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文艺复兴之摇篮,天下皆知。
百花圣母大教堂的大圆顶撑起苍穹
忆起佛罗伦萨这座城,即会念起曾气喘吁吁地爬上那82米高的乔托钟楼(Campanile di Giotto),从塔内的窗口望去,顿时豁然开朗,满眼皆为壮美:天蓝蓝之下,橘红的大圆顶光芒闪耀,百花圣母大教堂(Santa Maria del Fiore)的六条飞弧,似乎撑起了整个苍穹。这个三廊式结构的教堂,被意大利人亲切地称为Duomo(主座教堂)。
随着层层攀爬,佛罗伦萨城终崭露全貌,它被圈围在绿山丘之内,全城房屋皆为橘瓦白墙,似乎条条道路都会通向我的脚下。
观瞻佛城的整体格局,如要远眺,最好登上皮蒂宫(Palazzo Pitti)那侧的舒缓山坡,从波波里花园的高地,将那些聚成宗教中心的教堂殿宇、构成政治中心的宫廷别墅,一一尽收眼底。这是佛罗伦萨的侧影。白色墙面做成城市底色,再覆盖上片片错落的橘红,深绿的远山从天际划定了城的边界,天蓝云白衬托着塔尖屋檐。城市的轮廓曲线,也赫然在目,任你的眼去款款轻抚。
如要俯瞰,有两种选择:一是登临大圆顶的边沿或顶部,登沿可近观圆顶内的天顶画,登顶则达这座城的制高点,一览众山小矣!另一个则是从钟楼拾级而上,实乃上佳之选,从圆顶上只能看到长长矩形的挺拔钟楼,却无法回眸看到大圆顶本身的宏伟,百花圣母大教堂是“城的中心”,这顶无疑是“中心的中心”。
如果说,佛罗伦萨恰似花一朵,那么,百花圣母大教堂即是那花之蕊,大圆顶则是那蕊之头。
教堂大圆顶就好似城市的“天眼”,上通天,下通地。从地上仰观,通天的那束光芒,洒遍了天顶壁画;从天上俯察,落地的那片光芒,染白了大理石地面。
站到教堂的内部,将头扳到底,做仰视状,天顶画《最后的审判》竟令人感到阵阵眩晕,简直太“炫”了,让我深叹。画中所描绘的人物好像要被螺旋地吸到了穹顶的孔中,升腾到了天堂之域,不禁感叹那位初绘者——瓦萨利——规划之恢宏。
这位全名为乔治·瓦萨利(Giorgio Vasari)的人,非同小可也!他以《大艺术家传》而被推举为“艺术史之父”,还是位建筑设计师。真没想到,这位史论德才皆兼备的大人物,竟有着如此之大的“大手笔”,真乃“笔补造化天无功”也!
天顶画的内圈,以暗灰色作为基调,所绘的八位先知被置于穹廊里面,八角形的廊柱逐渐内缩而极具立体感。外圈才是主题部分,以金光色为基调,生动地描绘了多达四圈的基督人物造像,描述了最后的审判的纷繁复杂的场景。
天顶画的技法,令人想起了米开朗基罗,比如更为著名的西斯廷天顶上的伟作。瓦萨利恰恰追随着米开朗基罗的图绘脚步,但是层层上升、圈圈收缩的天顶画作结构,却产生了更为震慑心灵的艺术伟力!
初到意大利,在意大利地图上,找了半天,却未发现佛罗伦萨的大名。佛罗伦萨,多美的名字!我很快就找到所喜欢的另一个城名——皮亚琴察。但佛城到底在哪里?着实令人着急。原来呀,这张旅店地图是意大利文版的。
“Frenze”——这个带有典型意文语音的语词,才是佛罗伦萨的真名,该词本义乃“花”,佛罗伦萨乃为“花之都”!
但大家可能还都不明了,Frenze究竟是种什么“花”?这仍鲜为人知。实际上,这里的花是“百合花”。百合,在意大利的花语中是“纯洁”之意,特别象征着爱情的忠贞,但在中国却只代表一片“祝您健康”的愿景。佛罗伦萨在文艺复兴时期真是激情四溢的“欧洲之花”。
古时候,这里就是“花神节”举办之地。推而广之,整个的“文艺复兴”可谓是一场影响了西方文化的最大的“花神之节”,它的影响历时长达六百年之久,迄今仍如空谷回声。
中文的佛罗伦萨,大概就是英文Florence的汉译,发音也与flower(花朵)近似,但它读上去竟离意文相去甚远。条条大路通向的罗马(Roma),它的意、英文拼写是一致的,但意文读Ro的时候,却有“打嘟噜”的小舌音。
佛罗伦萨也是意大利文的发源地,文学大师但丁的故乡。但丁对“女神”贝特丽丝的真挚爱恋,就发生在这座名城的“廊桥”,遂而有了《神曲》的三界之“穿越”。但丁大半生被驱逐出佛城,终生带着对于故乡的怀恋,他的衣冠冢仍在圣十字教堂静穆地陈列给后人瞻仰。
大诗人但丁被身葬在小城拉文那,他的墓志铭上居然写着:“我,但丁躺在这里,我是被我的祖国拒绝的。”无论是但丁广场还是公墓上的但丁塑像,都是头戴桂冠,被推举为中世纪最后一位诗人,同时也是新时代最初一位诗人。
诗人徐志摩独树一帜,将这座被誉为“诗人之城”的城市的美名,连音带意地翻译为——“翡冷翠”。这个有趣的妙译,恰恰暗合了佛罗伦萨的与众不同的“都市美学”(Urban Aesthetics)之风格。
佛罗伦萨是“翡色”的,这是它独有的色彩。
佛罗伦萨是“玉冷”的,这是它独特的触觉。
佛罗伦萨是“翠质”的,这是它独具的质感。
百花圣母大教堂、圣乔凡尼洗礼堂(Battistero di San Giovanni)与乔托钟楼,构成了这座城绽放的核心,它们真的好比三块翡翠搭配在那里:教堂好似花蕊一簇,而洗礼堂与钟楼则像花瓣两片。
大教堂与乔拓钟楼翡翠般的正立面
这三座建筑通体白色,却是那种饱经风霜的暗白色,给人以典雅与稳重之感,这就好似翡翠中那种趋白抑或趋红而凝脂的“翡”,不过这种颜色并不是主色。每座建筑上又都镶嵌着有丰富纹路的暗绿色大理石,它们或者是平直的,构成建筑的主线条;或者是合围的,构成门窗的轮廓,这种色调才是建筑的基调,更似自然嵌进翡翠里的那种青绿而精粹之“翠”。
佛城就是这样有“质感”的城市,如“翡”那般高洁,如“冷”那般玉洁,如“翠”那般剔透。
高耸挺立的乔托钟楼 |
圣乔凡尼洗礼堂呈八角形 |
佛罗伦萨,真是伟大的建筑之都!欧洲城市美学的典范!但又何止于此呢?
它是“文学之都”,因为但丁在这儿写诗;它是“绘画之都”,因为拉斐尔在这儿作画;它是“雕塑之都”,因为米开朗基罗在这儿雕塑!遗憾的是,达·芬奇却在1482年离开了艺术之都而投奔到了米兰,并终老于法兰西。
为何佛罗伦萨又被视为文艺复兴的“艺术摇篮”呢?
道理很是简单,因为文艺复兴的伟大艺术的源头基本都发源于此,跨越了中世纪的黑暗,六百年来仍然闪烁着“人性”的辉光。
如果从佛罗伦萨火车站出发,一定要沿着这样的顺序去参拜文艺复兴“先驱者”的足迹:从福音圣母教堂开始,再到百花大教堂,最后巴杰罗美术馆。一般而言,大家所熟知的“文艺复兴三杰”是达·芬奇、米开朗琪罗与拉斐尔,但是却往往淡忘了在他们盛开之前,还有三位更为基础性的大师,是他们奠定了文艺复兴的艺术基石。
因此,应先到离火车站最近的福音圣母教堂,去观赏“绘画大师”马萨乔的湿壁画《三位一体》;然后再步行到城市的最中心,去仰视百花大教堂的巨型穹顶,那是“建筑大师”布鲁内莱斯的杰作;最后再漫游到城市深处的巴杰罗美术馆,去观摩“雕塑大师”多纳泰罗的小雕塑《大卫》。
透过这三件作品,你就可以洞见,文艺复兴的艺术,究竟是怎样从历史中走来的。
文艺复兴是复希腊与罗马“典范艺术”之兴,是复人作为“万物之灵长”之兴,文艺复兴开启了“艺术新创”的先河,诸如透视画法与单一光源皆被广为使用,从而将中世纪与新时代的艺术划分开来。令人惊奇的是,三位大师的独创时间距离,居然不出半个世纪!
从绘画上来看,文艺复兴的先驱者是马萨乔。他所描绘的壁画就好似在墙上开了一个洞,开启了文艺复兴的平面图绘透视法的先河。他通过远近比例缩小,把透视推理应用于所描棉花上,因而具有了革命性,给大约1427年当时看画的佛罗伦萨人以巨大的惊奇感。
从建筑上观之,文艺复兴的先驱者是布鲁内莱斯,他组织建造的百花大教堂巨型穹顶,从形式上借鉴了罗马万神殿的启发,却又运用了廊柱与三角楣的古典样式,最终达到的却是文艺复兴的“协调”与“比例”。1463年分为两层壳面的尖圆顶的建成,才终于完成这耽误百年的工期。
俯瞰佛罗伦萨的全城美景 |
从雕塑上来瞧,文艺复兴的先驱者是多纳泰罗,他所塑造的大卫像可以说是文艺复兴时代的第一尊裸体自然站姿造像,大约制成于1430年。这位雕塑大师尽管受罗马雕塑的深刻影响,但是,他并没有将雕塑当作“类型化的塑造”,而是强调地表达了个人的强烈情感。
佛罗伦萨为何“美”呢?
在意大利当了十年外交官的同事曾解答:第一因为气候宜人,四季均衡;第二因为山势平缓,河流纵横;第三则因为无论男女,皆是美人。可谓“天美”“地美”“人美”!
佛罗伦萨不仅是“花之都”,它简直就是“美之都”呀!
就这样,爱上了佛罗伦萨之美;就这样,迷上了美之佛罗伦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