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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和罪的果实

爱和罪的果实

施放下车后,半闭的眼睛突然在听到区强声音的时候睁开了。

“区强,区强,你个老东西,真的是你啊?”施放的脚好像不疼了,他在武警手里蹦蹦跳跳,像只身强力壮的瘦猴。

“老七啊,你他妈怎么搞的,学老子挨枪子,没本事,我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别丢人别丢人,你还是不听我的啊,你这臭脾气,到死那天就这样了。”

区强看见施放腿上在流血,闻到了弹头烧焦皮肉的味道,他还想追上去教训施放,施放也想过来跟区强好好干一仗,但来不及了,武警对区强说,再过来骚扰犯人就给他一枪,区强继续跪倒在地,等着周全出来接他。

周全不敢在里面耽误太久,把施放的事情跟全耀和许剑报告之后,就偷偷的出来见区强。他问区强怎么又跑回来了,区强说外面的生活方式他适应不了,外面的人心眼太多,他不是人家的对手,周全讽刺区强说,你的心眼就够多了,外面的人怎么是你对手。区强又说还是监狱好,他习惯住集体宿舍,自己一个人住,天天做恶梦。周全怎么劝说都没用,施放的事情还等着处理,实在没办法了,他才想到退休在家的文登,他打电话给文登,让文登暂时把区强领走,等他下班了再过去说服他回家。

周全和门卫进行了精心的沟通,然后把区强带到门卫室先安顿了,让他在那等文登接他。

一个小时后,文登就把区强带走了,来到市区,文登领区强到公园里转了转,又领他在街边吃了点东西,闲散是最好的消遣方式,文登尽量用简单的方式诠释给区强生活中精彩的东西,两人转着转着就来到了郝秀丽的服装店,他本不想让区强知道,但郝秀丽一眼就看见文登路过外面,把他叫住了。郝秀丽问文登身边的跟屁虫是谁,文登说一个老熟人,郝秀丽将信将疑的想将区强请进店里坐坐,文登说不坐了,他们还有事要忙,郭凤也出来叫文登,说自己熬了姜糖水,开春喝点能预防感冒。

郭凤一出来就坏了,区强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姑娘,他在邓纪华那里看见过照片。区强张着嘴想要说话,郭凤一转身就进去了,幸好文登没把区强带进去,不过事情在他两走过两条街的时候就被区强揭发了。

“文科长,你家请的女工我认识。”区强缩在文登后面,冷冷的冒出这句话。

文登背在后面的手松开来,转身问区强:你认识?那你跟我说,她是谁?

“她是邓纪华女朋友,几年前去见过邓纪华。还跟他在棉花地干了两个月活,我记得清清楚楚。”

“邓纪华女朋友怎么会在这里?”文登反问区强,区强摇摇头说:不清楚,那年地震,这个女的还给邓纪华写过信,说邓纪华爹妈都活的好好的,本来邓纪华都上吊自杀了,幸亏后来她写信来,要不然邓纪华那小子肯定完蛋了。不过我早就听说他们两个分手了。

文登对区强的话很重视,他听过一些邓纪华跟他女朋友的故事,但早就忘了他女朋友叫什么。凭着多年的人生经验,他很大胆的进行了猜测,认为郭凤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这么好的姑娘来这里不是为了邓纪华还能为了什么,要说打工哪里打不了,非得要跑到大西北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文登决定先不去干涉郭凤的隐私。

周全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但还是按照约定过来接区强,文登问他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周全说只能是多费费口舌,文登说这不是长久之计,让他把区强交给他处理,周全觉得很不妥,不想再让文登搀和进来,要是再让郝秀丽知道,两个人恐怕还会吵起来。文登让周全把家门钥匙给他,白天他没事就过去看着区强,等他情绪稳定了就亲自把他送回去。周全犟不过文登,只能先领区强回家住宿,第二天文登早早就来敲门,接管看守区强的重任,周全的家也变成了区强的临时看守所。日复一日,不知复了多少日,文登天天早起过来陪区强,有一次感冒了还坚持过来,虔诚的坚持就会换来行动的硕果。

区强终于闲不住了,他被文登的坚持和付出所感动,那天文登来的时候,区强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要走,他说他不能这样下去,更不能回到监区。临行前,他委托文登为他做最后一件事情,手里的信是给白春霞的,里面谈到了孩子的问题,谈到了白春霞出狱以后的安置问题。但这些,区强都不希望文登看到,文登从区强眼里看得出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看出了一个男人开始学会变得有责任心的样子是多么可爱,文登答应区强,信里的内容除了白春霞,不会有第二个人看见。

坐上了再次返乡的火车,区强感觉他的这一生真是遇见贵人了,他回监区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白春霞肚里的孩子,他永远记得他出狱那天,白春霞扑到他怀中偷偷塞到他衣服里的信件,正是那封信里,白春霞把怀孕的事告诉了他。他觉得自己不能让母女两单独在监狱遭罪,但幸好有周全和文登,才让他明白冷静的重要性,才让他明白就算自己回来,也帮白春霞做不了什么,只能徒增一堆麻烦。现在他把要说的话在不需要经过民警检查的前提下通过信件的形式,在文登的帮助下,成功交到白春霞手里,他从来没想到事情可以那么简单,就像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从一个流氓团伙老大变成一个有着家庭责任的男人一样。

区强一走,文登乘车就到了一监区,民警们都出来接待,文登却清清淡淡的跟大家闲聊了几句就急着去见白春霞。朱莉把文登和白春霞安排在谈话室见面,见到白春霞之后,文登把区强的信件给他。

“区强给你的,快看吧,看完我帮你带走。”白春霞知道文登的为人,赶紧撕开区强的信,一字一字的读着,每读一个字她就能听到肚子里孩子的心跳,那是她跟区强艰难的结晶。

信中说让白春霞注意营养,他会给白春霞打钱过来,让他无需有后顾之忧,区强还鼓励她好好改造,让她这两年内争取别跟人打架了,如果孩子被民警发现,能生下来最好,生不下来也不要难过,区强最后把自己的住址留给白春霞了,区强说他会在白春霞出狱的前一个月在家门口挂上一条红丝带,要是她愿意跟他过,到时候坐车去找他,看见红丝带就代表对她的欢迎。

这是白春霞收到过的最美丽的情书,美得让她嚎啕大哭起来,委屈的白春霞受到区强文字的感染,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怀孕的事。

“什么?”文登的花镜差点没吓掉在地。

“简直乱来,你……你们……”文登被白春霞干出的荒唐事气坏了,不过他马上冷静下来,问:谁干的?区强?

白春霞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他们不知道吗?说没说怎么处理你?”

“朱管教还不知道,可能营养跟不上,我的肚子一直长不大,他们才没发现。”

文登从兜里掏出纸巾扔给白春霞,快擦,擦完了我把你送回去,你的事我来解决,给我好好配合。

白春霞问他怎么处理,文登说当然是按程序处理,把你怀孕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白春霞说她肯定坦白从宽,但她担心会连累区强,她很清楚自己跟区强这种行为纯属通奸,是不合法的,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白春霞又问孩子能不能打掉,文登不讲情面的骂了她一句:打掉就是扼杀一条生命啊,你怎么考虑的?这个事想都别想了,我不会同意的。

白春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一方面考虑到肚里的东西,一方面又担心区强。文登让他做好思想准备,千万别乱来。

当天晚上文登就失眠了,翻来覆去在想这件事,郝秀丽问他哪儿不舒服,他摇摇头说,哪儿都好。

文登陷入了工作以来从所未有的一次思想斗争中,他刚刚看到一个生活的强者站起来,刚看到发生在区强身上的惊天巨变,命运却一下就要将他获得的东西无情夺走,他花了二十多年改造出来的人难道就这样再次被葬送吗?这一夜对文登来说绝对是漫长的一夜,他在想是不是应该不要那么残忍,不追究区强的责任难道不行吗,白春霞和区强明明已经爱上了对方,他们只是疯狂过度了,他不敢去想追究区强责任的后果会是什么,也许是白春霞的彻底迷失和倒下,让一个大肚子女人经历这种折磨是残忍的,她本来就在遭受牢狱之苦,她肚里的孩子缺乏营养,生出来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他更不知道监狱能否允许孩子的降临,如果是强行将孩子拿掉,那么谁又会是真正的杀戮者?

如此种种的不确定将文登拖到了天亮,他走出家门的那一刻,谁也不会相信他是个退休干部。因为在郝秀丽离开家门的时候,文登又穿上了他久违的警服,今天他要去一趟二监区,区强是二监区的人,让白春霞怀孕是区强出狱之前的事,如果要追究责任,监区领导也要被连带进来,事关重大,肚里的孩子再缺乏营养迟早也会长大,等白春霞肚子彻底鼓起来再也工作不了的时候,做决策就来不及了,所以他第一时间把二监区许剑,全耀,周全和汪会仁找到院子里进行了秘密的会谈。

许剑和全耀听完文登的故事,脸上的血红蛋白全都吓死了,他们太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了,当年一监区发生的警员和女犯的怀孕事件就把当时的监区领导全部射落马了。照现在的情形看,事件引发的后果比起当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文登想听听大家什么意思,其实文登觉得自己已经在作弊了,私下召集大家在这里商量如何应付事件,本身就是违规的做法。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管,等白春霞肚子大起来之后,所有跟事件有关的民警和当事人都被处以受罚,把事情交给法律去评判,但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文登最担忧的就是法律应用的不讲情理,他怕把民警辛苦建立起来的制度和从犯人那里取得的信任付之一炬掉。

没有人清楚汪会仁在思考什么,这个预谋者总会在这种时候有自己的想法,说实在的,许剑早一天下台,全耀就早一天提正,他汪会仁就能接着全耀位子坐下去,要论政绩,全耀完全有一篇光鲜的说辞,监区所有好的发展都跟他息息相关,他还借方程之力发表了两篇学术文章,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有政治家天赋,又有科学家头脑,这样的人不提拔,恐怕说不过去。

所以文登开完会之后,全耀就开始琢磨了,要是不做点什么,到时候追查下来,那就一窝黄了,谁都逃不掉,但要是稍微动动脑,有些人或许能幸免下来。文登只给他们一天思考时间,一天之内他们拿不出像样决策,没有点做事的态度,文登就不管了,但他们要是有点办法,或许文登能把事故的影响降到最低。

他低估了全耀这帮人,更不了解目前的汪会仁。文登刚走,许剑又开了个没结果的会议,一散会,全耀就一个电话打到纪检书记曾少新那里了,说二监区教导员有严重违规问题,要求查处,许剑还一无所知,他知道全耀早就对他心怀不轨,但没想到事情会出在这里。一个小时后,沈庄来了,全耀就等在监区外面,他不能让沈庄先见到许剑,他要当面提供许剑的违纪证据。全耀问沈庄怎么是他过来了,纪检书记呢,沈庄说,书记个屁,书记在检讨自己呢,他的问题还有一大推没交代清楚呢,哪有资格下来查别人。

全耀什么也不说,领导之间的问题不是他能关心过来的,他从兜里掏出一沓洗好的照片递给沈庄,这已经是两三年前的照片了,照片上是许剑光着身子让犯人按摩的场景,这种照片要是传播出去,给塔克木造成的恶劣影响有多严重那就不言而喻了,照片在全耀办公桌的抽屉里锁了两三年时间,有的照片都长虫洞了,但全耀一直在等机会的到来,盲目的举报并不是聪明的做法,加上最近他从毕文通那里得知监狱要进行人事调整的消息,这对全耀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暗示。好钢用在刀刃上,这时候举报许剑是最合时宜的。

沈庄看了一遍照片,一下子攥紧拳头,将照片捏成一根棍,他说他现在就要给许剑点颜色瞧瞧,全耀劝沈庄别着急,许剑的问题多的是,这只是其中一件,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全耀又把许剑如何利用区强为自己谋取经济利益,如何利用区强对犯人实施武力征服,说到最后,全耀才说许剑玩忽职守,让区强和白春霞发生了通奸行为,问沈庄该怎么处理。

沈庄听完全耀的小报告,眼睛都花了,脑子里像有一百架直升飞机在直旋上升,把他脑壳都快撞碎了。一把将全耀推倒在地,车都没开就冲进监区冲着许剑去了,同时,汪会仁这边也在给全耀擦屁股,他把电话直接打到裘才千手中,打了好几个裘才千才接。

“你到底要干什么?”裘才千就像遇到了一条难缠的癞皮狗,怎么做都不能让他满意。

汪会仁把监区发生怀孕的事情跟裘才千叙述了一遍,裘才千说,那就处理吧,让许剑下台,正好你跟全耀也名正言顺的上去了。裘才千知道这就是汪会仁打电话想要的结果,汪会仁又问裘才千还需要处理谁,他打算怎么办理白春霞跟区强,裘才千对着电话就吼了起来,还怎么处理,该抓的抓,该审的审,该罚的罚。汪会仁又问,白春霞肚里的孩子怎么办,裘才千说坚决拿掉。

听了半天裘才千意见,汪会仁还没说同意呢,所以轮到他发表看法了,他觉得区强好不容易释放了,要是因为白春霞的事把他抓进来,你再把他孩子给毁了,恐怕二进宫的区强比起从前那个区强就要变本加厉了,汪会仁说孩子就是区强的命根子,谁要敢把他整没了,那整他的人估计也危险了,生孩子是他这几年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他建议裘才千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常规处理,常规处理带来的结果就是不寻常的报复。

许剑的办公室跟一监区民警共用一个屋,沈庄进去的时候,张嘴就把许剑的罪行骂了个遍,把许剑脸面都扫光了,当谈到白春霞怀孕的时候,一监区教导员手上的钢笔都吓得不出墨水了,他站了起来,要求马上提审白春霞。刚迈出去一步,办公桌电话就响了。没有人会理会办公电话了,代表纪检处下来检查工作的沈庄才是他们现在最要紧的客户。还没走到监区,许剑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来一看,咔的一下停了下来,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沈庄和一监区教导员。

“监狱长!”

“接啊,你不想活了?”沈庄提醒他最好老实交代自己问题,争取宽大,监狱长肯定是听到风声电话才下来的。

许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监狱长啊,你好你好!”

“好?我他妈能好吗,你们一天到晚在下面都干些什么,嗯?许剑,我对你简直失望透顶,这件事你给我听好了,那两个犯人谁都不准动,就你们那点脑子,办出的事根本不是人事,还不够给监狱惹麻烦呢。”

裘才千交代完行动指南,又骂了许剑一通才挂电话。电话捏在手里的时候,许剑自己也木了。

“哑巴了?说话啊,监狱长什么意思?”

许剑把裘才千的指示传达了一遍,三个人就灰溜溜的又回到办公室,大家不知道白春霞和区强长了几个三头六臂,怎么就被裘才千保护起来了呢。

坐在办公室,许剑脸色刷白的发着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走到了事业的尽头,虽然他不知道沈庄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知道照片上的事的,更不明白照片是从何而来的,所有的未知拧成一股带刺的绳索,紧紧的缠绕在他脖子上,让他感觉呼吸在一点点失去平衡。

沈庄让他做好准备,工作肯定是不能干了,干了这么多败坏风气的事,即便不处分,在同事面前他也抬不起头做人了。

三个人正沉默的时候,全耀跟汪会仁一起走了进来,这两只狡猾的狐狸,狼狈为奸了这么多年,汪会仁在全耀的影响和督促下,现在已经有了教导员身上的气质,虽然两个人都不知道彼此在刚才干了什么缺德事,虽然他们在想法上不完全相同,但就许剑下台这件事,两人是绝对意见统一的。

装模作样的走进来之后,全耀先假装跟沈庄打招呼,然后说找许剑有点事,因为他们商量好下午来汇报有关白春霞事故的处理意见。

许剑抬起手摆了摆,意思是你们都走吧,看得出,他挥手都没力度了,整只手看上去像极了一块面片。

等周全到的时候,什么也没赶上,沈庄带着许剑的情况和那些照片回去做研究决定了。文登是下班之前才给周全打的电话,焦急在家的文登终于得到了事情进展的概况,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节外生枝的情况居然这么多,不但牵扯出许剑的违纪行为,还把监狱长都拉进来一起参与研究决定了。

眼睁睁的看着区强就这样做了爹,慕容斯林的心显得有些疲惫,人到中年,一无所获,没老婆,没孩子,他不敢想象出狱之后面对空荡荡的家,会不会再去犯罪。加上长时间没在医务室帮忙,内心显得极度空洞。所以这两天他又带着他的小老乡出来晒太阳,龇牙咧嘴的望着龙大龙二,龙大龙二被他打怕了,看见他用大眼珠子往他们身上瞄,故意绕得远远的。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三天周全就找上门来了,他什么都没跟慕容斯林说,而是将带来的信件递给了他就离开了。

慕容斯林很少有来信,每一次都当做神秘礼物来对待,找一个舒适的角落,忙完手头的杂事,推掉所有活动的邀请,打牌,玩游戏等室内活动一律拒绝之后,他拆开了信。

“慕容,你们管教寄来的《新生报》有你的名字,真没想到那个方程把你写得那么好,他说你在里面救了很多人的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相信他写的话,更相信你已经痛改前非,不会再伤害别人,我们虽然离婚了,但我一直也没改嫁,我一直在想到底还能不能把你等回来,看来这次我的选择是对的……”

读到这里,慕容斯林的手开始颤抖,就好像他的整个人生要开始重新颠覆一样,抖得那么激烈,他控制不住手,更控制不住流下的泪水。

他两眼一闭,高兴的快把牙咬碎掉,心里默默的说着:方程,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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