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代笔
因为这事,全耀被许剑骂了整整两个小时,然后让他写满五千字的检讨,天亮之前完成不了就把事情捅到上面去,许剑不是吓唬他,全耀虽然能管住犯人,但许剑架不住他总动手动脚的瞎搞,时间一长,万一出了人命,把自己也搭进去就不值了。
五千字对全耀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他从来没写过类似的报告,每次写东西要么找周桂代笔,正式的材料就托付给毕文通,现在紧急关头,又大半夜的,找谁帮忙呢?他一个人坐在新航学校空荡荡的教室里,听着外面刮起的凉风,想到方程,牙齿都快咬碎了。坐了半个小时,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只好打电话叫醒值班室的汪会仁,汪会仁打开监舍房的外门,把全耀放进来。
“你去,把周桂给我叫醒。”
汪会仁揉揉眼睛,穿着他的拖鞋进到监舍,打开手电筒照在周桂脸上,周桂睡觉轻,容不得打扰,在这个地方,多数都因为睡眠不好患上了精神衰弱,因为这里面有个动静太正常了。
周桂迎着光线一下子睁开眼睛立起来:“谁?”
他一惊一乍的表情倒把汪会仁手里的警棍吓掉在地,冲他大喊一声:慌什么慌,吓死老子了,你见鬼了你,出来,全副找你。
周桂意识还不清醒就跟着汪会仁出来见全耀,路过医务室窗户的时候,全耀突然想起送到医务室的区强,他停下来问汪会仁:区强还在里面?
汪会仁困得睁不开眼,懒散的回答到:在,你应该大点脚,干脆一脚踢死得了,这种人活着就专门给咱们添麻烦。
全耀也不接话,一把抢过汪会仁的手电筒,对着玻璃窗就射进去。区强和方程一人躺在一张床上睡得很香,两个人都铐在床头的栏杆上。区强想必还对许剑射来的那道光心存畏惧,人都睡着了,可还是感受到了全耀的手电筒,他像一只惊弓之鸟,睁开眼对着白光大叫一声:我不敢了,不敢了。
一旁的方程也被他惊醒了,他用手挡着光线,想过来一看究竟,才发现自己被烤着。
全耀看见方程就像看见一盘炒好的肉,他正准备推门进去给他一顿痛快,才发现自己的钥匙不在身上。
“把钥匙拿来,打开,老子今天要见见血,消消灾。”
汪会仁一看情况不太对,赶紧说:全副,钥匙不在我这里,周全走的时候带走了,李瑾也回家了,我这没钥匙啊。
方程认出了全耀,心中起了畏惧,他就怕全耀把锁给撬了,万一真进来了,再一冲动,说不定自己就遭殃了。他尽量让自己冷静,避开全耀的眼睛,他侧过身,不让全耀看见他的脸。
全耀面对瓮中之鳖却无可奈何,这真是老天不给他机会,或者说老天把机会都给了方程,要不是全耀被许剑抓到把柄,这功夫他早就把门掀开了,但今天他恐怕不能如愿了。
没钥匙就没钥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坐在值班室里,全耀一边催周桂写检讨,一面跟汪会仁解释晚上的事情,“我不是那个……哎呀……我是……方程这王八蛋……”
“全副,你到底是什么不是什么啊?”汪会仁的愚昧让全耀很无语,他知道这件事情越解释只怕会越乱套,鸡奸这种事和自己沾上边也够倒霉了,也就不再继续,他吩咐汪会仁盯着周桂,自己则倒在床上睡着了。
等他睡着之后,汪会仁打着哈欠,嘴里喷出一连串脏字,喷得周桂满脸都是。周桂写东西不喜欢人打扰,谁要是在旁边捣乱,他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为了完成全耀交给的任务,汪会仁只能是把话憋在肚里,过一晚跟过一年似的。
第二天,等全耀睁开眼睛,检讨书已经完整的摆在桌子上,汪会仁和周桂都不见了,只听见外面集合点名的声音,他迅速出来往医务室看了一眼,方程也没了,只剩下区强还病怏怏的卧在床上。他又追出去,鞋子还没穿稳,跑几步,右脚的鞋就飞出去了,他又忙着去捡鞋子,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可笑到极点。等他穿上鞋,下地劳动的队伍已经离开监区大门,他连方程的屁都没闻着。
灰溜溜的来到食堂,他直接走进后厨,刘武忠收拾完锅碗瓢盆,正和几个小弟清洗,见全耀进来,都挨个站起来行礼。
“有什么吃的?给我来点。”
刘武忠清楚,每次全耀这样问,那就证明他想吃点好的了,但最近民警们都太忙,根本没有人出去买肉菜,吃蔬菜倒有的是,吴松在监舍后面种了一大片,白菜辣椒豆角,应有尽有,虽然快吃没了,但也能采到不少。
“全副,食堂里没有肉了,你看……”刘武忠说这话的时候脖子都快缩到肚子里了,生怕被全耀把脑袋拧下来。
全耀不信,亲自检查了一遍装菜的塑料筐,又去橱柜里翻了一遍:给我炒盘花生。
花生炒好了,全耀自己夹着吃,旁边全是站岗的,正在兴头上,只听许剑在外面喊了几声:刘武忠,出来,刘武忠!
刚夹好的一颗花生,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硬是被许剑给吓掉了。他一拍脑门,“哎呀,忘交检讨书了。”
放下筷子,全耀是撒腿就往外去。
“领导,领导,怎么,还没吃?我让他们炒了花生,进来吃点?”
许剑拉着脸:还炒花生,要不我让上头把你炒了得了,刚犯完错误又搞起腐败,我看你是真不想干了。这个月工资先放在我这,什么时候表现好了再找我取。
一提到要扣工资,全耀慌了:别别别,领导,昨天的事纯属误会,是方程……
“少给我找理由,检讨书呢,让你六点过去给我汇报,现在几点了,你还在这吃喝。”
全耀也不解释了,从裤兜里摸出被他折得皱皱巴巴的检讨书交给许剑。许剑一看那检讨书就来气,又给了他头上几下。
“我跟你说,你要敢找方程寻私仇,就是知法犯法,最好遵守一个民警该遵守的规定,你小心被人举报,好自为之吧。”
全耀当然不服气,许剑走了,他接着去吃花生,还跟刘武忠抱怨起来:他许剑算个屁啊,要不是老子风里去雨里来的干,你们这帮暴徒还不给这里掀个底朝天?说我打人,他就不打?他打的比我还狠,你,你,你,还有你刘武忠,谁敢说没让他打过,跟我立贞节牌坊,不要脸,我要是半斤,他也有八两,还有种说我。
刘武忠还真没被许剑打过,不过为了迎合全耀,他只好说:对,他那次把我打的,差点没要我老命,后槽牙都让他打飞了。
一讨论起打人,全耀兴趣来了:让我看看你的后槽牙。
刘武忠难为情的张开嘴,全耀站起来,又弯下腰,像位牙科医生在给病人做检查,全耀把手里的筷子伸进刘武忠嘴里,扒开挡在牙前面的肉,看了又看,没有发现掉牙齿的迹象,他不信自己找不到,那筷子就像散架的螺旋桨一样在刘武忠嘴里乱飞乱窜,把他眼泪花都搅出来了全耀还不停手,直到他认为可以了才抽出筷子。
“后槽牙也没掉啊,许剑下手还是没我狠呐!”
刘武忠反应太快了,这显然不是全耀想要的结果,他赶紧替全耀辩解:掉了,怎么没掉,后来又长出来了,真的是许剑给我打掉的。
“滚滚滚,滚蛋,少他妈糊弄我,他打你我怎就不记得了?”
全耀从食堂离开,心情灰突突的,连刘武忠都开始对他撒谎,他以为许剑真的把刘武忠后槽牙打掉了,到头来他是一场空欢喜,二监区第一杀手的恶名还是该他背着,他始终没被许剑超越,他多么希望有一天许剑可以取代它的位置,这么些年了,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有些不耐烦了。
离开监区,全耀一个人向棉花地走去,脑子里涌出了更多的邪念,他要想办法把许剑掰倒,他要打压住方程崛起的势头,为了这些,他打算开始新一轮的招贤纳士,他要用一批年轻有为的死士重新巩固他的威严,否则长此以往,他的威严就会从二监腾空消失,他不能让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