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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本身带着残缺和遗憾

一个故事总要留点遗憾,才足够让人麻木的神经重新恢复生气,世间被风霜尘封,才能够体会阳光普照的感动。

医院,是这种体会最为集中的地方。各种情感在这里与消毒水汇聚,产生了各自不同的化学反应。

大一的时候,邻居家的姐姐住进了重症病房。她原本要入住的是妇产科的普通病房,但是因为难产被推进了原本不属于她的领地。

这个位于医院三楼的病房,与其他病房相比,更加接近于死神。生与死在这里不断进行着殊死搏斗,输赢参半。在这里,所有的温馨都披上了担心的外衣,时间被悲伤占据。到处散发着悲凉气息。

因为自小便和邻居家的姐姐亲近,犹如亲姐妹一般,自她出事之后,我便会每日前去探望,生怕自己哪天没去,再去的时候她就像朵云一样飘走了。我讨厌这种感觉,就像走在自己熟悉的路上,突然一脚踩空,心也跟着直直地往下坠。

邻居姐姐所在的病房住了三个人,为了化解一屋子低气压,人们都自觉地开始熟悉起来。家属们一个个都忧心忡忡,病人们却表现得异常勇敢,像极了日本电影《勇气》里的场景。每个病人都变成了一个小太阳,用自己并不旺盛甚至不知何时就会燃烧殆尽的生命力,驱散着亲人严重的阴郁。邻居姐姐一直有家人陪护,所以我每次去,都不用花太多心思去照顾她,只是因为那份担心,所以常常会探望罢了。

作为生与死的旁观者,我在病房里认识了不少人。老刁婆就是其中的一个。她来自山东,是个心脏病患者,前不久刚动过手术,已至耄耋之年。本已经是死神手上的人,但在她身上我丝毫没有嗅到萎靡的气息,相反她的精神一直很好,常常会在病房里骂人。因为都是以开玩笑的方式,也没人愿意跟她计较,老刁婆的称号也是因此而得来。她不爱在病房待着,总是喜欢四处走动,这个楼层的人都知道她。

据说,开始住院的时候,隔壁病房的一个小孩没搞懂这位奶奶的性情,以为她像自家奶奶一样和蔼可亲,便缠着她要听童话故事。哪知老刁婆对哄孩子根本没兴趣,给她讲了个鬼故事,把孩子吓得好几天都不敢去厕所。

孩子的家长找来,看到是位老婆婆,便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老刁婆丝毫没有内疚悔过之意,反而对讲鬼故事来了兴趣,隔三差五地跑到不远处的幼儿区吓唬小孩子,大有把自己变成童话故事里巫婆的趋势。后来,整个楼层的孩子见了她就躲,老刁婆这才消停下来,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与大人斗嘴上。

病房里的人很喜欢和她开玩笑,仿佛和她斗上几句嘴,比特效药还有效。

“老刁婆,你怎么还没死啊!”“还没吃到你的干饭,我怎么舍得死呢!”布满皱纹的嘴并没有因为缺少牙齿而减少战斗力。(在我们那里,吃干饭指的是葬礼上的宴席。)

那人笑笑便也没了后续。

我极喜欢听老刁婆讲过去的事情,那些染上了时光的印记的故事,由骂骂咧咧的语气说出,变得逗趣生动,甚至有些超现实。因为总缠着老刁婆讲故事,邻居姐姐甚至曾吃醋地说我是以看她的名义去蹭故事的。老刁婆也经常赶我,但是我把自己变成了“502强力胶”之后,她也变得没辙。

我是一个爱听故事的人,这一点无可否认,不过我的故事还没听完,便意外地迎来了大结局。

在邻居姐姐住院的第十一天,我又趁着午休的时候,跑到了医院准备蹭段故事听。邻居姐姐当时已经可以自己进餐,我进门时,她正在缓慢地进食。所有人都在,独独见不到老刁婆,于是我便指着她的床,随口问了一句:“那位快进棺材的老太婆又跑哪儿斗智斗勇去了?”

“她昨天半夜心脏病犯了,走了。”邻居姐姐淡淡地说,眼睛没看我。

我一声不吭地出了病房,跑到了医院楼下的小花园坐了一会儿。那是我第一次觉得生命如此脆弱,需要小心轻放。我安静地再次回到了病房,瞄了一眼空荡荡的病床,假装那里从来没有住过人一样。

病房里的氛围一如既往地热闹,没有人再提起过老刁婆。每个人都知道,那个大家熟悉、和大家亲近的“朋友”带走了她,也随时可能带走自己。

邻居姐姐的病情很快就转危为安,唯一的遗憾就是,她失去了再次生育的能力。

姐姐没有抱怨,也没有哭泣,有的只是满足,感恩上天手下留情。

生命原本就是一条小溪,时间会让它慢慢变成一条大河,你可以体会不同的生活方式,接受不同的人,又和不同的人相遇、离别,让河流变得宽阔而丰富。

一个人因为有了残缺,才会变成一支军队,一条大河。 qY3oo+bPGAnU6YhW5B95z7dMaoBTmot7jBrbAZuuCn3KACBiWdmYHosA8Wyhzy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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