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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此时一个五十余岁的灰衣男子走了进来,面貌虽不年轻了,但一头头发却是乌黑发亮,气色也极红润,步履矫健,想必是个习武之人。见他来了,方起均忙道:“老胡,我这眼神不好了,手也抖了,你看他两个……怎样了?”

胡大夫似是累极了,一倒便倒进了下首一张椅子里面,摇头道:“怪,怪,怪!”一面端了一碗茶,一口饮毕,又喘了几口气,方道,“墨林尚好,脉搏有力,想是中了什么迷药,过得一两日自会醒来。青囊的情况却极糟糕……她五脏碎裂,按理说早该死了,呼吸却尚存一线,虽气若游丝,但却一直不断……我也是束手无策!”

裴明淮沉吟道:“在下见到青囊姑娘时,也是如此想的。不过,在下只是粗通医理,不敢断言。”

方起均脸色更是灰败,颤颤道:“那……那青囊是不是……已然无救?”

胡大夫叹了一口气,道:“你自己难道看不出来?青囊想必是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勉强延命到此时。否则,她早已……唉!”

裴明淮道:“那是因为在下发现她的时候,见她呼吸微弱,便把身旁带着的药给她服了一粒。”

胡大夫这时方注意到裴明淮,一怔道:“这位公子是?”

英扬道:“这是我的好友,裴明淮。”

胡大夫道:“你这几天请朋友来?”

裴明淮道:“只是凑巧,我前些日子行至这一带,记起英扬如今便住在此地,我也好久不见他了,便过来了。”

英扬苦笑道:“我是一万个愿意你来,但这时候,实在不凑巧。”

裴明淮道:“我来的时候,去买灯笼,那店老板也这么说。”

英扬听到“灯笼”二字,面色又是一变。胡大夫见气氛尴尬,便转向裴明淮道:“裴公子的药颇有神效,竟能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老夫佩服。”

他这话说得裴明淮倒不好意思起来,道:“药自是用来济世救人的,若是藏着掖着,岂非失了原意了?”

胡大夫又打量了他几眼,道:“公子姓裴,难不成……”

裴明淮此时不欲多说,忙打断他问道:“胡大夫说青囊姑娘内脏碎裂,难道是被高手掌力所伤?”

“不像。”胡大夫摇头道,“照我看来,倒像是受了极大的冲撞。”

裴明淮皱眉道:“冲撞?”

英扬道:“他兄妹二人是坐马车走山路的,难道马车出了事?山路本来崎岖,若摔下去……”

胡大夫道:“极有可能。”

英扬道:“杜大人派往随行的衙役也未回来,我待会差人去跟他说一声,派些人手在墨林兄妹去的路上搜查一番。”

方起均对他们的对答便似未闻一般,只凄然道:“难道青囊真无救了?”

胡大夫安慰道:“且看看,也许到了明日,她的情形尚有变化呢。”

裴明淮道:“他们二人的脸……”

胡大夫脸上惊疑之色更重,道:“我已想尽了法子,替他们一再擦洗,那颜色却丝毫不褪,也不知道是何种物事画上去的。”

方起均双手发抖,只道:“那……难道再也去不掉了?多年以来,我们想尽了法子要弄掉青囊与墨林背上的那罗刹刺青,丝毫无功。如今……如今在脸上,这……这……以后怎么办?”

裴明淮冷笑了一声,道:“那行此事之人也未免太过恶毒了。若是让我逮到这人,哼哼,必定让他也给自己也画上个鬼脸!”

英扬苦笑道:“明淮啊明淮,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裴明淮此时才省起方才讲那小玉之事还未曾讲完,便道:“你们说那小玉又不见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英扬叹道:“小玉家里报了官,县令也派了人,一连又寻了数日,不见下落。小玉因为生得有几分姿色,一直不太愿意嫁她表哥,是以众人都有些疑她是否私下跑了……毕竟,若是死了,总该有个尸首吧?于是一直找到了黄钱县的赛灯会那夜。”

胡大夫对裴明淮道:“我们黄钱县,最有名的便是赛灯会。”

英扬道:“黄钱县的灯笼十分有名,每年都会有一次赛灯会,时间便在七月。其实这赛灯会,也有祭拜之意。数十年前,被重刑处死的万教教众,据说在处刑之前,曾狂喊狂叫,念了一大篇咒语。这篇咒语,谁也听不明白,只听得他们一阵叽哩咕噜,声势骇人。他们念咒之前,个个咬破了舌头,狂喷鲜血……有传言说,他们念的是一篇毒咒,是咒我们这里一方百姓的……”

裴明淮摇头道:“若他们真有法术,那也该先救他们自己。若自身都救不了,遭剥皮酷刑而死,他们的法术,又怎能作准?”

英扬眼中骤现了一丝怪异之色,道:“你说的话固然有理,但寻常人可不如你看得这般通透。于是百姓们暗地里将这赛灯会也当作了一场法事,每年鬼节时分一办,顺便弄些果品香烛供奉,落得心安……”

裴明淮点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可跟小玉失踪之事,又有什么相干?”

此时胡大夫插言道:“裴公子,你是不曾见过我们这里每年赛灯会的盛况。不论大街小巷,都挂满各色各样的灯笼,争奇斗艳。等到赛灯会当晚,把那些最出色的灯笼放在一处评比,最好的便是当年的灯笼花魁了,做它之人,还有一大笔彩头可赚呢。”

裴明淮笑道:“难怪我来之前,到附近的镇上买灯笼,人家对我说可不能带着灯笼到黄钱县,原来是不敢相比的缘故?”

他此话一出口,便见着三人的面色齐齐一变。英扬强笑道:“倒不是这等缘故。我说出来,恐吓着你呢。”

裴明淮失笑,道:“吓着我?有什么能吓着我?就凭那黄泉渡旁边那个藏头缩尾,不敢露面的家伙?”

三人的脸色更是难看,裴明淮只得苦笑道:“几位,就不要与我打哑谜了。我敢保证,我定然不会被吓死的。”

方起均叹道:“我记得十分清楚,那一年的彩头空前的多,于是各人也分外着意。从外地赶来看灯的客人也多,县里的客栈都住得满满的,我家里也来了几位远亲,都是为了看一看这赛灯会。”他的眼神越发遥远,声音也更低了几分,“众人兴致都极高,宴席上个个谈笑风生。我还记得一清二楚,那晚是冯老头的灯笼艳冠群芳……”

裴明淮道:“冯老头?”

方起均啊了一声,对胡大夫道:“老胡,对不住了,我这口无遮拦的……”

胡大夫笑道:“我那老爹自己都管自己叫冯老头,大家也都叫惯了,这有什么对不住的?我也是养子,并不同姓,大家常常都忘了我爹便是做灯笼的冯老头呢。”

方起均道:“那冯老头一辈子做灯,乃是我们这里最闻名的灯笼师傅。他眼已半瞎,好几年不曾做了,这一年又动了手,我们都赞果然是宝刀不老!”

裴明淮笑道:“想必是彩头众多,动了凡心?”

胡大夫涩然一笑,道:“眼看我爹已然要夺魁了,此时却出了怪事。”他的眼睛骤然睁大,似乎看见了当年的景象,“我当时,正端了一杯酒要喝,突然小玉的表哥冲了进来,说见着升天坪的路口挂了一盏灯笼,上面的画像似乎就是小玉背上的那个。我们惊呆了,立即随之一同前去。去的人,有数百之多,凡赛灯会上之人,都想去看看那个灯笼……”他叹了一声,眼中不乏痴迷之意,“我在这里住了多年,再美的灯笼都见识过了,却从未见过那般精美的灯笼。”

裴明淮心生好奇,问道:“什么灯笼?”

胡大夫叹道:“一盏六角宫灯。”

裴明淮心中怦然一动,道:“可是外面覆以轻纱,里面有一层非丝非罗的织物,上面绣着罗刹像的?”

胡大夫一呆,英扬叹了一声道:“方才,我去接明淮,却看到八盏宫灯,挂在黄泉渡那边。我就知道,必定会又有大事发生。但当时那情形……青囊墨林总得先送回来,而且……说实话,那时辰了,我也真不敢在那里耽搁。我可没明淮胆子大。”

胡大夫点头,问裴明淮道:“裴公子仔细看过那里的灯笼了?”

裴明淮道:“那灯笼里面有个毗蓝婆罗刹,色泽艳丽,绣工精美,实乃上上精品。”

胡大夫苦笑道:“那裴公子就未曾注意到什么异处么?”

裴明淮一怔,道:“异处?”

胡大夫苦笑道:“那裴公子觉得,那像画得可好?”

裴明淮脱口道:“好!从未见过那么精致细腻的画像,也不知究竟是绘在什么绢罗上的,那绢罗色泽奇特,就真如人的肌肤一般,光泽细腻,似乎还有弹性。”

胡大夫笑容越发古怪,喃喃道:“正是这盏宫灯,正是它。当年一见,我便一直不能忘,那实在是最精美的灯笼……不管拿到何处的赛灯会,都定然是夺魁之作……”

裴明淮笑道:“不错,任是宫中之物,怕也及不上它。”

胡大夫惨然道:“此话是实,但当时赛灯会上,见着这灯笼之人,却是齐齐变色。”

裴明淮道:“为何?……”此话方一出口,他的脸色也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一般。

方起均叹道:“裴公子已然想到了。”

裴明淮摇头道:“这……这不可能。”

方起均道:“小玉第一次失踪又被找回,我们便去看过她背上纹刺,对那个毗蓝婆罗刹印象极深。这时见到那灯笼上的绣像,面白衣青,观海持云,不是小玉身上那一幅,又是什么?”

裴明淮道:“我见到的那毗蓝婆罗刹,肌肤如同活人一般娇嫩细腻,是因为……因为……”

胡大夫一字字道:“因为那本是一盏人皮灯笼!”

“人皮灯笼”四个字一出口,裴明淮顿觉一股冷风从堂中直穿了过去,连烛火也暗了几分,摇摇欲灭。英扬三人,在这烛火下,个个面色青白,如同鬼魅。裴明淮不自觉地摸了一摸自己的脸,想来自己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半日,方起均方道:“我们当时虽然震惊难言,但仍是大着胆子围在树下观看。杜大人倒比我们都来得镇静,便令揭了那层红纱,细看看里面那层……那层……爬上树去揭那纱察看的,自然是冯老头。亏得他身体健朗,不输年轻人。”

胡大夫苦笑道:“我爹揭了红纱,手指一触那层……便像是被火烫着了一般,立时缩回,险些自树上摔了下来。杜大人问他话,他只张大了嘴,也不答言……”

方起均叹道:“冯老头做了一辈子灯笼,做得两眼都快瞎尽了。我们常常夸他的灯笼,他却总说他做的灯笼不是更好的。”他摇了摇头,道,“灯笼匠们流传一种说法,糊灯笼的最好的材料既非绢,也非罗,更非绫,而是人皮。据说用人皮作成的灯笼,看起来质地细腻柔软,上色后更是如活人一般娇美无比。冯老头陡然间见了这真正的人皮灯笼,虽然觉着害怕,但一直只在传说中有的东西突然成了真,他的心情也可想而知……”

裴明淮骤然觉着一阵恶心,道:“那真是人皮?”

胡大夫道:“千真万确,便是那小玉背上的人皮。”他又叹了口气,道,“本来是极热闹的一场赛灯会,这一下全然变了味。在场的人听我爹说了究竟,居然连喧哗之声都没有,当时又是夜里,我记得,真是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到……人人都被吓着了,吓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说到这里,却停住了,两眼远远地望着前方,似乎在回想往事。方起均便接道:“杜大人十分镇定,令大家都先回去,关紧门户,小心在意。常日里,大家白日都不敢去那升天坪的,一是因为那处山壁遮天,甚是阴森,又终年雾瘴不散,更添诡异之气,二也是因为那里山崖上的壁画……唉!据说那里的壁画是会动的,传得多了,更让人不敢走近了!我们一直等到第二日午时,实在是等不及了。杜大人亲自带了人,我们几人也随后跟着,一同进去……”

裴明淮道:“可是找到小玉了?”

方起均点了点头,涩然道:“升天坪上,我们并未发现什么,连昨晚那盏人皮灯笼也不见了。我们壮着胆子,走到了水边……小玉,那可怜的姑娘,便倒在那里,头还淹在水中……她的尸首也不知在那里泡了多久,都腐烂了,脸都看不清楚了。只是她那背……整一块皮,都被剥了下来……”

他说到此处,闭了双眼,良久方道:“从那时开始,那些幼时背上被刺了青的孩子,不管长到十多二十岁,总是逃不了这命……”

裴明淮一震道:“难道他们都……”

方起均道:“不仅死了,尸首还从黄泉渡口一路飘下来,待到在下游发现之时,早已腐烂。每人背上的皮都被揭去,血肉模糊,腐臭难闻。”他眼中那恐惧之色更浓,“而且,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两朵花。”

裴明淮又是一震,忙从怀中取出了方才从青囊墨林身边捡到的那两朵花,道,“可是这花?”

方起均老眼昏花,把花接过来,一直举到眼前方看清了,手一抖,花又落到了地上。“正是,正是此花。”

裴明淮道:“恕在下孤陋寡闻,这是何花?”

方起均正要回答,裴明淮忽然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幽幽渺渺,细如游丝,但却极清晰地钻入了他耳中。

“彼岸既然无花,赠一朵以渡黄泉……”

裴明淮听得分明,正是方才在黄泉渡所听得的那个声音,登时跳起,推开门奔到了院中。院落不大,且点了不少灯笼,照得通亮,还站了不少小厮家丁,看样子都听到那个声音了,个个面带惊恐之色。裴明淮问:“你们方才可有看到这院中有人来过?”

小厮们齐齐摇头,裴明淮心知有异,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英扬已追了出来,问道:“明淮,你也听到了?”

裴明淮皱眉,道:“不错,方才在黄泉渡我听到的便是这声音。”

英扬沉吟道:“在黄泉渡的时候,我却不曾听见。”

裴明淮道:“你离得那般远,听得到倒怪了。”

回到正堂坐下,裴明淮缓缓道:“那声音说……彼岸既然无花,赠一朵以渡黄泉……他说的花,想来就是死去之人身旁那花了。”

方起均一叹道:“这花是随着那万教一起传来的。”他眼神更是遥远,慢慢道,“他们并不喜花草,却在山顶专辟了一块地方,种这种花,日日供奉。”

裴明淮道:“山顶?”

方起均道:“裴公子有所不知,此花甚异,在我们这地方,极难种活。必得是高处,又极寒冷的所在,才能成活。听说那些教众以雪水灌溉,方能开花呢。”

裴明淮道:“现在可还种有这花?”

方起均摇头道:“早没了,谁还费那么多力气去种?”

裴明淮笑道:“难怪是干花。红白相间,着实怪异。先前在黄泉渡口,我刚一见着,真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那花是浸在血里养出来的呢。”

方起均摇头道:“这花是从西域传来,本来也无甚稀奇,只是跟那万教搭了边,便显得格外诡异了。”

裴明淮忽道:“方老爷似乎对此花知之甚详?”

胡大夫在一旁道:“裴公子有所不知,此花剧毒,却可入药。我等乃是大夫,多少知道些。”

裴明淮“哦”了一声,道:“是在下孤陋寡闻了。”说罢,沉默不语。

英扬见他不再说话,便道:“明淮,折腾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先到我家去歇息,明日再谈,如何?”

裴明淮点点头,问方起均道:“令千金和令公子现在何处?”

方起均一怔,胡大夫道:“已安置在了西跨院里,让小午守着呢。”

裴明淮道:“我先去看看他们,再歇息罢。”

方起均已上了年纪,身上又有病,行动缓慢,英扬便道:“老胡,你且扶他慢慢来,我先带明淮过去。”

那西跨院中,相邻的两间屋子里灯火明亮,有个小厮靠在门前,却在打盹。英扬拍了拍那小厮的肩头,道:“小午,你这时候还瞌睡?”

那小午被他一拍,竟然软软地就滑了下来,一直滑到了地上。英扬大吃一惊,忙缩回手,弯腰想去扶他。裴明淮比他更快,一脚踹开了门,一闪身便进去了。

门一开,裴明淮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心中暗道不妙。再定睛一看,榻上躺着一个女子,一手手腕上挽了璎珞,正是他方才救下来的青囊。她此刻呼吸早已停止,只是脸上仍是那副罗刹鬼脸,也看不见她表情,裴明淮突然一怔,他发现原本嵌在青囊额头上的那粒血红玉石竟不翼而飞,只余了一个血红的空洞,血肉都被翻了起来。

他见青囊衣上尽是鲜血,却并未见着伤痕,便轻轻将她翻了过来。这一翻,裴明淮连呼吸都屏住了。

青囊背上的整块皮,都被揭走了。此时她的背上,一片鲜血淋漓,腰下、脖颈、手臂上的肌肤,却是白嫩细腻,与背上血红的一块相比,红白分明,更是骇人。裴明淮见她情状极惨,不愿再看,便把她轻轻平放回了榻上。一回头,方见英扬正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口,脸上又是惊,又是怒。

“青囊……她……她……”

裴明淮叹道:“这位青囊姑娘已然死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中竟还捏着那两朵花,冷冷道,“这两朵幽冥之花,必然有一朵是她的。”

英扬道:“那墨林他?……”

裴明淮已转身冲了出去,那小厮尚软软地倒在门口,裴明淮一跃而过,把邻室的房门推开,见那方墨林同样躺于榻上。裴明淮试了试他呼吸,舒了一口气。“没事。”

正在这时,胡大夫扶着方起均走了过来。方起均双眼虽然不济,一闻到血腥味,“啊”了一声,往后就倒。英扬忙帮忙扶住方起均,道:“想是急痛攻心,不碍事,你进去看看青囊吧。”

胡大夫忙进了屋,一见青囊便倒抽了口气。他看过了青囊的背,回头对英扬道:“这……这跟前面那些人,都一模一样啊。”

英扬点头,脸色惨然。胡大夫皱眉道:“看青囊的肌肤柔软,应是刚死便被人……被人……”

裴明淮道:“刚死便被剥了皮?”

胡大夫苦笑道:“也可能,是在昏迷之中便被人剥了背上的皮。”

裴明淮英扬齐齐打了个寒噤,英扬惨然道:“这也未免太丧心病狂了!”

裴明淮道:“青囊姑娘是怎么死的?”

胡大夫摇了摇头,道:“老夫眼拙,看不到她身上有伤口。若是能看到她的脸,也许能看出是否中毒,如今,如今她的脸……”他看了一眼青囊那张鬼脸,在烛火下看来仍是狰狞无比,立即转了头。

裴明淮望着青囊的脸,心里甚是难受。青囊肤色白皙,体态轻盈,想来一张脸也是同样娇美,如今却被密密绘得连本来肤色都不见了。

他这时细看青囊,却发现她身上颇多伤痕,倒像是在哪里撞了一样。英扬见他表情,问道:“明淮,你怎么了?”

裴明淮道:“我还忘了问你,她跟她哥哥是去哪里不见的?”

“他们前日去拜祭方夫人,到晚上都没回来。这方老爷自眼病加重以来,不便出门,未曾同去。”英扬叹道,“车夫是方府上的人,还跟了杜县令的几个手下,至今也不见回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裴明淮问道:“他们是坐的马车?”

“不错,方家祖坟在山里面。”英扬道,“大约来回也要大半日光景。怎么?”

裴明淮点了点头,道:“我看这青囊姑娘,身上有不少伤痕,都是新伤。不是擦伤,就是碰伤,并不致命。我猜,这兄妹二人,是在路上被人截下的,青囊姑娘大概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才会有这样的伤。”

英扬坐在一旁,一手扶头,道:“我如今真是失了方寸了。”

裴明淮见他脸上疲色尽显,便道:“青囊姑娘已死,依我看,先把她尸身停放好,待得明日再到县衙,请仵作来细细检视。至于那位方公子……”他迟疑了片刻,方道,“若是方便,我便住在这院里,有什么事也能见机行事。”

英扬道:“有理,还是你想得清楚。”

裴明淮道:“可是,不管是要抓凶手,还是要抓鬼,我都不在行。这里的县令,你很熟么?”

英扬叹道:“杜大人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此事。他说,即使有升迁的机会,也定然要把这桩悬案给破了再走。如今他年纪也不轻了,却还在这个小县城耽着……”

裴明淮道:“这杜大人看来是个好县令了?”

英扬道:“十分清廉,凡事都为百姓着想,是个好官。若非这桩悬案未破,他也早不在这里熬了。”

裴明淮找了一床绣被,遮在青囊身上。此时方起均哼了一声,悠悠醒转,过了一时方才掉下了泪,只叫道:“青囊……我那苦命的女儿哪……”哭了一阵,突又道,“墨林呢?墨林他怎样了?”

胡大夫见他要起来,连忙按了他道:“且坐着,墨林没事。这位裴公子已经答应在这里住下了。”

裴明淮见这方起均又要对他见礼,忙道:“若是再要这般拘礼,在下就连住都不敢住了。”又道,“我便住这里便是。”

方起均一呆,道:“这间屋?”

裴明淮道:“正是。”

方起均道:“可青囊……”

裴明淮道:“另寻一间屋子,停放青囊姑娘。我便就住这间,且看还会有什么怪事发生?”

英扬突然笑了一声,裴明淮见他笑得古怪,便道:“你笑什么笑?”

英扬摇手道:“没什么。”

裴明淮道:“有话直说。”

英扬苦笑道:“你又不是这里的人,就算那鬼来了,又怎会来找你?”

裴明淮道:“那倒难说。”

英扬奇道:“此话怎讲?”

裴明淮笑道:“那鬼声说,我抢了已入幽冥之人,我定然会再回黄泉渡。嘿嘿,我偏不回去,我看他倒来不来找我?”

英扬叹了口气,道:“你果然胆子大。”

裴明淮斜了他一眼,道:“昔年的鹰扬坞主,怎的变得如此英雄气短?”

英扬苦笑道:“在这里住长了,昔年的甚么英雄豪气,也早磨得没有了。” Flji7iqBpgxWh7WqlyTpl0TEu1r8NJ9lzvNhfl5P2FvvqqfGV7/+ZWtsurEBPO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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