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评价范畴

这里说的“评价范畴”，是《墨经》专为讨论语言、思维和对象关系设定。我们说“语言、思维和对象”，《墨经》用词叫“言意实”，解释为“语言、意义和实际”或“语言、思维和对象”。

《墨经》为讨论语言、思维和对象的关系，特设“信”和“当”两个评价范畴。墨家对“信”、“当”两范畴，有详细讨论、精确规定，都为先秦诸子百家认可接受，变为中国逻辑学通用范畴。

墨家倡导“言合于意”，“以辞抒意”，“循所闻而得其意”，“执所言而意得见”。《经上》第14条说：“信，言合于意也。”《经说上》解释说：“不以其言之当也。使人视城得金。”“信”，是说出的“言”，合乎心里的“意”。信不以言论的恰当（符合实际）为必要条件。有时，言论虽与思想不符合（即不信），但却偶然跟事实符合（即当）。如某人故意骗别人说：“城门内藏有金！”别人去一看，果然得到金。这是言论不信，但却偶然恰当的事例。

“当”，即恰当，也说真实、正确、是、对，即言论思想符合实际。言合于意，意合于实，言合于实，言就既“信”且当。言合于意，意不合于实，言不合于实，言就“信”而不当。所以说“信，不以其言之当也”。

意合于实，言不合于意，说诳的结果，言不合于实，言就既不“信”，又不当。意不合于实，言不合于意，言不合于实，言就不当，又不“信”。但有时，言虽不合于意，却偶然合于实。

如甲骗乙说：“城门内藏有金！”乙去一看，果然有金，实际上甲并不知道（没有“意”），只是信口胡说，以便欺骗捉弄乙。这是言不“信”而当的特例。《墨经》对“信”的定义、说明和举例，十分精到准确。

墨家讨论“言意实”（语言、思维和对象）三者关系和评价范畴，属于逻辑哲学的学术领域。其定义、辨析和举例，颇具经典意涵。语句符合思维（言合于意），怎么想就怎么说，心口如一，就叫做“信”（信实）。思维符合对象（意合于实。实：实际、实体），就叫做“当”（恰当、真实、正确、是、对）。

对“信”（信实）的要求，只是语句符合思维（言合于意），怎么想就怎么说，心口如一，并不要求“言当”，即思维、语句符合对象（意、言合于实）。所以说：“（信）不以其言之当也。”

墨家论述“信”、“当”的范畴，跟同时代诸子百家，如荀子、韩非和吕不韦等的论述，若合符节，融通一致。先秦诸子百家认可和接受墨家对“信”、“当”二范畴的讨论和规定，变成中国逻辑学的通用范畴。评价范畴，见表6。

“信”和“当”有不同的定义和标准。“信”的定义，是“言合于意”，即口里说的“言”（语句）符合心里想的“意”（判断），怎么想就怎么说，心口如一，语言和思维一致。“信”是语言准确表达思维，这是发挥语言表意功能、交际功能的目的和标准。

《淮南子·说山训》说：“得万人之兵，不如闻一言之当。”“当”的定义是“意合于实”，即心里想的“意”（判断）符合客观存在的“实”（实际），事实是什么就怎么想，思维和实际一致。“当”是判断和语句符合实际，这是认识的目的和标准。“当”、“是”、“正”、“真”的含义一致，指语言和思维符合事实。“信”不以语句的“当”为必要条件。

《小取》说：“以辞抒意。”即用语句、命题抒发、表达意义、判断。“辞”即言，是语言、语句、命题。唐欧阳询《艺文类聚·人部·言语》：“《释名》曰：‘言，宣也，宣彼此之意也。语，叙也，叙己所欲说述也。’《说文》曰：‘直言曰言，论议曰语。’”“抒”，指抒发、表达。《楚辞·九章》说：“发愤以抒情。”“意”，即意义。

《荀子·正名》：“天官之意物。”古注：“意，从心、从音。意不可见，因言以会意也。”“意”字由“心”和“音”合成，“意”为“心音”，“意”即思维、意义，是“心里的声音”，常说“言为心声”，即语言是心里发出的声音，使用语言，可以表达心中的意义。

王充《论衡·书解》说：“出口为言。”扬雄《法言·问神》说：“言，心声也。”宋俞琰《周易集说》卷二十三说：“在心为志（意）。出口为言。言，心声也。”清龚自珍说：“言为心声。”

《经上》第90—93条说：“闻，耳之聪也。循所闻而得其意，心之察也。言，口之利也。执所言而意得见，心之辩也。”这是“循闻察意”、“执言辩意”的方法。言是语句，由说者用“利口”说出，听者用“聪耳”听到。“意”是心智的判断，借助说出的语句，可以察知、辨别语句所表达的判断。

语句的说出，凭借人的健全发音器官。语句的接受，通过人的健全听觉器官。把握语句中的判断，要依靠心智思维的辩察分析作用。墨家论“言意实”关系及其评价范畴，是墨家逻辑哲学思想的重要成果，为当时和以后诸子百家接纳传承，对今人有启发借鉴意义。

诗以咏之：

实然命题表事实，

或然命题可能性。

必然命题全时性，

不同模态须辨清。

主观客观不容混，

全称特称有不同。

假言命题表因果，

必要充分需辨明！ gM71y1kV4LdLKaU3UQmprTPIa5NLFMRYFuaHeDo81bl8v2uCvjqRQ+0Omqpov2F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