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七月革命的余波已经影响到莱比锡了。瓦格纳为了赚取一点零用钱,一直在姐夫布罗考斯的出版公司里担任校对的职务。七月革命爆发时,他正好在校对一本《世界史》中的法国革命部分。瓦格纳毫不犹疑地加入了大学生游行行列,前往监狱,要求释放被拘捕的学生。他们俨然成了法律和秩序的维护者、人民的保护者。瓦格纳为表示庆祝,特别写了一首题名为《腓特烈与自由》的政治序曲。
布罗考斯把他出版公司的印刷所,提供给学生们做游行的总部,这是明智之举。靠着这些学生的保护,他保住了印刷所那些现代化的机器设备。布罗考斯还是一个协助波兰难民和流亡人士委员会的会长。瓦格纳在布罗考斯家里结识了一位波兰革命的英雄人物文森·提斯基维奇。提斯基维奇体格强壮,具有贵族的风采,这令瓦格纳很仰慕。
1832年5月3日,提斯基维奇邀请瓦格纳参加为波兰的流亡人士举行的晚宴。晚宴上的活动成为他后来一部歌剧的序曲主题。
1831年,瓦格纳进入莱比锡大学音乐系。1832年,瓦格纳希望在维也纳找到愿意演出他的序曲和交响曲的地方,结果没人理睬他。瓦格纳一心想的,是设法要让自己的三首序曲和《C大调交响曲》能够在这音乐之都演出,这些作品是他融会精纯的音乐写作技巧创作的结果。
音乐学校里的一个教授,很不情愿地同意让学生演奏瓦格纳D短调的序曲,但一直没有下文。瓦格纳这时已经欠下了一点债务,后来,欠债的生活伴随了他的大半生。闲暇之余,瓦格纳就上剧院听施特劳斯的演奏,施特劳斯用小提琴“开始拉出一曲新的华尔兹时,这位维也纳音乐界的天才震颤得如同阿波罗神殿祭坛上的女祭司一般”。瓦格纳在音乐声中如痴如醉。
离开维也纳后,瓦格纳来到布拉格。在这里,他爱上了帕希塔伯爵的私生女珍妮。珍妮却看不上既没钱又没地位的瓦格纳。当他们两人一起坐在钢琴边弹唱时,瓦格纳心里的情感膨胀起来,为了掩藏它,他冲出了城堡,走进夜色之中,两眼望着天空里的星星慢慢平静下来。他始终想不出怎样描述心中难诉的情意,于是奔回房里,找出了朋友写的诗,在钢琴上弹唱起来,这就是他的第一首独唱曲《钟声》。
瓦格纳了解珍妮的性格,知道她不会爱上自己,因此不敢表露自己的爱情,每晚在睡梦里总是不安宁,“常常梦见表白了自己的爱意,醒来却只见空寂的黑夜……”。后来发生的一些事使他认识到珍妮不值得他爱,他很理智地放弃了这段“初恋”,并开始着手写歌剧《婚礼》。瓦格纳是这样叙述有关《婚礼》的事情:“……一部悲剧的歌剧诗:一个沉迷于爱情的青年,爬上了朋友的新娘的卧室窗口,她正在等待着丈夫,她反抗着这个疯狂的人,最后把他推落到楼下的院子里……在葬礼上,她尖叫了一声,便倒在他的尸体上气绝身亡……我姐姐罗莎莉不喜欢这部作品,我当下就毁了它,一丝痕迹也不留。”《婚礼》含有比较特别的瓦格纳式的特点,它是属于个人经验的作品,与传统歌剧不太类似。瓦格纳最后放弃了《婚礼》的创作是正确的,因为没有人生阅历的他无法在这种题材的作品里谱出令人共鸣的情感之曲。《婚礼》留下来的只有第一幕里的乐曲,直到一百年后才被演奏出来。
1832年12月,瓦格纳回到莱比锡,他已经被看成有前途的青年音乐家。1833年1月,在姐姐罗莎莉的鼓励下,瓦格纳开始写第一部完整的歌剧《仙女》的剧本。
罗莎莉是瓦格纳最敬爱的姐姐。她温柔、善良、正直而又具有清纯高雅的气质,常常像母亲一样照顾瓦格纳。罗莎莉是演员,但是天分不足没能出名。
瓦格纳一直是霍夫曼的忠诚读者,他热爱霍夫曼小说中神奇的魔力。霍夫曼不但是个成功的律师和官员,同时也是剧院经理、作曲家、音乐指挥、小说家与诗人。他的作品给读者带来喜悦和某种焦虑,他以熟练的笔触引导着读者进出于现实与梦境交织的世界中。
1833年,瓦格纳的《C大调交响曲》在剧院演出,得到人们热烈的赞赏。他结识了作家劳伯。这时,劳伯的小说《新欧洲》的第一部分写好了。小说中宣扬的为当前而活和解除一切束缚的哲学,是瓦格纳早期的写作和舞台创作的中心思想。劳伯在莱比锡著名的报社任主编后,为瓦格纳《C大调交响曲》的首演写了深表赞扬的音乐评论。他请瓦格纳为他所写的一部有关波兰英雄的歌剧配曲,瓦格纳不愿意为别人写的作品作曲,同时为了逃兵役,便离开莱比锡前往位于德国中南部的符兹堡。
瓦格纳在符兹堡一家环境简陋的剧院里工作。这时,他已经深刻体会到在小剧院演出的缺陷。观众们要求的水准不高,剧院的演出及工作人员很少到外地去,因此也无法和其他的剧院相交流;小剧院或有自己永久的剧团,或是要依赖巡回的剧团演出,而观众和演员都喜欢尽可能地有些变化。瓦格纳在符兹堡为《吸血鬼》和《恶魔罗勃》两剧配唱的合唱班进行训练。从那以后,他对古典音乐失去了兴趣。
在符兹堡的一年中,瓦格纳有了在剧院里实际工作的经验。他开始展现出对音乐工作的强烈爱好与雄心,并冲破传统的约束,开创新声。
在音乐上展露才华的瓦格纳
在符兹堡,瓦格纳逐步完成了歌剧《仙女》的全部配曲。《仙女》是瓦格纳在歌剧的写作上,所跨出的明确的第一步。其情节大致如下:男主角是个名叫阿林达的王子,有个叫阿达的仙女爱上了他,她以咒语使他离开自己的王国,留在她的仙境整整八年。后来,阿林达的朋友找到他,告诉他他的父王离世,国家被敌国侵犯,求他回去拯救自己的国家。阿达渴望离开仙境,只做阿林达的凡妻,但是,这得要阿林达通过许多艰难的考验才行。这期间他必须坚持做到,不论阿达对他做出多么狠毒可怕的事情,他都得对她忠心不二。结果他承受不了那些折磨,诅咒了她,使她变成了石头,知道真相的阿林达伤心欲绝。后来,魔法师葛洛玛给了他一些魔法武器,并教给他一些咒语,阿林达因此得以到下界去找寻阿达。他弹起了七弦琴上的魔音,借着琴声诉说他因辜负了她而悔恨不已。石头为他琴上的魔音所感,阿达活转为人。但是由于阿林达之前没能通过考验,阿达不能获得凡人的生命。最后,阿林达获准成仙,两人结成神仙眷属,从此在仙境中过着快乐的生活。
《仙女》中有一些戏剧方面的音乐概念,后来在瓦格纳其他的歌剧里有更深刻的发挥。譬如,仙、凡两界的神、人对彼此不能相爱的痛苦感受,经由爱情而得到救赎的情节等。《仙女》直到1888年才在慕尼黑首演。
姐姐罗莎莉很喜欢《仙女》的乐曲,她认为此剧一定能上演。《仙女》中最早使用和声法以及在各幕之前尝试乐队用半音阶的演奏来提示主题的做法,这使得莱比锡剧院的经理不同意演出。瓦格纳虽然年轻,但他已经是个不轻易妥协的艺术家。他不愿意对剧院指导或是观众的嗜好作哪怕最小的让步。
虽然对《仙女》没能上演感到失望,但是瓦格纳很快恢复过来。1834年6月,他开始构思一部新歌剧《禁恋》。这时,他正前往捷克西部的特普利采去度两个星期的假。旅途中,他观赏了莱比锡上演的意大利作曲家贝里尼的歌剧。剧中的用语并不高明,但是贝里尼总是能够让剧中的人物好好歌唱一番,并赋予剧中的角色以温暖的生命、激情。这一点使瓦格纳感到震撼,他觉得自己应该感谢贝里尼,因为他使自己睁开了眼睛,了解到歌曲的重要性。
贝里尼是西西里岛人,瓦格纳就是为了向他表示敬意,才把自己根据莎士比亚的作品所写的《禁恋》的故事背景,由维也纳移到16世纪的巴勒莫(西西里首府)。夏天的一个早晨,瓦格纳登上特普利采附近的舒拉肯堡山,俯视着脚下的山丘和山谷,很快地写下了新歌剧的草稿。这部歌剧的主题,是要表现出压抑与放纵的官能享受之间的矛盾,是对伪善与苦修的德行的一种责难,同时也是对“自由放任的官能感受”的生活原则的一种赞赏,因此有终场时疯狂欢乐的一幕。
《禁恋》一直是研究瓦格纳的人所批评的对象,因为整部作品都陷于法国和意大利的轻歌剧的形态中。瓦格纳也不满意这部作品,晚年时他告诉妻子柯西玛说,这部作品中他唯一能找得出来的好处,是伊莎贝拉与玛利阿那在修道院里那一幕中的曲调及和声,伊莎贝拉因“爱”而遭弗里德利处死,表现出救赎的主题。除此之外,瓦格纳觉得该剧“可怖、可憎、可厌……”。
在往后几年当中,瓦格纳尝试着结合某些基本的和彼此互异的心智经验,也就是结合他对贝多芬与莎士比亚的热爱、德国青年的青年运动,以及他对当时各种自由运动的热忱,在这一点上,他有令人欣喜的成果。虽然后来瓦格纳再没有在歌剧里采用莎士比亚式的剧情,但是他一生都对莎士比亚赞佩有加,晚年时还常高声诵读莎士比亚的历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