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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论不合理的社会差异所造成的有害影响

对于财产的尊崇,像是一眼被毒素污染的泉水,是大多数罪行与恶习产生的源头,也让这个世界变得在有思想的人看来尽是一派荒芜。就在这最文明的社会里,有毒的虫蛇深藏在繁茂的草木之中;沉闷的空气滋生了骄奢淫逸的风气,让所有良好的天性在发展成为美德之前就失去了生机。

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因为所有人都想要依靠财产来得到他人的尊重——一旦获得了财产,就能得到本应只有天赋和美德才配得到的尊敬。那些富有的人,无视人类与生俱来的责任,却被神化尊崇。各种仪式仿若一层轻纱,使宗教与道德分离开来,而人们竟然还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世界会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骗子和暴君的堡垒。

俗话说得好,恶魔专门使唤懒人。除了积久渐成的懒惰闲散之外,世袭的财富和头衔还能带来什么呢?这是因为,人只有不断磨炼自己的天赋才能真正地掌握和善用它,可是除非有某种必要的理由,否则人们是不会开始使用自己的才能的。同样,人们也必须通过履行相关的责任,才能获得美德,但是,有些人被奉承者的恭维所蒙蔽,失去了人性,因而无法认识到这些神圣职责的重要意义。社会必须更加平等,否则道德将无处立足。平等符合美德的要求,可是即使是它矗立于岩石之上,如果占人类半数的女性生来便被束缚在那岩石的底层,那么这种平等也不会稳固,因为女性的无知和骄傲会不断地侵蚀着它的根基。除非女性在某种程度上独立于男性,否则我们就不能指望她们能够富有美德,而且,我们也不能指望她们能够在天然的情感的驱使之下成为好妻子和好母亲。当她们完全依附于自己的丈夫,她们就会变得狡猾、卑鄙和自私,而那些满足于奉承者摇尾乞怜的爱情的男性也不会有多么细腻的感情,因为爱情是买不来的,不管怎么说,爱情那柔软的翅膀如果没有得到同样的爱情的回应,立刻就会失去力量。当男性因为拥有财富而变得无能,而女性则可以说是靠自己的美貌来生存的时候,我们又怎能指望他们会去履行那些需要努力与克己的责任呢,即使履行那些责任会让他们变得更加高尚?世袭的财产让人们变得老于世故,那些世袭制的可怜的受害者(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生来就被财产束缚住了手脚,很少再去发挥他们身心两方面的天赋。他们只通过财富这一媒介来看待万事万物,而这个媒介本身是有问题的,所以他们无法了解真正的美德和幸福是由什么组成的。当一个人的眼前被挂上了帷幕,那么他看到的东西必然是不真实的,他带着面具阔步前行,拖着蠢笨乏力的身体辗转于各种浪荡的场合,他的眼睛茫然四顾,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他根本心不在焉。

我的结论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想要得到同侪的认可,得到这种认可的唯一方式应该是履行自己的职责。可我们的社会没有按照能够让男性和女性各司其职的方式来良好地组织起来,也没有使履行职责成为人们得到认可的唯一方式。结果,对财富和美貌的尊崇,就像一阵真正的东北风,吹败了爱情和美德的娇嫩花朵。造物主英明地将爱情与责任关联在一起,让履行责任的辛劳变得甜蜜,让使用理性的人充满生机,那是只有心灵才能赋予的力量。但是,当人们并未履行与爱情相关的责任,而仅仅只是将它作为一种可以用来彰显自己具有某种品质的合适的表征的话,那么爱情就不过是一种为了将罪过与愚行妆点成美德与真理而不得不表现出来的虚幻意。

要证明我的观点,我们只需要看看,当一位女士因为她的美貌而受到爱慕并沉迷于此,以至于忽略了履行她自己作为母亲的必要责任之时,她放弃了培养既能让她成为有用的人又能让她幸福的爱情,这是她对自己的犯罪。我所说的真正的幸福,是指在当今不完美的状态下可以得到的所有满足和正当的愉快,它一定是从有节制的爱情中产生的,而爱情包含着责任。男性一味地鼓励女性取悦他们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会给她们带来痛苦,也让她们变得软弱,也没有考虑到让女性牺牲一生的幸福和尊严,去换取撩人的美貌,会使造物主所赋予女性的责任与人类社会所赋予女性的责任相互对立,而这二者本应是和谐一致的。

如果一个丈夫看到妻子哺乳孩子时,不会比看到那些最荒淫的行为时感到更多的快乐,那么他如果不是由于早年的放纵而是丧失了人性,就是内心冷酷。可是富有的女性却放弃了哺乳这一能够巩固婚姻、将尊重与爱恋的回忆结合在一起的天然纽带。为了保持她们的美貌,并且留住那顶能让她们在短短的时间里可以号令异性的冠冕,她们忽略了要在丈夫的心中铭刻下自己的印象——当他们鬓发染雪情怀不再,这种印象甚至会比她少女时的娇美更令他温柔萦怀。一位理智又慈爱的女士所具有的母性的关怀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做父亲的善尽了自己庄严的责任,使母亲和孩子得到关爱,而她则以身为母亲的高尚尊严来回报,这不仅令人尊敬,更是一副美丽的画面。我承认我这样的感受确实少见,可是我看腻了乏味的富丽堂皇和卑躬屈膝的礼节,厌倦了以繁冗的仪式取代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我也尽量避免让自己看到这样做作的场景,我会转向其他的景致来解放自己的双眼,比如看看自然地散布在田野里的清新绿色。然后,我又愉快地看到一位母亲哺育着她的孩子,履行她应尽的责任,也许只有一位仆人代她完成部分辛苦的家务劳动。我看到她将自己和孩子都打扮得干净整齐,等待晚归而疲惫的丈夫,好让他一到家就能看到微笑的婴儿和干净的家。我的心也混在那一家人中间,当那熟悉的脚步声带来一阵欢乐的喧闹,它也因为那充满了共鸣的感情而怦怦地跳动。

我的仁爱之心被这淳朴的图画所满足,我认为这样的一对夫妻,他们各自善尽了自己的责任,彼此对于对方都必不可少却又相互独立,他们拥有了生活所能给予的一切。当他们有了足够的积蓄可以摆脱困窘的贫困,不需要仔细计算每一分开销的后果的时候,他们也就不必再把心思都放在冷冰冰的经济问题上,不会再因此而使自己的身心和情感受到限制。我想说,我的想法其实也很世俗,我不知道他们还需要再拥有一些什么东西,才会成为这世上最幸福以及最受尊敬的人,也许是一些可以为社交谈话增添变化与趣味的文学品位,也许是有些余钱可以接济贫苦和购买书籍。当人们的心灵因为同情他人而得以开阔,当他们积极地想要做一些有益的事情的时候,要是心里还有个一本正经的小人儿在时时掣肘,一边制止他们把手伸进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一边低声地说着一些谨慎乃正义之第一要务的大道理的话,那可真是够烦人的。

财产和世袭的封号会败坏人的品性,而女性如果受到它们的影响,会比男性更加严重地被束缚并变得品性败坏,因为男性还可以通过参军或从政来锻炼他们的才能。

我敢说,当军人们一丝不苟地维持着欧洲的力量均衡,特别用心地警戒着阴冷荒僻的北方地区以及阳光海岸地带的时候,他们至多可以收获虚荣的浮名。一个公民像法布里西乌斯或者华盛顿那样为国家奋斗 ,然后功成身退归隐田园,以一种更加平静但同样有益的方式来释放自己正直的热情,这种真正的英雄主义时代已经结束了。而现在,我们不列颠的英雄通常是来自于赌桌而非田间,他们会为了等候骰子旋转的无聊结局而激情澎湃,却不会为了史册中那些因美德而进行的英勇斗争而热血沸腾。

事实上,离开赌场和牌桌,转而去指导国政,也许是更适合政客们的事情,因为他们在管理国家时所需要的也还是那些蒙混和欺诈的把戏。整个不列颠的政治制度——出于礼貌,我们仍然称它是一种制度——只是在增加贫无立锥之地的人口,以及设立捐税劫贫济富。政客们最大的特长就是保住自己的地位,即使是一场战争或者是其他各种白忙一场无果而终的事情,也都成为了他们给自己加官晋爵的好机会。

他没有必要去同情贫苦的人们,如此一来他就可以靠着那些花招来保住自己的家族安稳。或者他会在有需要的时候,观看轻骑兵在他面前列队走过,再简单地讲几句话,来表达出一点他对于英国人所谓的“天赋人权”的尊重——虽然他在说这个词的时候,并不了解它的含义,只不过借它来卖弄一下而已——他不冒任何危险,只要这一场华而不实的表演,就哄得军队像被牵住了鼻子的猛犬,任他驱驰。当人们为了有关人道主义的问题而争论不休的时候,他会装出富有人情味的样子 ,哄得刻耳柏洛斯 也安静下来,他一方面兴致勃勃地和它谈论,好像他正在一心努力,让大地母亲不再因为她的孩子遭到刻耳柏洛斯的啃咬而发出复仇的呼喊;另一方面他那冷血的手却正在批准一项可憎的交易 ,好为它套上锁链。一个大臣只有在达到他为自己设定的目的时,才能成为一个大臣。所以,当他面临一次可能威胁他地位的、大胆的攻击的时候,他是不会讲任何人情的。

说完这些题外话,我要书归正传来谈谈那看似有理,实则束缚了全体女性的灵魂、让她们永远处于无知状态的奴役制度。

荒谬的等级之分,把人类文明变成了一种祸害,它将世界分为奢靡的暴君和狡诈嫉妒的依附者,让这两种人几乎同等地腐化败坏。社会对于一个人的尊重,与他是否履行相关的人生责任无关,而是取决于他的社会地位。爱情本该是美德天然的回报,但是当一个人没能履行自己的责任的时候,爱情就不会有足够的力量去巩固美德。但是,男性能够找到一些可供利用的漏洞,并且敢于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思考和行动。但是对于女性而言,这是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她还有一些女性所独有的困难需要克服,而这几乎需要超人的力量。

一位真正仁慈的立法者总是致力于让每个人都因为具备美德而得益,如此一来,私德就能够加强巩固整个社会的幸福,一个有序的总体是因为每个组成部分都在向着同一个中心而得以加强。可是,女性的私德和公德却都是有问题的,卢梭和其他一大批男性作家,坚持认为她们终其一生都应受到礼法的严格限制。如果她有更为高尚的行为动机,如果她拥有不朽的灵魂,为什么她们要受限于这种盲目的礼法呢?一定要用鲜活的血液才能制造出蜜糖吗?这些原则只是为了使男性的生活更加惬意的保障,为此就要让半数的人类,像可怜的非洲奴隶一样,忍受那些视她们如禽兽的偏见吗?这难道不是在迂回地否认女性的理性?天赋如果不能得以善用,就是一个讽刺。

女性与男性一样,也因财富带来的轻松享受而变得软弱和奢靡,但是,除此之外她们还被迫成为自己美貌的奴隶,她们必须秀色可餐,这样男性才会把自己的理性借给她们,指引她们蹒跚地走向正途。她们如果野心勃勃,也必须要通过阴谋诡计来操纵她们的暴君去实现,因为她们没有权力,所以自然也不承担任何责任。与女性有关的法律(我准备在后文中对此进行讨论),让男性与其妻子的结合变得荒谬可笑,于是,通过认定只有丈夫能够承担责任这个轻巧的转变,妻子被贬低成为了可有可无之人。

那些完成了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上应尽的责任的人,是独立的。对于女性而言,一般地说,她们的首要职责就是把自己看作是有理性的人;其次重要的则是把自己看作是公民,履行包括做母亲在内的诸多责任。她们的社会地位,让她们可以免于履行这些责任,必然也会让她们堕落为玩物。她们或许能够把注意力转移到比穿衣打扮更为重要的事情上去,可是那也不过是一心想着一些柏拉图式的绮思爱念,或者心思活络地去耍弄一些手段。由于她们忽略了家庭责任,所以她们没有力量像士兵那样占领阵地、进攻或撤退,或者是在议会中展开辩论,以防止自己的才能消退。

我知道,为了证明女性的低劣,卢梭曾经兴奋地大喊:她们怎么可能离开育婴室走向军营 !军营也被某些道学家认为是培养最英勇的美德的学校。可是我认为,即使是机敏的诡辩家也会为了证明很多英雄辈出的战争的合理性而感到为难。我并不想对这个问题进行批判性的讨论,因为我看多了国土分裂、草木毁于兵火,人们已将这些野心作祟之下的畸行当作是一种非常自然的文明形态,所以我不把它们称作是祸害。可是,目前的战争体制也毫无疑问地与任何一种美德都没有关联,与其说它培养了刚毅的性格,倒不如说它催生了狡诈与软弱。

在当今高度发展的社会中,为自卫而进行的战争是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正当的战争,我们在其间可以看到美德的显现,并且看到它在艰难困苦中逐渐成熟。如果我们可以认为这样的战争是正义而且公平的话,那么那些流传千古的、真正的英雄事迹也许可以再度激发女性的情怀。但是,我敬爱的、温文尔雅的读者们,无论您是男是女,都请不要惊慌:虽然我把现代士兵与文明女性的品格相提并论,但我并不打算劝说女性弃女红而就刀兵,我倒是真诚地希望能够看到刺刀变成修枝的剪刀。我只是厌倦了看到那些污染了自然情感的横流物欲所造成的恶行和愚蠢,我要重新展开想象,期待社会或许有朝一日可以这样组成:男性必须履行其作为公民的责任,否则就会被人轻视,在他承担某种公共生活职责的同时,他的妻子应当同样也是一位活跃的公民,她应当专心地管理家务、教养子女和扶助邻里。

但是,要想让女性成为真正具备美德以及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们就必须要保证,只要她履行了作为公民的责任,国家的法律就会给予她身为一个公民所应得到的保护。必须让她能够在丈夫的有生之年里,不需仰赖他的施舍生活,也无须在他过世之后,指望他的遗产来赡养自己——一无所有之人如何能够慷慨?失去自由之人何以能够高尚?一位忠于自己的丈夫,但是既不哺乳也不教育孩子的妻子,她确实配不上“妻子”的称号,可是她也并不享有公民的权利,既然被剥夺了与生俱来的权利,自然她也就无须再承担责任,这就是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情况。

当女性的身心都变得如此衰弱,她们就无力发展自己,只能去追求一些虚幻的享乐或者创造一些轻浮的风尚,如此一来,她们必然会沦落到只能作为男性荒唐时的慰藉。在这个大城市的早晨,可以看到无数马车仓皇驶过,马车中都是面色苍白、魂不守舍的女子,对于一个有理性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景象能比这更令人伤心?我也曾常常像约翰逊博士一样 ,期望能够将这些女子送到小作坊里去做工,好去养活那许多仰望着她们懒散的面庞、等待她们照顾的孩子。我大错特错:生命潜在的活力,并不能在她们的眼中瞬间点燃健康和活泼的神采。那往日里只点染着酒窝笑纹的面颊,如今已然苍白,那上面没有刻下践行理性的纹路。而只有理性,才能归还给她们那失落了的人格尊严,才能让她们变成真正高贵的人。美德不能自空想中获得,更不能从财富所自然衍生出来的消极怠惰中获得。

此外,当人们认为贫穷比罪恶更加可耻之时,道德难道不是已经被败坏到无可收拾?为了避免误解,我要做出说明,虽然中产阶级的女性可以在宗教和理性的感召之下善尽妻子和母亲的职责,但上流社会女性却没有一条道路,可以引导她们去实现那些有益而且独立的高远追求,我无法不为此感到悲哀。先提示一下,我接下来要讨论的一个问题也许会激起人们的嘲笑,但我确实认为应当有女性国会代表,而不是让女性对专横的统治逆来顺受,没有任何直接参政议政的权利。

但是,女性也不必为此而抱怨,这个国家整个的代表制度,不过是专制统治的一个便利工具,有许多辛苦工作的工人也同她们一样被人代表了,这些工人几乎无法养活自己的孩子,却仍要承担王室的开支。工人们用汗水供养着那些显赫的财产继承人的漂亮种马、装饰着那些不可一世的时髦贵妇的敞篷马车,他们是如何被代表的?他们必须为生活必需品缴税,好让那些数不胜数的闲散的王子公主们可以在各种无聊的仪式上招摇过市,民众看着他们经过目瞪口呆,几乎是在崇拜这些残酷压榨他们的人们。这不过是一种哥特式 的壮观,就像白厅街 上巡视的骑兵队列一样野蛮而无用,这样的景象让我无法不感到轻蔑和愤怒。

当一个人因这样的景象而深受触动,他会感到多么的不可思议、多么的迷惑啊!但是,除非美德能够将这些愚蠢行为清扫一空,否则此类愚行仍将潜移默化地影响全体社会大众。这是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社会群体中会盛行同种性质的行为:富人浮华奢靡,穷人恶毒地嫉妒,同样会使一个社会所特有的道德败坏沦丧,或者让道德仅仅成为文明人自我装扮的戏服上的一个装饰条纹。

在上层社会,一切责任皆有人代为完成,就好像人真的可以摆脱这些责任。懒散的生活必然驱使富人去追求那些空虚的享乐,在较低阶层的人看来这些空虚的享乐是如此迷人,以至于无数渴求财富之人愿意牺牲一切去追赶他们的脚步。他们把最神圣的职务看成是个挂名的好差事,因为那都是靠利益交换来的,而且他们也只不过是想靠它给自己带来 好朋友 。尤其是女性,都梦想着成为贵妇,终日无所事事,无精打采地闲逛,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是有人可能会问我,除了轻松自在地闲逛,女人还需要在社会中做什么?你总不会要求她们都去养育傻瓜和记录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不。女性当然可以去学习医学,成为医生或者护士。或者去做接生妇,这看起来也更加符合礼法,不过我担心在我们的字典里,“接生妇”这个词很快就会被男性产科医师所取代,这个象征过去的女性礼法的词语将从我们的语言中被抹掉

她们也可以学习政治,让她们的仁慈建立在最宽广的基础上。如果仅仅把历史当作传记来阅读,如果不关注时代的特征、政治上的改进以及艺术等,那么其功用不会比阅读爱情小说更大。简言之,如果不把历史当作是人类的历史来看,那它就没有什么益处。历史也不是某个被摆在名誉圣殿的神龛里的特殊人物的历史,那些人终将湮没在时间那横扫一切的洪流里,将他们都抛入一片混沌而虚空的所谓“永恒”之中——那是否就是所谓的“大象无形”

如果女性可以接受更加系统的教育,那么她们也可以从事各种职业,这也许会让许多人免于从事卖淫的职业,虽然这种情况既普遍又合法 。女性将无须再为了生存而结婚,就像男性只为了谋生而接受一个公务员的工作,却完全不理会他在这个职位上所应尽的责任一样,也不必再为了努力地生存下去——那真是非常令人敬佩的努力——而沦落到几乎与那些被生活所抛弃的娼妓一般可怜的地步。那些女帽制作者和女裁缝不是被看作是仅仅略高于娼妓的阶层吗?现在女性可以从事的少量职业大都是卑贱的,远远不够自由。当她们接受了较好的教育,足以承担教育的责任,成为孩子们的女家庭教师的时候,她们的待遇却比不上那些男孩子们的家庭教师,而且即使是那些来做家庭教师的牧师们,也不能总是得到应得的待遇,以使他们成为孩子眼中可敬的人,更不要说提供他们一种舒适的个人生活。而上流社会女性所接受的教育,却从来不教会她们去面对这些屈辱的境况,那被认为是对她们的贬低,可是有时她们却不得不担任这一类的工作,她们对于人心也所知甚少,应该有人告诉她们,没有什么会比生活上的没落更能加倍地让她们感到痛苦的了。

这些女性当中可能有些人可以以一种谨慎和体面的方式保持独身,但其他的那些则可能无力用这种令人同情的方式来逃脱婚姻的奴役。如果一个政府不能通过鼓励那些诚实、独立的女性去谋求值得尊重的职位的方式,来为她们提供谋生之道的话,那么这个政府岂不是非常有问题,并且对于半数人类成员的幸福太冷漠了吗?女性,无论已婚或者单身,必须能够在国家中享有公民的身份,这样她们的私德才会有益于公德,否则我们就仍会看到一些可敬的女性,因为受到不应有的蔑视而感到异常痛苦,她们会像“被爬犁摧残的百合花” 一样枯萎。

这是一个不幸的事实,也正是文明带给我们的、该死的财富!最值得尊敬的女性受到的压迫最深。而且,除非她们的见识远远超过一般人(也包括男性在内),她们必然会被当作是卑贱之人,进而也真的变得卑贱。有多少女性因此而在忧郁中虚度终生,她们本来可以成为医生、管理农场、经营商店,靠着自己的劳动独立地生活,可现在她们却被多愁善感的泪水坠得无法抬头,这种多愁善感一开始的时候还能给她们的美貌增添风采,时间长了却只会削减她们的美丽。不仅如此,我怀疑怜悯和爱情并不像诗人想象的那样关系密切,因为我很少看见女性的无助会激起他人的同情,除非她是个美人。所以,也许怜悯只是爱情的一个温柔的附属品,以及欲望的先声。

和装扮得完美无缺的女性相比,通过履行职责来谋生的女性,是多么值得人们更多的尊敬!您问我怎么看美丽?我能深深地感受到可敬爱的德行之美,或者是一个正派之人适度节制欲望的和谐妥帖,我可不好意思将它们与世俗所谓的美貌相提并论。能够从那令人眼花缭乱的享乐或者是良善女子一旦陷入便会变得麻木不仁的懒散中抽身,致力于要去达成这种高尚境界的女性,实在是太少了,这真是令人感叹。

无论如何,女性以自己的柔弱为骄傲,她们必须永远地被人保护,远离一切操劳以及所有能够提升心灵的艰苦劳动。如果这都是命中注定,如果女性甘心让自己无足轻重、被人轻视,舒舒服服地“在空想中浪掷生命”,那她们就不能指望在美貌消逝之时还能被人珍视,因为最美丽的花朵命中注定被人爱慕,却又被采摘它们的双手漫不经心地揉碎。从最单纯的善意出发,我多么希望能用各种方法将这个事实深深铭刻在女性的心中,但是我担心她们不会倾听这个用高昂代价换来的真理,虽然它已经引领许多不安的心灵恢复安宁,也不会愿意放弃阶级和性别的特权,来换取只有履行自己职责的人才能拥有的人性的特权。

有些作家主张,人无论处于何种境况,或者用什么样的虚情假意掩饰自己,都应该保持对人类的同情心,我认为这样的作家非常值得称赞。而且,我非常乐于说服有理性的人们,使他们相信我的一些意见具有重要的意义,并且请他们冷静地权衡一下我的这些观点的整体意图。我请求他们的理解,作为人类的一员,我以女性之名,也请求他们怀有一些同情心。我恳请他们促成女性的解放,让她们成为他们真正的伴侣!

只要男性愿意慷慨地解除对于女性的束缚,并且满足于与有理性的同伴相处,而不再寻求奴隶般的顺服,他们将会发现我们可以成为更加规矩的女儿、更加热情的姐妹、更加忠诚的妻子以及更加明智的母亲——总而言之,更好的公民。到那时,我们也将以真挚的感情来爱他们,因为我们学会了尊重自己。一位值得尊敬的男士不会再被他妻子的怠惰虚荣给扰乱了清静,他的孩子也不会再被塞到一个陌生人的怀里,完全感受不到母亲的温暖怀抱。 0HXfAMGDY+xG0MiHXjiw9Kurb1tq6wENyRQ4e07oLvZeXnBb9PxBZsMpcDMAo7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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