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高更于1848年6月7日出生在巴黎。
高更的母亲是西班牙人,名叫阿莉妮·玛丽,年轻时长得非常漂亮。玛丽在波尔多遇到了克罗维斯·高更,一个奥尔良酒商的儿子,同时也是个激进分子。克罗维斯与玛丽刚认识的时候,还只是个新闻系的大学生。毕业后他被分到激进的《国家日报》任职,不久后便与玛丽结婚,婚后定居在巴黎。
1846年,他们的大女儿玛丽出生了。1848年6月,儿子保罗·高更出生。小保罗年幼的时候,由于国家内乱,巴黎常常发生巷战,玛丽在惊吓中带着两个幼儿度日。《国家日报》在革命声中战战兢兢地立稳了脚步,而克罗维斯却没有什么长进,也没有机会在报纸上发表自己撰写的文稿。
路易·波拿巴登基后,失望的克罗维斯决定离开家乡,到别的地方去寻找自由、平等、博爱的净土。最好的选择就是去秘鲁的利马,因为在那里他至少可以得到妻子家族的庇护。玛丽的外祖父曾是驻扎在秘鲁的西班牙军团的一名上校,经过几代的积累,玛丽家族的财富在利马已经首屈一指了。
1851年10月,就在前往利马的船上,克罗维斯因心脏病发作而去世了。安葬了丈夫之后,可怜的阿莉妮·玛丽带着孩子继续赶路,前往利马。
高更后来回忆说,接待他们的曾舅公当时已经一百多岁了,非常富有,他送给玛丽一幢小房子,还雇了一个黑人女孩和一个中国男孩陪他们玩耍,供他们使唤。
高更母亲阿莉妮的画像(油画)
高更在利马待了四年,这是一段快乐又神秘的日子。此时的秘鲁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新文明与原始的习性,贫穷与富裕杂糅在一起。大富豪的别墅旁便是印第安人和黑人的简陋住处,街道上的豪华马车与满街的破败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景象经常浮现在高更的眼前。
除了街道、住所,曾舅公府邸中的一景一物也印在了小保罗的心中。他喜欢看家中收藏的名画和古董,也很喜欢展柜中陈列的银器和女眷们身上精巧的饰物和衣着,他更是常常痴迷地看着教堂中的绘画与雕刻。
最令他兴奋的还是嘉年华会。当地的土著女人有着古铜色皮肤,当她们穿着绚丽夺目的舞衣一路舞来,就好像天边的一道道彩虹。小保罗靠着窗户,兴奋地欣赏着这些人在庆祝节日时的豪迈与激情。保罗喜欢接触有色人种,他总觉得服侍他的黑人女孩比他妹妹更漂亮,那个拖条辫子的中国童仆更胜过他的许多表兄弟。
自从丈夫去世之后,阿莉妮·玛丽自然把全部心思放在了儿女身上。每当儿子反抗,或不在眼前,或向他人献殷勤的时候,占有欲极强的母亲就会感觉不自在。但保罗是不喜欢被人占有或指使的,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回报母亲的爱。他是独立又挑剔的,他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自己,不过他也欣赏母亲的一举一动。躺在床上,看风度高雅的母亲穿着耀眼的晚礼服到房中替他盖被子的时刻,是小保罗最爱她的时候。
1855年,保罗的祖父去世了,他的遗嘱里声明要留给玛丽母子一份遗产。就在玛丽离开利马返回法国后,秘鲁的曾舅公也撒手人寰,留给玛丽母子的遗产因为他们不在场而被亲友给吞掉了。更悲哀的是,当保罗母子到达祖父的老家奥尔良时,才发现祖父留给他们的遗产非常微薄,根本不足以维持生活。万般无奈之下,玛丽母子三人只好投靠保罗的叔叔维持生计。
一夜之间从天堂跌到地狱,失去阔绰的生活对年轻的玛丽来说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坚强的阿莉妮·玛丽还是咬着牙挺了过来。
说一口西班牙语的小保罗开始在法国小学念书,但他总觉得跟其他同学格格不入,时常郁郁寡欢。
他常常会做许多与众不同的事。有时候他一个人聚精会神地躺在胡桃树下,别人问他在干什么,他说是在等胡桃掉下来。有时候,他会用他修长的艺术的双手在树上雕刻图案。
小保罗的才能是多方面的,就像他的血统一样,既有西班牙贵族的血液,又有秘鲁土著人的原始血液。他的性格里杂糅着现代文明和粗犷的原始文化。
经过小学几年的磨砺和适应,小保罗已经能适应法国的生活了。他在11岁时升入了中学,在学校里表现得非常合群。在学校中,他学到了许多做人的道理,也学会了如何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判断事情。他骄傲的神情、他身上的西班牙血统以及秘鲁的神秘色彩使他在同伴之中显得十分突出。没过多久,他身后就跟着一群小跟班了。
在明确自己的意愿后,已经念了两年预科的高更觉得学校生活很乏味,他想做个水手,去和大海打交道。这种鲁莽的决定是典型的高更式的性格。玛丽听到他的决定后非常惊慌,最后她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让他先进海军学校,然后再说当水手的事。倔强的高更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他不愿再等,他想立刻上船。最后,他在一艘商船上得到一个学徒的职位。
高更做出这样的决定有自己的原因,因为他想离开家,离开这个令他压抑和愤怒的家。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家一直靠叔叔的接济生活。叔叔是个在外猥琐、在家懒惰的人,到后来干脆就成了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隐居人。姐姐玛丽脾气暴躁,又爱嫉妒,这也使高更很难忍受。
离家谋生有很多方式,不一定非要出海。高更没有强健的体魄,对海洋也不沉醉,到底是什么力量驱使他走向海洋的呢?那一定是因为在利马四年的生活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迹,促使他决定面对海洋。
他在船上度过了六年时光,前三年是在商船上当学徒,后三年是在海军战舰上服役,从三等的甲板水手,最后升到二等水手兵。他跟着船跑遍了世界各地的码头。他曾数次途经南美,重温儿时的美梦,还曾经远涉印度。
等高更结束六年的海上生涯回到家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了。母亲在他还在海上漂泊时就已经去世了,姐姐嫁给了一个智利商人,家中的房子和贵重物品全毁于战争。六年的海上生涯把他从一个羸弱少年历练成了一个健壮、世故的男人,也让他在一夜之间变得无家可归。不过母亲在生前就已经想到这一点了,她拜托居斯塔夫·阿罗萨家族的一个朋友给予高更一定的扶持。银行业巨子阿罗萨没有食言,他很快就替高更在布丹公司谋得了一份股票经纪人的工作。从此,高更踏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