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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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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何如主?曰:暴主也。然亦暴主之一耳,谓其暴有特甚于他暴主之处,亦不其然。
后诒毒最甚者,为其淫刑以逞。杀人既多,即亲族亦不得免, 后自杀其子,已见上节。残害武氏亲属,见第五节。又中宗妃赵氏,睿宗纪刘氏、窦氏,亦皆为后所杀,见《新书·后妃传》。 论者因谓其残酷有过寻常。考后之任刑,实自废中宗时始, 《通鉴》:中宗废后,有飞骑十余人,饮于坊曲。一人言:“乡知别无勋赏,不若奉庐陵。”一人起出,诣北门告之。坐未散,皆捕得。系羽林狱。言者斩,余以知反不告绞,告者除五品官。告密之端,自此兴矣。 至徐敬业叛而益甚。乃置匦朝堂,以受密奏。 事在垂拱二年三月。 有告密者,皆给公乘,州县护送至阙下,廪之宾馆,称旨者则授之爵赏以诱之。 《旧书·酷吏 传》文。 酷吏遂乘时而起。 后时酷吏,见于《旧书》列传者十一人,曰来俊臣,曰周兴,曰傅游艺,曰丘神,曰索元礼,曰侯思止,曰万国俊,曰来子珣,曰王弘义,曰郭霸,曰吉顼。此特其事之有传于后者耳,非谓其为最酷者也。中宗神龙元年三月,尝列举当时酷吏已死者及未死者,加以惩处,凡二十七人。玄宗开元十三年三月,御史大夫程行谌,又就此二十七人,加以区别,其中二十三人罪较重,子孙不许与官,四人罪较轻,但不许近仕而已。见《本纪》及《酷吏传》。丘神 即在较轻之四人中也。此二十七人,盖当时为虐最甚者,其余尚难悉数。如《刑法志》及《来俊臣传》,尚有康、卫遂忠、彭先觉是也。又《旧书·崔元综传》,言其每受制鞫狱,必披毛求疵,陷于重辟;《外戚传》言武懿宗自天授已来,常受中旨推鞫制狱,王公大臣多被陷成其罪,亦皆是。其时平恕之吏,首推徐有功,次则杜景佺、裴守真、李日知、严善思等。然区区补救,不能戢其凶焰也。景俭,《新书》作景俭,今从《旧书》。《通鉴》云:《实录》同。 后乃置诏狱, 《旧书·刑法志》云:周兴、来俊臣等相次受制推究大狱,乃于都城丽景门内别置推事使院,时人谓之新开狱。《新书·酷吏传》作新开门。又云:武后欲因大狱去异己者,索元礼揣旨,即上书言急变召对,擢游击将军,为推使。即洛州牧院为制狱。洛州,见第三章第三节,后改为河南府。 令单车专断于外。 《通鉴》:天授二年(691年),御史中丞知大夫事李嗣真上疏曰:比日狱官,单车奉使,推鞫既定,法家依断,不令重推;或临时专决,不复闻奏。又长寿元年(692年),万年主薄徐坚上疏曰:比有敕,推按反者,令使者得实,即行斩决。万年见第三章第一节。 诸酷吏则招集无赖,共为罗织;又使诸囚互相牵引,而多作非刑以求之。 详见新旧《书·酷吏传》。非徒酷吏然也,即武后亦自用之。如郝处俊孙象贤,垂拱中为太子通事舍人,坐事诛,临刑言多不顺,后大怒,令斩讫仍支解其体,发其父母坟墓,焚爇尸体,处俊亦坐斫棺毁枢。又如阎知微,为突厥所立,此实出迫胁,事见下节,而朝廷以为卖国,夷其族。知微不知,逃还。后以业已然,乃曰:“恶臣疾子,赐百官甘心焉。”于是骨断脔分,非要职者不能得。此尚有人理邪? 虽后所亲任者,亦时遘其祸。 如魏元忠,尝为后监李孝逸军讨徐敬业,然寻为周兴所陷,免死配流贵州。后起用,复为来俊臣、侯思止所陷,流岭表。召还。复为张易之、昌宗所陷,下诏狱。又如元万顷、范履冰、苗神客、周思茂、胡楚宾,皆高宗时以修撰为名,在禁中助后参决政事者。后时,神客、楚宾前卒。万顷、履冰、思茂,相次为酷吏所杀。李昭德最为后所信,亦为来俊臣诬以谋逆。俊臣虽败,昭德仍与同日诛。贵州,今广西贵县。 非藉告变不得免焉。 狄仁杰为武后相,长寿元年(692年),来俊臣诬以谋反,仁杰承反。俊臣小宽之。仁杰乃书冤苦置绵衣中,请付家人去其绵。子光远持之称变。得召见。凤阁侍郎乐思晦,先一年被族诛,男年八九岁,宜隶司农,亦上变得召见。言俊臣苛毒,愿陛下假条反状以付之,无大小皆如状矣。后意少解。乃召见仁杰曰:“卿承反何也?”曰:“不承,已死于枷棓矣。”曰:“何为作谢表?”曰:“无之。”以表示之,乃知其代署也。仁杰乃得免。详见《旧书·酷吏传》。 此其残酷,诚罕伦比。然后所杀戮最甚者,为唐之宗戚, 韩、鲁诸王诛后,高祖之子存者,仍有舒王元名。太宗子存者有纪王慎,高宗子存者有泽王上金、许王素节。诸王之叛也,慎独不与谋,亦系狱,临刑放免,流于巴州,行及蒲州而卒。时永昌元年七月也。明年七月,元名为丘神 所陷,迁于和州、杀其子豫章王亶。时上金为随州刺史,素节为舒州刺史,武承嗣使周兴诬告其谋反,追赴都。素节至都城南,被杀。上金闻之,亦自缢。子七人,六人流死。素节子死者九人,四人以幼长禁雷州。诸王子孙,亦多诛死,幼者咸配流岭外。又诛其亲党数百家。其幸存者,如章怀太子贤幼子守礼,与睿宗诸子同处宫中,至圣历元年(698年),睿宗封相王,许出外邸,始与其诸子居于外。中宗遗诏封守礼为邠王。玄宗时,积阴累日,守礼白诸王曰欲晴,果晴。愆阳涉旬,守礼曰即雨,果连澍。岐王等奏之,云邠哥有术。守礼曰:“臣无术也。则天时幽闭宫中 十余年,每岁被敕杖数顿。见瘢痕甚厚。欲雨,臣脊上即沈闷,欲晴即轻健,臣以此知之,非有术也。”因涕泗沾襟。玄宗亦悯然。唐宗室之遭酷虐,可云甚矣。然自来有天下者,谁不欲自除其逼?此岂武后一人为然?《旧书·韩休传》:休伯父大敏,仕武后为凤阁舍人。梁州都督李行褒为部人诬告,云有逆谋,诏大敏就州推究。或谓曰:“行褒诸李近属,太后意欲除之。”大敏竟奏雪之。则天俄命御史重复,遂构成其罪。大敏坐推反失情,与知反不告得罪,赐死于家。似武后之于诸李,无所纵舍矣。然如濮王泰子千里,褊躁无才,复数进献符瑞,则终后世无恙。又如太祖玄孙思训,后时为江都令,以后多杀宗室,弃官去,亦不闻后之追戮也。公主见害者亦多,然太宗女千金公主,以巧媚善进奉,抗疏请以则天为母,反承恩宠。改邑号,为延安大长公主,加实封,赐姓武氏,以其子娶武承嗣女。则后之所除,亦其逼己者而已,此岂后之所独哉?蒲州,今山西永济县。和州,今安徽和县。随州,今湖北随县。舒州,今安徽潜江县。雷州,今广东海康县。江都,扬州所治。岐王隆范,玄宗弟,见第七节。 次则大臣,因及一时豪杰, 《新书·徐有功传》曰:武后僭位,畏唐大臣谋己,于是周兴、来俊臣、丘神、王弘义等,揣识后指,置总监、牧院诸狱,捕将相,俾相钩连,又污引天下豪杰,驰使者,即按一切以反论。此后兴大狱之本旨也。《旧书·酷吏传》曰:朝士多因入朝,默遭掩袭,以至于族,与其家无复音息,每入朝,必与其家诀,曰:“不知重相见不?”其意之所在可见。狄仁杰、魏元忠等,受后信任,不为不厚,仍不免时遭诬陷者以此。且如魏玄同,年已七十有三,尚何能为?亦何所求?而为周兴所诬,竟至赐死,则以兴谓其言太后老当复皇嗣,正触后之所忌也。裴寂,开国时功臣也,而其孙承先;魏征,太宗时名臣也,而其子叔鳞;刘仁轨,高宗时名将也,且尽心于武后,而其子浚;皆为酷吏所陷。泉男生子献诚,受父命以一国降,黑齿常之以蕃将有功,杀之何以慰绝域、劝来者?而皆不得免,后之所忌,亦可见矣。 其事皆在变革之前。《旧书·酷吏传》言:载初元年十月,左台御史周矩上疏,诏狱稍息,时正初变革时也。其后杀戮最甚者:一为长寿二年(693年)之杀六道流人,一为神功元年(697年)綦连耀之狱,亦皆防其欲图己而已。 后既革命,改元天授。其明年,丘神、周兴皆败。索元礼之死,通鉴亦系是年。又明年,为长寿元年(692年),来子珣配流。二年(693年),有上封事言岭表流人有阴谋逆者,后遣司刑平事万国俊摄监察御史就按之。国俊至广州,遍召流人,矫制赐自尽。并号哭称冤,国俊拥就水曲,杀三百余人。然后锻炼,曲成反状。更诬奏云:诸道流人,咸有怨望。若不推究,为变不遥。后乃更遣五使,分往诸道,各杀数百人,远年杂犯,亦枉受祸。然国俊等亦相继窜死。明年,为延载元年(694年),王弘义死。来俊臣亦贬。阅三年,为神功元年(697年),洛州录事参军綦连耀有反谋,来俊臣时为合宫尉,明堂尉吉项告之,俊臣上变。太后使武懿宗推之。懿宗令其广引朝士,凡破三十六家,坐流窜者千余人。俊臣因此复用,项亦以进。然俊臣不久即败,久视元年(700年),项亦流岭表。洛州见第二章第三节。明堂县,高宗分万年县置。合宫县,武后以东都河南县改。 此固历代开创之主所同。后之杀唐宗室,亦岂甚于隋文帝之杀宇文氏哉?故曰:后特暴主之一,谓其暴有特甚于他暴主之处,实不然也。然刑之不祥,终不免滥及平民, 如越王贞之败,缘坐者六七百人,籍没者五千口。赖狄仁杰出为豫州,密表申理,乃得配流丰州。丘神 兵未至,琅邪已败,神 至州,官吏素服来迎,神 尽杀之,破千余家。契丹乱后,武懿宗安抚河北,胁从来归者,以为同反,尽杀之。甚至王弘义游赵、贝,见闾里耆老作邑斋,告其谋反,杀二百余人。此岂能为患者邪?丰州,今五原县。 豪猾或转漏网, 裴炎从子伷先,炎死,坐流岭南,上变求面陈得失。后召见。言宜还太子东宫,罢诸武权。后怒,命曳出,杖之朝堂,长流瀼州。岁余逃归,为吏迹捕,流北廷。无复名检,专居贿,至数千万,娶降胡女为妻。妻有黄金、骏马、牛羊,以财自雄,养客数百人。自北廷属京师多其客。诇候朝廷事,闻知十常七八。时补阙 李秦授为后谋曰:“谶言代武者刘,刘无强姓,殆流人乎?今大臣流放者数万族,使其协乱,社稷忧也。”后谓然,夜拜秦授考功员外,分走使者,赐墨诏慰安流人,实命杀之,伷先前知,以橐驰载金币宾客奔突厥。行未远,都护遣兵追之,与格斗,为所执,械系狱,以状闻。会武后度流人已诛,更遣使者安抚十道,流人存者,一切纵还,伷先得不死。如伷先者,正后所惧,欲连污一网尽之者也,而卒不能杀。当时如伷先者,岂止一二人哉?亦幸而天下之势,未至土崩瓦解耳,不则敌可尽乎?瀼州,今广西上思县。北庭见第三章第六节。 甚且身所信任者,即怀异志焉。 《新书·来俊臣传》云:俊臣知群臣不敢异己,乃有异图,常自比石勒。欲告皇嗣及庐陵王与南北衙谋反,因得逞志。其党卫遂忠发其谋。初俊臣屡掎摭诸武、太平公主、张昌宗等过咎,后不发。至是,诸武怨,共证其罪,有诏斩于西市。谓俊臣欲干大位,似近于诬,然自来酷吏,为人多近狂易,亦难保其必无此事也。 则又百世之鉴矣。
纵侈为后之大恶,亦非自后始也。唐起代北,又世贵戚,其宫廷本无轨范,已见第三章第一节。自太宗即有意于封禅,至高宗卒行之。 事在乾封元年(666年)。 又欲立明堂,以岁饥未果。 总章二年(669年) 。据《旧书·礼仪志》,封禅之举,天后实密赞之。祭地祇及梁父,皆以后为亚献。后又屡劝帝封中岳。 高宗尝三下诏欲封中岳。一在仪凤元年(676年),以吐蕃犯塞停。一在调露元年(679年),以突厥温傅、奉职二部叛停。一在其崩年。初诏以十一月有事,以不豫改来年正月。十一月疾甚,乃诏罢之。十二月,遂崩矣。 自其入宫,逮于专政,所习见者如是,一朝得志,安得不肆然行之?后之得宝图也,既命洛水为永昌,亦改嵩山为神岳。万岁通天元年(696年),遂封焉。明堂之作,以僧怀义为使,后之外嬖也。凡役数万人。号曰万象神宫。又于明堂后造天堂,以安佛象。高百余尺。始起建构,为大风吹倒,俄又重营。其功未毕,而御医沈南疁得幸,怀义心愠,密烧之。延及明堂皆尽。 事在证圣元年(695年)。 重营之。仍以怀义为使。万岁登封元年(695年)成。其高二百九十四尺,东西南北广三百尺。又铸铜为九州岛鼎,置于明堂庭前。 神功元年(697年)成 。神都鼎高丈八尺,受千八百石;余八州各高丈四尺,受千二百石。都用铜五十六万七百一十二斤。时又欲造大仪钟,敛天下三品金,功竟不成。武三思劝率诸蕃酋长,奏请征敛东都铜、铁,造天枢于端门外, 端门,皇城正南门。 立颂以纪功业。 延载元年(694年)。 以姚为督作使。无虑用铜、铁五万斤,至敛天下农器以铸。其高四百有五尺,八面面别五尺,冶铁象山为趾,员周四百七十尺。太后自书其榜曰大周万国颂德天枢。 天册万岁元年(695年)。 其变革实藉沙门之造《大云经》,故命诸州各置大云寺,凡度僧千人。其明年,又令释教在道法之上,僧、尼处道士、女冠之前。久视元年(700年),欲造大象,使天下僧、尼人日出一钱以助之,以狄仁杰谏而止。长安末,复将建之白司马坂, 在北邙山上。 李峤谏,不纳。张廷珪又以为言,乃罢。后迄居东都, 后惟长安元年十月至京师,三年十月还洛,居西京者两年,其余迄在东都。后死,至神龙二年(706年),中宗乃还长安。 春秋高,厌居宫中。武三思欲因此市权,乃诱胁群不肖,建三阳宫于嵩山, 事在久视元年,见《旧纪》。 兴泰宫于寿安县之万安山。 事在大足四年,亦见《旧纪》。寿安,今河南宜阳县。 请后岁临幸,己与二张 易之、昌宗,见下。 扈侍驰骋,窃威福自私焉。工役巨万万,百姓愁叹。 《新书·外戚传》。 后之纵侈,视前世可谓加厉矣,然溯其原,则皆自高祖以来开之也。
史颇称后能用人,误也。陆贽之告德宗也,曰:“往者则天太后,践阼临朝,欲收人心,尤务拔擢弘委任之意,开汲引之门。进用不疑,求访无倦。非但人得荐士,亦许自举其才。所荐必行,所举辄试。其于选士之道,岂不伤于容易哉?而课责既严,进退皆速,不肖者旋黜,才能者骤升。是以当世谓知人之明,累朝赖多士之用。”此乃激厉德宗,极言求才贵广,考课贵精耳。其实武后所用,皆昧死要利,知进而不知退之徒,如狄仁杰、魏元忠即是。次焉者益之以忿戾,如李昭德即是。下焉者谀媚容悦,以全其躯,如姚、娄师德、苏味道、杨再思之徒皆是。 等皆武后相。为夏官侍郎,坐从父弟敬节同徐敬业之乱,贬桂州都督府长史。访诸山川、草树,名号有武字者,皆以为上应国姓,列奏其事。则天大悦。召拜天官侍郎。天枢之作,为督作使,已见前。明堂灾,则天欲责躬避正殿,止之。重造明堂,又充使督作。娄师德,弟守代州,辞之官,教之耐事。弟曰:“人有唾面,灭之乃已。”师德曰:“未也。灭之是逢其怒,正使自干耳。”苏味道尝谓人曰:“处事不欲明。决断明白,若有错误,必诒咎谴,但模棱以持两端可矣。”时人号为苏模棱。杨再思,恭慎畏葸,未尝忤物。或谓曰:“公名高位重,何必屈折如此?”再思曰:“世路艰难,直者受祸,苟不如此,何以全身?”当时苟免之徒,皆此类也。桂州、代州皆见第二章第二节。 最下者,则如和逢尧之负鼎,阎朝隐之为牺,不复知有人间羞耻事矣。 《新书·逢尧传》:武后时,负鼎诣阙下,上书自言,愿助天子和饪百度。有司让曰:“昔桀不道,伊尹负鼎于汤,今天子圣明,百司以和,尚何所调?”逢尧不能答,流庄州。又《文艺传》:阎朝隐,累迁给事中,仗内供奉。后有疾,令往祷少室山。乃沐浴,伏身俎盘为牺牲,请代后疾。还奏,会后亦愈,大见褒赐。 此安足以云得才? 后喜谀媚,鲠直者多遭害。如载初中,新丰因风雪山移,乃改县名为庆山,四方毕贺。江陵人俞文俊,诣阙上书,言“地气不和而塠阜出。今陛下以女主处阳位,反易刚柔,故地气隔塞,而山变为灾”。则天大怒,流于岭外,后为六道使所杀。即其一事也。见《旧书·忠义传》。江陵,今湖北江陵县。 其擢授之滥,后世斜封墨敕之原实开焉。 《通鉴》:后革命后,命史务滋等十人巡抚诸道。长寿元年一月,引见存抚使所举人,悉加擢用。高者试凤阁舍人、给事中,次试员外郎、侍御史、补阙、拾遗、校书郎。试官自此始。时人为之语曰:“补阙连车载,拾遗平斗量,欋推侍御史,碗脱校书郎。” 进退之速,正所谓加膝坠渊,适见其赏罚之无章,又安足语于课责也?乃《新书·后传》,亦从而称之。 其文曰:“太后不惜爵位,以笼四方豪杰自为助。虽妄男子,言有所合,辄不次官之,至不称职,废诛不少纵,务取实材真贤。” 此则唐世士务进取,变世之后,忘其戮辱之酷,而羡其升进之易,乃相率为是言耳。
武后非徒不能用人也,又多嬖幸。其始有僧怀义。怀义,鄠人,本姓冯,名小宝,因千金公主以进。后欲使出入禁中,乃度为僧,名怀义。又使与薛绍合族,命绍以季父事之。怀义之造明堂,其厉民已如上述。又多畜恶少年,纵横犯法,至于殴辱御史。后以宠移,言多不顺,后乃选宫人有力者,执而杀之。其寺僧徒,皆流远恶处。戈矛伏于衽席之间,亦危矣。其后则有张易之、昌宗兄弟。为置控鹤府,以易之为监。 圣历二年(699年)。 后又改为奉宸府,用为令。 久视元年(700年)。 多引词人,以为供奉。又令选美少年。右补阙朱敬则谏曰:“嗜欲之情,愚智皆同,贤者能节之,不使过度,则前圣格言也。陛下内宠,已有薛怀义、张易之、昌宗,固应足矣。近闻上舍奉御柳模,自言子良宾,洁白美须眉;左监门卫长史侯祥云:阳道壮伟,过于薛怀义;专欲自进,堪奉宸内供奉。无礼无仪,溢于朝听。臣愚职在谏诤,不敢不奏。”以如此亵渎之辞,形诸奏牍,实为古今所罕闻。后顾劳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赐采百段。 《旧书·张易之昌宗传》,附《张行成传》后。 此似能受直言,然此说可信与否,尚未可知, 见第十六章第一节。 且后仍加昌宗司仆卿,易之麟台令,俄又改昌宗为吏部侍郎,政事多委之,而祸机不可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