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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炀帝事四夷

炀帝之事四夷,始于西域,导之者裴矩也。《矩传》云:时西域诸蕃,多至张掖与中国交市。帝令矩掌其事。矩知帝方勤远略,诸商胡至者,诱令言其国俗、山川险易,撰《西域图记》三卷,入朝奏之。其序曰:“突厥、吐浑,分领羌、胡,为其拥遏,故朝贡不通。诸蕃既从,浑、厥可灭。混一戎夏,其在兹乎?” 序又言:“自汉通西域,虽大宛以来,略知户数,而诸国山川,未有名目;姓氏、风土、服章、物产,全无纂录。兼并诛讨,互有兴亡。或地是故邦,改从今号;或人非旧类,因袭昔名。兼复部民交错,封疆移改;戎狄音殊,事难穷验。此书所记,凡四十四国。依其本国服饰仪形,王及庶人,各显容止,即丹青模写,仍别造地图,穷其要害。”其书当有可观,不能以其意在长逢,以人废言也。 帝引矩亲问。矩又盛言胡中多诸宝物,吐谷浑易可并吞。帝由是甘心焉。复令矩往张掖,引致西蕃。至者十余国。帝有事于恒岳,咸来助祭。将巡河右,复令矩往敦煌。矩使说麹伯雅、吐屯设等,啖以厚利,导使入朝。 参看上节。 竟破吐谷浑,拓地数千里。并遣兵戍之。每岁委输,巨亿万计。 见下。 帝至东都,矩风帝令都下大戏。 见上节。 又令“三市店肆,皆设幄帐,盛列酒食,遣掌蕃率蛮夷与民贸易。所至之处,悉令邀延就坐,醉饱而散”。

《隋书·矩传》云:“蛮夷嗟叹,谓中国为神仙”,此乃夸饰之辞,能来为商贾者,其愚必不至此。《旧唐书·矩传》云“夷人有识者咸私哂其矫饰”,盖得其实。 帝遣薛世雄城伊吾, 今新疆哈密县。 令矩共往经略。 《矩传》云:矩讽谕西域诸国曰:“天子为蕃人交易悬远,所以城伊吾耳。”咸以为然,不复来竟。《世雄传》云:与突厥启民可汗连兵击伊吾。师次玉门,启民背约,兵不至。世雄孤军度碛。伊吾初谓隋军不能至,皆不设备,闻世雄兵已度碛,大惧请降。盖初亦欲用兵,逮后突厥之兵不来,若伊吾之民坚拒,则其势殊可危,止其来竞,实矩说谕之功也。玉门,隋县,在今县东。 矩又请反间射匮,令潜攻处罗。后处罗为射匮所迫,竟随使入朝。 见下。 从巡塞北,幸启民帐。时高丽遣使通于突厥。启民不敢隐,引之见帝。矩请面诏其使,放还本国,令速朝觐。不然者,当率突厥诛之。帝纳焉。高元不用命,始建征辽之策。 《酷吏·元弘嗣传》云:大业初,炀帝潜有取辽东之意,遣弘嗣往东莱海口监造船,则征辽之意,实不始于是时,谋亦非出于矩。特矩画是策,有以速其行耳。东莱见第二节。 矩于外交,不可谓无才,然时边方无衅,勤远略徒以劳民。炀帝之纵侈,矩宁不之知,顾又长逢其恶,其罪实不可恕也。

《西域传》云:“炀帝时,遣侍御史韦节、司隶从事杜行满使于西蕃诸国,复令裴矩于武威、张掖间往来以引致之。其有君长者,四十四国。 此即据裴矩《西域图记》序以为言。序云:“二汉相踵,西域为传,户民数十,即称国王,徒有名号,乃乖其实。今者所编,皆余千户。其山居之属,非有国名,及部落小者,亦多不载。”则其所载,实尚不全也。 大业中,相率来朝者三十余国,帝因置西域校尉以应接之。寻属中国大乱,朝贡遂绝,事多亡失。今所存录者,二十国焉。”盖谓高昌、康、安、石、焉耆、龟兹、疏勒、于阗、汗、吐火罗、悒怛、米、史、曹、何、乌那曷、穆、波斯、漕,及统于安之毕国也。 在安西百余里。 诸国缘起及释地,均已见《秦汉史》及《两晋南北朝史》。其中惟高昌王为汉人,深有慕化之志。 高昌在拓跋魏时,屡求内徙,见《两晋南北朝史》第十六章第八节。炀帝大业五年(609年),其王麹伯雅来朝,因从击高丽还,尚宗女华容公主。至八年(612年)乃归蕃,下令国中解辫削衽。《传》云:“虽有此令,取悦中华,竟畏铁勒,不敢改也。”案伯雅此举,自出慕化之诚。当时中国已乱,不必取悦;而铁勒无强部,亦不足畏也。 吐火罗与悒怛杂居,兄弟同妻,盖尝为悒怛所据?《悒怛传》云:先时国乱,突厥遣通设字诘强领其国, 通设,盖谓能自通于可汗之设?其人名诘强。 则又隶属于突厥矣。此外皆昭武诸姓及西域旧国。其来也,亦以市易之利而已。

吐谷浑主伏允,炀帝即位,遣其子顺来朝。时铁勒犯塞,复请降,帝遣裴矩讽令击浑以自效。铁勒许诺,勒兵袭浑,大败之。伏允东走,保西平境。帝复令观王雄出浇河, 隋郡,今青海贵德县。 宇文述出西平以掩之。述追之急,伏允南遁山谷间。 据《吐谷浑传》。《宇文述传》:袭浑者为契弊歌稜。浑遣使请降求救。帝令述屯兵西平之临羌城,抚纳降附。浑见述拥强兵,不敢降,西遁。述乃追击之。契弊歌稜,见下。临羌城,在今西宁西。 其故地皆空。 《吐谷浑传》。《传》又云:自西平临羌城以西,且末以东,祁连以南,雪山以北,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皆为隋有。置郡县镇戍,发天下轻罪徙居之。案此即指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见上节。鄯善、且末,盖高昌、伊吾所献,西海、河源,则吐谷浑之地也。 时大业四年七月也。明年三月,帝西巡。伏允保覆袁川。 在今青海东北境。 帝命分兵屯驻,四面围之。伏允以数十骑遁去。遣将追捕,皆为所杀。 《本纪》。 伏允率二千骑客于党项。帝立顺为主,送出玉门,令统余众,以其大宝王尼洛周为辅。至西平,其部下杀洛周。顺不果入而还。大业末,伏允复其故地,屡寇河右,郡县不能御焉。 《刘权传》:炀帝命权置河源郡积石镇。大开屯田,留镇西境。在边五载,诸羌怀附。吐谷浑余烬远遁,道路无壅。河源等四郡之设,《本纪》在大业五年六月,则伏允之复其故地,当在十年后矣。

西羌种类,《隋书》所载,又有附国及嘉良夷。附国在蜀郡西北二千余里,其东为嘉良夷。 大业初,于益州置蜀郡。《传》又云:嘉良有水,阔六七十丈,附国有水,阔百余丈,并南流,用皮为舟而济,盖今雅硥江、金沙江也。 附国有王,嘉良夷惟种姓自相率领。其人皆垒石为 而居,高至十余丈,下至五六丈。俗好复仇。妻其群母及嫂。儿弟死,父兄亦纳其妻。皆羌俗也。附国南有薄缘夷,风俗亦同。西有女国。 《隋书》之女国,即新旧《唐书》之东女,中实包含二国:一在于阗之南,即见于《大唐西域记》,其本名为苏伐剌拏瞿呾罗者。《隋书》云“将盐向天竺兴贩”,《旧唐书》云“文字同于天竺”,《新唐书》云“风俗大抵与天竺同”。皆此国也。此国惟隋开皇六年(586年)或曾一来,已见第二节。一即此所谓女国。《唐书》谓其东接茂州,东南接雅州,王居康延川,中有弱水南流者。《旧书》云:隋大业中,蜀王遣使招之,拒而不受,盖指此国。唐天宝前数来,后入于吐蕃,贞元中乃复至,事见后。《隋书》及新旧《唐书》,皆合二国为一,实大误也。茂州,今四川茂县。雅州,今雅安县。 其东北连山绵亘数千里,接于党项,往往有羌。并在深山穷谷,无大君长。风俗略同党项。或役属吐谷浑,或附附国。大业中来朝贡,缘西南边置诸道总管以遥管之。

炀帝东征之举,始于大业七年(611年)。是年,帝如涿郡。明年正月,大军集,分为左右,各十二军,命总集于平壤。又有沧海道军,径造平壤。《本纪》云:总百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二百万,馈运者倍之,终四十日,引师乃尽,旌旗亘千里,近古出师之盛,未之有也。三月,车驾渡辽,营于辽东,分道出师,各顿兵于其城下。七月,宇文述等九军败绩于萨水,遂班师。《高丽传》云:帝敕诸将: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城将陷,高丽辄言请降,诸将不敢赴机,先令驰奏,比报至,高丽守御亦备。如此者再三,帝终不悟,遂至师老食尽焉。《于仲文传》云:至鸭渌水,高丽将乙支文德诈降,来入其营。仲文先奉密旨:若遇高元及文德,必擒之。至是将执之。尚书右丞刘士龙为抚慰使,固止之,遂舍。寻悔,遣人绐文德曰:更有言议,可复来也。文德不从,遂济。仲文选骑渡水追之,文德烧栅而遁。时宇文述以粮尽欲还。仲文议以精锐追文德,述固止之。仲文怒。初帝以仲文有计画,命诸军谘禀节度。述等不得已,从之。东至萨水,述等以兵馁退归,师遂败绩。帝以属吏,诸将皆委罪于仲文。帝大怒,释诸将,独系仲文。仲文忧恚发病,困笃方出之。卒于家,时年六十八。 宇文述与仲文并除名,刘士龙见杀,见《纪》。 《宇文述传》云:述与九军至鸭渌水,粮尽,议欲班师。诸将皆同。述不测帝意。会乙支文德来,述先与于仲文俱奉密旨,令诱执文德,既而缓纵文德逃归。述内不自安,遂与诸将度水追之。文德欲疲述众,每斗皆北。述一日之中,七战皆捷。既恃骤胜,又内逼群议,遂进。东济萨水,去平壤城三十里,因山为营。文德复遣使伪降。述见士卒疲敝,不可复战;又平壤险固,卒难致力;遂因其诈而还。众半济,高丽击后军,于是大溃。一日一夜,还至鸭渌水,行四百五十里。初度辽,九军三十万五千人,及还至辽东城,惟二千七百人而已。有机不乘,任其行诈,炀帝纵昧兵谋,未必迂阔至此。乙支文德,诏旨以与高元并举,必高丽之宿将重臣,既来而复纵之,刘士龙亦岂若是其愦?盖当时劳师远涉,实如强弩之末,高丽之不可力取,形势业已显然,故冀以抚纳,懈其斗志也。乙支文德既敢轻来,军中必已严备,执之何益?疲兵乏食,平壤岂复可攻?然则仲文之计,实为行险徼幸,诸将殆非委罪之辞也。宇文述骄贵,必不肯听仲文节度,则炀帝命诸将谘禀,度亦不过令参计议,并无统率之权。然则当日九军,殆无元帅?此其所以进不得速,退不能果,终至一败涂地欤?《段文振传》:文振是役出南苏道,在道疾笃,表言:“夷狄多诈,深须防拟。口陈降款,心怀背叛。诡伏多端,勿得便受。水潦方降,不可淹迟。惟愿严勒诸军,星驰速发,水陆俱前,出其不意。平壤孤城,势可拔也。倾其本根,余城自克。如不时定,脱遇秋霖,深为艰阻,兵粮又竭,强敌在前,靺鞨出后,迟疑不决,非上策也。”则高丽列城坚守,延引师期之计,隋朝将帅未尝不洞烛之。炀帝分兵以缀其列城,而使宇文述等直指萨水,似亦欲倾其本根。然三月已至辽东,七月方临鸭渌,则军行实病其迟。盖失之徒知用众,而不能以轻锐赴机。然万乘亲行,则势不能不出于持重。《庾质传》:质于是役承召问,尼帝亲行,而请命骁勇,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明年,又问,仍以是为言。盖正虑此失?此则失于炀帝之矜功而轻敌,必欲亲行以为快也。入虎口而能脱,引敌至距国都一舍之地而不疑,乙支文德则可谓智勇兼济矣。是役也,来护儿以水军入 水,破平壤郛,纵军大掠,稍失部伍,为高元弟建武所败,退屯海浦。闻宇文述等败,亦还。隋惟于辽西拔武厉逻,置辽东郡及通定镇而已。 通定镇,在辽中县辽河西岸。

九年二月,炀帝又征兵讨高丽。四月,车驾度辽。遣宇文述、杨义成趋平壤。六月,杨玄感反于黎阳, 县,在今河南浚县东北。 班师。《高丽传》云:是役帝敕诸军,以便宜从事,诸将分道攻城,高丽势日蹙。会杨玄感作乱,反书至,帝大惧,即日六军并还。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高丽, 政与玄感兄弟交。玄感反,政与通谋。玄感弟玄纵、万硕从幸辽东,玄感潜遣人召之,玄纵等亡归,亦政之计也。帝穷治玄纵党与,政不自安,遂亡奔高丽。 高丽具知事实,悉锐来追,殿军多败。 《李景传》:旋师,以景为殿,高丽追兵大至,景击走之。

杨玄感者,素之子,为礼部尚书。时在黎阳督运。玄感爱重文学,四海知名之士,多趋其门。自以累世尊显,有盛名于天下;在朝文武,多是父之将吏。复见朝纲渐紊,帝又猜忌日甚,内不自安,遂与诸弟潜谋废帝,立秦王浩。 俊子。炀帝即位,立以奉俊嗣。 从征吐谷浑,还至大斗拔谷,从官狼狈, 见上节。 玄感欲袭行宫。其叔慎曰:“士心尚一,国未有衅,不可图也。”乃止。至是,来护儿以舟师自东莱将入海。玄感以百姓思乱,乃谬言护儿以失军期反,以讨之为名,移书旁近,各令发兵。李密者,父宽,自周及隋,数经将领。密袭父爵,为蒲山公。 蒲山,郡名,未知所在。 与玄感为刎颈交。玄感以为谋主,问计焉。密曰:“天子出征,远在辽外。南有巨海之限,北有胡戎之患,中间一道,理极艰危。今公拥兵,出其不意,长驱入蓟,直扼其喉,不过旬月,赍粮必尽,举麾一召,其众自归,此计之上也。轻赍入关,天子虽还,失其襟带,据险临之,故当必克,此计之中也。若随近逐便,先向东都,攻战必延岁月,胜负且未可知,此计之下也。”玄感以百官家口,并在东都,若不取之,安能动物。遂不用密计,攻之。民部尚书樊子盖辅越王侗 炀帝孙,见下节。 留守东都,力拒之。刑部尚书卫玄率众数万,自关中来援。玄感遂不能克。帝遣陈稜攻黎阳,屈突通屯河阳,宇文述发兵继进,来护儿复来赴援。李子雄者,在周世从武帝平齐,后破尉迟迥、伐陈俱有功。汉王谅之乱,炀帝疑幽州总管窦抗,杨素进子雄袭执之。因发幽州兵,破谅略燕赵之众。后为右武候大将军,坐事除名。及是,帝令从军自效,从来护儿。玄感反,帝疑之,诏锁送行在所。 《隋书》本传。《旧唐书·李密传》云:坐事被收系,送行在所。 子雄杀使者,亡归玄感,与李密俱劝玄感入关。至弘农宫, 隋弘农郡,今河南陕县。

玄感欲攻之,李密谏,不听。攻之,三日不拔,方引而西。 《蔡王智积传》曰:大业七年(611年),授弘农太守。杨玄感自东都引军而西。智积谓官属曰:“玄感闻大军将至,欲西图关中。若成其计,则根本固矣,当以计縻之。”及玄感军至,智积登陴詈辱之。玄感怒甚,留攻之。数日,宇文述等军至,合击破之。此非实录。玄感即无谋,亦非不忍于智积之骂者也。 至阌乡, 今河南阌乡县。 为追兵所及,遂败。玄感谓弟积善杀己,积善因自刺,不死,为追兵所执,与玄感首俱送行在所。磔其尸于东都市,三日,复脔而焚之。诸弟并具枭磔。

玄感之围东都也,梁郡韩相国举兵应之。 梁郡,今河南商丘县。 旬月间众十余万,攻剽郡县,至于襄城。 隋郡,今河南临汝县。 玄感败,兵渐溃散,为吏所执,传首东都。余杭刘元进, 余杭,隋郡,今浙江杭县西。 亦举兵应玄感。三吴苦役者,莫不响应。旬月间众至数万,将渡江而玄感败。吴郡朱燮、 吴郡,今江苏吴县。 晋陵管崇 晋陵郡,今江苏武进县。 亦举兵,有众七万。共迎元进,奉以为主,据吴郡称天子。帝遣吐万绪、鱼俱罗讨之。燮战死。俄而二将俱得罪。帝令江都丞王世充发淮南兵讨平之。然其余党往往保险而守,继续抵抗,其后董道冲、沈法兴、李子通等乘之而起焉。

十年二月,帝复诏百寮议伐高丽。数日,无敢言者。于是复下诏亲征。七月,次怀远镇。高丽遣使请降,囚送斛斯政。八月,班师。 十月,至东都。十一月,支解斛斯政于金光门外。 《高丽传》云:“时盗贼蜂起,人多流亡,所在阻绝,军多失期。至辽水,高丽亦困弊,故遣使乞降。”《来护儿传》云:是役,护儿率师渡海。至卑奢城,高丽举国来战,护儿大破之。将趋平壤。高元请降。帝遣人持节诏护儿旋师。护儿集众曰:“三度出兵,未能平贼。此还也,不可重来。今高丽困弊,野无青草,以我众战,不日克之。吾欲进兵,往围平壤,取其伪主,献捷而归。”答表请行,不肯奉诏。长史崔君肃固争,诸将尽劝还,方始奉诏。此为妄言,无待辩正。《高丽传》所谓彼亦困弊者,疑亦此等自解之饰辞。当时马訾以东,实未大受兵祸,何至野无青草邪?

突厥启民可汗,以大业四年(608年),朝于东都。是岁卒,子咄吉立,是为始毕可汗。《裴矩传》云:“矩以始毕部众渐盛,献策分其势,将以宗女嫁其弟叱吉设,拜为南面可汗。叱吉不敢受。始毕闻而渐怨。矩又言突厥本淳,易可离间,但其内多群胡教导之。闻史蜀胡悉,尤多奸计,幸于始毕,请诱杀之。”帝曰:“善。”矩遣告胡悉:“天子大出珍物,今在马邑,若前来此,即得好物。”胡悉贪,不告始毕,率其部落,尽驱六畜,星驰争进。矩伏兵马邑下诱斩之。诏报始毕曰:“史蜀胡悉,忽领部落,走来至此,云背可汗,请我容纳,今已斩之。”始毕亦知其状,由是不朝。案《段文振传》言:文振尝劝炀帝迁启民于塞外,则突厥元气渐复,自启民时已然,始毕之叛,亦不尽由裴矩之诈谖也。十一年八月,帝巡北塞,始毕谋袭乘舆,义成公主遣使告变。帝驰入雁门。突厥围城,官军频战不利。帝大惧,欲率精骑溃围而出。 《宇文述传》云:述请溃围而出,盖述之计,而帝欲从之。 樊子盖固谏,乃止。 《苏威传》:威亦谏止帝。 诏天下诸郡募兵。于是守令多来赴难。九月,突厥乃解围去。《虞世基传》言:帝为突厥所围,战士多败,世基劝帝重为赏格,亲自抚循;又下诏停辽东之事。帝从之。师乃复振。及围解,勋格不行;又下伐辽之诏;由是朝野离心。《旧唐书·裴瑀传》亦云:劝帝下诏,明告军中,赦高丽而专事突厥。以此出为河池太守。 河池,今陕西凤县。 《隋书·高丽传》谓帝受降后,仍征高元入朝,元竟不至。帝敕诸军严装,更图后举,会天下大乱,遂不克复行。则事虽未果,其谋迄未尝息也,亦可谓至死不悟矣。

大逻便之执,其国立鞅素特勒之子,是为泥利可汗。卒,子达漫立,号泥撅处罗可汗。其母向氏,本中国人,生达漫而泥利卒,又嫁其弟婆实特勒。开皇末,婆实共向氏入朝,遇达头乱,遂留京师。处罗居无恒处,然多在乌孙故地。复立二小可汗,分统所部:一在石国北,以制诸胡国;一居龟兹北,其地名应婆。大业初,处罗抚御无道,其国多叛。与铁勒屡相攻,大为所败。时裴矩在敦煌,知处罗思其母氏,奏之。炀帝遣司朝谒者崔君肃 据《西突厥传》。《本纪》作崔毅。 赍书慰谕之。处罗遣使朝贡。帝西狩,遣召处罗会大斗拔谷。其国人不从,处罗遂谢使者。帝大怒,而无如之何。会其酋长射匮 达头孙 。遣使来求婚。裴矩请拜为大可汗,以裂其国。帝召其使者,言处罗不顺,射匮有好心,吾将立为大可汗,令发兵诛处罗,然后当为婚也。射匮闻而大喜,兴兵袭处罗。处罗大败,遁于高昌东,保时罗漫山。麹伯雅上状。帝遣裴矩将向氏亲要左右,驰至玉门关晋昌城。 晋昌,晋县,故城在今安西县东。 矩遣向氏使诣处罗所晓谕,遂入朝。以七年十二月, 据《纪》。 朝于临朔宫。 在涿郡。 明年,诏留其累弱万余口,令其弟达度阙 据《西突厥传》。《裴矩传》作阙度设。《通鉴》作达度阙设。 畜牧会宁郡。 在今甘肃靖远县东北。 处罗从征高丽,赐号为曷萨那可汗。 《本纪》作曷娑那。 十年正月,以宗女为信义公主妻之。帝将复其故地,以辽东之役未遑也,每从巡幸。江都之乱,从宇文化及至河北。化及将败,奔归京师,为北蕃突厥所害。 处罗先与始毕有隙,始毕遣使请杀之。达度阙为李轨所灭。皆见《旧唐书·西突厥传》。 处罗未尝犯顺,炀帝徒忿其不朝,遽嗾射匮破坏其国,实为无道之举。《裴矩传》言:帝自辽东还,至涿郡,以杨玄感初平,令矩安集陇右,因之会宁存问曷萨那部落。遣阙度设寇吐谷浑。频有虏获,部落致富。还而奏状,帝大赏之。则又使突厥破坏吐谷浑也。亦可谓无道之至矣。

《铁勒传》云:大业元年(605年),处罗击铁勒诸部,厚税敛其物。又猜忌薛延陀等,集其魁帅数百人,尽诛之。由是一时反叛。立俟利发俟斤契弊歌楞为易勿真莫何可汗。 契弊,即《唐书》之契苾。歌楞,即袭吐谷浑之歌稜也。 居贪汗山。复立薛延陀俟斤字也咥为小可汗。处罗败,莫何始大。伊吾、高昌、焉耆诸国悉附。大业三年(607年),遣使贡方物。自是不绝云。

《奚传》云:大业时,岁遣使贡方物。《契丹传》虽无文,亦当同之,特史有漏略耳。《靺鞨传》云:炀帝初,与高丽战,频败其众。渠帅度地稽率其部来降,居之柳城。此为靺鞨部族入居塞内之始。盖违高丽之难而来也。

东南海路,炀帝所通者,为流求及赤土。流求,《传》云:居海岛之中,当建安郡东, 建安,今福建建瓯县。 水行五日而至,盖今之台湾也。其人深目高鼻,颇类于胡,而有文身食人之俗。又云:大业元年(605年),海师何蛮云,每春秋二时,天清风静,东望依希,似有烟雾之气,亦不知几千里。三年(607年),炀帝令羽骑尉朱宽入海求访异俗,何蛮言之,遂与蛮俱往。因到流求国。言不相通,掠一人而返。明年,帝复令宽慰抚之。流求不从。宽取其布甲而还。时倭国使来朝,见之曰:“此夷邪久国人所用也。” 案时或别有夷邪久国,所用布甲,与流求同,不必流求即夷邪久也。 帝遣武贲郎将陈稜、朝请大夫张镇州 《陈稜传》作周。 率兵自义安浮海击之。 义安,宋县,今浙江诸暨县枫桥镇。 稜将南方诸国人从军。有昆仑人,颇解其语。遣人慰谕之。流求不从,拒逆官军。稜击走之。进至其都,焚其宫室,虏其男女数千,载军实而还。据此传,似朱宽入海,意本不在流求,而《纪》于三年书遣宽使流求国,疑事后追书,昧于当时情事;抑或误以四年之事,系之三年。《纪》于四年书倭使来贡方物,固与《传》见其布甲之言合也。《纪》又于六年二月,书稜、镇州击流求,破之,献俘万七千口,颁赐百官,与《稜传》言稜以大业三年拜武贲郎将,后三岁而击流求者合。然献俘在二月,则出兵必在五年矣。《稜传》云:流求人初见船舰,以为商旅,往往诣军中贸易。野蕃多畏生人,使前此惟与昆仑相稔,见华人必相畏忌,而竟来诣军中,则似其与华人亦非绝无交接。《流求传》言朱宽、何蛮因到其国,亦明故知之而非无意遇之也。然则中国之知有台湾,必在大业以前矣。此可见新地之通,多出民间之力,而非政府所能为也。

《隋书·南蛮传》云:大业中,南荒朝贡者十余国,其事迹多湮灭。今所存录,四国而已,谓林邑、赤土、真腊、婆利也。 流求在《东夷传》中。 林邑自刘方班师,梵志复其故地,遣使谢罪,朝贡不绝。赤土,扶南之别种。其王姓瞿昙氏,名利富多塞。不知有国远近,称其父释王位出家,传位焉。真腊,本扶南属国。其王姓刹利氏,名质多斯那。自其祖渐已强盛,至质多斯那,遂兼扶南而有之。死,子伊奢那先代立。盖皆扶南属地,分携独立。而婆利,艾莫涅云为扶南别名, 见《两晋南北朝史》第十六章第四节。 则其本国仍存也。赤土,《唐书·地理志》云:在万安州南, 万安州,今广东万宁县。 渡海便风十四日至鸡笼岛,即至其国。赤海中之一洲,盖今马来半岛东岸岛屿。 常骏往还路程,具见《隋书》本传,云经鸡笼岛至于赤土之界,其王遣舶来迎,又月余至其都,则过鸡笼岛,所至仅其属境而已。 真腊则今柬埔寨之地也。炀帝即位,募能使绝域者。屯田主事常骏、虞部主事王君政往使赤土。其王遣子那耶迦随骏贡方物。 《赤土传》云:骏等请使,在大业三年(607年),其年十月,自南海郡发,《本纪》则骏之出使在四年三月。《传》云:骏与那耶迦以六年(610年)春谒帝于弘农,而据《纪》,则五年二月,赤土又尝遣使贡方物。南海见第三节。 婆利以大业十二年(616年),真腊以十三年(617年)遣使朝贡。《传》又云:南荒有丹丹、盘盘二国,亦来贡方物。盖失其年月,又不详其事迹,故不得与存录之四国伍也。

《倭传》云:开皇二十年(600年),其王姓阿每,字多利思北孤,号阿辈鸡弥,遣使诣阙。大业三年(607年),又遣使朝贡。兼沙门数十人,来学佛法。其国书曰:“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云云。炀帝览之,不悦,谓鸿胪卿曰:“蛮夷书有无礼者,勿复以闻。”明年,上遣文林郎裴清使其国。复令使者随清来贡方物。《传》云其后遂绝,而据《本纪》,则六年正月,又尝遣使贡方物焉。 5e0e+Qo/PNM7dWyLKnY2vnvZsTKZ3H1PCztAmBUkjob7Ca425VssV/zRQi43Ri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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