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阿瑟·梅琴
斯蒂芬·菲利普斯是个出色的诗人、戏剧家,去世已久,他健在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原本住在南部一个海滨城市的公寓里,可能是靠近利特尔汉普顿。可没过多久,他就匆忙搬走了,传闻说那里闹鬼。
一个记者知道了这个传闻,于是采访了菲利普斯。细节我忘了,好像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说话声之类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那房子真的闹鬼,而且还很凶。
这个事情被登到报纸上后,房东就起诉这家报社和菲利普斯,说他们的行为影响了他的正常经营,要求赔偿。菲利普斯一再强调自己说的都是实话,房东却一口咬定这件事子虚乌有,还说这个报道让他的房子都租不出去了。这件纠纷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我不记得了,应该是有人支付了赔偿金。
我从这个事件里获得了灵感,写了篇故事。我必须要声明一点,这个故事里的地点和名字都是虚构的,像什么法庭旅馆或大法官法庭旅馆,还有康尼法庭的广场,都是虚构的名字,不过故事内容都是真实的。
在舰队街和霍伯恩之间的某个小巷里有家旅馆,名叫克莱旅馆。这个旅馆有着仿哥特式的门厅,周围的铁栏杆看上去年代已久,一圈繁茂的桑树挨着它们。旅馆由两个部分组成,一个是艾塞广场,一个是康尼院。
康尼院建成于1670年,有九个房门。房屋是古老的红砖砌成的,门口有古希腊科林斯式门柱,门上的雕刻出自名家之手。建筑风格不是重点,重点是康尼院只有九个房门,可有一天,管家海明斯却收到一张支付康尼院7B号房间租赁费的支票。支票附言原文如下:
尊敬的先生:
现支付20英镑支票,这是本人本季度租赁康尼院7B号房间的费用。
米歇尔·卡沃尔
没有写日期,也没有写地址,只有一个字母N。
这张支票是1913年11月11日寄出的,这一天正好是圣马丁节。这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可事实上,康尼院根本没有7B号门,旅馆的登记册上也没有米歇尔·卡沃尔这个人名。
海明斯问了很多人,没人知道卡沃尔这个人。他还问了门房,门房肯定地告诉他,绝没有卡沃尔这个人。门房在这里干了40多年,从没有犯过错。
海明斯还是要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康尼院6、7、8号房间都转了一圈,询问那里的房客是否有人的别名叫卡沃尔,可是一无所获。
这个旅馆住的人很杂,有不法经营的小商贩,有试图靠写诗来支付房租的出版商,还有一些公司和办事处,但都是合法入住者,无可挑剔。剩下的就是一些私人住户,他们白天出门,晚上回来,不知道一天都在忙什么,通常见到他们,都是要关门的时候。
海明斯特地等到很晚,逐个问了这些房客,但没有人认识米歇尔·卡沃尔。其中一些房客在这里住了很久,都有几十年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叫卡沃尔的人。
第二天,11月12日,是康尼院的季度例会。海明斯将这张奇怪的支票递给了主持会议的主席和股东们,他们的意思是不必理会,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从那天起,海明斯每个季度都会收到一张20英镑的支票,都是用来支付7B号房间的租赁费的。同样,没有地址,没有日期,只有一个字母N。
例会主席和股东们一直没采取什么行动。
1918年11月11日,同样是圣马丁节,海明斯又如期收到了20英镑的支票。这次支票的附言有点不同:
尊敬的先生:
这是本季度康尼院7B号房间的租赁费。
客厅的天花板上有块霉斑,可能是瓦片破了,下雨后会形成霉斑。希望您能马上来看一下。
米歇尔·卡沃尔
海明斯怎么想都想不通,康尼院哪来的7B号房间?既然没那个房间,又怎么会漏水呢?我怎么去看一个不存在的房间呢?
第二天,海明斯将这张支票交给主席。主席读了之后跟股东们讨论了一番,其中一位股东说,最好能去卡沃尔寄支票的银行查一查。“必要时得用点非常手段。”他说。
卡沃尔寄支票的银行是德尔森银行,这个银行对客户的信息保密,不会轻易透露。这样一来,唯一的方法也行不通了。
下一个季度到来的时候,海明斯依旧收到了卡沃尔寄来的支票以及附言。这次,卡沃尔显然很生气,他在附言里痛斥管理员的消极态度,不能帮他及时处理问题。还说天花板的霉斑越来越大,已经快有整个房顶那么大了,再这么下去,整个天花板都会掉下来。最后,他严词要求管理员赶快去修葺。
主席和股东们再次进行了讨论,结果是他们认为这是有人故意整他们,这是一场恶作剧。对付这种恶作剧,最好的方法就是置之不理,什么都不做。
又一个季度到来了,这次,海明斯没有收到7B号房间的支票,只有一封信。卡沃尔在信里说,整个房间都发霉了,如果管理员还不来修葺,他就不再支付租赁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古怪。
康尼院7号房间是单人套间,一共有三间房,原先的客人搬走了,新来的客人是一对母女,还有两个不知道是律师还是代理商的人。
那位母亲对这间房还算满意,虽然昏暗了点,可是很安静。但是到了晚上,这个房间再也不安静了。她和女儿可以听到很大的钢琴声,弹来弹去都是同一首曲子,而且一过12点就会响起,吵得她们根本没法睡觉。母亲向管理员投诉,海明斯就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来勘察。
“夫人,其他单间的房客从来没有反映过晚上有钢琴声。”海明斯礼貌地解释。
“他们当然听不到,他们晚上6点就出去了。”母亲气急败坏地说。
海明斯只好仔细检查房子的每个角落,他突然发现有扇门后有个楼梯。
“这通往哪里?”他问工作人员。
“通往一个旧阁楼,是用来放杂物的。”
他们顺着楼梯到了阁楼,那里有一架旧得弹不出声的钢琴,一个发霉的旅行包,两双男式短袜以及几本巴赫钢琴曲的手抄本。屋顶上都是霉斑,好像是瓦片断了。
海明斯立即让人重新修葺了这里,扔掉了没用的垃圾,把所有墙壁和房顶都粉刷了一遍。从那以后,这里再也没有响起过钢琴声。
这件事过去了一年,那位母亲跟一群朋友听音乐会。在听到一首曲子的时候,那位母亲突然喘着粗气跟朋友说:“就是这首,就是这首,我跟你提起过的半夜响起的钢琴曲就是这首。”
“这是巴赫的《赋格曲(C大调)》。”
从那次清理之后,海明斯再也没有收到7B号房间房客的支票和信件,他好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