耀不让他为所欲为的捡石头,他心里很着急,吴松看出来斗争的心思,赶紧劝他:斗争,我要好好说说你了,你这种心态可不行,不能抱着发财的心思干活啊,要是让全副发现,就不好办了。

一个下午过去了,谁也没捡到第二块玉石,斗争泄气的瘫坐在地上,精神都累垮台了。回到监舍交完工具,填写好工具使用情况后,许剑来食堂把方程和老温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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