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氏传》是中国最早的“传”体著作。传的功用,是解释经,《春秋左氏传》的书名就告诉我们,这是一本依附于《春秋》而成立、解释《春秋》的书,因为解释《春秋》的传有好几本,所以用左氏的名称来和《春秋公羊传》、《春秋穀梁传》等区别开来。
“春秋”原本是个通称,而非专有名词。周代出现了一套记录国家大事的固定格式,以时间编年顺序为架构,先列出“年”,底下再用“时”,也就是季节及月份细分事件前后。这种记录法最典型的句子是: 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夏五月……秋七月 ……“元年”指的是这个君王初即位的第一年,所以正月改元,而“正月”之上一定会加上标示季节的“春”。同样的,每一个月份都要加上所属的季节,夏五月、秋七月,等等。
在文本中,季节极为凸显,春、秋经常出现,所以就将这样的编年记录体裁称作“春秋”。
我们无法确知,周天子王廷是不是也有“春秋”,这种体裁是不是从天子王廷建立、流传出来的?史料上能看到的,是到东周时,有好几个封国都有自己的编年记录,也大致采取这种“春秋”形式,而其中最重要的——记录最详尽,保存最好——是鲁国的记录文献。
究竟是因为《鲁春秋》保存最好、流传最广,所以取得了经的地位;还是在因果上倒过来,因为其他原因,《鲁春秋》被认定为经,成为王官学中的一部分,使得《鲁春秋》得以有更好的机会广为流传、保存,我们也无法确知。我们能知道的只是,周人的王官学,也就是贵族教育的内容中,很早就有“春秋”这个项目,东周之后,诗、书、易、礼、乐、春秋的“六艺”中,“春秋”一项就以《鲁春秋》为其主要内容。
我们今天讲到《春秋》,概念中那是历史,那是历史记录。从历史记录的角度与标准看,早在宋朝时,王安石就嘲笑《春秋》是“断烂朝报”。“朝报”意为里面只有官方活动记录,谁和谁盟会,哪个国家和哪个国家打仗,除此几乎没有别的;而且就连官方活动记录,都记得很简陋、断断续续且充满缺漏,所以说是“断烂”。
现存《鲁春秋》从鲁隐公元年(公元前722年)开始,记录到鲁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前后两百四十二年。《春秋》记录了两百四十二年,全文却只有一万八千字左右,算一下,每年平均只分配到七十个字,其中还要扣掉像“春王正月”这种没有实质内容的套语呢!今天随便一份报纸,光是前面四个要闻版的字数加起来,差不多就和《春秋》记录两百四十二年的字数相当了。我们能怪王安石用“断烂”来形容《春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