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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的减刑一

特别的减刑一

很快就要到减刑大会的日子,这是个万众期待,谁也不会错过也不容错过的日子。这也是教管部门最繁忙的时候。裘才千从病床上爬起来,开始召集各监区全体管教人员进行了减刑假释动员大会,大会上他特意强调:今年咱们接受了内地转监犯人数量不少,有的监区甚至出现了人满为患的现象,这首先是咱们工作的问题,不能安置好每一个犯人就是咱们的失职,就是对祖国的不负责,就会让老百姓,让这些犯人的家属寒心。我们不能让他们的亲属提心吊胆,要给他们一个可以信赖的答复。马上就要迎来新一年的春节,我希望今年可以有更多的犯人回家过年,希望有一大批可以获得减刑,咱们要想尽办法让他们早日跟家人团聚,早日让他们远离塔克木,给每年入监的新人腾出地方,我们要保持统一步调,齐头并进,缓解来年的收监压力,老问题一定不要留给新的一年,因为新的一年又会有新的挑战。

文登开完会回到家里,心里很不痛快,老伴郝秀丽为了这个家,始终在文登身后作为支柱,这么多年来她始终不抱怨。在民警嘴中始终流行着一句话:民警能为监狱做多大贡献,有一半取决于警嫂。郝秀丽和文登结婚的时候,在一家服装厂当工人,后来工厂效益不好就关闭了,回到家中的郝秀丽知道丈夫的不易,要养活孩子光靠文登的工资是不够的,所以自己就到市场打工,都是些零零散散的活,也没有固定工作,有人找活她就去,没有人找,一天就白白浪费在市场。后来在文登的提点下,郝秀丽有了新的想法,那时候,中介这个词大家还不是太熟悉,很多事情做起来也方便,就拿市场卖工这个行业,其实工人完全没必要跑到市场整天整天站在那里,如果有一个可以直接查看到招工信息的地方,大家只需要到那里留下自己的信息就行,到时候自然有人来联系你,或者有合适的工作,信息处就会通知你。这样一来,既方便了雇主,又不耽误工人的时间,还大大提高了双方效率。郝秀丽开中介机构的想法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萌生的,干了两年之后,因为生孩子的原因,就把它兑出去了,后来一直忙于照顾孩子,直到孩子上学她才回到中介市场,那时候的中介已经变得琳琅满目,所以她放弃了继续做下去的想法,又干起了老本行,本本分分的开起了服装店。

文登很多时候都回不了家,有时候孩子想见一面,郝秀丽都要跑到监区看他,跑的次数多了,附近的居民都跟她熟了,一见她就打招呼:又来探监了?

而她每一次离开监舍对文登说的一句话都是:不该拿的钱别拿,你要为我和孩子考虑。郝秀丽从心里是不愿意文登在监狱工作的,他知道里面当官的都拿犯人的钱,她也知道那些人不拿钱的话连家都养不起,所以她一直担心哪一天文登把握不好自己也犯了错,到时候家就毁了,可这么些年文登一次错误都没犯过,她也不怪文登挣钱少,自己把家照顾好了,不给文登添麻烦是她一贯的标准。文登在这样一种支持和体谅下,连续多年获得工作优秀的表扬,优秀共产党员的称号更是屡屡获得。郝秀丽也在国际三八节上连续几年荣获“优秀警嫂”的称号。

看文登愁眉苦脸的回来,郝秀丽泡了杯茶端过去跟他坐下:“又出状况了?严重吗?”

“哎,一些作风问题。”文登想点根烟,被郝秀丽一把抢了,还抽烟,咳嗽好了?

“作风问题?谁啊?”

“你看你,一说点不好的就往我身上扯,我能犯这种错误吗?”

郝秀丽稍微平静了一下,说:那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类似这样的场景在文登家里不知发生了多少次,而每次,郝秀丽都是耐心的听他说监狱里那些不顺心的苦恼。

裘才千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为了缓解来年收监压力,就意味着要大幅度进行减刑和释放,从短期犯入手考虑,能够在今年减刑的都让他们走,否则就要建监舍房,就要花掉监狱的钱,就要从裘才千手里抢走吃的,就要打乱他行之有效的发财大梦。这样的制度和决定文登是不可能同意的,也不会参与执行,这是违法的,也是对犯人的懈怠和对受害者的不公,这样的决定只会让犯人蹬鼻子上脸,给他们这些一线民警带来更加严酷的工作困境,不管是对犯人改造还是民警心里的变化都会产生无法挽回的罪过感。

裘才千已经让财务科公开了监狱近三年的财政支出和收入情况,入不敷出的严峻形势下面隐藏的是一颗贪得无厌的豺狼之心,财务科和裘才千串通一气的做法根本让人找不出纰漏,然而实际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是个难熬的冬,无数的犯人用他们的手耕耘着这片土地,在皮鞭和齿轮的赶打下,他们创造着财富,但到头来却食不果腹。像大西北这种地方,三无人员多并不奇怪,恶劣的环境、复杂的地理位置和崎岖的山路,加上犯人面对残酷环境的绝望,正是这些将亲属们探监道路彻底销毁了。他们本来可以变成一个完整的人,可以完成一次灵魂的完美凝合,但他们像一只只绝望的蜜蜂,只要稍微不小心,亲手酿造的蜂蜜就会被路人拿镰刀割走,给他们剩下一个闪着铜臭味的刀疤,深深的蹂躏着他们的皮骨。

按照裘才千给出的方向,各监区开始忙碌起来,对减刑、假释的罪犯,先讨论,在记分考核的基础上提出罪犯减刑名单,并写出较为详细的意见材料,经监狱集体讨论审定,方可写出提请减刑、假释的意见书,之后报监狱局审查同意后,对有期徒刑罪犯的减刑、假释,报送所属中级人民法院依法予以裁定;对判处死缓、无期徒刑犯的减刑,由监狱局报送高级人民法院依法裁定。然后是一大堆减刑、假释材料的整理和装订。首先监狱提请减刑、假释的意见书及监区的意见材料。对罪犯的记功、授予年度(含半年度)改造积极分子、表扬等证明材料。提供对罪犯的警告、禁闭、记过等处罚依据及有关的证明材料,还有罪犯年度评审鉴定表、个人年度总结材料,百分考核年度汇总表等。最后是法院的判决书,减刑裁定意见书等相关材料的上交。

程序的设立很严谨,这些材料是每次减刑各监区都要做的准备工作,民警开始忙着整理犯人材料,犯人们也在心里算计自己的刑期,那些觉得自己能够减刑或是可以假释的犯人也开始着手准备工作,纷纷给家人写信报喜,有的犯人怕让家人空欢喜,处于稳妥考虑,先不着急写。尤其是那些可以假释,或是刑满释放的犯人已经打电话给家里,要求把回家的路费打到了卡上,自己也开始收拾东西,有些带不走的东西,比如日记本和一些手稿,只要涉及到外泄监狱隐私的内容都不允许被带出,这些东西犯人们一般都送给自己的室友,或者交给管教处理。

而这个时候,也是管教们最注重犯人心里变化的关键期,刘武忠每逢有同改减刑或释放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呆在无人的角落发呆。

他是周全一直注意的对象,人性本不坏,但为了保住炊事员的宝座,一直给全耀做事,当然,拿全耀的话来说,那是很好的利用骨干犯人协助狱内破案,是犯人之间很好的监督方式。

周全一遇到这样的机会就去劝劝刘武忠,让他没事少找同改们的麻烦,争取自己也减刑,刘武忠说:周管教,给全副提供点消息也不犯法,他还能给我一些多余的休息时间,你们也需要我这种人,我知道你也经常找方程打听犯人情况,只不过你为了我们好都不往上面报,你是好人,周管教,我跟方程都是一样的人,你就不用劝我了,我的减刑会到来的。

刘武忠属于乐观派,但消极派的工作就不那么好做了,老温一直是个情绪化的人,因为上次许剑组织的骨干会议,他没有很好的把握住说话的机会,错过了给许剑出主意的良机,他听说这次减刑名单里没有他,已经连着两天窝在床上缺席早操了。

“老温,怎么样,病好点了吗?”周全走到老温床边。

老温翻过身,把后背对着周全,喘着粗气,那声音就像是大功率发动机,嗡嗡嗡响个不停。

“老温,老温,全副来了。”

老温果真翻了过来,周全哈哈一笑,“骗你的,全副最近重感冒,在家养着呢。”

老温这条汉子耍起脾气来就像个三岁小孩,一嘟嘴一扭屁股一蹬腿,成套的连贯动作在床上耍起来就像条泥鳅。他爬起来说:周管教怎么也开始骗人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没病,我是装的。

“装的,为什么要装病?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可就惨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这种做法是不对的,以后不许再犯。”

“知道了我也不怕,反正我也不能减刑,再罚我两次也是一样,没意思,真没意思。”

周全挤出笑脸对他讲:老温,别把减刑当做负担,一年有几个减刑的,少你一个也正常,可能你还是不够优秀,你要是达到减刑标准肯定给你减了。

“行行行,周管教,别跟我说我只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我试过了,我已经怎么样了,结果呢,还是没怎么样,我得罪了教导员,他不会放过我的,看来我以后就别想减刑了。”老温又一个翻身,再也不理会周全。

“教导员那边我一定抽时间帮你解释解释,我想你们之间肯定没把问题沟通好,我去帮你说说好话,你先养病吧,”

周全前脚一走,老温就蹦起来,从床底下拿出方便面袋子,揉碎了就往嘴里塞:替我解释?别假惺惺了,他是你领导,你还敢在他头上拉屎?鬼信这个。

施放这几天都忙着干一件事,何尚的钥匙丢了,这是他想方设法带进监狱来的东西,是他灵魂的寄托,也是他在这里奋斗下去的意念,上次恶梦结束没多久,他儿子来探监,把他老婆去世的消息带了过去,这是他媳妇临死之前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这是他们家大门的钥匙,有了这把钥匙,何尚出狱后可以亲手打开自己家门,那种感觉是美妙的,可以自由的进入家门而不受限制,这是绝对的自由,他媳妇早早的就替他想好了,完全站在一个犯人的角度做出的考虑,她是世界上最愿意了解何尚的女人,单从这点来说,何尚是幸福的。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这把代表他幸福的钥匙没了,他正在努力的回想发生在不定期清监那天的事情,希望可以找到拿走他钥匙的人。

监区每月定期清监两次,这个没有问题,大家只需要在清监当天把刀刃器具、绳索、棍棒、有毒有害药品,易燃易爆品,现金,有价证券、有效证件、以及淫秽书刊、音像物品等危险品和违禁品藏好就行,但监狱每月不定期抽查一次就成了大家防不胜防的问题,这种抽查大多情况是因为监狱上级管理机关接到下面的敌情和不法动态之后做出的反应,这是大家不可预测的。何尚一般都会将钥匙放在褥子下面,一想家他就会拿出来看一眼,但正好那天他上厕所去了,上面的人下来清监,然后他的钥匙就不见了。

施放劝他:你就知足吧,据我推测,钥匙不是清监民警拿走的。

“不是那些人还会是谁,就他们规矩多,连颗钥匙都不给我留。”

施放很冷静的说,“你想想,要是他们拿走了,你现在还能坐在这跟我说话?不把你打个死去活来就不错了。”

何尚定神一想,也是,虽然是一颗小小钥匙,但也属于违禁品,别看它小,它完全可以要了人命。现在他手里捏着铅笔正在纸上画他的钥匙,施放觉得他有些走火入魔了。

“诶,振作起来,你瞎画这些有什么用。”

何尚歪着嘴一乐,“七哥,我可是过目不忘,尤其对我家的东西,只要我见过就能把它画下来,我把钥匙画下来,想家的时候就能拿出来看看。”

“停停停,不吹牛你会死啊,还过目不忘,有本事再给我画一样出来。”

何尚挥笔一画,“看见了吧,这是新航大门钥匙。”

施放把眼睛放过去一看,还真是有模有样,“真的假的,谁知道这是什么钥匙,你还见过新航大门钥匙?”

“见过,有一次汪管教上厕所怕掉到下面,让我替他拿着,我就偷看了几眼,这个汪管教真能蹲,活活在厕所里坚持了一小时,我腿都站麻了他还不出来。”

施放对何尚的话还是不全信,不过他很好奇,这种好奇不是凭空产生的,如果何尚真有这个本事,那他藏在心中的大计划离成功就多了一份筹码,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到想尽快验证何尚的是非真假,但眼前监区活动太多,他怕出了差错,所以暂时将其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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