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人类与所有动物相比均有所不同,但人类自身也是一种动物——一种大型哺乳动物。这种不一致性是我们人类身上最具魅力的特点。可是,这种不一致性意味着什么,又是如何产生的,对此我们仍然不甚了解。
就某一方面而言,我们与所有非人的物种之间存在着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因此我们将它们称之为“动物”,并将它们与我们区别开来。我们通常认为,蜈蚣、黑猩猩、蛤蜊这些物种有着我们所不具有的动物特征,或者说我们有着它们所不具备的人类特征。这些人类特征既包括借助语言的交流、欣赏艺术、制作复杂的工具和穿衣服,也包括某些黑暗面的特征,比如大量地屠杀我们自己的同类或其他物种。
另一方面,我们又有着与其他动物一样的身体构造、分子成分和基因。早在18世纪,研究解剖学(关于人体构造的学科)的科学家就发现人类与黑猩猩的构造十分相似,而黑猩猩只是一种生活在非洲的动物。我们现在把黑猩猩又细分为两个分支:一种是通常说的黑猩猩,另一种是倭黑猩猩,有时也被称为侏儒黑猩猩。然而,如果有一位外星人科学家,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将人类也划归至黑猩猩这个物种的行列,作为其中的第三个分支。事实上,地球上的科学家已经认识到,我们人类与另外两种黑猩猩有着至少98%的相同基因构造。
我们与黑猩猩之间只有很小的基因差异。但是,这细微的基因差异必然承载着某种重要特征,才能使得人类成为独一无二的物种。不过所有的这些差异,几乎是在我们整个基因谱系发展史上最近一段时间内才产生的。就在最近几万年的时间里,我们人类这个物种身上才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些特征,使得人类变得独特而又娇贵。本书就是要进一步地展示我们人类是如何发展出这些特征,以及为什么会发展这些特征。这些特征既有优良的,也有不好的——有语言、艺术和我们的生命周期,也有足以摧毁我们种族自身和其他物种的能力。
本书是如何诞生的
我的个人兴趣和成长背景推动我写作了这本书。当我还是一个孩子时,梦想着将来当一名医生。然而在我大学生涯的最后一年里,这个目标逐渐改变了——我想当一名医学研究者。我学习的是生理学,它是研究生命系统如何运作的学科,这样的生命系统囊括了从细胞到动物的所有生物。随后,我到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医学院任教,并从事相关研究。
但是,我还有着其他感兴趣的领域。自从7岁起,我就喜欢观察鸟类,而且幸运的是我就读的学校让我有机会沉浸到语言学和历史学的氛围里。因而我并不想将我的余生都只用在生理学领域,巧的是后来我获得了一次到新几内亚高地消夏的机会。那是位于澳大利亚北部的一个热带大岛,此次旅行的目的就是观测当地鸟类筑巢的成功率。然而这个计划破灭了,因为在丛林里我连一个鸟巢也找不到,但是这趟旅行却满足了我对冒险和鸟类观察的渴求,而且还是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最原始荒凉的一个地方。
在第一次新几内亚之行后,我拓展出第二事业——关注鸟类、进化以及生物地理学。我曾多次返回新几内亚及邻近的其他太平洋岛屿,以便继续我的鸟类研究。由于我目睹了人类的活动对我所喜爱的丛林和鸟类产生的破坏,我逐渐参与到保护行动中,帮助政府设计国家公园以保护生态系统和动植物。
最终,我发现单纯研究鸟类的演化和灭绝是困难的,有必要先去理解所有物种中最为有趣的一个物种的演化和可能发生的灭绝过程,这个物种就是包括你、我和地球上每个人在内的智人,或者说是现代人。本书就是这一探索的成果。本书先讲述了几百万年前我们的起源,最后提出了对于我们未来的一些思考,以及我们从过去历史中所能学习到的一些经验。
构建伟大蓝图
关于我们如何发展为人类的故事长达数百万年,而且它融合了多个学科的知识和观点。在写作本书的过程中,我既结合了我自身的经验和我曾经受训的学科知识,还吸收了考古学、动物学等其他领域的科学成果。书中内容涉及不同的领域,既有研究古代疾病的古生物病理学,也有研究化石植物的古植物学。
正如你们所见,我的学术背景先是解剖学和生理学,尔后转向鸟类研究,尤其是它们的生态——指的是鸟类与其周围其他物种以及所处环境的互动情况。作为一个生物地理学家,我还对地理和生物之间的关系感兴趣。生物地理学家会这样提问:为什么有些物种分布在世界的几乎每个角落,而另一些生物只生活于一棵树上。正如你在本书中所见,生物地理学将在我们物种发展史上发挥重要的作用。
我还是一名演化生物学家。这意味着我会以演化的视角看待动植物,而演化则指的是关于地球上生命随时间改变的历程——伴随着新物种的出现和旧物种的灭绝。(在第4章中,你将会读到这是如何发生的。)在本书中,我将使用演化生物学的理论框架来研究探讨人类的特征和行为。
以一种新的方式看待我们自身
当以一个科学家的视角看待事物时,可以看到很多事物不同于日常生活所见的一面。以人们如何相互吸引这个问题为例,你在一个人身上发现的魅力点是什么?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其数量可以同世界上的人口数量相比。
但对于一个演化生物学家而言,这个问题则有着另一层含义。因为我们将人类物种视为自然界的一部分,所以我们假定影响人类行为的作用力与影响其他生物的作用力是同一种。就像我在第3章中说明的,通过研究鸟类、鼠类和猿类的择偶行为模式,我们期望学到我们自身行为的一些知识。
按照进化论的原则,成功有效的特征和行为可以让亲代产出最大数量的子代,而那些子代最终又会产出它们自己的后代,将亲代的基因传递给下一代。但这并不意味着对于人们所做的每件事情,演化生物学都可以提供完整的解释或者唯一的解释。可以明确的是,当将我们自身看作是生命演化历史中的一部分时,我们对自身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如果我们能以看待其他物种的方式看待我们自身这个物种,那么对于那些看似困惑或神秘的人类行为,或者使我们感到不适的人类行为,我们就会有种新的理解。这是一种让我们对自己更为熟悉的方式,而且对自身知识的探求正是人类身上极具人性化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