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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异兽

汉武帝时,大苑之北胡人有献一物 ,大如狗,然声能惊人,鸡犬闻之皆走,名曰猛兽。帝见之,怪其细小。及出苑中,欲使虎狼食之。虎见此兽即低头著地,帝为反观,见虎如此,欲谓下头作势,起搏杀之。而此兽见虎甚喜,舐唇摇尾,径往虎头上立,因溺虎口,虎乃闭目低头,匍匐不敢动,溺毕下去,下去之后,虎尾下头起,此兽顾之,虎辄闭目。

汉武帝时,大苑国北面的胡人进献了一种动物,像狗那么大,但叫声令人吃惊,鸡犬听到都纷纷逃走,所以人们叫它“猛兽”。武帝见了,为这猛兽长得小而感到奇怪。就将它放出林苑,想让虎狼吃掉它。老虎见到这头猛兽,马上把头低下来贴着地面。武帝令人返回来看,见到老虎这副模样,认为是老虎打算低头蓄势,随即就会跃起将猛兽搏杀吃掉。然而这只猛兽见到老虎十分高兴,它舔舔嘴唇,摇摇尾巴,径直跳到虎头上站着,向老虎的口中撒尿,老虎仍然闭着眼低着头,趴在那儿不敢动。撒完尿后才下去。下去之后,老虎尾巴朝下,头才刚刚抬起。猛兽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老虎吓得马上闭上眼睛。


后魏伐冒顿 ,经白狼山 ,逢师子 。使人格之,杀伤甚众,王乃自率常从军数百击之,师子哮吼奋起,左右咸惊。王忽见一物从林中出,如狸,起上王车轭 ,师子将至,此兽便跳起在师子头上,即伏不敢起。于是遂杀之,得师子一。还,来至洛阳,三千里鸡犬皆伏,无鸣吠。

后来,魏武帝曹操讨伐乌桓族首领蹋顿,途经白狼山时,遇上了狮子。曹操派人去与狮子格斗,死伤很多。曹操就亲自率领卫队的几百名士兵进行围攻,狮子咆哮怒吼着一跃而起,周围的人都很惊恐。忽然,曹操看到有一只野兽从林中出来,样子像狐狸,一下子跳上了曹操的车轭。狮子将要逼近,这怪兽就跳起来站到狮子的头上。狮子马上伏地,不敢起来。于是人们便杀死了它,得到了这只狮子。回洛阳的途中,三千里路上的鸡犬都伏在地上,没有鸡鸣狗吠的声音。


九真有神牛 ,乃生溪上,黑出时共斗,即海沸,黄或出斗,岸上家牛皆怖,人或遮则霹雳,号曰神牛。

九真郡有一种神牛,生活在溪水中,黑牛出来相互争斗时,海水便会沸腾;黄牛也有出来相互争斗的,这时岸上的家牛都会很害怕,要是有人要拦住它,它就会发出霹雳般的叫声,人们称它为“神牛”。


昔日南贡四象 ,各有雌雄。其一雄死于九真,乃至南海百有余日,其雌涂土著身,不饮食,空卧草,人问其所以,闻之辄流涕,若有哀状。

从前日南郡进贡了四头大象,有雌有雄。其中有一头雄象在九真郡死了,于是到南海郡一百多天的路程里,雌象把泥土涂在身上,不吃不喝,坐卧在草地上,有人问起缘由,它听到就会流泪,似乎露出哀伤的样子。


越巂国有牛 ,稍割取肉,牛不死,经日肉生如故。

越嶲国有一种牛,从它身上稍割些肉,牛不会死,经过一天肉又会重新长好,就像之前一样。


大宛国有汗血马 ,天马种,汉、魏西域时有献者。

大宛国有汗血马,这种马是天马的后代,汉魏时常常有进献汗血马的。


犬戎文马 ,赤鬣身白 ,目似黄金,名吉黄之乘,复蓟之露犬也 ,能飞,食虎豹。

犬戎国有一种毛色有花斑的马,长着红色的鬣毛,白色的身子,双眼黄澄澄的如同金子,名叫吉黄马,本为复蓟之地的露犬,能飞,以虎豹为食。


蜀山西南高山上,有物如猕猴。长七尺,能人行,健走,名曰猴玃 ,一名马化,或曰猳玃 。伺行道妇女有好者,辄盗之以去,人不得知。行者或每经过其旁,皆以长绳相引,然故不免。此物能别男女气臭,故取女不取男也。取去为室家 ,其年少者终身不得还。十年之后,形皆类之,意亦迷惑,不复思归。有子者辄俱送还其家,产子皆如人,有不食养者,其母辄死,故无敢不养也。及长,与人无异,皆以杨为姓,故今蜀中西界多谓杨率皆猳玃、马化之子孙,时时相有玃爪者也。

蜀地西南的高山上,有一种怪物,形似猕猴。长有七尺,能像人一样站立行走,善于奔跑,名叫猴玃,又叫马化,也有人称它为猳玃。它窥伺行路的妇女,有貌美的,便偷取带走,同行的人都不知道。过路人每当经过这一带时,都用长绳相互牵引着,但仍避免不了。这怪物能分辨男女的气味,所以能只偷女子而不偷男子。偷走女子后就作为自己的老婆,那些年轻女子终身都不能回家。十年之后,她们的形貌也都变得像猴玃一样,意识也被迷惑,不再想着回家了。如果生下孩子,猴玃就将他们母子一起送回家里,生下的孩子都像人。有不喂养孩子的,做母亲的就会死掉,所以没有人敢不养。等孩子长大后,跟人也没有差别,都以杨为姓。所以如今蜀地西部边界的人总说,姓杨的大多是猴玃、马化的子孙,这些人里常有长着像猴玃一样手爪的。


山有夔 ,其形如鼓,一足,如蠡 。泽有委蛇 ,状如毂 ,长如辕 ,见之者霸。

山中有一种叫夔的怪兽,它的形状像一面鼓,只有一条腿,像龙。湖泽中有一种叫委蛇的怪物,它的形状像车榖,有车辕那么长,见到它的人可以称霸天下。


猩猩若黄狗,人面能言。

猩猩像黄狗,长着人一样的面孔,能说人语。


异鸟

崇丘山有鸟,一足,一翼,一目,相得而飞,名曰䖟,见则吉良,乘之寿千岁。

崇丘山上有一种鸟,只有一只脚、一只翅膀、一只眼睛,要两只鸟并在一起才能飞翔,它的名字叫䖟。出现这种鸟很吉利,如果骑乘它寿命可达千岁。


比翼鸟,一青一赤,在参嵎山。

比翼鸟,羽毛一只青色一只红色,生活在参嵎山。


有鸟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昔赤帝之女名女媱 ,往游于东海,溺死而不返,其神化为精卫。故精卫常取西山之木石,以填东海。

有一种鸟,形体像乌鸦。头部有花纹,白嘴,红爪,名叫精卫。传说昔年炎帝的女儿,名叫女媱,去东海游玩时,淹死在了海中,再也没有回来,她的魂魄化成了精卫鸟。所以精卫鸟常常衔取西山的树枝石子投到东海中,想把大海填平。


越地深山有鸟 ,如鸠,青色,名曰冶鸟。穿大树作巢如升器,其户口径数寸,周饰以土垩 ,赤白相次,状如射侯 。伐木见此树,即避之去。或夜冥 ,人不见鸟,鸟亦知人不见己也,鸣曰:“咄咄上去!”明日便宜急上树去;“咄咄下去!”明日便宜急下。若使去,但言笑而不已者,可止伐也。若有秽恶及犯其止者,则虎通夕来守,人不知者即害人。此鸟白日见其形,鸟也;夜听其鸣,人也。时观乐便作人悲喜,形长三尺,涧中取石蟹就人火间炙之,不可犯也。越人谓此鸟为越祝之祖

越地深山里有一种鸟,形似鸠鸟,青色羽毛,名叫冶鸟。它凿穿大树筑巢,巢穴如同容积斗升的器皿那么大,出口处的直径有好几寸,周围用土涂饰,红白相间,样子像箭靶。伐木的人见到这种树,就会避开。有时遇上夜色漆黑,人看不见冶鸟,冶鸟也知道人看不见自己,便鸣叫道:“咄,咄,上去”。第二天伐木人便急忙上树去砍伐;如果鸣叫“咄,咄,下去”。第二天就该赶快从树上下来。如果不让他离开,只是谈笑不停的话,就可以留下来采伐。要是有污秽不洁,或冒犯它而不停止伐木的,就会有老虎来通宵看守,趁人们不知防备而将他们害死。这种鸟白天看它的形状,是鸟的外貌,夜晚听它的鸣叫声,是人的声音。有时它玩乐起来做出人的悲喜情状来。冶鸟的体形长三尺,常到水涧中捉螃蟹,到人们点燃的火上去烤熟,人们不能去侵扰它。越地的人把这种鸟当作越地巫祝的祖先。


异虫

南方有落头虫,其头能飞。其种人常有所祭祀号曰虫落,故因取名焉。以其飞因晚便去,以耳为翼,将晓还,复著体,吴时往往得此人也。

南方有落头虫,他们的头能飞。这种人常进行祭祀,称作“虫落”,由此取了这个名字。落头民用他的头趁着夜晚飞走,用耳朵做翅膀,快天亮时飞回来,再接回到躯体上。吴时常常能遇到这种人。


江南山溪水中有射工虫,甲类也,长一二寸,口中有弩形,以气射人影,随所著处发疮,不治则杀人。今蠼螋虫溺人影 ,亦随所著处生疮。

江南山里溪水中有一种虫叫射工虫,属甲虫一类,长一二寸,嘴里有弩形器官,用气去射人的影子,被射中的部位随即就会生疮,不治疗则会致死,现在的蠼螋虫朝人影撒尿,尿过的相应部位随即也会长疮。


蝮蛇秋月毒盛,无所蜇螫 ,啮草木以泄其气,草木即死。人樵采,设为草木所伤刺者亦杀人,毒甚于蝮啮,谓之蛇迹也。又吐口中涎沫于草木上,著人身瘇成疮 ,卒难主疗,名曰蛇漠疮。

蝮蛇秋季时毒气最盛,没有什么可咬的时候,便咬啮草木来发泄毒气,被咬的草木立即就会死去。人们砍柴打草时,若被这样的草木刺伤,也会被毒死,这种毒比蝮蛇直接咬的毒还要厉害,人们称它为“蛇迹”。另外,蛇把口中的唾沫吐在草木上,沾到人身上就会溃烂成疮,最终难以医治,这种疮名叫“蛇漠疮”。


华山有蛇名肥遗,六足四翼,见则天下大旱。

华山有一种蛇名叫肥遗,六只脚四只翅膀,肥遗蛇出现就会天下大旱。


常山之蛇名率然,有两头,触其一头,头至;触其中,则两头俱至。孙武以喻善用兵者。

常山上的蛇名叫率然,有两个头,触到其中的一个头,另一个头就会过来;触到蛇身的中部,那么两个头就会一起过来,孙武用它来比喻善于用兵的人。


异鱼

南海有鳄鱼,状似鼍 ,斩其头而干之,去齿而更生,如此者三乃止。

南海产一种鳄鱼,形状像鼍,斩下它的头晒干,拔掉它的牙齿,还能复活,如此反复三次才会死。


东海有牛体鱼,其形状如牛,剥其皮悬之,潮水至则毛起,潮去则毛伏。

东海有一种牛体鱼,它的样子像牛。剥下它的皮悬挂起来,潮水来时,皮上的毛就会竖起;潮水退去,皮上的毛就会倒伏。


东海鲛䱜鱼 ,生子,子惊,还入母腹,寻复出。

东海里的蛟鳍鱼产小鱼后,要是小鱼受了惊,就会回到母亲肚里去,不久再出来。


吴王江行食鲙 ,有余,弃于中流,化为鱼。今鱼中有名吴王鲙余者,长数寸,大者如箸,犹有鲙形。

吴王泛行在长江上,吃生鱼片有剩余的,便抛到江中,生鱼片又变成鱼。现在鱼中有一种叫“吴王鲙余”的,有好几寸长,大的像筷子那样长,仍保留着生鱼片的形状。


广陵陈登食脍作病 ,华佗下之,脍头皆成虫,尾犹是脍。

广陵太守陈登吃生鱼片患了病,华佗便用药使他腹泻,只见他泻下的那些生鱼片的头都变成了虫,而尾部仍是生鱼片。


东海有物,状如凝血,从广数尺,方员,名曰鲊鱼 ,无头目,腹内无肠藏,其所处,众虾附之,随其东西。越人煮食之。

东海里有一种东西,形状像凝固的血块,长宽好几尺,有方有圆,名叫鲊鱼。它没有头也没有眼,腹内也没有肠子内脏,它所在的地方,有许多虾附着,跟着它四处游动。越地的人把它煮来吃。


异草木

太原、晋阳以北生屏风草。

太原、晋阳的北面生长着一种屏风草。


海上有草焉,名蒒。其实食之如大麦,七月稔熟 ,民敛获至冬乃讫。名曰自然谷,或曰禹余粮。今药中有禹余粮者,世传昔禹治水,弃其所余食于江中而为药也。

海上有一种草,名叫筛草。它的果实吃起来像大麦,在七月成熟,百姓的收获要一直到冬天才结束。人们称它为自然谷,或叫禹余粮。如今药材中有叫禹余粮的,相传是昔年大禹治水时,他丢弃到江中的剩饭化成的药。


尧时有屈佚草,生于庭,佞人入朝 ,则屈而指之。一名指佞草。

尧时有一种屈轶草,生长在庭前,有奸佞的人上朝,这草就弯曲着指向他。(所以)又名指佞草。


右詹山,帝女化为詹草,其叶郁茂,其萼黄,实如豆,服者媚于人。

右詹山上,有炎帝的女儿死后变成的詹草,这种草的叶子十分繁茂,它的花萼是黄色的,果实像大豆,吃了这种草的人会令人喜爱。


止些山,多竹,长千仞,凤食其实。去九疑万八千里。

止些山上长着很多竹子,高达千仞,凤鸟吃它们的果实。止些山离九疑山有一万八千里。


江南诸山郡中,大树断倒者,经春夏生菌,谓之椹 。食之有味,而忽毒杀,人云此物往往自有毒者,或云蛇所著之。枫树生者啖之,令人笑不得止,治之,饮土浆多愈。

江南那些山区的州郡里,有折断倒伏的大树,经过春夏两季,上面会长出菌来,人们称它为椹。椹吃起来有味道,但有时会突然令人中毒死去,有人说这菌上往往自身便有毒素,也有人说是蛇把毒液附着在这菌上的。枫树上生出的菌要是吃了,会使人笑个不停,要治好这种病,得喝土浆,大多能痊愈。 1SyC6c4pDNIw1SZOCniF3DbuawnphV29hCcOTNFkc0WtRV3eed4GGpygFUha1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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