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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苑 · 文 苑 ·

橙 子

陈禹峯

我从小就喜欢吃橙子。

然而,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大多数时间里,连橙子都是奢侈品。但是每到年前,父亲就会从单位搬回一箱橙子来,告诉大家,这是今年的年终奖。

在那些冷冽清贫的新年里,一箱橙子往往比任何礼物都来得珍贵。

母亲会把它们拿出来,整齐排列在家里阴凉通风的角落,每天从里面挑两个出来,细细削了给我吃。

母亲削橙子是相当讲究的,因为她不愿意像一般人吃橙子那样,如切西瓜一样简单粗暴地将橙子大卸八块后上嘴啃,所以,她只是拿一把快刀,像削苹果、削梨那样,先把橙子最外层的厚皮仔细地削掉。她削得相当小心,一来怕下手太狠,把橙子削破,汁水洒出来,这样就完全失去了如此削橙子的意义;二来她希望可以尽量连贯地把这层外皮削成一整条,这样削完后,将外皮细细盘起来,再放在阳台上晒干,之后,外公就可以把它们拿去当燃料,让家里在烧煤的时候多一缕橙香,还可以将橙皮放进冰箱角落,让它成为天然高效的除臭剂。

然而削完这一层皮,还没有结束。母亲还要再用刀尖,一点一点,边掏边撕掉紧紧裹着橙子果肉的那层细皮。这件事很磨人,我坐在一边看她削橙子的时候,往往会不耐烦,除了一个劲儿地催她快点,我还问她:

“妈,这样削橙子多累啊,你就不会烦?”

母亲完全不以为意,她一边继续着手里烦琐的工序,一边笑着回答我:

“我削了是给你吃的,怎么会烦呢?”

我只好安静下来,忍着口水在一边慢慢等。母亲削出来的橙子,往往和剥完皮的川橘一样,晶莹剔透,连一点细皮都找不到。而我通常是囫囵吞枣,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她的劳动成果。

母亲看着我,只是笑,当然,还要叮嘱我慢点吃。

所以,作为一个笨手笨脚、没什么自理能力的人,我却比谁都会削橙子。北京的冬天比老家更冷,然而日子却已经不再艰辛了。但我还是会买一箱橙子,整齐排列在阳台上,在有空的日子里,花半小时坐在茶几前,细细地削上一个。

先将外皮连贯地削掉,然后捡起来放好,然后用刀尖一点一点剥细皮。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味道,亦是她教给我的生活。

(暮 春摘,视觉中国供图) 0SNSv8k3VNTon2HaaO11HVC9lmxNtzW4PxTIbL10ZnevRbwSjNFdf0MCiNW8L7/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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