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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尚的大田改造

何尚的大田改造

转监教育就这样结束了,等着大家的是大田劳动改造,监区很多工作是需要罪犯协助民警管理的,因为老犯中人才欠缺,监区决定结合实际,灵活运用监狱“罪犯特殊岗位罪犯选拔制度”,不受“需入监半年以上作为考核期”的硬性规定限制,破格从新犯中选拔优秀人员,短期考核合格后即可临时担任小组长、通讯报道员、监督岗或从事其它零星劳动。

当然,岗位是很有限的,而且即便是进入了有些岗位,还是免不了要参加田间劳动,因为在这里,经济才是命根子,不通过劳动创造财富,就会自己把自己饿死,不通过劳动,监狱财政缺口就会越来越大,犯人们的生活和学习条件就会严重受阻,这就是监狱长裘才千和副监狱长武铭为什么把生产问题等同于存活问题的最重要原因。所以这段时间,大家一边心里琢磨着弄个特殊岗位干干的事,一边早出晚归下地干活。棉花到了花铃期和吐絮期的过渡阶段,需水量很大,可自从一个多月前那场大雨过后,就再也没下过一滴雨,河里面的水死气沉沉的流淌着,被太阳烘烤得发烫,裘千才专门推掉了市里的学习培训,亲临棉花地做现场的引水入田行动。由于河道水平线远远低于棉田,加上水流量小,要想将水引到地里,就需要挖沟垒坝,所以全监一千多人基本上都被调过来干一件事,以监区为单位,分段开始挖沟;对一些因过于分散难以机械化喷药的地方,再从各监区抽出短刑期犯为零星岗位,去领取农药,对棉蚜进行喷雾防治,部分棉叶开始出现卷缩,开花结铃期已经受到推迟,如果不尽快防治,将造成晚熟减产。

出于管理需要,和尚、王侯被管教安排从刘武忠小组搬出去了,病鬼很不乐意也得遵从,这两人留在刘武忠身边,他可以随时知道全副的动向,这样一来方便自己活动,一旦他们离开刘武忠监舍,这两人对区强来说就没用了,确切的说,是何尚没用了,他岁数这么大,跟王侯比不了。何尚也是知道自己处境的。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何尚开始把心思用来找下一个主人,他一下就想到了七哥,上次他害病鬼没有从老温那里盈利,幸好七哥帮他脱险,从病鬼那里救了他一命,现在是自己报恩的好时机。但他频繁接触施放的事情也早已被病鬼看在眼里。

何尚刑期短,也被安排进喷药队伍,他接过小组长病鬼分发的药瓶子,挂在脖子上的塑料袋里,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他要是会打药,还用得着去偷盗吗,监狱领导都戴着草帽站在田埂上来回巡视,他也不能干站着,只好走进地里面,这是何尚人生第一次接触农活,以前生活在小城镇,没有机会碰这些东西,现在突然让他接手,对他来说真的很艰难。后背上的喷雾器装着满满登登的药水,足足有五十斤重,两根生硬的背带勒在他的双肩,那感觉好像要陷进肉里去,半个小时不到,他就累得浑身是汗,农药飞溅在空气中,让阳光一晒,空气立马被污染了,他喘着气,大口吸着这些被污染过的空气,马上就陷入了昏厥。那些忙碌在田间的犯人,在他视野里就好比一只只带翅膀的蛾子,那么轻快自如,根本不像他这么累。突然,他的肩部抽搐了一下,小腿一软,侧倒下去。

武铭从帽檐下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他隔了能有三十几米远的距离就大声喊叫起来:我日你祖宗。然后直接跳到地里,从垄沟中急速飞奔到何尚面前。只见何尚像个背壳落地的王八,四脚朝天,摔得吐不出声,他身子底下的棉花枝条已经齐根折断,能有六七株的样子。武铭气得火冒金星,抬起脚狠狠的跺在何尚大腿上:起来,小狗日的,今天老子要把你活剐了。说着揪起何尚的衣服将他扯起来,何尚刚站直身体还来不及认错,武铭又是重重的一脚让他再次躺倒在地里,这一次被折断的棉花更多。一起来到二监区棉地督促工作的文登也走了过来,劝武铭消消气,何尚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的不能言语。

“何尚,赶紧跟副监狱长认错,表个态。”文登说话间竟不顾身份把何尚一手牵起来。

何尚的鼻子因擦在棉秆上,划了个口子,正在往外冒血,他战战兢兢地说:我错了,监狱长,我错了。

“错了?错了就行了?在这里,错了谁都会说,但说一句话顶个屁用,文科长,你也要注意下管理方式,你看看这混账毁坏了多少株,让监区给个说法。”

文登傻眼了,武铭的横行让他意想不到,他走到倒塌的地方数了数,“一共十五株。”武铭气呼呼地走了。

晚上收工的路上,病鬼找到和尚说:何尚,说你没用你还不信,你看看你惹了多大事,你啊,提醒你一句,要是你再摔倒了,就直接倒在垄沟里,这样摔着虽然疼,但不会伤到棉花,就算摔死了别人也不会怪你。

区强的话深深地伤害了何尚的自尊,心里的滋味简直难以言表。一路上,何尚瘸着腿,走得很慢,汪会仁在最后面撵着他小跑,他感觉那腿火辣辣的,已经不像是自己的,武铭的那一脚好像将他大腿根劈断了。一路上大家都议论着何尚今后的命运,同时又想起入监当天军师对他做的那一番分析,大家越想越觉得军师说的话句句在理,何尚不会交好运的结论马上就得到了证实,现在病鬼不要他了,自己又得罪了副监狱长,看来他的日子要走上特色之路了。

毕文通已经在监区大门口徘徊了好久,一见大部队回来,他立马颠跑过去。

“周全,你赶紧,带着大家去集合开会,副政委又过来了,在那发火呢,要我把你们带过去,我没有时间了,许教导让我去买点好菜招待,我得赶紧去了。”

周全一听沈庄来了,再看看大家,一个个精疲力尽,饥肠辘辘的低着头,他真不忍心将这个消息通知大家。但又能怎样呢,听到沈庄来视察的消息,老犯们个个唉声叹气,捶胸顿足,方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太阳已经将他嘴唇烤开了一个口子,实在疼不行了,他只好用唾液进行一下护理,然后跟着队伍移动到会场上。

国旗下面,许剑和全耀低着头,文登将两只手交叉放在身体前面,听沈庄持续了近小时的教训,耳膜都长老茧了,但犯人们一到,沈庄教训人的声音更大了:

“两个月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工作的,那标语我当时是怎么说的,你们到底长没长脑子,给我改成这个样子,依我看还不如不改。文登,你自己看看这句话”,沈庄指着右边房子上的标语说:“我没记错的话,以前是改造与惩罚相结合,我当时说惩罚这个词不好,结果你们又改成教育,教育是什么?教育能全面概括面临的问题吗?再看左边,修改之前的原话是,这是什么地方?结果你给我改成这里是监狱,净说废话,你们的工作态度简直让我失望透顶,还有一点,既然我让你们修改,为什么修改完成不跟我吱一声?

文登对许剑挤了挤眼睛,许剑机灵的回答道:领导啊,你说你工作这么忙,这点小事再去给你添麻烦,那我们二监区真是过意不去了。

听许剑这么说,沈庄心里好受了不少:你们啊,就是细节上做不好,别看这只是一句简单的标语,做决定之前要考虑到文字背后的化学反应。

沈庄也说累了,然后将文登他们几位撂在一边,向犯人走去,服刑人员早就在两位管教的吩咐下排起了队列,见沈庄一过来,周全喊了声蹲下,大家听到蹲下的口令,前脚掌着地,臀部坐在右脚跟上,两腿成60度,手指自然并拢放在两膝上,上体保持正直。这一套训练有素的动作差点把沈庄吓一跳,整齐,有力,精神饱满,传递着生命的气息。沈庄很满意大家的礼貌,他走到队列中,俯看下面蹲着的犯人,就像看一只只秃顶的狗,这是些非常乖巧的狗,蹲在地上等待主人的呼唤。随后,他就新犯何尚无故损毁棉苗、破坏生产事件作出了批评和集体警告,然后强调,大家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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