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讲堂
今年的捡棉花劳动并没有像往年那样持续了三个月,裘才千也不敢带大家出去帮农场干活,减少户外劳动的改革要求提了好几年,现在纪检力度逐年加强,今年形势尤为严重,充实狱内产业,淡化监外劳动,降低监外犯罪事件,把一切不法动机缩小在监狱内部消化,加强内部管理,夯实自主产业是改革的核心思想。往年捡棉花挣来的钱多数都不知去向了,但全耀向大家保证,除了监狱自己棉花地的活,不会再给大家安排其它劳动,所有注意力即将回到监狱手工制作,石头加工,服装制作,和花卉种植上面。
但他保证的话说了不到半天,武铭的电话就来了,说有家农场捡棉花缺人手,不能让老百姓辛苦种出的棉花毁在紧要关头,让二监区和四监区出五百人去帮忙。
没有人主动请缨,全耀也被突如其来的通知打得满地找牙,裘才千明明刚下达的通知,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毕文通劝他说,哪有那么容易啊,你想想那些农场主,哪一个不是财大气粗,说起话来横五横六,以前咱们全监出动,现在去一小半,先给他点压力,明年咱们去一百人,慢慢的就好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口也吃不成胖子,改革是有要求,是有监督,但循序渐进才是解决问题应该有的思维。
听了毕文通的话,全耀舒服多了,他看到了上面做出的表示,让两个监区出五百人就是最好的态度和回应,但一个人不出就会将回应变成一种不懂交情的冲撞。
规矩和人情就是这样的纠缠不清,谁让人要学会思考呢。
方程作为大组长,新调来的民警范聪一上任,方程就把生产劳动的事宜全权交给了范聪,但范聪对权利没有半点兴趣,把他从内地调过来的原因就是考虑到他这一优点,来这里是帮忙搞生产的,不是来养尊处优当大爷。但有一点,范聪在内地对抓生产管理虽然很有一套,来到这里的棉花地他就傻眼了,捡棉花的活他从来没接触过,以前的生产经验一下就失去了效用。所以尽管监区准备按照上头要求,撤去方程对生产环节的管理,可一些技术和程序上的事情,他还要带着范聪适应一段时间。
为了帮助大家体验生活的艰苦,方程从新到两年的犯人里抽出名额,跟四监区派过来的老兵一起投入了战斗。监区的所有生产任务都交给了军师和邓纪华他们。两个月下来,范聪光滑的皮肤就被风沙阳光画成了一块磨砂纸,不过他的脸面没白丢,整套捡棉花流程和需要注意的地方,方程都给他讲述了一遍。
白花花的棉花从枝头上一收而空,秋风瑟瑟般就铺天盖地的卷过来了,把地上的牛羊,花草,砂石,活着的,死掉的,全都被裹得严严实实,谁也逃不走。等秋风收割完他的精灵,就一转身,把光溜溜的世界抛给了银装素裹的冬雪之中。
南方过来的民警和志愿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季节的更替打倒在床了,全耀跟汪会仁吩咐食堂赶紧煮姜开水,又从文登家的服装店购置了保暖内衣,监狱又给发放了冬大衣,最重要的是,他们赶上了新监区民警宿舍楼的投入使用,这里的供暖和以前一样,也是自主供暖,锅炉房换了新设备,还专门从外面聘请了锅炉师傅,这样一来,就连暖气管维修的事也解决了,对南方过来的民警来说,这就是福祉。
入了冬,方程把心收了回来,放在“监舍讲堂”上面,按照他的建议,军师在过去的十个周末,让斗争记录了犯人的演讲故事,方程给《向阳报》校稿结束之后就拿过来斗争的记录,并找来斗争,邓纪华,军师,还有五个刚成为通讯员的新犯,一起商量后续的事情。
方程让大家根据演讲记录,提取故事精化,写成诗词。
“方程,你这是?”军师还不知道方程的打算。
方程又花了半个小时跟大家解释项高跟他商议的事,大家才拨云见日,明白了事情的始终。
四监区为了响应方程的讲堂,由教导员出面,跟全耀商量了一下合作事宜,想让四监区犯人也加入到讲堂活动中来。蒲一刚是第一个报名的,这个周末的演讲就轮到他上台。
外面风雪交加,看不见天地的样子,缭乱的云层歪歪扭扭的绞缠在冷艳无情的天幕之中,周全关上被风吹开的窗户,让前来听讲的犯人安静坐下。蒲一刚从前排预讲席上站起来,颤颤悠悠的走上讲台,下面做了一排前来听讲的民警,剩下的全是同他一样的人。
蒲一刚为了写他的悔改录,经常熬夜构思,寝食难安的过了这些年,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他身子直挺挺的立着,把眼睛放在下面坐着看演讲的蒲二强身上,好像今天的演讲是专门说给他听的,蒲二强把头一埋,不敢看他哥严肃的面孔。
“六年了,我都忘记自己叫什么了,忙的时候知道累,一休息下来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就又掉在我脑子里面,有多少个夜晚我从同样的梦中醒过来,一摸我的脸,都是热乎乎的眼泪。那天,我弟弟因为工作的事情,跟领导闹了别扭,晚上的时候我们就出去找地方喝酒,他说领导嫌他做事不利索,不想让他干了,他说自己读了二十几年的书,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后来他喝多了,为了让他排解压力,我没有拦着他喝酒。正好那天,店里的老板娘正在教训收拾卫生的员工,说他不会干活,让他滚回家。我弟弟就因为这个事,冲过去把老板娘打了,其实我要是让他少喝点,他也不会意气用事,最后老板娘怀孕五个月的肚子被打掉了,还害她毁容了。他老公没有报警,直接找社会上的人来杀我弟弟,幸好那天我在,我是在我家屋里把拿刀那人的手剁下来的,那只手就摆在我面前,断了筋的手指还在拼命的抓挠着,好像要把我的内脏抠出来生吃掉,我看不下去,也是吓坏了,就把那只手掌剁成了几块。我爹我妈醒来的时候,打电话给医院,把那人送走了,又亲自打到派出所。我跟我弟弟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十二年,我们进来是因为被人看不起,遭人嫌弃,但既然进来了,我们就要努力完善自己,出去的时候做一个让人瞧得起的人,因为我的鲁莽,给受害人造成了身体的缺陷,这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恶梦,所以我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做一个好人,把我每一个明天的计划写在纸上,把每一个过去的昨天记下来警示自己的言行。如果我不带我弟弟出去喝酒,所有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更不会……”
“哥,哥……”蒲二强被他哥的演讲触到心坎了,他从观众席站起来大喊了两声,然后用手扒开挡在道上的一排排膝盖,跌跌撞撞要往台上跑,负责安全执勤的民警想上前组织,全耀给了他手势,让他放蒲二强过来。
蒲二强冲到台上,两脚一软就插跪在地上哭成泪人了。
“哥,对不起,都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跟人家动手,也不会害你跟我一起坐牢,你当时都定亲了,还有一个月就要跟刘敏结婚了,结果,你们的亲事也毁了,刘敏到现在都没给你写信,你不但没怪我,我还在这里给你惹麻烦,我知道你不敢把我受罚的事情跟咱们爹说,你在信里从来不让我报忧。我要是听你的话,跟着方大哥好好学学种花,也不会没事可做乱想问题,你让我戒酒,我到现在都死性不改,你要是对我失望就踢我几脚,踢死我我都愿意。哥,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可你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跟我说过,什么事都先考虑我,我脾气不好,性子急躁,你怕我多想,怕我不思进取不好好改造。哥,我错了,我向你保证,向在座的民警同志保证,我蒲二强再也不喝酒违规了,我要跟方大哥学种花,学石头加工,我再也不想我的吉他了。”
蒲二强说完憋在心里的话,整个人就再也起不来了,在场的观众对蒲家兄弟真诚的悔过和保证深深打动,全耀带头站了起来,掌声持续了好久好久,但蒲二强什么也听不到,他已经被蒲一刚紧紧的搂在了怀里,泪水塞住了他的听觉,他只觉得身体里突然释放掉这么大一股气,一下就承受不住了。压力的释放让他紧绷的神经无法适应过来是正常的,全耀让周全马上将蒲二强的吉他取过来。
蒲二强哭累了,周全的吉他也送到他面前了,蒲二强看见吉他,模糊的眼睛一下雪亮起来,他从悲伤到感动,又从感动到感激,他让周全先下去,他要为大家弹唱一首《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无声无息的你,从曾经问我的哪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
会散去之后,斗争把台上的对话基本记了下来,问方程今天故事的诗词谁来撰写,方程说,交给我吧,蒲一刚是我的朋友,他兄弟就是我兄弟,我来写吧。
千世情,手足相照,举夺明月之光,谱写夜色之华丽。同足心,血脉共牵,踏遍荆棘之痛,品鉴牢狱之光辉。
文字虽短,但将蒲家兄弟手足之情交代的很清楚,方程不长篇大论是想让蒲一刚自己动笔,在蒲一刚这样大诗人面前舞弄,方程还是会有班门弄斧的嫌疑,方程是尊敬蒲一刚这样的人才的,尊严永远是一个人拼尽力量,最后剩下的底线,方程不想因为自己负责这个活动,就抢占了蒲一刚创作自己这段简短人生际遇的机会。
趁热打铁,邓纪华忍了好久的疑问终于向方程发了出来:方程,你不说要搞什么立志成才联盟会吗,到底还搞不搞了?
“哈哈哈,不是已经搞起来了吗?”方程笑望着一脸疑惑的邓纪华。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方程又笑了一声,转身忙别的去了。邓纪华留在原地,定神一想,一拍脑门,灵光一闪:好你个方程,搞个监狱讲堂就是立志成才啊,我饶不了你。
说着邓纪华就追上去要揍方程,但他知道,方程的这个监狱讲堂确实让大家表露了自己的心声,志向不是什么宏图伟业,而是当下最能触发心灵震撼的几句实在话。
项高是圣诞之前来到监区的,方程手里的稿件已经够编排一本四五十页诗刊的量了,所以全耀以监区的名义给项高去了邀请函,让他下来验收方程的成果。项高先翻看了一下黑白版的《新航诗词刊》,然后语重心长的说:诗歌也好,词赋也吧,写出来的东西是要有灵性的,我不反对你们真善我的表达,但我得给你们补充一下诗词创作的知识,咱们虽然身在囚笼,但能写会道的人,肚里其实是有文化的,来之前我就聊到了这些问题,方程你的作品我就不说什么了,对现代诗和古体诗把握都不错,我主要帮大家补充一下词赋创作需要注意的东西。
项高为了把《新航诗词刊》的基础打好,他一连在塔克木住了一周,项高一来,这周的晚课就全被他用作诗词培训了。
项高主要从五个方面,分了五个晚上分别阐述了诗和词的根本区别。首先介绍了诗词和音乐的历史渊源,然后从二者的句式、句法、韵律、对仗等方面就行了补充,让大家做到不仅会写,还要知道如何写对,什么叫一韵到底,什么叫平仄通压。接着介绍了二者的题材选择问题,诗歌注重对国家兴亡、民生疾苦、胸怀抱负、宦海浮沉等的刻画,而词则偏向在描写男欢女爱、相思离别为主,多为个人情感的自述。缪越先生曾把诗词语言特色比喻为士大夫延客和名姝淑女的雅集园亭。最后从风格的差异阐述了诗词之间的异同之处。
项高对于方程发展大墙诗词想法的偏向引起了一三监区的重视,为了跟上省局的思想节奏,马上,一三监区那边就向全耀表示了盛情邀请,希望全耀可以把监区“监舍讲堂”的思想和灵魂带过去一起谋发展,全耀谦虚的拨通那边电话,详细的说明了活动举办的初衷以及整个流程,并祝他们早日举办起来,到时候四个监区来个大比拼,但那边的意思是方程可以带着他的团队过去做几场演讲,给他们带个好头,他们也好眼见为实,学以致用。
全耀一开始是有私心的,毕竟这是二监区自己的文化,就这样免费推出去,心中多少有些不舍。教育科长杜德得知此事后,把全耀说了一顿,让他放下监区之间的那些成见,那些攀比,又就地取材,给他举了石头饰品当初是怎样推销出去的例子,告诉他是二监区的东西,永远不会被偷走,特别是文化这种东西,真正懂文化的人是会让文化舞动起来的,文化不是一成不变,它的起源是一种思想,围绕着这一思想做的延伸才是文化起源的目的。
果然,很快方程就用他的行动证明了杜德对于文化分析的正确性。正好,2011年的圣诞节刚好赶在周末,既不耽误杜德搞冬训,讲堂还能照常开展,但就连全耀也没想到,这次演讲既不是犯人的自我讲述,也不是文化知识的普及讲座。当方程打开幻灯片,随着背景音乐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幻灯片题目惊呆了。“我的好兄弟”开讲了,方程一句话没说就开始放映,周华健的《朋友》伴随着图片的跳动,在灯光暗淡的阶梯教室显得格外有韵味,第一张图片就是周桂端着盆帮大家洗衣服的照片,他穿着一双破拖鞋,裤腿卷到膝盖的位置,左右两边高低不一,他的头发湿乎乎的,但脸上的笑容却是真实的,接下来的好几张都是周桂,他从兴高采烈,然后病倒在床,最后再站起来养花种草,到棉花地调查计数,最后只留下一张空荡荡的床铺。周桂的监狱生活,方程只用了不到十张图就给概括了,全耀觉得照片或多或少带了一些消极的元素在里面,特别是最后那张空床,分明是人去楼空的意思,大家看过,肯定会心情低落。
毕文通用肘关节碰了碰全耀:再看看,我看大家现在反应还行,他们开始想念周桂了。
全耀回头一看,那些认识周桂的老犯人,眼睛里都蒙上了一层灰,不认识的就当做图片欣赏着玩。他又压低身子,不打算站起来制止了。
周桂过后就是马广,然后是曹根,最后是文登,许剑,还有任坤。所用图片全部由周全提供,翟小峰负责制作,在方程放映之前,内容信心全是保密的。《朋友》这首歌唱了两遍,幻灯片才播放结束。大家眼睛还没从画面上醒过来,方程的声音就通过教室两边的大音响传出来。
“各位领导,各位同改,大家圣诞快乐,今晚是除夕夜,我们的好兄弟马广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离开大家的,他的亡魂还漂在茫茫白雪中,始终没有归家,我想说,不管他为什么离开,他都给了身边人一段抹不掉的回忆,也许他留给我的回忆是干涩的,是充满阴影和窒息的禁闭空间,但朋友们,人生艰难,人生短暂,干涩的回忆也能给我们警示和提点,生命如此可贵,我们的一生就是不断给别人制造回忆的过程,我们越是尊重自己生命,在别人的回忆中就会划出越长的轨迹。我们还有周桂这样的好兄弟,还有曹根,我记得当年在开往塔克木的专列上,他说过死在大漠的玩笑话,结果老天爷真就在他23岁那年带走了他对世间的留恋,我们不得不说这是老天爷给他开的大玩笑。还有我们最亲的朋友,轻允许我称他们一声兄弟,可爱的螺丝钉,灵魂的工程师,我们的文科长,严厉的许教导员,大家心中的生死判官,为了把工作干好,他改变了自己,从一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变成了张嘴就骂的黑脸长官,但他的骂也是可爱的,我们这些人该骂,更该打,是我们损害了人民公仆的形象,但这里需要这样一种形象,没有这个形象,我们大家就会造反,就会不知对错,到最后重流回社会,又会因为不知对错而重新再流回来。任叔我就不多说了,一辈子都给了监狱,就连现在退休在家,还帮着监区照看石头店的生意。最后我还要回忆一下顾仁警官,他是大家身边的朋友,是大家在这里的导师,每个人都在用价值观行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完成很好的转身和升华,但顾警官却做到了,他用自己的生命在开辟血液里的疆土,用行动拯救咱们这些裸露在外的老弱病残,教我们伸出手为自己行动,迈开脚为自己行走,他离开了,但他留下的财富却淌进了咱们每个人血液当中,吃苦,勤奋,不骄不躁,废寝忘食,他用他的精神和行动为咱们雕刻了一个现学现用的模子,让咱们的救赎之路变得明晰,变得有章可循,变得稳妥扎实。遇到这样一群人,我们是幸福的,没有他们的和蔼可亲,没有他们的凶神恶煞,没有这些苦口婆心,没有牢骚满腹,没有他们日日夜夜的失眠灯火,就没有现在的我,也没有现在的你们。让我们记住这些人,将来还会有我们的兄弟在我们人生行进的路上照明迷途的方向,帮我们走出无知的生命误区。让我们为这些英雄朋友喝彩,让我们祝福他们平安吉祥。”
方程用他灵活的大脑现场组织了这篇演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轰动效应,他的大胆,他的不拘礼节,他对敏感事件度的把握能力,最重要的是他的想象力。演讲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拔地而起,他们拍的不是手掌,而是一种信念,一种让筋骨舒张的生命力正在他们脚底下跃跃欲试。他们听懂了方程强烈的号召,听懂了作为人的使命。全耀是第一个走上去跟方程握手的,他难得这样激动。等他想让汪会仁也过来握手的时候,却发现汪会仁早已不知去向。
“要手机?你要手机干什么?你亲戚到底能不能给你打钱过来,要是不能,你赶紧把银行卡还我?不然,我下次再用点力,直接踢死你。”汪会仁靠在教学楼大门口,对蹲在地上的翟小峰说。
“汪副,你就相信我吧,你随便给我弄个手机,能打电话就行,一百两百的,到时候我五倍价格还你,等钱一到账,手机马上还你。我要是多用一天,你随时可以把我交出去。”
汪会仁嘴里的烟头在风中瑟瑟发抖,抖着抖着就熄灭了。他伸出手,将被他踢到在地的翟小峰拉了起来。
“就算给你手机你也用不上了,还不知道吧,现在的监区可不比以前了,全监区覆盖了信号屏蔽设备,手机在监区里只能当块砖头,你说给你还有什么用?翟小峰,我说你胆子也越来越大了,你把我当什么了?啊?再敢跟我提手机的事,我马上收拾你。”
翟小峰咬着牙,肚里的肠子在打结,他没想到会出屏蔽信号这档子事情,将他整个计划都给撼动了,不过,他坚定的看了一眼汪会仁,把这口气咽回肚里,他不想轻易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