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学直指人心,医人病痛,又因为学者多为名爵,立即风行天下,却也派别林立。阳明一生变化较多,在不同时期的思想主张和教人宗旨不同,导致学者只继承发展某一个时期的宗旨的情况所在多有。阳明接引的弟子后学遍布大江南北,其资质与社会地位不同,每个人的问题和用力不同,地区文化状况也不尽相同,以致人人各有侧重。阳明去世前,钱德洪和王畿在天泉桥证道,对“四句教”产生了不同的看法,这些看法也被发挥延展。出于种种情况,以致王门后学分歧众多。
黄宗羲在其《明儒学案》中立“王门学案”:
浙中王门学案,述浙江的阳明弟子与后学。
江右王门学案,述江西的阳明弟子与后学。
南中王门学案,述江苏、安徽的阳明弟子与后学。
楚中王门学案,述湖南、湖北的阳明弟子与后学。
北方王门学案,述山东、河南等北方的阳明弟子与后学。
粤闽王门学案,述广东、福建的阳明弟子与后学。
以上六支,黄宗羲称为“王门学案”,认为它们都在王学的藩篱之内,除此之外,又立:
泰州学案,述王艮极其弟子与后学。
止修学案,述李材的思想。
以地区不同来划分思想上的不同,并未十分恰当,如同为浙江学者,钱德洪与王畿不同;同为江西学者,邹守益与聂双江不同;同为泰州学派,又有不同地区的学者。
因此,有牟宗三以思想来划分:浙中派,在阳明家乡,王畿、钱德洪为代表;泰州派,在江苏,王艮、罗近溪为代表;江右派,在江西,聂双江、罗念庵为代表。这种分类也没能区别出浙中钱、王之不同。
日本学者冈田武彦以学术宗旨划分,也分为三派:现成派,王畿为代表;修证派,钱德洪为代表;归寂派,聂双江为代表。但泰州王艮似乎应该单独一派。
综合以上说法,陈来分为:钱德洪、邹守益代表的稳健派,称为“主修派”;王畿代表的无善无恶心派,称为“主无派”;聂双江、罗念庵代表的主静归寂派,称为“主静派”;王艮、罗近溪代表的泰州学派,称为“自然派”。
阳明学成为中晚明主流的思想,其后学却各有弊病。“阳明先生之学,有泰州、龙溪(王畿)而风行天下,亦因泰州、龙溪而渐失其传。”有猖狂者,把一切情识都说成是良知,如泰州;有虚玄者,把佛道虚无思想引入良知,如龙溪。此后,王门后学多徒手以缚龙蛇,掀翻天地,“非复名教所能羁络矣”。就此,清儒指责宋儒以及阳明后学空谈误国,正所谓“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并非没有道理。
阳明学的用途可以多样化,也应现代化。所谓知行合一,在阳明那里,是随顺良知,有感皆应,是一种道德上的践履,现在的人们多理解为知识和实践相统一,把“知”理解为知识、理论,但应该是良知,知行合一讲的是德性的发明、践履与挺立。修养心性不可或缺,但需要秉持的是本心,不是习心,不能随顺私欲、妄逞偏见。另外,在身心修养、道德践履之外,也要踏实做学问,经世致用,阳明学注重道德践履,是身心之学,是安身立命之学,不是某种实用技术,但在当今社会,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知识与本领也至关重要。“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自我成就也正是成就他人,孔子曰“修己以敬,以安人,以安百姓”,孟子也说“达则兼济天下”,可见,以家国天下为任,是古之圣贤一脉相承的。阳明学传到日本、朝鲜半岛、东南亚,都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尤其在日本,被用于武士道、商业、战争,乃至开启日本近代化过程的明治维新也有阳明学的作用。挖掘阳明学中的智慧,为现代社会所用,也是题中应有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