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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却说秦氏因听见宝玉从梦中唤她的乳名,心中很是纳闷,又不好细问。袭人与宝玉系裤带时,不觉摸到宝玉大腿处一片冰凉粘湿,于是悄悄问他道:“你梦见什么故事了?是那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宝玉含羞央告她道:“好姐姐,千万别告诉别人,要紧要紧!”宝玉素喜袭人柔媚娇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自此,宝玉视袭人更与别个不同,袭人待宝玉更为尽心。

王夫人有一门远亲,说起来八竿子打不着。这一家人也姓王,祖上曾做过小京官,因贪王家位高权重,便跟王夫人父亲联了同宗,自认作侄儿,只有王熙凤的父亲与王夫人等在京的兄妹知道。后来这远亲因家道败落,搬回乡下去了。王家只有一个儿子,名叫王成,王成死后,留下个儿子狗儿,狗儿娶妻刘氏,生有一子,名叫板儿,又生一女,名叫青儿,一家四口,以务农为生。因地里事忙不过来,两个孩子无人照料,狗儿就把岳母刘姥姥接来一起过。刘姥姥因家中贫寒,思谋起姑爷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竟带了外孙子小板儿,径自往荣国府而来。

这日天未明,刘姥姥便起来梳洗了,又将板儿教训了几句。两人来至荣府大门石狮子前,只见簇簇的轿马,刘姥姥便不敢过去,绕到后门上,央个孩子寻到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在内听说有客到访,忙迎了出来,问是哪位。刘姥姥迎上来问道:“好呀,周嫂子!”

周瑞家的认了半日,才认出刘姥姥。把他俩请进屋,让小丫头端上茶吃着,说:“板儿长这么大了。”说了会儿闲话,问起刘姥姥的来意。刘姥姥说:“原是来瞧瞧嫂子,再给姑太太请安。要是能见一面最好,不能见就请嫂子致意了。”周瑞家的心中已明白几分。因当初周瑞为争买田地曾得狗儿相助,一来碍着面子,二来也想显示一下自己的体面,就答应下来,又交代:“如今当家的是琏二奶奶,就是太太的娘家侄女儿,小名叫凤哥的。”刘姥姥夸赞不迭:“当年我就说她有本事,果然没看错!这么说,我还要见见她。”周瑞家的说:“这是自然的,如今有客人来,都是凤姑娘接待。”刘姥姥说:“阿弥陀佛!全仗嫂子方便了。”周瑞家的就派小丫头去打听老太太屋里摆饭了没有。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小丫头回来说:“老太太屋里已摆完饭,二奶奶在太太屋里呢!”周瑞家的连忙带刘姥姥起身,说:“只能趁这个空儿,迟一会儿回事的人多了,就难说上话了。”

刘姥姥交代板儿几句话,跟周瑞家的往贾琏住的东跨院来。她将刘姥姥安插在那里略等一等,先找着凤姐的一个心腹通房大丫头名唤平儿的说明来意,平儿把他们安置在东边贾琏的女儿大姐儿睡觉的屋子里。平儿站在炕沿边,打量了刘姥姥两眼,问个好,让坐下了。平儿和周瑞家的对面坐在炕沿上,小丫头子斟了茶来吃茶。

不多时,小丫头子们齐乱跑,说:“奶奶下来了。”于是周瑞家的带刘姥姥拜见凤姐。刘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问姑奶奶安。凤姐叫人抓些果子与板儿吃,刚问些闲话时,就有家下许多媳妇管事的来回话。平儿回了,凤姐道:“我这里陪客呢,晚上再来回。若有很要紧的,你就带进来现办。”

这时,只听一路靴子脚响,进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原来是贾蓉。贾蓉笑道:“我父亲打发我来求婶子,说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日请一个要紧的客,借了略摆一摆就送过来。”凤姐命平儿拿了楼房门钥匙,传几个妥当人来抬去。贾蓉喜得眉开眼笑,忙说:“我亲自带了人拿去,别由他们乱碰。”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又叙谈几句,凤姐想他们还未进饭菜,忙命快传饭来。一时周瑞家的传了一桌客馔来,摆在东边屋内,过来带了刘姥姥和板儿过去吃饭。凤姐趁空问周瑞家的:“太太对这门亲戚说什么?”周瑞家的回说:“太太说,当年他们家祖上和老太爷在一起做官,因此连了宗。当时他们来了,从没让空手回去,如今来瞧我们,别怠慢了她。有什么说的,二奶奶做主就是了。’”凤姐说:“怪不得我不记得这门亲戚。如此就好办了。”

说话时,刘姥姥已吃毕了饭,拉了板儿过来,抹嘴咂舌地道谢。凤姐笑道:“且请坐下,听我告诉你老人家。家道虽不比以往,你既老远的来了,又是头一次见我张口,怎好叫你空回去呢。可巧昨儿太太给我的丫头们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我还没动呢,你若不嫌少,就暂且先拿了去罢。”

那刘姥姥先听见告艰难,只当是没有,心里便突突的;后来听见给她二十两,喜得又浑身发痒起来,说道:“嗳!我也是知道艰难的。但俗语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他怎样,你老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周瑞家的听她说得不中听,只管使眼色止她。凤姐笑而不睬,只命平儿把昨儿那包银子拿来,再拿一吊钱来,都送到刘姥姥跟前。然后说:“天也晚了,也不虚留你们了,到家里该问好的问个好儿罢。”一面说,一面就站了起来。

刘姥姥千恩万谢,拿了银钱,随周瑞家的来至外面。二人又到周瑞家坐了片时。刘姥姥便要留下一块银子,与周瑞家的孩子买果子吃,周瑞家的如何放在眼里,执意不肯。刘姥姥感谢不尽,仍从后门去了。正是:

得意浓时易接济,受恩深处胜亲朋。 uQuECWzYHQdBd2xXQ1xOW2u3dcWHEhicmcqJowLbJKERerZH/bGdQFiS4XyMpaJ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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