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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地狱第二圈

们下降到地狱的第二圈。这一圈围起更小的空间和更大的痛苦,并且激起了哭声。

我看见可怕的米诺斯 (注:希腊神话中宙斯和欧罗巴的儿子、克里特的国王,以智慧和严厉的审判而闻名) 站在那里,咬着牙,审查着进来者的罪行。灵魂们在他的面前坦白,而他——罪行的鉴定家,就用尾巴在自己的身上缠绕,绕出多少圈,罪人就被分派到地狱的第几层。总是有一群人站在他的面前,每个灵魂依次去面对他的审判。

一看到我,米诺斯放下他重要的工作,说:“来到这痛苦之屋的活着的你,留心你是怎样进来的。这道门很宽,但是不要被欺骗!” (注:米诺斯的话似乎暗示但丁,他有可能被维吉尔欺骗来到这里。)

我的向导说:“不要试图拦阻他的命运之路,我们的行程被上天准许。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不要再问。”

于是我们离开了他,继续向前走去。

我来到一个光线黯淡的地方。

我看到,就像暴风雨中的大海,凶猛的、方向相反的飓风,无休止地卷起那些可怜的灵魂,旋转而又撞击,折磨着他们。而那些灵魂,就像狂风中的鸟群,排着长长的队伍,随着风向忽东忽西,忽上忽下,永远没有希望宽慰着他们——没有希望歇息也无法减轻痛苦。他们在风中恸哭并叹息着。

我问大师:“在这狂暴的风中受罚的是什么人?”

维吉尔说:“他们是因为肉体的罪而受到诅咒的人。他们的理性接受了肉欲的统治。”

他指着其中的一些灵魂说:“那个,是巴比伦的女王塞米拉密斯,她曾把乱伦也认为合法。那个,是埃及的女王克莉奥帕特拉,她曾先后成为恺撒和安东尼的情妇。那个是海伦,因为她的缘故灾难的岁月持续了那么久。那个是阿基里斯,那个是帕里斯 (注:海伦、阿基里斯、帕里斯都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 ……”他向我说出了上千个因为爱而离开我们生活的幽灵的名字。

听到那些古代贵妇和骑士的名字,我像一个迷途的人,想要询问他们的故事。

我说:“大师,我渴望同那边走在一起的,看上去那么年轻的弗兰西斯卡,圭多·达·波伦塔的女儿。由于某种原因 (注:指政治婚姻) 我嫁给了马拉提斯塔。这一位是他的弟弟保罗,我和他深深地相爱。”她说的时候另一位流着悲哀的泪水。

弗兰西斯卡继续说:“没有比在痛苦中回想已往的幸福时刻更痛苦的了。一天,在书房里,为了打发时光,我们读着兰斯洛特的爱情故事 (注:他们读的是一本法国浪漫传奇,兰斯洛特是亚瑟王宫廷中最著名的圆桌骑士,他和亚瑟王的王后坠入情网) 。我们单独在一起,一次又一次,我们的目光相遇,我们的脸色变得苍白,终于,这个将再不会离开我的人,全身颤抖着,吻了我的嘴唇。”

当这个灵魂在向我诉说,另一个哭着,于是,由于怜悯,我昏倒,仿佛遇到了我的死亡。(V,39—41)

沉沦肉欲者:保罗与弗兰西斯卡

威廉·布莱克 雕版画 1824—1827年 弗格艺术博物馆藏

凶猛的飓风,从不曾停息,用它的强暴卷起那些灵魂:旋转而又撞击,折磨着他们。(V,31—33)

保罗与弗兰西斯卡

维奇他 约1445年 大英博物馆藏

她稍微停顿,似乎在回想往事:“我的丈夫发现了我们的事情,他杀死了我们。现在该隐狱正等待着他 (注:该隐狱在地狱第九圈,为背叛亲族者所设。当时马拉提斯塔还没有死,因此这里说该隐狱在等着他)

由于怜悯,我像被死亡击倒,昏厥在地上。

风带过来的两个灵魂说话。”

维吉尔说:“留心,当他们再近些,用激励着他们的爱请求他们,他们就会过来。”

于是我恳求道:“哦,疲惫的灵魂,要是没有人阻止,请和我交谈吧。”

我开始说:“诗人,我渴望同那边走在一起的,看上去那么轻地被风带来的两个灵魂说话。”(V,73—75)

保罗与弗兰西斯卡

多雷 铜版画 1868年

维奇他、布莱克和多雷描绘了同一个场景。维奇他的手抄本绘画好像卡通画一样生动地描绘了朝圣者和维吉尔看到的景象。在淫荡者所居住的地狱第二圈,朝圣者出于对被狂风卷动的情侣的怜悯而昏倒。

维奇他和布莱克比多雷更多地表现了朝圣者悲悯的心情,多雷的画中朝圣者定定地看着风中飘舞的灵魂,显得有点残酷无情。

3个画家面对同一情景的感动程度虽然不同,但是他们都表现出了人类欲望在“狂风”中的无助。每一幅画都表现了弗兰西斯卡和保罗的悲惨的爱情。他们的故事由弗兰西斯卡讲述出来,朝圣者因为感动而昏倒过去。在维奇他的画中,在维吉尔的头上,弗兰西斯卡和保罗拥抱在一起。他们在一起阅读兰斯洛特的浪漫爱情故事时情不自禁地拥吻,弗兰西斯卡的丈夫发现了他们的私情,杀死了他们。

这个将再不会离开我的人,全身颤抖着,吻了我的嘴唇。(V,135—136)

保罗与弗兰西斯卡

但丁·加里布尔·罗塞蒂 水彩 1855年 伦敦泰特美术馆藏

由于和但丁拥有同一个名字,同时也有一个命中注定的爱人丽兹·丝德,罗塞蒂也许把自己暗示为但丁。他以丽兹·丝德为模特,画了许多以但丁的《新生》《神曲》为题材的画作。在这幅明显分为三部分的画中,左边以保罗和弗兰西斯卡的致命的吻开始,右边以地狱的惩罚结束(在但丁的《神曲》中他们是被狂风吹打,在这里则是被鬼火焚烧),但丁和维吉尔站在中间,悲悯地看着他们的痛苦。

于是他们离开队伍,就像鸽子被渴望所召唤,意志推动着他们穿过恶劣的空气走向我们。

“啊,仁慈而温厚的活着的你,穿过黑暗的天空来访问我们这些用血玷污了世界的灵魂。要是统治世界的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就会祈祷他带给你安宁,因为你怜惜我们残酷的境况。”这两个灵魂,一男一女,说,“现在风正好在这里平息,无论你愿意听到和说出什么,我们也同样愿意听到和对你说。”

于是我问他们的故事,他们中的美丽的女性,说:“我是弗兰西斯卡,圭多·达·波伦塔的女儿。由于某种原因 (注:指政治婚姻) 我嫁给了马拉提斯塔。这一位是他的弟弟保罗,我和他深深地相爱。”她说的时候另一位流着悲哀的泪水。

弗兰西斯卡继续说:“没有比在痛苦中回想已往的幸福时刻更痛苦的了。一天,在书房里,为了打发时光,我们读着兰斯洛特的爱情故事 (注:他们读的是一本法国浪漫传奇,兰斯洛特是亚瑟王宫廷中最著名的圆桌骑士,他和亚瑟王的王后坠入情网) 。我们单独在一起,一次又一次,我们的目光相遇,我们的脸色变得苍白,终于,这个将再不会离开我的人,全身颤抖着,吻了我的嘴唇。”

她稍微停顿,似乎在回想往事:“我的丈夫发现了我们的事情,他杀死了我们。现在该隐狱正等待着他 (注:该隐狱在地狱第九圈,为背叛亲族者所设。当时马拉提斯塔还没有死,因此这里说该隐狱在等着他) 。”

由于怜悯,我像被死亡击倒,昏厥在地上。

我的导师张开了两手,抓起一把泥土,用握满的拳头径直投进那些饥饿的口中。(VI,25—27)

刻尔布鲁斯

威廉·布莱克 水粉 1824—1827年 维多利亚国家美术馆藏

布莱克画出了维吉尔把土块投进刻尔布鲁斯的口里的情景。后景是一个好像鲨鱼嘴的巨大洞穴。但丁的这个故事取自维吉尔的史诗《埃涅伊德》,但是在《埃涅伊德》中,西比尔(《埃涅伊德》的主人公)是扔了一块蛋糕而不是土块进刻尔布鲁斯的口里。在但丁笔下,土块表明了第三圈的贫瘠,在维吉尔笔下,蛋糕则具有麻醉剂的作用。

刻尔布鲁斯

比萨手抄本 约1385年 藏于德国汉堡

在暴食者所居住的地狱第三圈,始终下着污浊的雨、雪、冰雹,并且有三头的怪兽刻尔布鲁斯用爪子撕裂着灵魂们。那些生前享用超过温饱所需的食物的暴食者,在这里只能吃腐烂、冰冻的烂泥。在画家笔下,我们看到他们所受的痛苦,一个个骨瘦如柴。

比萨手抄本的这个怪兽比布莱克(左图)所绘的要更加真实,前者更精神一些;后者则显得有些懒散,但两者都令人恐惧。 93hI0JbqKnX9kOn7sOYYXqpe4Ae4ScUN9Jcr+LMMiqgVbum1qHUmuiqhCeWlUy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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