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是中美双方唯一理智的选择。中美就构建新型大国关系达成共识,体现了两国领导人深邃的政治智慧。中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从酝酿到达成共识有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
2011年1月胡锦涛主席访美期间,中美两国元首就建立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合作伙伴关系达成共识。两国元首的这个共识为建立新型大国关系奠定了思想基础。
2012年2月,时任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在访美期间,就如何落实两国元首达成的共识,进一步提出要构建“前无古人,后启来者”的新型大国关系倡议。习近平的这个倡议,第一次郑重提出了新型大国关系这个政治概念。所谓“前无古人,后启来者”就是要告别过去的历史,为处理大国关系开辟一条新的道路。这个倡议立刻受到美国政府高层的重视。同年5月,在北京召开的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期间,双方又将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作为对话的主题。
2013年5月27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会见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多尼伦时,再次指出:当前,中美关系处于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重要历史时期。双方应该从两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根本利益出发,共同致力于建设中美合作伙伴关系,走出一条“前无古人,后启来者”的新型大国关系之路。
2013年6月7日至8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同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美国加州安纳伯格庄园举行会晤。两国元首同意,共同努力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相互尊重、合作共赢。这是双方着眼世情国情以及中美关系未来发展达成的重要共识。这个共识确定了中美两国关系发展的主要方向。
中美之间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具有逻辑必然性。守成大国和新兴大国的关系可以有两种选择:或者走冲突对抗的老路,或者走不冲突不对抗的新路。中美两国选择的是后者。用逻辑竖式表示就是下面的选言推理:
守成大国和新兴大国之间的关系或者走冲突对抗的老路,或者走不冲突不对抗的新路
中美两国不走冲突对抗的老路
所以,中美两国走不冲突不对抗的新路
那么,中美两国为什么不走冲突对抗的老路呢?
习近平主席2014年7月9日在第六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开幕式上致辞时说:中美合作可以办成有利于两国和世界的大事,中美对抗对两国和世界肯定是灾难。
这段话表达了下面一个假言选言推理:
如果中美合作,则可以办成许多有利于两国和世界的大事
如果中美对抗,对两国和世界肯定是一场灾难
或合作或对抗
所以,或造福两国与世界,或招致两国与世界的灾难
习近平主席说得很清楚,中美两国对抗,对两国和世界肯定是灾难。所以中美两国不能走冲突对抗的老路。
下面就中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谈两个问题:
一、为什么必须构建新型大国关系?
这可以从三方面来考虑:
1. 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符合时代发展的主流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全球的政治和经济领域都发生了极其深刻的变化。从政治领域讲,苏联的解体,结束了两大阵营对立的冷战时代。从经济领域讲,冷战时代的结束,又大大加快了经济全球化的步伐,使经济全球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而冷战时代的结束和经济全球化的加快,又给当今的世界带来深刻巨大的变化,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使和平与发展成为当今时代的主流。而中美两国努力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是完全符合当今时代发展主流的。这可以从下面一个直言推理得到证明:
不冲突不对抗的国家关系,是符合当今时代发展的主流的
中美构建的新型大国关系,是不冲突不对抗的国家关系
所以,中美构建的新型大国关系是符合当今时代发展的主流的
这个推理是直言三段论推理的第一格,第一格也叫证明格。通过第一格,可以证明上述结论的正确性。
2. 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符合中美两国国情
先看美国国情。从政治领域看,美国是超级大国,它称霸全球的战略目标给它自身带来沉重的战略负担。为了称霸全球,它就会直接、间接地频繁介入世界热点地区、热点问题。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美国是卷入战争最多的国家,朝鲜战争、越南战争、海湾战争、轰炸南联盟与利比亚、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等。战争消耗了美国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人民群众反战情绪严重。从经济领域看,金融危机使美国经济严重衰退,虽然开始缓慢复苏,但经济前景仍十分脆弱。债台高筑,财政赤字不堪重负。美国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在这种情况下,与中国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对美国自身是有利的。
从中国看,中国最大的国情是,人口多,底子薄,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虽有惊人的发展,但与西方发达国家比仍有很大差距。中国当今的主要任务是实现“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实现祖国统一、民族振兴的伟大理想。中国需要长期的和平环境来实现这些目标。所以与美国构建一种新型大国关系,对中国也是有利的。
总之,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是符合两国国情的。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实际上是联言推理的过程:
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是符合中国国情的
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是符合美国国情的
所以,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既符合中国国情,又符合美国国情
这是联言推理的合成式。联言推理的合成式,是由各个联言肢的真,推出整个联言判断的真。联言推理很简单,用得最多,但大家司空见惯、习而不察,似乎感觉不到它是一种独立存在的推理形式了。
3. 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是由“和则两利、战则两伤”的利益格局决定的
中美之间“和则两利、战则两伤”的基本利益格局已经客观形成并且基本定型。
2013年中美货物贸易额已达到5 210亿美元,双向投资额累计超过了1 000亿美元。中国是美国第二大贸易伙伴。美国是中国最大的出口国。中国还是美国最大的债权国。中美两国经济互补性强,互相渗透,血脉相连,难舍难分。如果两国交好,经济联系会越来越紧密,对增加两国经济实力、提高两国人民生活水平都是非常有利的。如果两国交恶,甚至交战,就会使两国经济受到重挫,引发双方许多难以解决的社会问题,甚至会导致社会动乱,这是双方政府都无法承受的。
这种客观形成的“和则两利、战则两伤”的利益格局,是人力无法改变的。这就决定了中美之间必须构建不冲突不对抗的新型大国关系。这种利益格局,用逻辑竖式表示就是:
如果和,则两利;如果战,则两伤
或者和,或者战
或者两利,或者两伤
这是一个二难推理(也叫假言选言推理)。这个二难推理,提出两种假设条件并指出两种结果,供人们选择。这里说的“两利”,不是小利,也不是中利,而是巨大利益;这里说的“两伤”,不是小伤,也不是中伤,而是严重伤害。正反两方面的不同选择,会有天壤之别。
和则两利,利莫大焉;战则两伤,伤莫重焉。两种后果之所以差别这么大,是由两国的经济体量和军事实力决定的。
美中两国分别是世界第一、第二大经济体。两大经济体如果友好交流,双方获利都会巨大;如果处处对着干,对双方的伤害当然深重。
中美两国又是拥有核武器的军事强国,一个超强,一个很强。如果和,则中美两国的安全与世界和平均有保障;如果战,中美两国和整个世界都会遭受重创。
总之,是中美之间这种特殊的利益格局,决定了中美之间只能构建不冲突不对抗的新型大国关系。
二、怎样理解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
新型大国关系是个全新的政治概念,许多人还不完全了解这个概念的内涵,那么究竟什么是新型大国关系呢?
习主席用14个字概括了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即: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 现分述如下:
1. 不冲突、不对抗是新型大国关系的显著特点
习近平指出:“一是不冲突、不对抗。就是要客观理性看待彼此战略意图,坚持做伙伴、不做对手;通过对话合作、而非对抗冲突的方式,妥善处理矛盾和分歧。”习近平的这段话,可以使我们更好地了解“不冲突、不对抗”六个字的含义。
(1)中美关系的整体定位
“坚持做伙伴、不做对手”是对中美关系的整体定位。中美两国是伙伴关系,不是对手关系,更不是敌对关系。
(2)妥善处理矛盾和分歧
中美两国虽非敌对关系,但两国之间客观上存在诸多矛盾和分歧,要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必须妥善处理这些矛盾和分歧。所谓妥善处理,就是要通过对话合作、而非对抗冲突的方式处理矛盾和分歧。
采取非对抗冲突的方式处理矛盾和分歧,就是说解决分歧和纷争,不能诉诸武力。诉诸武力,是全面冲突对抗的开始,也是全面冲突对抗的标志。诉诸武力最容易导致全面的冲突对抗,即政治的、经济的、军事的、意识形态的全方位的冲突对抗。所以,不冲突、不对抗的深层含义是:通过对话合作解决分歧和纷争,而不是诉诸武力。
2014年7月9日,奥巴马在给第六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的书面致辞中说:美方欢迎一个稳定、和平、繁荣的中国,致力于同中方一道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加强务实合作,以建设性方式处理分歧。还说:美中可以竞争但绝不冲突。还说:尽管两国关系如此复杂,但必须确保合作是两国关系的主流。
2. 相互尊重是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重要保证
要形成不冲突、不对抗的局面,就必须相互尊重。那么,应该怎样理解“相互尊重”四个字的含义呢?
所谓相互尊重,主要是指尊重对方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尊重对方的社会制度和选择的发展道路,尊重对方的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如果破坏对方的主权和领土完整,攻击对方的社会制度、损害对方的核心利益,就会引发全面的冲突对抗,也就不可能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所以相互尊重,是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基本前提,也是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重要保证。只有相互尊重,才可能构建新型大国关系。
以上论述包含着下面的推理:如:
只有尊重对方的主权和领土完整、社会制度、核心利益,才能避免激烈冲突和全面对抗
只有避免激烈的冲突和全面对抗,才能构建新型的大国关系
所以,不尊重对方的主权和领土完整、社会制度、核心利益,就不可能构建新型大国关系
这是必要条件纯假言推理的否定前件式(其推理规则是:否定“头”就要否定“尾”,即无头无尾 )。这个推理虽然简单,却是构成这项重大决策的基础和前提。决策者在制定这项重大方针时,肯定首先会考虑这个主要问题,并把相互尊重作为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核心内容。
3. 合作共赢是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共同目标
中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共同目的,是要达到合作共赢。那么,这个目标是否能够实现呢?
回答是肯定的。因为两国实现合作共赢,既有有利的外部条件,又有充分的内在根据。从外部条件看,冷战时代的结束,为中美交往营造了和平的国际环境。经济全球化的深入,为中美经济的发展提供了无限多的机遇。世界之大,容得下两只雄鹰,在广阔的天空共同翱翔;海洋之阔,容得下两艘巨轮,在无垠的大海上自由航行。从内在根据看,两国的共同利益远远大于分歧。近年来,中美两国的领导人,在不同场合曾多次强调过这一点。共同利益像大山,分歧像小丘。小丘可以一起翻越,大山可以共同攀登。巨大的共同利益,是中美合作的物质基础,也是能够共赢的基本条件。
就经济而言,中美经济互补性强,彼此需要。市场经济的本质,就是交换与交流。没有彼此的交换与交流,就没有各自的发展。而且一个大的经济体,需要另一个大的经济体,才能够形成大规模的经济交流,对双方才会产生巨大的经济利益。所以中方的繁荣,对美方的经济发展有利;美方的繁荣,对中方的经济发展也有利。有合作才有共赢,有共赢才有发展。
就政治而言,解决世界上任何一个重大热点问题,都需要中美两国某种程度的互相配合,有了这种配合,就会有合作共赢。而这种合作共赢既对中美双方有利,也对整个世界有利。
就文化而言,中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可以使东西方文明互相借鉴,并深入地交流、融合,这对中美的文化发展有利,也对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有利。
总之,实现合作共赢的目标,既有有利的外部条件,又有充分的内在根据,尽管会有波折,但经过双方的不懈努力,这个目标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以上论述隐藏着一个联言推理:
合作共赢是有有利的外部条件的
合作共赢是有充分的内在根据的
所以,合作共赢既有有利的外部条件,又有充分的内在根据
以上论述也隐藏着一个直言推理:
凡是有有利的外部条件和充分的内在根据的,都是可以实现的
中美的合作共赢,是有有利的外部条件和充分的内在根据的
所以,中美的合作共赢是可以实现的
这是直言推理的第一格,它的结论也说明了合作共赢是可以实现的。
4. 管控分歧是建立新型大国关系的有效途径
中美关系极为重要又极其复杂。
为什么复杂?因为中美政治经济制度不同,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差异很大,还因地缘政治和历史因素形成错综复杂的矛盾和利益冲突,不但旧的历史积怨没有完全解决,还有不少新的热点形成。特别是中美之间还存在某种战略利益的冲突:美国称霸全球的战略目标和中国建设海洋强国的目标有某种冲突,这种冲突集中于东海和南海,表现为遏制与反遏制这一对矛盾上。这些问题是客观存在的,无法回避的。解决这些问题的关键是:两国如何管控这些重大分歧。所以,如何管控分歧,是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另一个关键问题。
因此,中美两国要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对这些重要分歧必须进行有效的管控。要实行有效的管控,不但在最高层要保持经常的联系和相对良好的工作关系,而且在政治、经济、军事等重要领域,都要建立沟通渠道和管控机制,并制定出切实有效的管控措施。目前已经建立的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就是高层之间互相沟通和管控分歧的重要机制和平台。正在建立的两军新型关系,也是一条加强沟通和管控分歧的非常重要的渠道。只有建立切实有效的管控,才能防止局部的矛盾冲突演变成全局的冲突对抗,潜在的矛盾冲突转变成现实的冲突对抗,战术性的矛盾冲突升级为战略性的冲突对抗。
中美双方还要经常对不同分歧的性质、范围、严重程度进行分析。对有些分歧,可以求同存异,并逐步扩大共同点,缩小分歧点。对基本观点严重对立的重大分歧,也要通过对话协商寻找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契合点。找到契合点,才可以避免诉诸武力。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建立新型大国关系。
5. 增强国家实力是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物质基础
大国外交,必须以实力做保证。这是人所共知的道理。中国要与美国构建新型大国关系,也必须以实力为基础。这也是不言自明的道理。没有强大的实力做基础,就不能赢得对方真正的尊重,也难以避免全面冲突和对抗的发生,也就无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这里,也包含着一个假言推理:
如果没有强大的国家实力,就没有真正平等的大国关系
中国要与美国建立真正平等的大国关系
所以,中国必须不断增强自己的国家实力
(这是充分条件假言推理的否定后件式,其推理规则是:否定后件必须否定前件,即无后无前。见附录之二。)
但就现状而言,两国的实力仍有一定的差距,在双方发生重大分歧时,往往美方处于某种攻势,我方处于某种守势。但这并不说明我方软弱,出现这种暂时现象,和我们国家目前的实力还不够足够强大有关。要彻底改变这种现状,就要大大增强我们的软硬实力,包括政治实力、经济实力、军事实力、科技实力、文化实力、国家向心力、社会凝聚力等。实力的大大增强,是改变这种现状的最佳手段。以军事实力来说,没有强大的国防,就没有一切。在美国战略中心东移、日本军国主义幽灵复活的大背景下,我们必须有忧患意识,居安思危,绷紧打仗这个弦,正像我军某位高级将领所说,要敢战不盲战,慎战不怯战,善战不好战。有足够大的实力,才能制止战争的发生。当然,在我们的国家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们也绝不称霸;但那时超级大国对我们的强势也将不复存在。到那时,国家关系将会更加平等,世界秩序将会更加公平。
在结束处,我们还要特别指出一点:中美关系的发展也具有某种程度的不确定性。不但中美之间存在根深蒂固的历史积怨,如台湾问题,而且因为美国实行战略重心东移,并支持日本右翼势力的发展和猖獗,在东海和南海形成了新的易燃点和易爆点,这对中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都增加了变数和难度。虽然推动中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力量是主流,而阻滞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力量是支流,但主流与支流是伴生的,相互制约的,在特殊情况下也存在互相转化的可能性。所以,中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过程,是一个确定性与不确定性互相交织、主流与支流相互制约、带有曲折性和波动性的、既是复杂的又是必然的发展过程。只要两国高层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大方向是不应该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