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楼梯间,梁西席抓着书包的肩带,一步两个台阶地往下跳,在打开楼梯间的大门时,外面的路灯发着黄色的暖光,将梁西席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莫生看见梁西席的时候,像兔子一样“噌”一下跳了过来,用那只没拿烟的手挽住梁西席的胳膊,紧紧地搂住梁西席:“哎呀,西西,我和你说,一周没见到你,甚是想念呀。”
“你这两天不是去T市驻唱了?成绩怎么样?”
“切,哪来的成绩!我和你说,那些听歌的人,根本不在意你唱的是什么,就知道看你的脸和大腿,才不管什么叫艺术,太粗俗了!”
莫生放开梁西席,开始恨恨地念叨,把手里的烟头朝路灯角落用力一甩,翻包准备再拿烟,却看见梁西席皱紧的眉头和几次险些咳嗽的脸,讪讪地把烟放回包里,甩了甩夹烟的那只手,搂着梁西席,嘻嘻哈哈地笑着说:“西西,我和你说,这次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成绩,但是腰包可是鼓了不少,给你买好吃的。走!”
莫生的口头禅特别强大,“我和你说”这四个字几乎不离嘴,承受不了的人可能会对她大吼:“我知道你在和我说,不用重申了。”最起初,梁西席都觉得头皮发麻,渐渐也就适应了。
想到这里,梁西席忍不住笑了出来,抿着嘴说:“你留着就好啦,好吃的就免了,我减肥呢。”
“切,我和你说,就你身上那几斤几两肉减了,大风都能把你吹跑了,快多吃点吧。”
一路上,两个人打着哈哈,提着一大包吃的往音乐室走。还没进入地下室,就能够听到乐器发出的声音,不过梁西席也分不出是哪个地下室传来的。
在B市大大小小的地下室里,揣着很多人的梦想,在日日夜夜的沉淀中等待着成功的到来。
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几个人低头捣鼓着自己的乐器,看见两个人进来,谢铭笙从人群中跳出来,搂住莫生的脖子。莫生躲闪不及,尖叫着想要给谢铭笙一拳,结果不仅没打到,反而让谢铭笙的小把戏得逞了,他把准备好的喉糖塞到她嘴里。莫生伸手毫不客气地打在谢铭笙的肚子上,谢铭笙嗷嗷叫,两个人闹了一会儿,便开始旁若无人地接吻。
梁西席熟视无睹地把书包放下,从零食袋里掏出一盒奶,一边叼着喝,一边从书包里拿出卷子改错题,其他几个人围着谢铭笙和莫生起哄,仅存理智的人席卷了部分好吃的,然后开始准备练歌的事情。
从头至尾,梁西席是小透明,除了一开始见面打了个招呼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时间跟她说。梁西席对于这些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因这种空闲而放松,不用想着办法去客套,自然才是最好的。
满布红叉的数学卷子让梁西席的眼皮突突地跳,咬着笔杆的牙齿越来越用力,她无奈地掏出手机,把不会的题拍下来发给陈柯,问怎么做。短信刚发过去没一会儿,陈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听到很吵的音乐背景声,他语调很慢,带着隐隐的怒气:“你是不是和莫生在一起呢?”
“嗯。”梁西席小声回答。隔着电话似乎都能感受到陈柯皱紧的眉头,好学生的世界里容不下夜不归宿,更容不下不良气息。
这时候,莫生正好唱完那段,快速地跑过来。一个急转身,梁西席手里的电话已经到了她的手里,她对着话筒不管不顾地大喊:“我和你说,陈柯,你得来接梁西席回去哦,不然就让阿飞去送了哦!”
说完也不听陈柯回答,电话又回到了梁西席的手里。梁西席不说话,静静地等着陈柯的回答,电话那端的陈柯考虑了一下,嘱咐着:“西席,我一会儿过去接你。你现在先做题,快结束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梁西席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阿飞和眉开眼笑的莫生,答应了下来。莫生打了个响指,跳回去搂着谢铭笙继续唱歌,几声“嘿,baby”惹得其余几个人一阵恶寒。
他们是在几年前便开始进行组建,几个月前正式组合成功的乐队。莫生是主唱,谢铭笙是队长,和阿飞一样是吉他手,另两个人,一个是贝斯手,一个是鼓手。谢铭笙他们一直都缺一个合适的主唱,以至于乐队组建了几年都只是随便玩玩,连酒吧驻唱都难以进行,只能在街边摆场,时刻担心城管来追赶。直到莫生成为他的女朋友后,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不仅能够进酒吧驻唱,还可以到别的地方参加小型活动。
莫生换男友的速度堪比换花裙子的速度,谢铭笙算是最久的一个,三个月还没被莫生以各种理由甩掉。梁西席一直很佩服莫生的说谎能力,她的谎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信以为真,直到投入下一段感情,才意识到之前编的那些“爱而不得,情深不寿”是假的。
莫生眼光很好,每个男友都很帅,谢铭笙算是佼佼者。梁西席突然想起莫生的那句话:“我不知道我是谁的肋骨,我只能一直寻找,直到对方完全契合我。”她对于莫生这样的想法没什么意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对和错没有界限,只要合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谢铭笙似乎感受到了梁西席的目光,他转过头对着梁西席咧嘴一笑,明亮得像个孩子,有点儿像陈柯。陈柯不笑的时候严肃得像个老头儿,笑起来的时候两个酒窝陷进去,温暖就溢了出来。
灵光一闪的梁西席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做题做糊涂了,别人的一举一动,明明和陈柯一点关系都没有,心里还绕几十个弯弯想到他。
梁西席回应了一个尴尬的笑容,低着头按照陈柯发过来的解题步骤做题,重复了几遍之后,觉得很有信心下次遇到这类题一定能直接解决。
震耳欲聋的音乐还在响,梁西席把身体向后仰,天花板上的节能灯散发出刺眼的灯光,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说不清是希望还是什么的光芒。地下室虽然常年照射不到一丝阳光,可他们的生活里似乎并没有黑暗。
这样的生活既充实又寂寞,像个风口吸噬着可怜的灵魂。毕竟有梦想就很难得,不像她,连自己想要什么都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