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封皱皱巴巴的家乡来信,送到了阵地上。打开一看,歪歪扭扭写着这样几个字:“儿,速寄一张能看见两只耳朵的正面照片来。妈。”
看到这封信,我百思不得其解。战友们的一致判断是,家里要给我寻对象了。于是,我择空匆匆跑到离阵地足足几十里的边境小镇,正正规规地照了一张看得见两只耳朵的照片,寄回了家。
直到四年后,我第一次探亲,才破解了这封来信的谜底。
那时候,边防线上枪炮声不断。我的一位老乡一个人睡在帐篷里,被一发火箭筒弹轰下了山。所幸,他的身体无大碍,但右手的小拇指却永远地失去了。
战友退伍回家,很自然地去探望我的父母。人们问起我在前线是否危险,战友一不留神说了实话,摇着那只缺了小拇指的手,说:“我刚上去两天就这样了,他每天在山上跑,能不危险?”当他意识到说漏嘴的时候,母亲的脸色早就白了。
过了几天,老家开始谣传我被打掉了一只耳朵。我那时候年轻,照相时喜欢摆个姿势,寄回的照片都是侧面的,没想到这种照法竟惹了麻烦。后来我才知道,很长一段日子,母亲每次梦到我,总会被少了一只耳朵的噩梦惊醒。
母亲得了来信,自然高兴得不得了,每当家里来人,总是有意让人家看我那张显露两只耳朵的照片。
岁月匆匆,母亲如今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每次见面,她都会像我初次探亲那样,定定地望着我。我的鼻子酸酸的——我知道,老人是在看我的那双耳朵……
丁丁摘自《解放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