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更斯是19世纪英国著名的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他的作品着力描写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生活遭遇,深刻地反映了当时英国复杂的社会现实,为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开拓和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
狄更斯的全名是查尔斯·狄更斯,他出生在英格兰东南部的朴次茅斯市,时间是1812年2月7日。他的父亲叫约翰·狄更斯,他母亲的名字是伊丽莎白,狄更斯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他出生时他的姐姐芬妮已经快一岁半了。
现在的狄更斯博物馆就是狄更斯出生的地方。那是一栋舒适的小房子,可惜狄更斯五岁的时候,他们全家就搬家了。他对旧居的记忆并不十分清晰,只记得屋子前面有个花园,他曾在母亲和佣人的呵护下在那里学习走路。
狄更斯的父亲——我们姑且叫他老狄更斯吧——是英国海军军需办事处的小职员,为人慷慨,生性活泼,工作勤恳,但有点华而不实,缺乏经济头脑,经常入不敷出。伊丽莎白出身贵族家庭,慈祥、善良,但也不太擅长持家。狄更斯对童年最清晰的记忆就是父母如何用尽伎俩,躲避债务。
狄更斯的很多作品里都对卑微困苦的家庭描述得细致入微。比如,他们拿一些平常吃饭用的汤匙到当铺里,换取一点现款;或者腼腆地到小店铺,向很不甘愿的店东赊一点茶叶或乳酪。这些都源于他童年时的亲身体验。
狄更斯博物馆
狄更斯也曾在作品中,以他的父母为原型来塑造人物形象。比如《大卫·科波菲尔》,这是具有自传性质的一部小说,从书中的米考伯先生身上分明可以看到老狄更斯的影子,而在《小杜丽》这本书里,马萨尔西的父亲也与老狄更斯的性格很相像。与此相对应,米考伯夫人以及尼克贝夫人就是狄更斯母亲的缩影。
海军相关部门的官员常常在沿海的各个港口之间被调来调去,因此,狄更斯一家人才会到朴次茅斯市。狄更斯五岁时,他们举家迁到查塔姆;狄更斯10岁时,又举家迁到伦敦。
这期间,狄更斯家又添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在出生数月后,不幸夭折;女孩则一直很健康,她的名字是雷蒂雅。
伊丽莎白有一个守寡的姐姐住在查塔姆,她叫玛丽·维勒,她建议狄更斯一家搬来和她同住,她可以帮忙照顾孩子。伊丽莎白很乐意接受这个建议,因为她不是个很能干的人,确实不知道如何照顾三个孩子。
狄更斯一家的新居坐落在微微高起的台地上,是一小排平顶房子中的一栋,整个结构相当理想,有很大的地下室,房子后面还有一家面包店。查塔姆的地势从台地向南逐渐降低,南面是旧城镇和一条挺宽的河流,在台地和河流之间,有很多专卖航海用具的店铺。店铺门前的台阶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桶、一捆捆的绳索、船上用的灯笼和齿轮零件等,有一股浊重的沥青或石油味弥漫在空气中。
狄更斯的房间在阁楼上,那是整栋房子最高的地方,站在窗前可以俯瞰整个小镇,以及蜿蜒曲折的河流。河边停泊着东印度公司的商船,船上有高高的桅杆。有些船刚从海上回来,还带着被狂风巨浪扑打过的痕迹;还有一些船装备得整整齐齐,正要开始一段新的航程。狄更斯还能看到海军船坞的桅杆和烟囱,以及船坞后边成片成片的玉米田和葡萄园。每天早晨,海军士兵们身着军装,喊着响亮的口号,在苏格兰场和台地之间,来来回回地操练着。那清晰可闻的声音几乎成了让狄更斯准时起床的闹钟。
这一切景象,加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以及水手、军人、船坞工人等各种人群,使得查塔姆在小狄更斯的心目中,成了一个神秘的无与伦比的奇妙地方。住在这里,即便是终日躺在床上,他也不会觉得沉闷无聊。
狄更斯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他有抽搐痉挛的毛病,每次发病侧腹部都会疼痛难忍,剧痛使得他彻夜难眠,而且经常一连持续好几天。
每到这时,老狄更斯和玛丽姨妈就会坐在他的床边,给他讲故事。老狄更斯讲的故事平淡无奇,并不刺激,只是他的朋友们的一些事情,或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故事。不过他讲故事时的姿态很特别,他有时缩起肩膀晃着脑袋,有时玩弄着他的眼镜,或是从表链上垂挂下来的一串钥匙。对小狄更斯而言,这些特别的姿态比那些故事更有吸引力。
玛丽姨妈的故事与老狄更斯的相比就显得很跌宕起伏了,但那又是另一种极端。她的故事多数与谋杀和抢劫有关,也有一些关于鬼魂以及生死轮回的离奇传说,这些往往使小狄更斯毛骨悚然。
玛丽姨妈出生在查塔姆,她几乎认识镇上的每一个人,当狄更斯身体较好时,她就常常趁晚上带着他溜出来。她会带狄更斯去一些神秘的地方,那探险一样的出行总是令小狄更斯十分兴奋。但是很多次,小狄更斯在厨房等玛丽姨妈时,楼上的房间里传来各种沉闷的声响,他就想起玛丽姨妈给他讲的那些故事,然后想象出各种阴森恐怖的景象。玛丽姨妈一直和狄更斯一家住在一起,直到她再嫁,她亲眼看着狄更斯一步一步成名成家。
晚年的玛丽姨妈时常回忆起在查塔姆的那段时光——当朗诵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完成后,小狄更斯就跑到楼上,对大人们喊道:“快,快,快来看精彩好戏!”等他的观众都就座了,他便开始朗诵。小狄更斯的朗诵还配合着适当的手势和神态,这使得他的父亲相当得意。有时候亲友聚会时也带着他,要他表演给亲朋好友看。他们把小狄更斯放在桌子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他那些有趣的动作,总是被逗得捧腹大笑。
狄更斯家隔壁住着斯蒂文夫妇,他们有两个孩子,男孩叫乔治,女孩叫露西。乔治和露西与小狄更斯和芬妮年龄差不多。他们很快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在房子里跑进跑出,一起游戏,并分享心爱的玩具。乔治有个魔术灯笼——类似于我们知道的走马灯,他有时会把它带到狄更斯家中。狄更斯姐弟有一部幻灯片放映机,四个孩子常聚在厨房里观赏幻灯片。小狄更斯和芬妮还常常一起唱歌、朗诵。
狄更斯全家搬到查塔姆之前,伊丽莎白已经教他认识了一些英文单词。他看到报纸标题或街道标示时,能很快地认出他学过的单词,但是还不能流利地阅读比较厚的书籍,更何况他们家也没有几本书。据说老狄更斯曾经买过一套书,因为书上的广告词是:“绅士的图书馆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这套书包括好几册,是用一个又大又重的包裹寄来的,它被摆在大门旁边,好几个礼拜都没有人打开它。后来有一天伊丽莎白被这些书绊倒了,她很气愤地叫仆人把它搬到阁楼里,免得挡路。
有一天,小狄更斯意外地发现了这包东西。当时,包装纸已经破了一个洞,他看得到这是一套书,他抽出其中一本,靠在床上,翻阅起来。以狄更斯当时的文化程度,他的阅读有点吃力,但是一两页之后,他渐渐了解书中故事的雏形,深深地被它吸引了。小狄更斯越读越兴奋,直到玛丽来叫他吃晚饭,他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从这时候开始,他发现了读书的乐趣。
在那个包裹中,小狄更斯找到了《鲁宾逊漂流记》《小人国游记》《天方夜谭》《堂吉诃德》《威克菲尔德牧师传》《汤姆·琼斯》等等,这都是后来他在《大卫·科波菲尔》里提到的那些书。《大卫·科波菲尔》的第四章里,狄更斯这样写道:
在那个神圣的小房间里,它们不经意地出现了,像一群被圣洁光芒环绕着的天使,与我为伴。每当我身体不舒服时,就想象着自己是书中那些可爱的人物,生理上的病痛似乎因此化为乌有。曾经有一个礼拜,我就是汤姆·琼斯,当然,是小孩时候的汤姆·琼斯,对别人无害。一个月后,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堂吉诃德的影子,并一直萦绕,很长时间都没有间断。我对几册游记有着近乎贪婪的兴趣——现在我已经不记得是哪些书了——一连好几天,我带着一对木头做成的手枪,在房子四周来回行走,俨然一位英国皇家海军的舰长,正处于野人的包围之中……邻近人家的每一座谷仓,教堂内的每一块石头,墓地里的每一个脚印,都可以在我心中和这些书产生联想。
那时候,没有一件事能吸引他离开书籍,哪怕是外面孩子们的嬉戏声。狄更斯长大后,回忆起这段时光时,说自己坐在床上读书时的专注态度好像整个生命都已投入其中。这种专注的精神伴随了狄更斯的一生。玛丽很同意这种说法:“的确,说起读书,他简直是不得了!”
小狄更斯还把读过的故事转变成游戏,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大家分别扮演其中的几个角色,把故事表演出来。例如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鲁宾逊和他的仆人等。玛丽和她来自约克郡的情人都对这种游戏很感兴趣,看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老狄更斯会带着他的儿子到他上班的地方去,这对小狄更斯来说,无疑是一种奖赏。当他们通过大门口的哨兵岗时,小狄更斯总觉得特别骄傲,好像自己是个重要人物似的。整个上午,老狄更斯都必须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工作,他的儿子没有被勒令必须老老实实待在办公室里,他可以四处闲逛,只要没有妨碍别人的工作就好。
通常,小狄更斯都会到船坞去,他观察那些被运来的成堆的木材,观察制造船帆、索具、桅杆和水闸的过程。当他看到起重机用巨大的手臂将一棵粗壮的树拦腰吊起时,他就感到莫名的兴奋。
小狄更斯年纪不大,但观察事物很认真,他不但注意船坞中造船的各种程序,也留心观察从事这些工作的人。小狄更斯留意到,铁匠打铁时常常哼着歌曲,这后来成为《远大前程》里奥里克的原型。他也在那里第一次看到那些“丑陋的、没有桅杆只有船顶的、就像诺亚方舟似的船只”,这就是所谓的“牢狱船”,它是用来押送罪犯到各地充军的。小狄更斯亲眼目睹成群的囚犯被带到岸上,然后发配到苏格兰场工作。
在小狄更斯生活的年代,水上交通已经取得了新的发展。1807年,第一艘汽船试航成功,帆船时代逐渐步入尾声。不过对小狄更斯而言,有着高高桅杆的帆船具有莫名的强大吸引力,他曾清晰地记录帆船进出港口时举行的仪式。
老狄更斯常常搭乘公司的快艇到各地出差,有时候,他出差的时候会带着小狄更斯和芬妮,甚至经过斯蒂文夫妇的允许还会带着乔治和露西。对这四个孩子来说,这无疑是最快乐的事。每次船刚一开航,在它还没有被苏格兰场的烟囱吐出的黑烟掩盖之前,小狄更斯总是急急地寻找那些他熟悉的陆地景物。当铁锤敲打的叮当声、锯木的唰唰声,以及市集上各种各样的喧嚣声被抛在船后时,呈现在小狄更斯眼前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色——喷着气噗噗响的小船、笨重破旧的煤船、轻快的小艇,还有各式各样的帆船。
所有新的见闻都是父亲提供的,小狄更斯心里对父亲充满了崇拜之情。他试着模仿父亲轻快而略带得意的步伐,以及他说话时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这在《匹克威克外传》《大卫·科波菲尔》以及其他的作品里都有相关描写。
每逢风和日丽的早晨,小狄更斯都会和父亲到乡间散步,他们会经过一些木头房子,然后走过一座年代久远的桥。桥那边,是一片美丽的葡萄园。穿过葡萄园,就可以看到小山坡上的酒馆。这是狄更斯父子俩休息歇脚的地方。年幼的狄更斯觉得这间小酒馆拥有无法形容的魅力。他的父亲显然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喜欢在酒馆那漆得白白的墙壁外面驻足,以一种特有的姿态,朗诵莎士比亚的诗句。后来,狄更斯的作品中曾多次出现一间小酒馆,原型可能就是这里。
越过酒馆再往前走,可以看到一栋红砖房,房子很大,但并不给人奢华的感觉。据说,当时这栋房子就已经有近半个世纪的历史了,它的主人是一位绅士。当狄更斯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站在这栋房子白色的大门前,凝视着它,温煦的阳光照得他有些恍惚,他仿佛陷入一种白日梦的状态。
忽然,小狄更斯的心中产生一个强烈的愿望,他渴望拥有这栋房子,他长大后想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他想要成为房子主人那样有学识、有教养、有尊严的绅士。他扬起稚嫩的脸庞问父亲,将来的某一天,他可不可能住在这里。老狄更斯很为儿子的雄心壮志而高兴,他很有把握地告诉小狄更斯,只要他不屈不挠,努力向上,有什么不可能的呢?父亲的话被小狄更斯牢牢记在心中,为他日后的奋发向上埋下了种子。
许多年以后,那栋房子真的成了狄更斯的家。当然,在这之前,他经历了很多艰辛挫折,好在他一直如他父亲所叮嘱的那样,不屈不挠,努力向上。后来,狄更斯有能力拥有和这栋房子一样好或者更好的住宅,可是没有一栋能比它更珍贵,更让狄更斯觉得温暖,因为童年时代的他,曾在这栋房子的影子里,来来回回,愉快地走过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