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95年就提出:有了中国人,就有了中医儿科学的萌芽。其依据来自于考古学家的考证:我们的祖先“北京人”平均寿命只有14岁,若按今天“儿童”年龄上限18岁计,则中华民族的原始医学活动相当一部分应当属于儿科的范畴。若是从《史记》明确记载的我国最早“小儿医”扁鹊算起也已有2400年。即使从北宋钱乙建立中医儿科学术体系计算也已900多年。中医儿科学在历史上曾经创立了多项世界领先的纪录:如商周时期产生了胎儿期保健的“胎教”方法;春秋战国时期扁鹊用针刺成功抢救儿科急症“尸厥”;唐代在太医署正规培养5年制少小科专科医生;宋代有多部处于当时世界儿科医学领先水平的专著问世,建立了内容完备的学科体系;16世纪中叶推行了预防天花的种痘术等。历史进入新时期,现代科学技术高速发展,人类世界变化日新月异,给包括中医儿科学在内的中医学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在这样一个时刻,中医儿科学与中医学其他分支学科一样,面临着如何在新的时代背景下保持和发扬自身特色,获得更大发展的课题。本文拟就中医儿科学科怎样做好学术传承和学科发展提出个人的管窥之见。
任何一门学科的学术都是在前人已有积累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对于中医药学来说,历代医家给我们留下的浩如烟海的医学著作,记录了一代代中医人学术积累、丰富与发展中医药学的轨迹,蕴藏着世界医学中绝无仅有的宝贵财富。今天,我们要提高中医学术水平、拓展中医儿科事业,首先要做好学术传承,然后才有可能弘扬、发展。
中华传统文化是世界文明中的宝库之一。据报道,中国流传至今的古籍总数在10万种以上。1991年出版的《全国中医图书联合目录》收录了全国113个图书馆1949年前出版的中医药图书12124种,其中儿科专著就有1117种,这一记载只是不完全统计,所以,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中医古籍之丰富实在决不为过。
历代中医儿科古籍记载了我们的祖先千万年来与儿童疾病作斗争的经验总结和理论提炼,其丰富的学术内容涵盖了儿科学的所有方面。
在小儿体质特点方面,经历了从《颅囟经》“纯阳”到《温病条辨》“稚阴稚阳”的学术研讨,提出了先天禀赋和后天环境对体质形成的影响、小儿体质分型、体质与治未病、不同体质儿童的发病特点与调治方法等,对于做好儿童保健具有积极意义。关于“脏腑娇嫩,形气未充”、“肺、脾、肾不足,心、肝有余”等生理病理特点的论述为儿科防病治病建立了基础。
在儿童保健学方面,商周时期的“文王胎教”和《黄帝内经》的“胎病”记载,表明中医学很早就已经从正反两方面认识到胎儿期保健对于小儿后天是否能健康成长的重要作用。中医学中对于孕期保健的精神、饮食、起居、劳逸、防病、用药等方面的大量论述,以及出生后的母婴同室、早期开乳、母乳喂哺、按需喂给、时见风日、不可暖衣等养育方法,至今对于做好优生优育具有指导价值。
儿科诊法学中的“惟以望为主”及四诊在儿科应用的特点,辨证学中的儿科五脏辨证体系与卫气营血等各种辨证方法的灵活应用,治疗学中的儿科剂型运用与内治、外治、推拿、针灸等多种疗法的因时因地、因病因证、因人制宜,以及相关的现代科学研究成果等,关于中医儿科临床基础的大量古今文献记载为我们诊断治疗儿科疾病提供了切合实用的方法。
中医临床各类疾病,包括初生儿疾病、肺系疾病、脾系疾病、心系疾病、肝系疾病、肾系疾病、传染病、小儿外科病等,更有十分丰富的历代论述,其中绝大部分内容至今有效地指导着儿科疾病的辨证治疗,现代又在传统经验基础上,应用临床研究、实验研究等技术方法得到验证、提炼、创新、发展,同时对一大批现代临床新产生的疾病研究总结出了中医药认识和治疗的方法。
中医儿科学丰厚的学术积累,是一笔十分珍贵的财富,为我们今天研究和发展中医儿科学建立了可靠的基础。
中医儿科学历代发展的轨迹就是一部学术传承和弘扬的记录。我在2000年主编出版的《全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指定教材·中医儿科学》中首先提出中医儿科学术发展可以划分为四个阶段:中医儿科学的萌芽期(远古~南北朝),中医儿科学的形成期(隋朝~宋朝),中医儿科学的发展期(元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中医儿科学的新时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每个阶段的学术成就都是那个时代的中医儿科医家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通过寻求古训、博采众方和自身的实践、总结,使学科学术水平不断提高的结果。
在中医儿科学的萌芽期,原始的医疗知识是我们的祖先在长期生活实践中偶然发现或有意识验证中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这些医学知识的传播方式只是口耳相传。有了甲骨文才开始有了诸如“龋”、“蛊”、“贞子疾首”等关于儿童疾病的记载。西汉初年淳于意是我国儿科医案最早的记录者,他的医术学之于公孙光、公乘阳庆所授的黄帝、扁鹊脉书。东汉末年张仲景著《伤寒杂病论》,是“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辨证”而成的,他由此创立的以六经辨证论治外感病、脏腑辨证论治杂病,对后世儿科学辨证论治体系的形成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在中医儿科学的形成期,虽然朝廷已经在太医署内培养少小科专科医师,但大批儿科医生的产生仍然来自于师徒传授。隋代巢元方《诸病源候论》建立了儿科保健学、病因学、证候学;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载儿科方380首,为儿科病治疗提供了大量有效方药。他们都是前一时期中医学术发展的集大成者。唐末宋初《颅囟经》是现存最早的儿科专著,宋代儿科鼻祖钱乙的学术成就得益于《颅囟经》、儒家、道家以及个人的临证领悟。其后陈文中等宋代儿科医家医著辈出,更是学术继承、研讨、论争,交相辉映,促进了中医儿科学术繁荣的景象。
在中医儿科学的发展期,儿科名家成批涌现,儿科著述数以千计。其中的佼佼者如明朝万全《幼科发挥》提出“阳常有余,阴常不足,肝常有余,脾常不足,心常有余,肺常不足,肾常不足”的生理病理特点,丰富了儿科学基础理论;薛铠、薛己著《保婴撮要》,对小儿外科学的形成作出重大贡献。清朝夏禹铸《幼科铁镜》重视望诊,认为“小儿病于内,必形于外,外者内之著也”;谢玉琼《麻科活人全书》对麻疹常证和变证的辨证论治有全面的论述;陈复正《幼幼集成》创立了指纹辨证方法;吴瑭《温病条辨·解儿难》提出了“小儿稚阳未充,稚阴未长者”的生理特点,“易于感触,易于传变”的病理特点,“稍呆则滞,稍重则伤”的用药特点等。民国时期徐小圃、奚泳裳分别传承、弘扬了温阳学派、寒凉学派的学术精粹,救治了大批时行疾病危重患儿。
在中医儿科学的新时期,现代科学技术方法被引入学科,推进了学科进步。如现代理化检查方法的应用扩大了四诊范围,使中医儿科诊断学从司外揣内向内外合参发展,辨证学向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辨证方法发展。应用现代科研方法,开展胎怯、胎黄、感冒、肺炎、哮喘、厌食、泄泻、癫痫、多发性抽动症、肾病综合征、流行性乙型脑炎、手足口病等许多儿科常见疾病的研究,取得了有说服力的成果。现代实验研究的成果不仅科学揭示了中医药的疗效机制,更为发现规律、研制新药提供了有利条件。中西医之间既相互补充而又各自独立发展,促进了我国医疗卫生技术水平的提高。
任何一门学科的学术都离不开继承前人、传播弘扬,然后才能应用新思维、新技术、新方法进一步研究、发展。中医儿科学与中医学其他学科一样,在历史和现代,有其自身独特的人才培养模式,又吸取了普通教育的成熟方法,并将之有机融合,为培养继承传统、立足当今、面向未来的学科人才,建立了独具特色的学术传承体系。
师徒传授是中国历代沿袭行之有效的人才培养主要方式。儒学宗师孔子“贤人七十,弟子三千”,办的是学堂,集体授课。中医界则通常一位老师一轮只带一两个弟子,耳提面命,亲相授受,采用的是个体化的教学方式。老师指定阅读书目,徒弟读书自学,老师一般并不逐节讲课,只是解疑答难,这就培养提高了徒弟自我获取知识、建构知识体系的能力。在读书自学的同时,徒弟从一开始就跟师临证,在理论—实践—再理论—再实践的过程中不断地提高自己的学术水平和处理临床实际问题的能力。同时,这种教学方法也促进了教学相长,如阎季忠整理钱乙学术成《小儿药证直诀》、顾景文整理叶桂口授成《温热论》,都是学生为老师总结经验而成的传世之作。
由于拜入名师之门不易,我国古代还另有私淑的学习方法。所谓私淑,是指未能直接受业但敬仰并传承其学术而尊之为师之意。北宋董汲为钱乙私淑弟子。钱乙是儿科寒凉学派始祖,但他的论述详于内伤而略于外感,董汲创造性地将寒凉法具体应用于治疗天花、麻疹等多种出疹性传染病,撰成《小儿斑疹备急方论》一书,钱乙见了大加赏识,亲自为之作序推荐。
古代不少儿科医家还重视搜集民间经验。如清代陈复正少年即为道士,多年“飘笠云游,借医药以济世”,同时在周游中采集了大量民间单方验方,充实了《幼幼集成》的学术内容。
中医儿科学的历史发展,学科学术进步,其特有的学习、传承方法功不可没。
现代社会通用的教育方式是学校教育。学校教育作为政府主办的事业,教学条件大为改善,拥有良好的硬件和软件条件,集中了一批不同学科门类的优质师资,开设适应培养目标需要的多门课程。比如说中医院校就开设了从中医学基础到临床的十几门课程,同时学习了部分必要的西医课程,以及外国语、计算机等公共课程,使学生的知识结构更适应现代中医行业的需要,并拓展了学生未来的发展空间。而且,学校教育采用的是集体授课的方式,培养人才的数量大幅增长。中医儿科学本科教育始于20世纪50年代,90年代末开始招收硕士生,1986年南京中医学院中医儿科学科被批准为博士学位授权点,从此开始培养中医儿科博士,并于2005年开始接受了博士后和访问学者,形成了现代院校教育各层次人才培养的完整体系。
学校教育与师承教育各有千秋,我本人就是两种教育方式的受益者和实践者。我1964—1970年在南京中医学院本科学习,毕业后到基层工作,1979—1982年回到母校攻读硕士学位,毕业留校工作后,1991—1994年又作为首批全国名老中医学术继承人拜师于江育仁教授接受再教育。同时,我在研究生学习期间,就已经为中医78级本科生授课,1990年成为硕士生导师,1996年成为博士生导师,2002年被评为江苏省名中医,2008年成为全国名老中医学术继承人导师,迄今我直接指导培养的学生、弟子已数以百计。由于我曾经的两种教育方式“生”和“师”的经历,使我对传统师承教育和现代学校教育都有一定的领悟,认为两者结合是继承中医传统、面向学科发展培养高级人才的良好方式。因此,我在2008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中医学中药学学科评议组讨论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提出的将师承教育与学历教育相结合的提案时,积极支持了提案的通过。
中医学在世界传统医学中独树一帜,中医儿科学为中华民族繁衍昌盛和世界医学发展作出过历史性贡献。在人类跨入21世纪之时,总结前人经验,推进学科学术发展,才能加快学科进步、事业拓展步伐,使我们对儿童健康、社会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
近60多年来,在国家发展我国传统医学的政策支持下,在现代科学技术飞跃发展的学术氛围中,通过以中医儿科专业人员为主体、相关多学科专业人员积极参与的共同努力,中医儿科学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在中医儿科学基础医学方面,整理出版了历代儿科学术名著,对著名中医儿科医家的学术思想进行了较深入的探讨,取精撷要,发掘了一大批对当今临床具有理论指导和实践应用价值的可贵资料。就小儿生长发育、生理病理等方面若干理论问题,如“纯阳”、“稚阴稚阳”、“变蒸”、五脏“不足”“有余”等,进行了学术争鸣,认识上渐趋一致。儿科诊法应用,在传统突出望诊的基础上,丰富了舌诊、肛门诊等内容,在四诊客观化方面,如色诊定量、舌诊微观化、闻诊声音分析等,都做了不少工作。并尝试扩大传统四诊手段,利用血液化学检测、超声影像等技术搜集到的儿科疾病体内变化信息,将其纳入中医儿科辨证体系,即宏观辨证与微观辨证相结合,使中医儿科辨证学的认识层次得到深化。加上中医儿科病证结合动物模型研制工作的起步,为研究证的本质、研制儿科新药创造了条件。
在中医儿科学预防医学方面,以中医学“治未病”思想为指导,积极探索应用中医儿科学防治方法,增强儿童体质,降低发病率的有效措施。胎养胎教学说的科学内涵在现代被逐一证实,宣传推广我国传统的养胎护胎经验,对促进优生发挥了积极作用。以“药自母传”为依据,通过孕妇妊娠期服药,作用于胎儿,预防新生儿黄疸、胎怯,在现代诊断方法的配合下,证明了其可靠的效果,取得了有创新意义和显著社会效益的科研成果。发挥中医药扶正固本、调整整体的优势,通过对体弱儿童辨证给药,调补肺、脾、肾,增强体质,提高免疫力,减少了呼吸道复感儿、脾虚儿的发病率,延长了支气管哮喘、肾病综合征等疾病的缓解期。在流行性感冒、病毒性肝炎等传染病流行时,用中药内服、药液雾化吸入等方法,保护易感儿,预防发病,取得良好效果。中药保健药品、保健食品、保健用品的开发,更加拓宽了中医儿科预防医学的应用领域。
在中医儿科学临证医学方面,借助于现代临床诊断技术的进步和科研方法的日益普及,将传统的临床经验用现代科学方法加以总结验证、比较甄别、提高创新,使临床诊疗水平大为提高。20世纪50年代,以中医学“暑温”理论指导流行性乙型脑炎辨证论治取得成功树立了一个范例,即对西医学明确诊断的疾病,应用中医理论分析其病因病机,采用中医药辨证治疗,这样,不仅提高了中医儿科学诊疗水平,而且使其能克服某些西医难题的优势得到广泛认同,也为中西医结合、扬长避短、优势互补、提高疗效扫除了思想障碍。中药治疗小儿流行性感冒、肺炎、百日咳、细菌性痢疾、病毒性肝炎、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流行性出血热等感染性疾病,取得良好的临床疗效,而且通过药效学研究表明,不仅不少中药具有抗菌、抗病毒作用,更重要的是发挥了方药的整体效应,即调整机体免疫,改善器官功能及组织代谢,减轻病理反应等综合作用。在因矿物元素、维生素等营养物质缺乏所致疾病,如厌食症、缺铁性贫血、佝偻病、营养不良(疳证)等中医药治疗方面,更体现了自己的优势,即:不仅不少中药中含有一定量的矿物元素、维生素等营养成分,增加了摄入量,而且中药的调脾助运等作用,促进了机体对各种营养物质的吸收和利用,这就比西医儿科只补充所缺营养物质的治法显示了长处。许多中药新药的发明和剂型改革,如清开灵注射液、热毒宁注射液用于感染性疾病,青蒿素治疗疟疾,雷公藤治疗肾病综合征,三尖杉酯碱、靛玉红、砷制剂用于白血病等,都提高了疗效,方便了用药。其他如小儿外感高热、急惊风等急症,哮喘、肺痈等肺系疾病,泄泻、积滞等脾系疾病,病毒性心肌炎、儿童多动综合征等心系疾病,癫痫、肝痈等肝系疾病,五迟五软、性早熟等肾系疾病,新生儿黄疸、新生儿硬肿症等新生儿疾病,中医药临床治疗研究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如上所述,中医儿科学在20世纪下半叶以来,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其发展速度超过了历史上任何同一时期。历史进入20世纪之后,各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学科迅猛发展,新技术大量涌现,使古老的中医学包括中医儿科学受到强烈的冲击。不管人们是被动接受还是主动引用,现代科学技术在不断地向中医儿科学领域渗透。20世纪50年代的“西学中”培养出了一批比较高明的中西医结合儿科专家,加速了应用现代科技手段研究发展中医儿科的步伐。80年代以来培养的中医儿科学硕士、博士,在学术界已经挑起大梁。正是由于既熟谙传统知识、又掌握现代科技的人才队伍的不断扩大,推动了中医儿科学术进步,使20世纪下半叶以来中医儿科学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但是,若是横向比较,我们可以看到,西医儿科学在20世纪以来的发展更为惊人。疫苗的发明及普及预防接种,已经消灭了天花,并使鼠疫、黑热病、麻疹、百日咳、白喉、脊髓灰质炎等传染病的发病率大幅度下降或接近消灭。自青霉素开始的多种抗生素的发明,已在细菌感染性疾病的治疗中打破了中医的优势地位。现代西医学是在西方现代科学技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它对西方传统医学已经作了完全脱胎换骨的改造,与现代科技有很强的亲和性。引进现代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先进技术,使西医儿科学基础研究、临床诊断、新药研制的成果呈几何级数增长,其势咄咄逼人,不断扩展着它的临床阵地。
因此,中医儿科不能满足于自己的发展速度,在这新世纪之初,应当剖析自我,面向未来,找到一条适应自身的更快的发展道路。
中医儿科学,作为中医学的一个组成部分,是在中国古代哲学思想和医疗实践经验的基础上产生和发展起来的。中医学理论和实践体系与中国传统文化血肉相连,与现代科学技术则一时难以沟通,这是中医儿科学引进现代科学技术远不如西医儿科学的基本原因。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医儿科界兼具传统医学知识和现代科学知识,有较强科研能力的人才匮乏,影响了学科的发展。中医儿科队伍中部分人自我封闭、抱残守缺,以及人员数量质量、医疗设备、科研条件、经费投入等客观困难,也都制约了学科的发展。在未来社会里,医学领域的竞争将更加激烈,中医儿科要求得自己的生存和发展,必须正视自身的不足,找准学科发展方向,找到适合自身的发展路径,加快发展速度,才能使这门古老的学科焕发青春,在儿童保健事业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学术传承弘扬是学科学术发展的基础。中医学自身的学科特点决定了在今后相当长的时期内,学术传承和弘扬是学科建设的重要任务。中医学包括中医儿科学的大量学术积累,是我们的祖先千万年来进行医学研究所取得的成果,历代中医文献是中医学术的载体,其中蕴藏着大量的真知灼见,现代从传统经验中发掘出的重大成果屡见不鲜。我们要发展中医儿科学,首先必须熟读中医经典著作,从学科历史积累的宝贵经验中吸取营养,发掘中医文献宝库中的学术精华,来为提高我们的临床能力服务,为古为今用、学术创新找到灵感和突破口。同时,要做好名老中医学术继承工作,从当代名老中医身上学习应用中医学传统理论认识和处理当今临床实际问题的方法。学术传承是发展的前提,中医儿科学历代的丰厚积累是我们今天学术发展的雄厚基础。
发挥学科特色优势是近阶段的主要任务。在近阶段,弘扬中医儿科学术,发挥本学科的特色和优势,扩大其在儿科领域的应用,是非常迫切的任务。要克服妄自菲薄的自卑观点,不要自以为低人一等,事实上,我们新一代的中医儿科医师不仅经过系统的中医教育,能用中医学整体观点、辨证论治的临床思维处理儿科常见病,而且也掌握了西医学对儿科临床常见病诊断和治疗的方法,他们应当具有比只有单一知识结构的医生更强的临床处理能力。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充分了解中医儿科的特色优势、熟练掌握中医儿科的专门技术,并灵活、恰当地运用于临床。我曾在2007年主持中华中医药学会儿科分会做了城乡不同地区、不同等级医院、不同职称级别、中医中西医不同专业儿科工作者的抽样问卷调查。调查结果显示,与西医相比,大多认为中医儿科(某些情况下的中西医结合)在许多病种(证)或其某个阶段具有治疗优势:如新生儿疾病的早产儿和足月小样儿、新生儿黄疸、新生儿硬肿症;呼吸系统疾病的急性上呼吸道感染、急性支气管炎、病毒性肺炎、反复呼吸道感染;消化系统疾病的口炎、胃炎、厌食、腹泻;营养性疾病的多种营养素缺乏病;循环系统疾病的病毒性心肌炎;泌尿系统疾病的急性肾小球肾炎、肾病综合征、血尿、泌尿道感染、神经性尿频、遗尿症;神经肌肉系统疾病的癫痫、脑性瘫痪;内分泌疾病的性早熟;心理行为障碍性疾病的多发性抽动症、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免疫、变态反应、结缔组织病的支气管哮喘、过敏性鼻炎、过敏性紫癜、湿疹、皮肤黏膜淋巴结综合征、幼年类风湿病;感染性疾病的麻疹、风疹、幼儿急疹、水痘、手足口病、流行性腮腺炎、流行性感冒、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流行性乙型脑炎等。同时,中医特色疗法,如推拿疗法、针灸疗法、中药外治疗法等,在儿科疾病治疗中有着广泛的应用和良好的效果。从以上中医儿科特色优势病种来看,涵盖了儿科临床常见的多数疾病。中医儿科不仅在许多儿科慢性病中具有整体调整、扶正祛邪的特色,而且在急性疾病,特别是感染性疾病治疗中有很大优势。据世界各国的统计资料,在儿科急性感染性疾病中,近年来,细菌感染性疾病呈下降趋势、病毒感染性疾病呈上升趋势。已经有许多的临床研究资料证实,中医药治疗多种病毒感染性疾病较西药治疗更加有效、安全。因此,发扬中医药在这些疾病治疗中的优势,避免抗生素、激素等药物的滥用,是我们中医儿科工作者责无旁贷的任务。全国各地的情况表明,凡是中医儿科工作开展好的单位,都是发挥了中医药的特色和优势。因此,能否发挥好本学科的特色和优势,就成了事业成败的关键。
开展科学研究是中医儿科学科发展的动力。任何一门学科的学术发展都依靠科学研究,中医儿科学的未来发展依靠本学科科学研究的开展。中医儿科学科研的领域需要不断扩大、科研的水平需要不断提高,才能推动学科的快速发展。建立规范是学科学术发展的基础,中医儿科学科需要建立的规范,必须符合本学科学术特点和现代规范化要求,例如:切合中医药学本义的中医儿科学名词术语规范,有中医药特色的诊断、辨证、疗效评价标准等。在中医儿科学基础研究方面,要应用整体观点,将儿童的孕育成长、保健预防、病因病机等,放到天时、地理、环境的大自然整体和脏腑经络、气血津液的内环境整体中加以认识;对中医儿科基本理论中的若干问题要通过科研来认识其科学内涵,辨析正误,吸收其合理的部分用于指导临床;辨证学研究的重点是辨证客观化,即如何将通过现代检测方法获得的疾病微观信息纳入中医儿科学辨证体系,以及如何将各种诊查方法所采集到的“证象”定性定量,形成更加客观的证候诊断标准;治疗学研究的重点,一是儿科常用治法的疗效机制研究,二是儿科药物剂型改革及多种疗法研究,三是有毒中药的毒理及增效减毒方法研究,四是各种治法的优化组合及其适应病证研究,要研究出更多疗效可靠、应用方便,适应当今和未来社会需要的儿科疗法和药剂。临床研究的范围在相当时期内仍将侧重在那些中医药有优势、儿科临床常见的病种,如以上调查所获得的各类特色优势病种;同时,在有条件的单位,要开展中医药治疗儿科疑难病的研究,争取在其中一些疾病有所突破。临床研究的重点在提高中医药临床疗效。要遵循现代流行病学、循证医学和临床科研方法,进行多中心协作攻关,力争探索出一些新的证治规律,研制出一批疗效更好、副作用小而使用更为方便快捷的新药,研究提出中医药治疗的有效、安全、经济的优化治疗方案并加以推广。实验研究要为临床研究服务,要更多地应用先进的仪器设备,直接引入先进的研究技术方法,逐步研制出儿科常见病病证结合的动物模型,以系统生物学研究方法,从细胞、分子、基因水平、从宏观到微观的各个层次,揭示儿科有效中药及其他疗法的作用机制,开发创新的治疗方法。
人才培养是学科发展的关键。中医儿科学术发展的关键在于人才。20世纪下半叶以来,中医儿科多层次、多形式人才培养的格局已经形成。今后,要根据学科发展需要,改进教学方法、更新教学内容,改善知识结构、提高动手能力,培养更多的中医儿科专业人才,尤其是成批的优秀中医儿科临床人才。要有大批中医根基扎实,临床处理能力强,能用中医中药为广大儿童提供高质量服务的儿科中医师。在中青年中医儿科医师中,要强调“读经典,做临床”的学习方法,要通过院校教育、师承教育、自学提高,以及中医临床研修、继续教育、学术交流等多种形式,不断提高中医儿科医师的中医理论基础和实践能力,这样,才能不断扩大中医儿科医师队伍,提高中医儿科队伍整体素质,拓展中医儿科服务范围,促进中医儿科事业发展。同时,必须通过研究生教育和继续教育,造就一批具有宽广深厚的中医理论基础、掌握相关现代科学知识和前沿技术、科研能力强的智能结构型人才,通过他们的创造性思维和捕捉学科学术发展热点问题的能力,经过规范、先进、严谨的科学研究,包括理论研究、临床研究、实验研究等,创造出高水平的科研成果,承担起推进中医儿科学科发展的重任。
中医儿科学科历经沧桑,发展至今成绩斐然;中医儿科学术发展任重道远,前程远大光明。我们这一代中医儿科人,承前启后,肩负着历史的责任,相信经过我们的不懈追求,中医儿科学术进步的步伐会不断加快,中医儿科事业一定会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发展。
[1] 汪受传.中医儿科学发展现状与趋势[J].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8 (1):7-10.
[2] 汪受传.中医儿科学的特色优势及发展战略[J].中医儿科杂志,2010,6(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