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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黄砖路

匙河 儿童文学博士
浙江师范大学杭州幼儿师范学院副教授

是留在明丽的他乡,还是返回灰暗的家乡?冒险与回归,正如异乡与故乡,总是交响成人类命运的二重奏。但莱曼·弗兰克·鲍姆的《绿野仙踪》不抒发成年人感伤的怀乡病,而讲述小孩子昂扬的历险记。

几乎所有关于孩子的故事都逃不过路上的成长,非得走着、摸着、摔着、长着……那旋风、银鞋、热气球和金帽,都不能立即送你到故事的终点。要是银鞋一开始就发挥魔力,多萝茜早已越过沙漠回到了家乡。但是那样的话,稻草人将在稻田里了结一生;铁皮人将站在森林里发锈直到世界末日;狮子将永远胆小地生活着。生活中无穷的乐趣就在这个“但是”里,因而每个人都要历经千辛万苦的跋涉,方能在抵达终点后无悔无憾。

所以,童话中惯用的魔力在这个故事里并不炫目。对于魔力以及自身的潜能,主人公们都无知到极为天真的地步。多萝茜额头上有受到保护的记号,脚上有神奇的银鞋,却浑然不觉;在芒奇金人面前,她自认为是平凡的女孩,只因魔幻的旋风才来到他们的国度;在奥芝大王面前,她认为自己是渺小的、来请求帮助的孩子。稻草人自知没有头脑,什么都不懂。铁皮人认为自己没有心,所以要特别谨慎。狮子觉得自己胆子太小,小到生命难以承受。

天真是什么?是多萝茜盯着好不容易得到头脑的稻草人,觉得他隆起的头顶实在是很奇怪;是稻草人一见多萝茜就坦陈自己没有脑子,连路都走不好;是铁皮人为无意中踩死的虫子而流泪,以致牙齿生锈张不开嘴;是胆小的狮子知道自己获得了勇气,便迫不及天真的黄砖路待地要跑去森林里试试胆量。正是这样的天真成就了没有魔力的坚韧,没有头脑的快乐,没有心的仁慈,没有胆量的勇敢。

那不被认识和使用的魔力与潜能属于沉睡的天真,正如稻草人那憨痴而纯净的状态,然而那饱满又通透的天真一旦苏醒,便彪悍如狮。多萝茜杀死了恶女巫,稻草人出了不少好主意,铁皮人和狮子抵挡了很多危险。他们以那看似软弱无用的天真积累着经验,因而在终点他们得到的并非智慧、爱与勇气本身,而是对它们的发现和确认——原来最了不起的魔力就在自己身上。所以当多萝茜凭借银鞋飞回家乡,银鞋却失落在沙漠中了……自身的力量苏醒之时,便不再需要外来的魔力。谁又能否认,天真本身就是旋风、银鞋、金帽般的魔力,可以带人去遥远的异乡游荡,可以带人安然返回家乡?成长就是在家与世界之间那长长的路程中以天真成就的魔力。

长大后,那一路的艰难险阻,在回忆中也就如被稻草人打败的鸟儿们,用来点缀较为单调无趣的成年时光。而这需要孩子们睁大眼睛来看这个故事,才能看到:是这天真的黄砖路,一直通向彩虹那头的另一个国度。 kW5RjVr/lg4GcI05LAbqbBprgTcqhuO997d1UjrqGe3wYuUbCMQhv4lExoZf46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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