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若兰
小A从西藏回来时比去之前瘦了一圈,脸庞有棱有角,眼圈微陷,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熠熠光彩下将一本旅行日记甩进我怀中,“去洗澡!我已经忘了她!”
很好。
我翻开第一页,清隽的笔迹叙述着青藏线的沿途风光,写那些盛大的花树,枝干遮盖住蜿蜒公路的一方顶,天空干净而高远,前路遥远而寂寞。
翻过一页,如果你在就好了。
翻过一页,漫长而无趣。
翻过一页,可是遇到了你。
最后一页,红色的一道痕迹写着,我内心有无数的万水千山,碰撞上你眼神的那一刻我竟无以言说。我爱你,这回事。
小A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将日记本从我怀中拿回,转移到他的怀中,贴着光滑的左胸膛肌肤,“去睡觉!我已经忘了她!”
但愿。
不是小B了,是老B,从监狱出来时他已经五十二岁了,配得上“老”这个字。
老B年轻时做过的冲动事让他被关押到现在,期间有人来看过他三次。
第一次是黑头发的女人。
第二次是白头发的女人。
第三次是黑头发的女人。
老B说前两次是他年轻的妈妈和上年纪的母亲,第三次是使他被关到现在的事件引子。
“我当时就拿酒瓶开了他的脑瓜壳,他们一群人冲过来时我捂住了头,才保下这双眼。”老B咧开外翻的嘴唇,脸上的刀疤纵横交汇,停留在一双棕褐色的眼睛下。
那双眼睛很好看。我由衷地夸赞。眼神的光芒没有因岁月和长期不见天日而锐减。
他笑笑,说那第三次来的黑发女人也是这么说的,而一直撑着,活着和爱她是迄今为止最让他心安的事情。
有一个普通的姑娘。普通到扔到人群里不会被人多看一眼。而她偏偏让小C动了心。
小C的优秀如擦黑板时漫天的尘埃,看不清,又无时无刻不让端着咖啡杯的你揪心,举手投足间的成熟稳重,揣摩心理时的准确精细,与外表一样优秀出众的成绩,全落在杯子的水面上,不惊起丝毫涟漪,却温柔得让你疼到心头上。
小C陪我走过月光下的一棵榕树,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响,他说:“在最不该动心思的年纪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一片树叶从他眼前飘过,原谅我没有来得及捕捉那一刻的清晰难过。
“不要克制,顺从自然。”
羡慕这些,多英勇的少年情事。
我以前很喜欢一个人,喜欢上他的时候我正在路边吃烧烤。
他给我发来短信消息。
说他去河里游泳差点没上来。
他说因为怕不能再见我所以上来了。
无聊又幼稚。
我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细细密密的心思悄然萌发,烧烤店播放的摇滚乐曲在这一刻也绵软起来,来来往往路过的行人的胳膊腰肢都拧成柔韧的柳条,拂过他游泳的河边。
风吹穿我的身体,带过的烤肉气息飞越三千零五十六米的距离抵达他的心口。
我跟店老板要了一张纸,将他后续发来的短信整整齐齐地摘抄下来。
幼稚又无聊。
后来等他离开的那一天,我在厕所里焚烧了那一沓纸。
很厚的一沓,一张一张地烧,翘了一节课,手上动作做到眼发花,看四周的墙壁比日本电影《情书》的开场里那幕雪景还白。
白到空荡,茫然。风从窗口吹进来,也不能将此刻的灰尘吹到他看远方的眼睛里。
然后我一个人承受漫长而短暂的青春,漫长到我觉得爱情真大呀,大到某个眼神的碰撞便契约余生,一个裙摆的飞扬片刻也让我绝望。
又短暂,短暂到觉得爱情很小呀,小到一个刹那的回首便发现已记不起那人的脸庞。
当我遇到爱情这件小事,才知道每一份感情的弥足珍贵。
南山上的梅花落了,而我翻越这么多云月,只是想与你共赴一场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